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明生的这张脸，曾经是元帝选中他贴身服侍的原因。


    那时宋知明不过十岁出头，性子木讷沉默寡言。偏偏那张脸，和他那皇兄生得可真像啊，狭长的眼眸、清俊的眉骨，还有凝神思索着下颌轻抬的弧度，都同他皇兄年轻时的容貌如出一辙。


    看着他，元帝记起了当年还未被立为王爷，被养在宫中的光景。


    不同于早早被立为储君的皇兄，他那时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闲散皇子。母妃身份低微不得宠，终日只知对着冰冷的宫墙郁郁寡欢，连看他一眼都懒怠，宫人们更是把“捧高踩低”四个字刻在骨子里，小小年纪顶着皇子的名头受到的却全是苛待。


    那日尚还年幼的元帝照例被那几个身份高贵的兄弟围在一处欺负，一声却不敢吭，就连伺候他的那些宫人也默默地跑开了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你母妃是低贱的掖庭奴才，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竟敢拦我们的道，是不是不想活了？”


    明明那条道那么宽，他已经是绕着他们走了，可那些雨点般的拳头还是砸在了他身上。


    粗糙的石子硌得膝盖生疼，小小的元帝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就在他如往常一样，以为只要挨过那些拳脚就好了时，他的四皇兄却如同救星一般降临了。


    小小年纪便有了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皇兄单单板起一张脸，其他人便瞬间收起了嚣张的做派，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讪讪地行礼。


    方才还穷凶极恶的一群人，顷刻间却成了惊弓之鸟，一窝蜂散开了。


    元帝看着那个谪仙一般的少年，竟从未想过他会伸手帮他，毕竟彼时的他确实同这深宫当中备受恩宠的太子陛下格格不入，可他那宅心仁厚的皇兄却没有嫌弃他。


    见元帝怔怔地盯着他，他反倒露出个歉疚的笑意：“皇兄来迟了，你没事吧？”


    明明都过去几十年了，元帝却记得真清楚啊。


    皇兄的眼眸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映着天光，带着不染尘埃的温和，靠近他时，身上那股清冽的檀香忽然随着风飘了过来，像寒夜里骤然亮起的月光，瞬间压过了周遭的喧嚣。


    ……


    这一记便是许多年，也是，元帝怎么可能忘怀呢？


    皇兄可是他整个少年时代唯一的光啊！


    也是凭着这一份感情，他立排众议，把这个酷肖皇兄的小太监留在了身边，并亲自给他赐了名字——宋知明。


    知明，多好的名字，一听就像是站在万丈光芒之中。


    原只想着当个念想留在身边，却没料到这小太监却格外出息，年岁渐长之间，宋知明竟磨练成了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利刃，神鬼皆屠，无往不利。


    久而久之，元帝也慢慢开始淡忘起了最开始看中他的原因。


    如今卧病在病榻上，一动也动弹不得的元帝，猛地盯着宋知明那张已然长开了的脸，皇兄的面容又开始浮现出来。


    皇兄二十多岁时的音容笑貌，好似又活生生的再次出现在元帝面前。


    “陛下这神情，许是想起了什么？”宋知明轻轻的笑。


    殿内灯火通明，跳动的烛光之下，宋知明玉冠束起的青丝轻轻晃动，金丝绣成的云纹在流转出温暖的光辉，衬得那张脸愈发俊雅如画。


    从前元帝只觉宋知明只外貌肖似他皇兄，但那些毒辣的手段却是他那仁慈心软的好哥哥一辈子也使不出来的，这也一度让他为之遗憾，天知道他多想找到一个皇兄的影子啊。


    可如今的宋知明……那唇角带笑的儒雅模样，真的不是他皇兄吗？


    廊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窗棂，烛火猛地摇曳，将宋知明的影子投在梁柱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鬼魅。


    元帝顿时清醒过来。


    这人绝不会是他的皇兄！他明明亲眼看见皇兄在他面前断息气绝！


    而且这年岁，绝对是对不上的。


    难道……元帝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一颗心脏几乎都要从胸腔里面跳出来。


    宋知明却没有心思同他再耗下去，去而复返的太子已在殿外，正张罗着进来。


    元帝心中重新燃起一簇希望，他还是皇帝，只要他吩咐他的儿子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奸宦抓起来，一切都还有回旋的转机，他只需要再坚持那么一会。


    宋知明望着元帝那双浑浊却努力透过他往外望的眸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却被更深的戏谑取代：“陛下安心睡着吧，你且放心，还不到你死的时候。”


    太子跨步买过门槛的一瞬，宋知明那根银针正从元帝穴位拔出来。


    “父皇还没醒吗？”


