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星火燎原,冰河初融
作品:《重生1983从负心汉到首富之路》 解放卡车的引擎在夜色中发出沉闷的喘息,载着沉甸甸的希望和难以言喻的疲惫,碾过坑洼的土路,驶向临川县的方向。车厢里,浓郁的卤香被冷风吹散了大半,却固执地萦绕在每个人的鼻尖,如同烙印。陈枫背靠冰冷的车厢板,怀里的小满睡得正酣,小脸在颠簸中微微晃动。苏晚晴坐在对面,裹紧了厚棉袄,沉默地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黑暗吞噬的田野剪影。李援朝靠着装空木箱的角落,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布满皱纹的脸上却燃烧着一种近乎亢奋的光彩。
“一千罐!还是出口!陈枫!真有你的!咱们厂……咱们厂要翻身了!”李援朝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在引擎的轰鸣中显得有些失真。
陈枫闭着眼,没有回应。巨大的疲惫如同潮水,冲刷着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和伤痕累累的身体。脚踝的旧伤在车厢的颠簸中隐隐作痛,像无数根细针在扎。但胸膛里,那团被“新加坡”、“独家代理”、“定金支票”点燃的火焰,却烧得比任何时候都旺。这火焰驱散了寒冷,也暂时压下了身体的警报。他需要休息,但大脑却在高速运转:产能!一千罐!下个月初!厂里那几口大铁桶,那台老爷封口机,那几个留守的老工人……时间紧得像勒在脖子上的绞索!
卡车在罐头厂破败的大门前停下时,已是深夜。厂区一片死寂,只有守夜人小屋透出一点昏黄的灯光。凛冽的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发出呜呜的声响。
“到了!快!卸车!把罐头搬进去!”李援朝率先跳下车,声音在空旷的厂区里显得有些突兀。
陈枫小心翼翼地将小满抱下车。孩子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声,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苏晚晴也默默下了车,站在冰冷的夜风里,看着眼前这片笼罩在黑暗中的、散发着铁锈与绝望气息的庞大废墟。这就是陈枫搏命的地方?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胳膊。
“晚晴,带小满去我办公室凑合一宿,里面有张破行军床,比车间暖和点。”陈枫将小满递过去,声音因为疲惫而沙哑,“我和李厂长去车间安排一下。”
苏晚晴接过孩子,小满温热的身体贴着她冰冷的怀抱。她抬头,借着月光和远处守夜人小屋微弱的光线,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陈枫的脸。那脸上写满了风霜刻下的疲惫,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嘴唇干裂,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燃烧着一种她看不懂的、近乎偏执的火焰。这火焰让她感到陌生,甚至有些畏惧,却又……隐隐透出一股让她心尖发颤的力量。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抱着小满,朝着那栋同样破败的办公楼走去。单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的门口。
陈枫收回目光,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他转身,和李援朝一起,将车上那几箱珍贵的“枫林”样品罐头搬下来,步履蹒跚却坚定地走向依旧亮着昏暗灯光的生产车间。
……
接下来的日子,临川罐头厂这座沉寂已久的废墟,如同被投入烧红烙铁的冷水,彻底沸腾了!
巨大的压力像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却也激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陈枫成了这台高速运转机器上最核心、也是最疯狂的部件。
“张师傅!封口机压力阀调好了吗?!再漏气,这一锅全废!”陈枫瘸着腿,在蒸汽弥漫的车间里嘶吼,声音盖过了机器的轰鸣。他脸上蹭满了油污,手上缠着渗血的布条,汗水混着蒸汽浸透了洗得发白的旧工装。
“快了快了!老李头在紧最后一个螺丝!”老张师傅的声音从机器底下传来,带着焦急。
“李厂长!豆干浸泡时间不够!口感会柴!盯着点!少一分钟都不行!”陈枫又冲到浸泡池边,抓起一块豆干用力捏了捏,眉头紧锁。
“知道!我看着呢!”李援朝胡子拉碴,眼袋发青,嗓子也哑了,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火!火候!文火!说了多少遍!这桶谁看的火?!想熬成炭吗?!”陈枫冲到一口巨大的熬煮桶旁,抄起铁勺搅动了一下翻滚的深褐色卤汁,浓郁的香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糊味,让他瞬间暴怒!
