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矛盾

作品:《春与人宜

    “野孩子!”


    “他爹娘都不要他了,把他独自留在京都。”


    “为太子伴读又如何,边关凶险,说不准他爹娘一去不回……”


    忍了又忍,九岁的小裴徐林几乎要把笔杆攥断,终于忍不住,扑上去按住说话的人狠狠打了几拳,直至他哭喊着求饶。


    太子只看着,并未出言阻拦,让他打够了才上前假意“责罚”他抄十遍课业。


    ……


    裴徐林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些往事了,以致于现在的他甚至有些无法理解当时的心情。


    冲动冒进,首尾不顾,身为东宫伴读却叫太子为他善后。


    同时这也是他对裴灵扬的看法,没有筹划也没有抗衡的力量,叫关心她的人还要为她受伤。


    想起方才葛春宜为她打抱不平时脸上的忿忿与疼惜,他心中蓦地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不悦。


    此时,银杏带着裴灵恒脚步匆匆,见他站在屋外,停下行礼。


    裴灵恒感受到了兄长平静表面下低沉的情绪,偷偷看他几眼:“阿兄,听闻阿嫂不适……我来看望一下。”


    “世子爷,少夫人她没有大碍吧?”银杏神色焦急,恨不得直接越过他进门。


    “她没事,刚歇下,改日再来吧。”他顿了顿,“银杏,你去请个郎中,晚些等夫人醒了再诊治一番。”


    话刚交代完,又急忙忙跑来了一个人,竟是向来沉稳的刘管事,“世子爷,候爷回来了,叫您赶紧去书房!”


    裴徐林心中有数,颔了颔首,大步离开。


    银杏看了看门窗紧闭的屋子,即便不安也不敢冒冒失失扰了自家姑娘休息,叹了口气:“小少爷,我送您回院子吧。”


    裴灵恒抿了抿唇,点点头。


    关得严严实实的窗子被推开一条缝,露出一双清明狡黠的眼睛。


    “快进来!”


    “灵恒,来陪阿嫂下棋。”


    -


    裴静岳沉着脸坐在位置上,神色严肃:“荣王受伤,现在还昏迷不醒,皇上知道后勃然大怒,我们几家有牵扯的都难逃干系,葛氏也伤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徐林:“她和崔家二姑娘在寺内被人设计绑架,荣王和鲁义也都被喂了……提兴的秘药,春宜以利器划伤荣王,逃走后又打晕鲁义救下了崔家二姑娘。”


    裴静岳意味不明地抬眼瞥他:“她倒是有勇有谋。”


    裴徐林面无表情,继续说:“禁卫在寺内搜寻,找到一男一女两具尸体,疑似自裁,身份已辨认出来,都是长公主府的人。”


    裴静岳眯眼:“跟长公主有关?”


    裴徐林:“至少明面上有关……荣王身体健壮,我不认为他的昏迷与春宜有关,应是秘药缘故,也正因如此才会轻易被一个柔弱女子所伤。”


    裴静岳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似笑非笑,“你认为无用,得皇上认可才行。”


    “太医一验便知。”


    “重要的是,长公主为何要对他们四人下手,荣王与她是姑侄,鲁家更是亲近的母族,而葛崔两人和她毫无瓜葛,长公主大张旗鼓请动了宝阳寺也说服了皇上,无非是博一美名,又何故节外生枝?”


    父子俩人对视一眼,都明白此事绝不可能是长公主所为。


    裴静岳:“你可问了葛氏,今日还发生了什么?”


    “……”裴徐林难得哽了下,“不曾。”


    不想让葛春宜再去反复回忆那些不好的场景经历,但她的反应……好像是他想错了。


    划落的那滴泪似乎又一次坠到他心里,裴徐林不自在地皱了皱眉,低眸掩去眼中神色。


    裴静岳眼看他那一向风雨不动的儿子脸色逐渐绷紧,意识到什么,脸上挂了些看好戏的兴味。


    挺好,也算有人能治他了。


    裴静岳正色道:“还是要问清楚。否则我们不问,迟早也会有宫里的人要来问,皇上本怒极要求立马拿下两个女子,好在几位阁老都在一旁相劝。”


    裴徐林突然说道:“若此事就是长公主所为。”


    裴静岳先是一愣,又立马反应过来,压着声音瞪眼:“别瞎掺和!”


    明顺帝向来看重贤名,治内攘外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裴徐林的意思便是把长公主这个把柄“坐实”了送到皇帝手上,兴许他就不会再深究问责。


    “再如何有嫌隙也是血亲姐弟,你不过一外臣,也太看得起裴家,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裴静岳刚想着看戏,转眼就开始嫌弃他急躁。


    裴徐林没说话,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轻虑。


    “行了,赶紧走吧。”裴静岳深呼出一口气,不耐烦地摆手,眼不见为净,“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裴家保个儿媳还能保得下来!”