    年轻的太子藏不住事，虽口中关怀着，眉眼间却尽是隐含期待的喜悦，好似已经看到了自己成为皇帝的那一天。他想着，若是有宋知明的助力，那一天岂不是就在眼前吗？


    宋知明却一盆水扑灭了他的希望：“刚醒了一瞬。”


    “哦，啊？”太子大叫了一声。


    宋知明又回道：“吐了口血又昏过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太子自顾自呢喃着。


    宋知明冷冰冰瞥了他一眼：“太子的言行还是需要注意些。”


    换来太子满不在乎的笑：“宋大人放心，这殿里没有外人，都是我们的人不是吗？”


    是了，这宫里全是宋知明的耳目，只要他不想，绝不会有任何不想被人听到的消息传出去。


    可若是他有心让那个人听到呢？


    锦被之下，宋知明把元帝方才清醒时好不容易挪动了半寸的手掖进去。


    施过针后，元帝又恢复成了那个死寂的状态，只生理本能却不是一个虽有意识但动弹不得的人能够控制得住的。


    在太子收敛好神情准备床前“尽孝”时，一股恶臭突如其来地袭来。


    元帝竟失禁了……


    “快来人啊！”太子当即一甩衣袖，语气里的嫌恶再也忍不住，怒气冲冲往外走。


    宋知明跟随着他的脚步，看着那鱼贯而入的宫人忙碌的身影，一张脸隐匿在阴影里，全然看不见他面上变换的表情。


    “陛下，你就慢慢看着吧。这还只是开胃菜，属于你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


    回到东厂时，来福早已令人备好了沐浴的水。


    跟了宋知明这么多年，他比谁都清楚，每每只要宋知明入了宫，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必是沐浴、更衣、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87922|172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香。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来福只觉提督在净房里待的时间却比以往长了许多，待到他终于忍不住想要问候一二时，宋知明敞着衣襟，胸口滴着水地出来了。


    宋知明随手接过擦拭的巾子，略微擦了擦就丢掷在一旁。


    “大人今日歇在何处？”服侍的小太监问道。


    这话原是不该问的，按照以往自然是该宿在听雨阁，只是如今听雨阁里还住着个楚湉，那便很不一定了。


    听到这话，宋知明眼皮也未掀：“书房。”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他没有多余的功夫再去耗在楚湉身上。


    小太监欲言又止，“楚姑娘今日派人来问过，问大人是否回来用晚膳呢，大人若是不过去，小的便立马去传个话。”


    “哦？”


    如小太监所料，听雨阁内确实是灯火通明着，却偏不止他一人过来。


    “大人。”楚湉望着那个突然出现的身影，眸里怔愣了一瞬，很快礼貌行了个礼。


    宋知明问她：“还有饭菜吗？”


    本已过了用晚膳的时候，楚湉迟迟没等到宋知明身边人的禀告，早就自行用过饭了。


    宋知明那么早出去，现在才回来，竟还没吃吗？这让楚湉有些意外。


    “有、有的，我令小厨房备了一些。”


    其实原不是给宋知明留的，自那日见过踏雪之后，她总是念念不忘，又怕这猫来得突然，只得令厨房时刻备下一些吃食以备不时之需。


    侍女们很快张罗着布菜，楚湉手头没什么事要做，只得陪在宋知明身边。


    “大人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呢？”两人四顾无言，楚湉陷在这沉寂里不自觉尴尬，随意找了个话题。


    “怎么？”


    宋知明反问了一句。他微微挑着眉，眼底透着审视。


    楚湉瞳孔倒映着对面的人影，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却没眨动一下，挤出来的半分笑意僵在嘴角：“是我多嘴问了。”


    方才还随着嘴角弯着的眉眼一点点垂落，那双杏眸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是被乌云遮了的月。


    让人看了只觉隐约浮起细碎的失落。


    这时夏荷她们已经准备好了，楚湉知她们这群小丫头私下里怕极了宋知明，便先先开口了：“大人请用膳吧。


    她此刻又像个没事人一般了。


    炭盆里的银炭煨得屋子里暖烘烘的，案头青瓷瓶里斜插的那几枝腊梅开得正好，花瓣凝着清寒，浸得满室都是幽幽暗香，混着刚端上来的砂锅里飘出的鸡汤鲜气，冷清惯了的听雨阁已和以往大不一样了。


    宋知明眉眼间的倦意随着入口那点温热一起渐渐化开。


    既已用上膳了，楚湉依旧乖乖站在宋知明身侧。


    他没有吩咐，她便老实地一言不发，只垂着眼不知在出神想些什么。


    羹汤的热气腾起，宋知明转头看她。


    两人之间隔着层朦胧的雾气，模糊了楚湉的神情，这时她注意到宋知明的目光也回望过来。


    柔柔的眉眼，秋水一般的眸子。


    “噼啪”一声，旁边的银炭炸裂出小小的火花来。


    宋知明像被那跳跃的炭火轻轻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