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的太阳遥远地高悬着，洒下毫无热量的光芒。洛希伸出手，将那于他而言依旧过于刺眼的光芒挡住。


    随着无数念头闪过，他的手里闪现过一柄匕首，他用得最顺手的那柄。没怎么沾过别人的血，一般是用来刻画仪式，偶尔也用来防身。


    他抓着匕首，在自己的胸膛上比划了一会，勾勒出自己仍跳动着的心脏的轮廓。尖端略过那层毛衣，几乎切断部分纤维，但是没有刺入。他觉得没有意义，最后叹了口气，又放下，让它重新消散为砂砾，融入荒野。


    他又躺了很久，半梦半醒。不过，在梦中睡着又算什么？如果在梦里梦见另一个梦境，那那个梦境是否才是真正的现实？


    他承认自己现在有些晕乎乎的。


    刚刚，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自己的17岁之前。


    那很难说是糟糕，或者是什么别的。他能给出的唯一结论就是：脱轨。


    他曾经和地球三的斯特兰奇探讨过时间的问题，那时那个谦逊却恶劣的家伙在讲解时间线的干扰的时候，就拿他的过去举了例子。


    可以理解为，他的命运在时间的纬度上看，是两条交织的线，只不过只有一条接上了主时间线——那就是现在和斯特兰奇对话的那个洛希。


    另一条则因为无法对接上主时间线而在之后自然消亡了。


    尽管那个可能性已经消亡，但斯特兰奇依旧能够观测到那里发生了什么。


    “你猜怎么着？那里你父母是相当可怜的好人，混的挺差，但没染上什么毛病。最后你没杀了你的父母，虽然你妹妹还是夭折了。”


    斯特兰奇摆弄着那装着阿戈摩托之眼的吊坠，漫不经心地说道。


    “后面开始就模糊不清了，看样子应该是你17岁的那个决定影响了时间线。从大致的流向可以判断，那边的你应该混得不错，起码比这边的好，和该死的魔法更是一点不沾边。”


    “对了，那边的你的父母有一段录音给你，你要听听吗？”


    洛希不予置评，反正那在被看到之前，就已经不属于他了。


    不过那录音还是塞给他了，就是不久前再次放送的那段，温馨到让人简直要生理性反胃。就地球三的三观而言，这就是纯粹在恶心他。


    无论如何，这可以说明一点，他的人生可能很早之前就被干预了。至于原来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比现在好还是坏？他不知道。


    至少梅普能够安息。


    他还是不喜欢她，当然，是属于他的那个梅普。毕竟他的记忆里，她要么是个喜欢哭的麻烦小孩，要么是那个纠缠不清的诅咒的具象。


    他甚至试着把她烧掉，但是她还是回来了，深夜出现在他的窗台，呜呜地哭着。


    只不过这些已经隔了太远了，恍如隔世一样。


    他现在只是觉得很累。


    他现在甚至脑子里会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就算地球三要重新分离出，顺带这个世界一块毁灭，那又怎么样呢？


    理由？真实理由难以启齿，但随口说个应付人还是有的。


    比方说，救世主的游戏已经玩得够久了，一款游戏再怎么耐玩，只有他一个玩家在这里挣扎这么久，也是足以让人厌烦的——何况这该死的是地狱难度。


    他知道祂仍在看着，期待着他这么想。


    祂甚至期望着看到他为此崩溃，甚至真的将自己时至今日建立起的一切成果都摧毁。


    但是那又怎么样？


    很无聊的想法，因为他又不会真的把世界当成游戏。


    即使他重复面对着他们，作出相同或不同的选择，听见相同或不同的回答。


    他最多觉得这里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罢了。


    他要是是那种会主动报复社会的人，他也不至于消极地这样活着。


    活下去，哈？他有点听烦了。


    在他的人生初期，刚刚认清生与死的时候，他告诉自己：他想活下去。


    当他的斧子落下，他们终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清醒的那几秒，他们说：对不起，活下去。


    当康斯坦丁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只留下那字条，上面写：活下去，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而那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只剩下残渣寄托于此的伦道夫，最后的愿望居然也是：活下去吧。


    行，更完蛋的是，他其实也没那么想死。这么多人不想他死，他也有点不好意思直接一声不吭地挂掉，何况梦境之地这里还需要他的存在。


    他只是希望一场足够长的睡眠，用比较通俗易懂的办法说的话，就是：他想下班休息。


    天杀的墨菲斯你什么时候回来，六个框先生又什么时候放过我。


    他又不是什么超级英雄，可以全年无休地在自己的城市巡逻：对，主要说的就是你，天天夜巡的蝙蝠侠，随叫随到的超人，速度够赶上大部分灾难的闪电侠，虽然经常掉线但是在宇宙那边天天出勤的绿灯侠……算了别列举了，都差不多。