    -


    裴徐林下意识往回走,直到看见“临风院”的牌匾,又想起了葛春宜泫然欲泣饱含失望的眼神,便留在了前面书房。


    写了会儿字,擦了会儿刀,仍旧心绪不宁。


    他背着手站在窗前看云层舒卷,鸟雀从檐边飞下,又落到枝头,一时有些出神。


    良久,裴徐林落在桌案上的手指不自觉叩了几下,离开书房往内院走。


    被安排值守在书房外的一侍女一仆役,见人终于走远,两相对视,大松口气。


    “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小半个时辰世子爷都坐立不宁的,我这心都没落下过。”


    “哎,不知道,一个多月了难得见世子来书房,幸好今日好好清扫了一番……”


    裴徐林步子从急到缓,察觉出什么,及时挥退了门口几个随时准备通风报信的侍女,嘴角绷直,凑近到房门边去听里面刻意放低的声音。


    “唔,银杏,下十六之四……错了错了,往左一路,对。”葛春宜揣着手,指挥银杏帮她落子。


    银杏对下棋一窍不通,有时数路都会数错,才下了几手就打起哈欠,偏占着位置不肯让她来。


    裴灵恒平稳落子,时不时觑她。


    葛春宜不满:“灵恒,你太不专心了,看我做什么。”


    灵恒又快速瞟过她手上裹的布条,隐约渗出点点血迹,不安地挪了挪:“阿嫂,要不……”


    葛春宜瞪他:“要不什么?不许下残局,快继续。”颇有再多说一句就要迁怒他的意思。


    裴灵恒再落子,小小声,“阿嫂,你输了。”


    “……”葛春宜定睛一看,还真是,这么明显的破绽她竟然没看出来,抿唇,“再来!”


    话音刚落,“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沉默地走进来,目光在棋盘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葛春宜身上。


    静默一瞬。


    银杏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起身给裴徐林行礼,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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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子,“少夫人再去歇会儿吧。”


    葛春宜眼风都没给到门边一下,止了银杏的动作,执拗道:“不想歇。”


    裴灵恒左看看右看看,圆鼓鼓的脸上又是犹豫又是为难。


    裴徐林慢慢走近,面色温和看不出情绪:“你们都先出去吧,我陪她下。”


    裴灵恒几乎是立刻跳下了凳子,歉疚地看了看阿嫂,和银杏一起“噔噔噔”跑掉了。


    他捻起一粒黑棋:“夫人执白,请。”


    葛春宜本不欲搭理,可看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反倒显得自己像耍小性子似的,便顺意坐下。


    刚要伸手拿棋,他却把黑白棋盒都放到自己手边,一左一右:“我帮你落子。”


    葛春宜兴致缺缺,几乎是应付着下完了这盘棋,眼神虽始终落在棋盘上,神思却早已飞出天外。


    “我输了。”


    “……嗯?”葛春宜回过神,愣了一下,黑子白子都下得乱七八糟,只怕还不如才启蒙的幼童。


    她下意识看向对面那人,幽潭一般的黑眸将她兜头淹没,平静湖面下是翻涌的暗流,一不留神就会被卷入其中。


    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初春的夜晚,凉风刺骨,她打着颤从水中冒头看到的便是这一双眼睛。


    葛春宜心软了一瞬,只一瞬,很快她就更生气了。


    霍地站起身,这次她毫不掩饰地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爬到床上躺着。


    裴徐林自诩对人心尚有几分揣度,这会儿却不明白她的意思,话在舌尖滚了又滚,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葛春宜却越想越明白,两个人的事,一人使劲只不过白白一场空,她说过做过用过心,这便足够。


    强求他人的心意,从早到晚眼巴巴地等着,不过是给自己找罪受罢了。


    想着这些,心中便觉舒畅许多,疲惫的心力便从四肢百骸涌上来,转眼便睡了过去。


    裴徐林听到沉沉的呼吸声,便知她是真的累了。


    坐在床边静静瞧着,她侧过身子紧紧拥着怀里的锦被,双腿微蜷,是一个略显防备的姿势。


    似乎是睡熟了,纤长的睫羽止不住地抖颤。


    裴徐林伸出手欲要落在她娇嫩的脸上,又怕惊扰了睡梦中的人。


    蓦地,她身体十分明显地抖了一下,口中还伴随着模糊的呓语,他侧耳细听,也分辨不出她说的什么,只能从她蹙紧的眉头和焦急的语气中感受一二。


    犹豫片刻,他缓缓抚了抚她的后背,似乎是这样的安抚起了效,她才慢慢逃出了梦魇。


    ……


    再醒来,周围光线昏暗,透过半开的窗户,有几缕赤霞的残阳洒入屋中一角。


    葛春宜喊了几声银杏,没看到人影,裴徐林倒很快进来了,仿佛一直守在外面。


    她右边胳膊行动不便,他便帮她穿衣系带。


    葛春宜看着他低垂的头顶,倒是对这个角度十分新奇。


    两人都一言不发,气氛莫名怪异,裴徐林缓道:“好些了吗?”


    葛春宜点点头。


    裴徐林顿了顿,正想再说些什么,银杏突然跑了进来,见二人举止亲昵又连忙捂着眼睛退出去。


    “……”葛春宜和男人对视一眼,又默默错开,“银杏,什么事?”


    “胡老将军上门来,说是要给少夫人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