负责看火的年轻工人吓得一哆嗦:“陈工头……我……我太困了……”
“困?!想想新加坡的订单!想想下个月的展销会!想想你们下个月的工资!”陈枫的声音像鞭子,抽在每个人的心上,“都给我打起精神!谁再掉链子,立马滚蛋!”
高压之下,工人们像上紧了发条的陀螺。车间里灯火通明,蒸汽弥漫,卤香、汗味、机油味混杂在一起。机器的轰鸣声、陈枫的吼声、工人们的应答声,交织成一曲充满力量却也令人窒息的交响乐。
苏晚晴和小满被安置在办公楼那间四面透风的厂长办公室。行军床很硬,夜里冷得像冰窖。白天,小满在空荡荡的厂区里自己玩,苏晚晴则大多时候沉默地坐在行军床上,看着窗外那片喧嚣的车间。她能听到隐约的机器声,能闻到顺风飘来的浓郁卤香,更能感受到那股弥漫在空气中、如同实质般的巨大压力。
偶尔,她会看到陈枫的身影从车间门口匆匆掠过。一次比一次更憔悴,走路时那条伤腿的跛态也愈发明显。有时,他会端着一碗不知道谁熬的、清可见底的米汤和两个硬邦邦的窝头,匆匆塞进办公室,丢下一句“趁热吃”,又立刻消失在车间门口。
看着那碗几乎没有热气的米汤和干硬的窝头,再看看自己和小满面前特意留下的、相对好一些的饭菜(显然是陈枫吩咐的),苏晚晴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反复揉搓着。那些被深埋的、名为“心疼”的情绪,如同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暗流,开始不受控制地滋生。
这天傍晚,陈枫拖着几乎麻木的身体回到办公室。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起皮,眼窝深陷得吓人,走路时几乎是一步一挪,那条伤腿似乎已经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
“爸!”小满扑过来,担忧地看着他。
陈枫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揉了揉女儿的头:“乖。”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苏晚晴默默站起身,将一直温在炉子边(一个破铁盆里烧着捡来的碎木屑)的一碗米粥端过来。米粥熬得很稠,里面罕见地飘着几片翠绿的菜叶。她将粥放在桌上,又默默地递过去一个剥好的、还温热的煮鸡蛋。
陈枫愣了一下,看着那碗明显用了心的米粥和鸡蛋,再看看苏晚晴低垂着眼帘、依旧沉默的侧脸。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冲垮了身体的疲惫和紧绷。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堵得厉害。
“趁热吃。”苏晚晴的声音很低,依旧带着疏离,却不再冰冷。
陈枫没再说话,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温热的米粥滑过干涩的喉咙,带着菜叶的清香,暖意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那枚鸡蛋,他掰了一半,塞进旁边眼巴巴看着的小满手里。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陈枫喝粥的声音和小满小口啃着鸡蛋的声音。昏黄的灯光下,苏晚晴静静地坐在行军床的另一头,手里无意识地整理着小满一件破旧的棉袄。昏黄的光晕勾勒出她清瘦的轮廓和低垂的眉眼,那沉默的姿态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就在这时,车间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和骚动!紧接着是李援朝带着哭腔的嘶吼:
“陈枫!陈枫!不好了!出事了!”
陈枫猛地放下碗,霍然起身!动作太急,牵扯到伤腿,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但他顾不上了,一把抄起靠在门边的拐杖(不知什么时候弄来的),拖着几乎废掉的腿,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苏晚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站起身,冲到门口。只见陈枫那踉跄却拼命向前奔跑的背影,消失在通往车间的黑暗甬道里。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出什么事了?他那样……能行吗?
车间里一片混乱!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卤香,弥漫在空气中。一口巨大的熬煮桶旁,浓烟滚滚!火苗正从桶底的简易炉灶里窜出来,舔舐着桶壁!几个工人手忙脚乱地用破麻袋扑打着,水泼上去发出滋啦的声响和更大的烟雾!旁边,负责看火的老王头瘫坐在地上,抱着头,绝望地哭喊:“完了!全完了!这桶卤汁……废了!火……火没看住啊!”