    他甚至没进黑暗正义联盟——康斯坦丁甚至都在里面。


    英雄总会挺身而出，英雄总是能在哪怕只有一个人支持、甚至身边已经众叛亲离的情况下继续战斗，英雄总能近乎毫无道理地作出自我牺牲。


    但他不是。他从来不是。


    他只是看着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走向末路，然后再迈向新一次的轮回。


    某个伦道夫为寻找墨菲斯而登上梦境的高峰，另一个伦道夫为了拯救世界把自己当成祭品，还有个同位体翻阅了近乎无穷无尽的资料，最后设计出了那些可能有用可能没用的法阵……


    蝙蝠侠曾与哥谭一同消亡在爆炸里，超人曾被氪石长矛穿透心脏，绿灯侠为吸收那足以吞没太阳的黑暗而死……


    他真的要看着他们一次次的努力化为虚无吗？


    别了吧，他还不想活在无穷无尽的阴影里，尤其是意识到自己逃不掉的时候。


    已经有够多人的执念毫无意义地寄托在他身上了。


    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期待着他。等着哪天打BOSS然后call back吗？对不起他BOSS打完了，并且非主观愿望地的确call back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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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六个框先生造成的麻烦还远远没有结束。


    今天的荒原依旧毫无绿意，最多有几丛飞蓬滚着从沙土的地面滚过，显示这里除了他以外还有可能的生命存在。


    “所以，你原来被乌撒的猫追杀过？那难怪你不喜欢它们。”


    “不要用‘追杀’这个词。我只是不想被巴斯特念叨，而且如果反击的话，它们估计见到我就要挠我了。猫到处都是，我可不想惹这种麻烦。”


    远远地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月光骑士（马克ver）和孔苏，旁边还有蝙蝠侠，带着他们前进的是费米。


    属于他的荒野来客人了。


    他几乎要痛苦地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死了，或者至少升起一堵他们无法越过的墙。


    但是费米已经过来了。他躲不了它。


    听起来很奇怪，但是事实的确如此。费米在很长时间里也充当了他的精神支柱，所以他的潜意识里完全没法拒绝它。


    但他现在完全不想和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交流。


    他宁愿假装自己现在脑子不太清醒，或者被六个框影响了，然后和这几个打一架，再假装自己被打醒了，痛哭流涕一番就回去干活。


    反正这里是他的主场，他就算真的安排这种戏码也不至于翻车。


    但是首先，他自己就受不了；其次，他们够累了，再和他打一架不太合适；最后，他不想自己在蝙蝠侠电脑里的相关文献更长了。


    有次他在蝙蝠侠死后去他的某个安全屋找东西的时候无意间见到过，看着就让人害怕。


    话疗？更别了。前几天那一下子就已经足够让他害怕了。说一点也不感动是假的，但更多的是不敢动。


    他把手心贴近地面，闭上眼睛。


    WAKE UP.


    显示器上流动的白色和蓝色的光打在原本沉睡的几个人的脸上，凹陷处投下深厚的阴影，凸显出五官的立体感。频道里夜巡时一如既往的喧嚣回响在这只有键盘声的空间里，直到其中之一动了动，然后一下子站了起来，几乎吓了旁边还在工作的达米安一跳。


    ——因为达米安还没被允许出去夜巡，所以现在在哥谭夜空里荡来荡去的是夜翼和红罗宾，他则是很不高兴地做起了技术支援工作。


    很快，两个人都醒了过来，然后望向那个已经沉寂多时的隔离间。


    很难形容洛希现在的形体。他依旧保持了大部分的肢体正常，但又有一部分很不合理地缺失、逸散甚至是流淌。


    现在他已经扶着床站了起来，然后又弯下腰，捂住嘴，止不住地发出干呕的声音。


    “呕……怎么这么看着我……我没事，正常情况。”


    他吐了一会，似乎终于缓过来了，捂住嘴的那只手放下，上面沾满血，甚至有一些细小的组织碎片。


    他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的惨烈现场，打了个响指，眨眼之间那血迹就全部消失，包括他嘴角残留的。而身体原本还有些异样的部分也恢复原状。


    仿佛的确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