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茶铺闲话
作品:《荒年》 "这我们没注意。"她低头稳住碗,想要端过去给林大山,"我们走的小路,没见着什么官兵。"
林大山和胡栓子已经从马车上下来,慢慢挪到靠墙的长凳坐下,这个位置能同时看到门口和窗户。胡栓子则选了靠近过道的位置,受伤的右臂朝向内侧,左手却自然地搭在腰间——那里别着一把短刀。车夫则再他们坐下后在他们身侧坐着。
"热水来了。"老板娘没理会小草的寡言,依旧热情地提着铜壶过来,给每人面前缺角的粗瓷碗里斟上热茶,又打听道:"几位去青州城干什么呀?"
"看病。"林小草接过话头,把周家给的干粮饼掰碎泡进茶碗,"家里人生病了,去城里看大夫。"
老板娘"哦"了一声,目光又瞟向胡栓子的伤:"这位爷的伤...也是病?"
"摔的。"胡栓子咧嘴一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运货时从车上栽下来,被自己的扁担戳了个窟窿。"
这谎扯得离谱,但配上胡栓子憨厚的表情,倒让老板娘信了几分。
"哎呀!"老板娘一拍大腿,转眼又说起了八卦,"你们是不知道,这几个月路上可不太平!我们这茶铺差点开不下去——"她突然凑近,带着葱蒜味的气息喷在林小草脸上,"听说那些土匪专抓镖师,前些日子威远镖局折了好些人手呢!"
林大山手中的茶碗"咔"地轻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林小草在桌下轻轻碰了碰父亲的膝盖,接过话头:"是吗?我们只顾赶路,没听说这些。"
"你们运气好!"老板娘浑然不觉,自顾自地说下去,"前几天有一队官兵押着二十多个土匪打这儿过,那叫一个解气!你们这伤…看起来真像是刀伤箭伤…"老板娘突然转头跟他们说。
"噗!"胡栓子一口茶喷出来,剧烈咳嗽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林小草慌忙给他拍背,心跳如鼓。这老板娘眼睛真厉害…“老板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这伤只是看着严重一些,怎么被您说成刀伤剑伤呢?”林小草开玩笑说道,“下一句该不会说我们是那些失踪镖师的一员吧?”
老板娘说:“客官您说笑了,咱们啊,也就胡乱说说,可别生气。”说着又打了几下自己嘴巴,转头去其他桌倒茶了。
正巧这时又有人停在茶铺前,想要进来喝茶,老板娘立即迎了过去。
"客官里边请!"老板娘系着洗得发白的围裙出来,眼睛在几人身上打了个转,在看到来人的身子过于高大威猛时微微睁大,但很快又堆起笑容,"要些什么?"
"一壶热茶,再借炉子热些干粮。"身形高大的男子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油腻的木桌上,声音粗犷。
老板娘麻利地收了钱,拎着铜壶去灶台添火。茶铺里还有两桌客人:一桌是挑着货担的行商,正就着咸菜啃馍;另一桌坐着个穿长衫的算命先生,眯着眼打量他们。
过了一会儿,老板娘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又过来给林大山他们添茶,林大山突然站起来,茶碗里的水晃出少许:"多谢老板娘。我们该赶路了。"
"啊?这就走?"老板娘诧异道,"我灶上还蒸着荠菜包子呢,马上就好..."
"不必了。"林小草也起身,摸出个铜板放在桌上当谢礼,"家母病着,想早点回去。"
几人匆匆离开茶铺,背后传来老板娘和其他客人嘀咕的声音。直到马车驶出半里地,众人才松一口气。
林大山掀起车帘看了眼天色:"天黑前赶到清河镇,别停留,直接回村。"
马车碾过一处坑洼,颠得林大山闷哼一声。林小草赶紧扶住他:"爹,换次药吧?"
"不用。"林大山摆摆手,"皮外伤而已。"
但当他靠回厢壁时,林小草分明看见他额角的冷汗和紧绷的下颌线。她不再多言,只是悄悄挪近些,让父亲能靠在自己肩上休息。
车窗外,夕阳将官道两旁的麦田染成金色。远处,清河镇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林小草摸了摸藏在衣襟内侧的荷包——周清荷给的安神香料散发着淡淡药香,却安抚不了她越来越快的心跳。
"快到了。"胡栓子拍拍她的肩,像是看穿了她的不安,"回家就好了。"林小草点点头。
马车转过最后一个弯,清河镇的界碑出现在视野中。林小草深呼一口气,将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此刻,她只想快点见到祖母和娘亲,还有那个总爱黏着她的小满。
至于其他...等回家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