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幼犬

作品:《春与人宜

    裴灵恒安静斯文地吃着晚饭,看到对面阿嫂,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关心道:“阿嫂胃口不佳?可是饭食不合口味?”


    葛春宜确实只喝了小半碗鲜羹,“不会,挺好的,你只管多吃些,不必担心我。”


    裴灵恒却小大人似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看向日光昏淡的窗外,“想必兄长已经下值了,阿嫂要回院子等兄长一同用饭吗?”


    “谁说的。”葛春宜没好气地瞪他,“吃你的,不许多问。”


    倒也巧了,这时外头隐约传来侍女问好的声音。


    接着,裴徐林便信步走了进来,几乎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葛春宜的视线。


    裴灵恒下桌请兄长一同用膳。


    这顿餐食是按照叔嫂二人的用量备的,若再加裴徐林一个成年男子,肯定不够。


    机灵的侍女正准备去吩咐加菜,葛春宜见他真打算坐下,连忙站起来,“不必忙了,下次再一同用,临风院也备了晚膳,免得靡费。”


    裴灵恒没有坚持,乌黑的眼睛里还明晃晃写着“被我说中了”。


    也不知这小孩怎如此早慧,葛春宜被促狭得有些脸热,转身就走。


    裴徐林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从始至终神色自若,似乎早有所料。


    葛春宜看不懂他,也怀疑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更不想遂了他的愿,于是停下脚步:“世子先回吧,我刚吃过晚膳,在园子里四处走走消食。”


    “无妨,我陪你一起。”


    葛春宜一噎,去看他沉静如常的眼睛,一点也不信他什么都不明白,心中转过许多个念头,不乏更为得体的借口和方式,这会儿却脱口而出道:“我一个人就好,无需世子作伴。”


    他眼底浮出些笑意,“天色渐黑,石子路面不平,夫人还是不要独自闲逛。”


    “有银杏……”她一顿,后知后觉发现银杏并没有跟上来,咬了咬唇,执意道,“世子劳累一天,早些去休息的好,不必忧心。”


    他仍不动弹。


    两人像小孩似的固执且幼稚地站在原地僵持半晌。


    葛春宜突然很想问他,为何要来云泉院,为何要带回那么多投她所好的书册?


    问题才到嘴边,又对上他波澜不惊的眼,这木头似的人、古井般的心,一下便没了发问的心情。


    她笑了笑,“那不说笑了,我们回院吧。”


    裴徐林眼看她眸中神采消退,以往灵动的神色像是覆上了一层面具,没等想明白,手已经快一步拉住了她。


    葛春宜有些惊讶,“世子,怎么了?”


    他顿了顿,喉间滚动,“……对不起。”


    她更惊讶了,笑意中带着疑惑:“怎么好好的突然道歉?”


    从前东宫伴读,裴徐林的文课武课向来都是名列前茅,写下的策论数次被先生夸赞鞭辟入里。


    而此时,文采斐然如他却有些词穷。


    如果直抒胸臆是一种天赋,显然他没有。


    葛春宜很有耐心地等着,丝毫没有催促之意。


    裴徐林走近几步,垂眸拉起她一只手,去看她小臂上的刀伤,布条还没拆,但已经不渗血了。


    “听说这几日你都要来这边逛逛园子,又是帮姨娘翻土浇水,又是寻灵恒下棋。”他轻叹了一口气,“……还疼不疼。”


    现在才问,早就不疼了,葛春宜皱了皱鼻子,瘪嘴:“疼,疼死了。”


    他皱眉,“不许再乱动手了。”


    “……”她又补充,“不影响的,动一动兴许还好得更快些。”


    裴徐林又沉默下来,半晌,“是我去晚了……”是他连累了她。


    “怎会?”葛春宜明白他是在说宝阳寺那日,“与你有何干系?若要这样说,我岂不是还要怪自己太容易中圈套了?明明说到底,都是背后设计之人的错。”


    裴徐林当然清楚这个道理,他只是想,若不是把她拉进来这个旋涡,受伤之人绝不会是她。


    男人低着眉眼,身后是最后一丝悬在天际的霞光,落在他的发上肩上,融成一片淡淡的光晕。


    葛春宜没来由地有些心软,手指滑到他掌心,拉住他,无奈道,“世子,你不饿吗?”


    他回过神,缓缓收紧了手,笑了笑,“回去用膳吧。”


    拉着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葛春宜这就样稀里糊涂忘了自己要“逛园子”的初衷,和裴徐林回了临风院。


    她一进屋便看到了桌上多出来的一卷画轴,拿起来缓缓展开,竟是一副苍茫浩然的山水图,笔墨浑厚,最重要的是落款“丘志青”,别号寻微先生。


    最常看也最喜欢的那套游记便是由他所著,寻微先生的游记都十分难寻,更别说画作了。


    葛春宜藏不住心中欣喜,这时裴徐林走过来,她举着画卷晃了晃朝他示意。


    “从前为何不见世子收集这些珍本画作?”