那桶里,是整整一锅即将熬好的卤汁,是“枫林”的命根子“老卤”新养出来的精华!是几天的心血,更是新加坡订单的希望!
陈枫冲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看到那窜起的火苗和滚滚浓烟,看到那桶价值千金的卤汁边缘已经开始发黑、散发出难闻的焦糊味!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冲上他的头顶!
“闪开!”陈枫嘶吼一声,如同受伤的野兽!他扔掉拐杖,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挡在面前的工人,扑到那桶边!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烤得他脸颊生疼!他抄起旁边一根长长的铁钩,不顾一切地插进滚烫的卤汁中,用力搅动!试图将底部可能烧焦的部分翻上来,挽救上面尚未被污染的卤汁!
“陈枫!危险!”李援朝惊骇欲绝!
“桶底糊了!快!把火灭了!降温!”陈枫的吼声带着破音,铁钩在滚烫粘稠的卤汁里艰难搅动,手臂上青筋暴起!汗水混合着油污,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那条伤腿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剧痛如同电流般传遍全身,但他死死咬着牙,眼神赤红,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也燃烧进去,去挽救那即将化为乌有的希望!
滚烫的卤汁溅起,烫在他裸露的手腕和脸上,瞬间起了水泡!他浑然不觉!
就在这混乱绝望的时刻,一个瘦弱的身影,端着一大盆冰冷的井水,踉跄着冲了过来!是苏晚晴!她不知何时跟了过来,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抿,眼中充满了恐惧,但动作却异常坚决!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一大盆冰冷刺骨的井水,朝着桶底熊熊燃烧的简易炉灶,狠狠泼了过去!
“滋啦——!!!”
巨大的水汽混合着浓烟轰然腾起!窜起的火苗瞬间被压了下去!冰冷的井水也溅到了陈枫搅动铁钩的手臂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
混乱的车间瞬间安静了一瞬。
陈枫猛地回头,看到了站在浓烟和水汽中、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的苏晚晴。她胸口剧烈起伏,端着空盆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脸上沾着烟灰,那双曾只有恐惧和冰封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他,里面翻涌着巨大的惊悸、后怕,还有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那眼神,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陈枫心中的绝望和混乱!
“快!把桶抬下来!降温!抢救上面的卤汁!”陈枫瞬间回神,嘶哑着嗓子吼道,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工人们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地用湿麻袋裹着手,合力将沉重的熬煮桶从余烬未消的炉灶上抬了下来。冰冷的井水一盆盆泼在桶壁上,发出刺耳的滋滋声,白雾升腾。
陈枫顾不上手臂的烫伤,用铁钩小心地搅动着桶里深褐色的卤汁,仔细分辨着气味。浓重的焦糊味下,那核心的醇厚香气,似乎……还在!
“把上面这层,小心地舀出来!快!用干净的桶!”陈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希望重新燃起的激动!
工人们立刻行动起来,用干净的长柄勺,小心翼翼地将上层尚未被焦糊污染的卤汁舀出,转移到旁边准备好的干净大桶里。动作又快又稳,带着一种与死神赛跑的紧张。
苏晚晴依旧站在原地,手里的空盆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她看着陈枫在浓烟和水汽中指挥若定的背影,看着他手臂上被烫出的水泡,看着他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却依旧挺得笔直的脊梁……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巨石!坚冰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恐惧、后怕、担忧……还有那汹涌而出、再也无法压制的……心疼!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备!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烟灰,滚烫地滑落。
陈枫指挥着工人抢救完最后一勺珍贵的卤汁,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巨大的虚脱感瞬间将他淹没。他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机器才站稳。他转过身,目光穿过渐渐散去的烟雾和水汽,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无声流泪的苏晚晴。
四目相对。
苏晚晴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她看着陈枫,看着他那张布满疲惫、油污和烫伤的脸,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却依旧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所有的恐惧、疏离、怨恨,在这一刻,被那汹涌的心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彻底冲垮!
她猛地抬起手,不是指向他,也不是捂住自己的嘴。她指向陈枫那条明显已经无法支撑身体的伤腿,声音带着巨大的哽咽和从未有过的尖锐:
“你的腿!你的腿不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