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大狗

作品:《春与人宜

    裴徐林踩着才擦黑的天色回府,一进内室,视线便被吸引过去。


    窗子半开,她斜靠在一旁的圈椅中酣睡,头微微歪着,明丽娇妍的面容半掩,碎发落在脸侧,安宁美好。


    身前空无一物,两只手却微微拢着,像环抱什么东西的姿势。


    但很快,裴徐林就意识到是什么了,衣摆被拉扯,他低头一看,正是那只不安分的幼犬,衔着锦袍一角不松口,喉间还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他微动了下眉,这个小东西,转眼便不认人,谁把你从马蹄下救出的都忘了?


    裴徐林俯身,拎起它的后脖颈,被迫松口。


    小狗夹着尾巴,小小的身体颤抖,朝他汪汪叫,声音稚嫩。


    熟睡的女子似乎被吵醒,动了动,手还无意识地在膝上寻摸着什么。


    裴徐林见人醒了,随手把小狗放在凳上,它不安地朝底下探头探脑,却迟迟不敢跳。


    他换另一只干净的手帮她把鬓发拂至耳后,温声轻语:“睡了多久?”


    葛春宜还有些迷蒙,下意识朝窗外瞧了一眼,愣愣看着他,半晌,“……什么时辰了,嘶——”


    她一动,才感觉腰背都酸麻酸麻的。


    这场小憩是几日里睡得最香最熟的一次,难怪如此别扭的姿势都没能醒来。


    葛春宜挪动了下,背后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来,往上揉按一直到肩颈的位置,“是这里吗?”


    她有些不自在,想躲开,“不劳烦世子……”


    “别动,再按一按会好些。”裴徐林使了些力,不许她乱动,“戌时一刻了,是不是还未用膳?”


    “嗯,不过下午同崔二姑娘吃了些点心,不怎么饿,我去叫侍女摆膳吧。”葛春宜转身把他的手拿下来,朝他眨了眨眼,起身舒展一番,“确实好多了。”


    这会儿瞥到熟悉的白毛团子,才发现它一直伏在凳子上,尾巴耷拉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摇,见她的视线终于看向自己,高兴地咧嘴吠了一声。


    葛春宜最喜欢小狗这副能通人性般的机灵劲,把它从凳子上抱下来,就多了一只跟屁虫,她走到哪,小狗就跟到哪,做游戏一般,追着飞扬的裙纱跑。


    后面裴徐林在吃饭,葛春宜虽陪着他,视线却追着脚边的毛团子转,时不时喂些食物看它吃不吃。


    “这么小的狗应该喂什么呢?”葛春宜托腮,“还要取个名字……”


    裴徐林轻轻咳了下,喝了口水:“要把它留在府里?”


    葛春宜后知后觉,转头问他:“可以吗?”幼时她就羡慕过坊间邻里养的守犬,威风凛凛十分护主,偶然经过没少被犬吠声吓到。


    这只幼犬如今还小,不过毛绒绒的也别有可爱之处。


    本来就是送来与她解闷的,怎会不可以,裴徐林颔首。


    “明日我让刘管事到西市雇一位训犬师,如何喂养直接问犬师即可。”


    葛春宜扬唇,笑眼看着他,“多谢世子。”


    不过小狗今日也不能饿着,她叫来银杏,让她去准备一些面糊加少许肉糜,端来后果然吃得半个身子都快钻饭盆里了。


    葛春宜看着狂甩尾巴的小狗,想到些什么,没忍住笑了一声。


    裴徐林发问,她便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道:“只是想着,小狗真是好懂,喜欢就摇尾巴,不喜欢就吠叫……若是人也能有条尾巴就好了。”


    裴徐林听她状似感慨、意有所指的语气,挑了下眉,“我倒觉得,开心了便笑,不开心了便哭,人却比犬更好看懂些。”


    葛春宜品出些别的意思,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甘示弱:“就怕,有些人不会哭也不会笑,给他安个尾巴再合适不过。”


    裴徐林失笑,“好了,时辰不早,不论人或犬都该歇息了。”


    他叫来侍女撤走饭食,然后连狗带盆一起丢出内室。


    葛春宜只来得及喊声银杏,叫她照看好小狗,就被他拉了回来,反手合上房门,然后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吻在她唇角。


    似乎是惩罚她方才把他比作狗的话,他只是在她唇边不断厮磨着,葛春宜都怀疑嘴上会不会多出几个浅浅的牙印。


    她仰头攀着他的肩,不自觉往后退,最后靠在房门上。


    裴徐林一手揽住她的腰背,一手扶着受伤那侧手臂,温热的唇一点一点蜻蜓点水般移到她耳侧,声音略低哑:“……先去洗漱。”


    葛春宜眸中荡起涟漪,半睁着眼,反应也慢了半拍,应了声好,轻轻推他却被搂得更紧了些。


    “一起。”


    “……”


    葛春宜心里无比后悔,不该争那口舌之快。


    也不知到底哪句话触了他的霉头,竟真和狗似的,又含又咬,细嫩的肌肤哪里受过这种罪,轻轻一啮便会留下红痕。


    她躲又躲不开,被弄疼了,也以牙还牙,在他肩上咬出一个深深的齿印。


    裴徐林不痛不痒似的,埋在她肩头闷笑,只是越往后越变本加厉,直到她再也没有力气回嘴才罢休。


    被抱回内室时,葛春宜都没敢回头看那一片狼藉的净房。


    裴徐林把人塞进锦被,摸了摸她的手臂,“方才弄疼了吗?”