    知道她在明知故问,裴徐林眼中笑意温和,思索片刻,学着她可能会说的语气道:“因为要送予夫人。”


    “为何送我这些。”


    裴徐林顿了顿,微叹:“哄夫人开怀。”


    葛春宜噗嗤一声笑了,重新卷好的画搁在一边,扑进他怀里,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前几日送那么多书册来,却什么也不说,你就不怕我误认为都是别人送的吗?”


    裴徐林脑中迅速划过一个人的身影,“还有谁送过什么?”


    “……”这么正经地问干什么,葛春宜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点几个人,“也有可能是灵扬、灵恒他们……”


    裴徐林略挑了下眉,笑而不语,话尽在不言中。


    葛春宜锤了下他,耳根有些烫,抚了下鬓角,转身去吩咐侍女把饭菜热好摆上来。


    她心里想,罢了,可见他还是愿意与她好好过日子的,阿娘也说过,夫妻间不可太过计较,要多多相互包容。


    ……


    次日,葛春宜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神清气爽。


    银杏问她:“今日还去少爷姑娘那吗?”


    “不去了,你差人到云泉院说一声,免得灵恒在等。”侯府这么大,她连走了三日,腿都有些酸痛了。


    “好,对了,崔府二姑娘递了帖子前来探望,要推了么?”


    崔思莹?葛春宜忙道:“不推不推,她可说了什么时候?”


    “她道若您得闲,下午便来。”


    未时,崔思莹如期而至。


    两人一见面,拉住彼此的手攥得很紧,崔思莹还未说话,眼中便浮起了盈盈水光。


    “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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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的伤可好些了?”她轻轻皱眉,碰都不敢碰,生怕弄疼了她。


    “好多了,只是现在还敷着祛疤的药膏,才绑了布条。”


    崔思莹从怀中拿出那柄短刀,递给她,笑道,“物归原主。”


    “多亏有你,我才能安然无恙。”崔思莹回忆起那天,脸上仍有一丝阴霾,“母亲悄悄寻到我,得以平安归府。事后鲁义醒了竟还敢来崔府大发厥词,被我父兄好生打了一顿,让鲁家领回去了。”


    葛春宜面露鄙夷,“他到底是什么人?”


    “鲁家是圣上与长公主的母族,想必你是清楚的。鲁义是鲁家的嫡出少爷,从小蛮横霸道,后来做了二皇子的伴读。”崔思莹顿了一下,思考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胸无点墨,蝇营狗苟。”


    葛春宜道:“原来是二皇子的伴读,难怪会在宝阳寺。你可知道二皇子如何了?当时我顾不得太多划了他几刀,只怕流了不少血。”


    崔思莹闻言莞尔:“我父亲都夸你有勇有谋。放心,二皇子并无大碍,他昏睡不醒也是因为被人下了过量的药。”


    “如今此事线索直指长公主,可又根本说不通……”


    葛春宜抿了抿唇:“郡主呢?”


    崔思莹一愣,显然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你是说,嘉乐郡主所为?”


    葛春宜点头。


    “就算是郡主,也不应将矛头引向她母亲。”崔思莹向她解释了寺内找到的两具畏罪自杀的尸体都是长公主府的人。


    葛春宜这下也动摇了,在她的猜测中,罪魁祸首不是二皇子就是嘉乐郡主,可现在一人昏迷一人母亲被牵连,怎么想也不像……


    崔思莹拍了拍她的手:“不必多想,这些事情宫中自然会查清楚,你好好养伤便是。二皇子那边也可以放心,有我祖父在,有定远侯和世子在,不会有人来寻你生事。”


    略过这些不愉快的事,两人又聊了会儿闲话。


    过了一会儿,银杏突然敲门,怀里抱着一团毛绒绒的东西,似乎还在不停挣扎,发出细弱的哼唧声。


    她有些为难:“少夫人,世子方才送了这个……回府,说今日巡街遇到一只落单的幼犬,问您愿不愿意先养着,大些了再送走。”


    葛春宜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人呢?”


    “世子说还有事,先走了。”


    葛春宜有些迟疑地把白毛团子接到怀里,竟也奇怪,被她抱着,小狗就不挣扎乱动了,露出一双圆溜溜湿漉漉的眼睛,尾巴不停地摇。


    她有些爱不释手地摸着小狗顺滑的毛发,小狗也热情地舔得她满手都是口水。


    崔思莹失笑:“想不到裴世子私下竟如此柔情。”


    “嗯?”葛春宜不解抬头。


    崔思莹点了点小狗的鼻头,“金吾廨内便能安置这些小家伙,何必辛苦亲自往自家送。”


    她掩唇,语气揶揄:“想必——是为了讨府里夫人的欢心罢。”


    葛春宜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脸一下便红了。


    崔思莹看她羞得不行,不禁又打趣几句,后面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小狗乖巧地伏在葛春宜怀中熟睡,她便一直抱着也不敢放下,坐在窗前安静地看着天色。


    第一次有些急切地期盼它能早些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