    她没好气地斜他,往下缩到被子里。


    他一笑,不再多问,拉了拉,露出她残余艳色的眉眼,轻轻在额上落下一吻,才转身去收拾。


    许是小憩过的缘故,明明身体已十分疲困,却迟迟不能入睡。


    葛春宜盯着眼前的雕花床架,无意识地愣神,直到外侧床榻略往下陷,男人温热的躯体躺过来。


    裴徐林十分自然地靠近,伸手将她翻过,轻轻握住一侧手臂以免又压着伤处。


    “已经不疼了。”葛春宜伸手按了按,被木棍砸过的地方还有些淤血未散,但寻常触碰没什么感觉,举止动作也不受影响。


    他仿若未闻,动作依旧。


    葛春宜半个身子靠在男人怀里,眨巴着眼睛看他。


    裴徐林扬了下唇,见她双瞳清亮,低声问:“不想睡?”


    “下午睡过了,有些睡不着。”她小声嘟哝,随即便感受到腰际的大手缓缓摩挲,忙要闭眼,“不过夜深了,还是——”


    说话间,男人的唇已经贴了上来,温存濡湿的吻叫她渐渐沉溺其中,犹如一根柔弱无骨的藤蔓全身心缠附而上,慢慢地,眼睛发沉不自觉合上。


    ……


    似有若无的鼻息洒在颈侧,她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避开,抬起眼却对上一张叫她惊惧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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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葛春宜身子一抖,猛地睁大了眼,呼吸有些急促。


    身侧之人立马将她整个拥到怀里,大掌在她背后轻拍,“……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她还未完全缓过神来,眼角渗出些许水光,茫然地张着嘴,裴徐林蹙眉,眼底愈沉。


    葛春宜攥着他的衣襟埋在他怀里,彻底醒了,对方才梦到的场景又是厌恶又是后怕。


    太恶心了——竟然会梦见荣王那张脸。


    无论当时再如何胆大,事后表现得再轻松,也无法掩盖掉那件事在她心里种下的阴影。


    男人紧得有些发疼的怀抱此时给了葛春宜莫大的安抚,他下巴靠在她头顶缓缓蹭了蹭:“……又梦魇了?”


    她闷闷点头,突然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又?”


    “嗯。”他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每晚都会梦魇,但不曾惊醒过。”


    葛春宜茫然:“……没有印象。”


    裴徐林垂眸看了她半晌,轻叹口气:“梦见什么?那日发生了什么,同我说说?”


    葛春宜含嗔带怨地瞥他一眼,瘪了瘪嘴,从误入竹林开始,挑拣着重要地给他说。


    听到郡主和荣王“私会”,他却丝毫不显惊讶,葛春宜来了兴趣,挣开些距离抬头看他:“我记得嘉乐郡主给太子写过信,那他们这是……?”


    裴徐林对上那双顷刻间变得炯炯有神的眼睛,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失笑:“信只是个引子罢了,郡主实际写给太子的……是长公主的一言一行。”


    “长公主……不是郡主母亲吗?”葛春宜有些懵,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郡主向太子密告自己的亲生母亲?”


    男人颔首,把她重新按回怀里。


    匪夷所思,世上真有如此大义灭亲之人吗?


    “可是,母女二人难道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郡主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


    “她要求成为太子妃。”又或者……嫁入定远侯府,当然,后面这句裴徐林咽了回去。


    嘉乐非常直白了当,一点也不曾掩饰她的意图,太子问她缘由,她也只是随口带过,歪头笑道:“嘉乐心中仰慕二位兄长,但若殿下和裴中郎将为难,便当嘉乐没说过。”


    她摆出这场交易的筹码,却又真挚地说着仰慕。


    且说太子无法左右自己的婚事,就算可以,他也不可能同意,最后温和地对着这个变得有些陌生的表妹淡笑:“嘉乐,你回吧,孤就当此事不曾发生过。”


    嘉乐脸上并无失望,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所料,临走前瞥了一眼低眸冷脸的裴徐林,微叹口气。


    葛春宜听了却有些敬佩她的坦直和勇气。


    不过——她沉下脸,“所以我和思莹不过是偶然撞见她与荣王,就要用如此狠毒的招数来报复?”


    不全是。


    裴徐林掩住眸中幽光,还有些事有待查证。


    夫妻二人又絮絮低语了一会儿,外面突然响起挠门的声音,小狗的声音呜呜咽咽,似是听到了什么。


    葛春宜连忙闭嘴,弯着眼对他示意。


    这时外头四更的梆子也敲响了。


    这么晚了?她瞪大眼,伸手去捂他的眼睛,让他快睡,没几个时辰好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