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回到清柳村啦
作品:《荒年》 他们在傍晚的时候回到了清河镇,林小草说她要去回春堂再跟郑掌柜告假。林小草他们到回春堂时,回春堂的门板已经上了一半,王二狗正挥着扫帚清理门前的药渣。扫帚柄在他手里转了个圈,扬起一小片灰尘,在夕阳下闪着金粉般的光。
"小草!"他突然扔下扫帚,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台阶,"你回来啦!"
林小草匆匆点头,脚步不停。她身上的男装沾满尘土,发髻松散,但眼睛亮得惊人。王二狗想拉住她说什么,却只抓到一缕飘过的药香——是当归和血竭的味道,专治外伤的。
"掌柜的!"林小草跨过门槛时差点被绊倒,"抱歉,我还要告假几天,我爹..."
郑掌柜从药柜后抬起头,老花镜滑到鼻尖。他没等林小草说完就摆摆手:"知道了。东家传信说过了。"取下眼镜擦了擦,"你爹伤得重不重?"
林小草喉头一紧。郑掌柜平日里严肃刻板,此刻眼中流露的关切却让她鼻尖发酸:"肋间中了一刀,伤口有些化脓..."
"等着。"郑掌柜转身拉开最底层的药柜,取出个青瓷小瓶,"周家的'雪蟾膏',专治金疮。"又抓了几味药材包好,"七天量,不够再来取。"
林小草接过药包,手指微微发抖。这些药材若按价来算,怕是她半年的工钱都不够。郑掌柜似乎看出她的心思,难得地笑了笑:"记东家账上。"
门外,林大山正倚着马车等候,胡栓子蹲在路边和车夫闲聊。王二狗追出来,往林小草怀里塞了个油纸包:"茯苓糕...补气的..."少年耳朵通红,话都说不利索。
"谢谢。"林小草将糕点塞进包袱,突然压低声音,"药铺...没出什么事吧?"
王二狗张了张嘴,眼神飘向街角——那里有个卖糖人的摊子,却不见摊主,只有个戴斗笠的汉子坐在那儿。"等你回来再说。"他最终只憋出这么一句。
跟郑掌柜告完家,他们就启程想连夜赶回清柳村。马车吱吱呀呀驶离清河镇时,最后一缕晚霞正日落西山。胡栓子望着岔路口另一条通向自家的小路,不自觉地摸了摸肩上的伤。
"栓子叔,"林小草突然开口,"跟我们回清柳村吧。"
胡栓子一愣:"这...柳枝一个人照顾胡安,我担心..."
"您还伤着呢,到时柳婶一边照顾胡安还要一边照顾你。"林小草解开药包,取出郑掌柜给的雪蟾膏,"您这伤得天天换药,在我们家养几日,等结痂了再回去。"
林大山也点头:"你这伤回去也会让弟妹担心,索性在我们这儿养好一些再回去。"
胡栓子还在犹豫,林大山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两个也好久没有在一起喝酒谈天了,这次正好有机会。"
事情就这么定了。马车转过一片桑树林,清柳村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清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隐约站着几个人影。
"是娘!"林小草半个身子探出车窗,"还有奶奶!小满也在!"
车还没停稳,小满就像只花蝴蝶般从周翠花怀里挣脱,光着脚丫奔过来:"爹爹!姐姐!"两岁多的小丫头跑得太急,被土坷垃绊了一跤,爬起来继续跑,辫子上的红头绳在风中一跳一跳。
林大山几乎是滚下马车的,肋间的伤也顾不上了,一把将小女儿搂进怀里。小满沾满泥土的小手摸到父亲衣襟下的绷带,突然"哇"地哭了:"爹爹疼不疼?"
"不疼不疼。"林大山用胡茬蹭女儿的脸,自己却也红了眼眶。
陈秀红搀着周翠花慢慢走来。向来刚强的周老太拄着拐杖的手微微发抖,另一只手死死攥着块帕子。等真走到儿子面前,却举起拐杖要打:"混账东西!走镖就走镖,逞什么英雄!"
拐杖落在林大山肩上,轻得像片羽毛。
陈秀红没说话,只是颤抖着抚摸丈夫消瘦的脸,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林大山握住妻子的手,粗糙的拇指抹去她脸上的泪:"没事了,回家了..."
林小草正从车上搬行李,闻言抿嘴一笑。她看着父母相携的背影,祖母偷偷抹泪的侧脸,还有小满拽着父亲衣角不放的憨态,胸口涌起一股暖流。这就是家啊。
车夫帮着把行李卸到院里,婉拒了留下吃饭的邀请。林大山执意送他到村口,连连作揖:"代我谢过周老爷,大恩不言谢..."
"林爷客气。"车夫摆摆手,"周老爷说,等有空他亲自登门拜访。"
这话让林大山愣在原地。周明德何等身份,竟要亲自来这穷乡僻壤?
回到院里,周翠花已经指挥儿媳烧好了热水。陈秀红红着眼圈给丈夫擦脸,看到肋间渗血的绷带时,手抖得几乎拧不干帕子。
"我来吧。"林小草接过手,熟练地拆开染血的绷带,"郑掌柜给了好药,七日就能结痂。"
小满趴在床边,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姐姐动作。当看到父亲肋间那道狰狞的伤口时,小嘴一瘪又要哭,被周翠花一把拎走:"别碍事!去灶房看着火!"
屋里终于清净下来。林小草专心清理伤口,敷上雪蟾膏。药膏接触伤口的瞬间,林大山肌肉紧绷,却一声不吭。
刚处理完林大山的伤,院里就突然传来陈秀红的惊叫:"栓子!栓子!你怎么了?"
林小草扔下药布冲出去,只见胡栓子瘫在竹椅上,脸色煞白。原来他为了安慰众人,一直强撑着说不疼,其实伤口早已崩裂,血水浸透了半边衣裳。
"快抬进屋!"周翠花当机立断,"秀红,煮针线!小草,去我屋里取黄花蒿来!"
一番忙乱后,两位伤员并排躺在里屋大床上。林小草在祖母指导下给胡栓子清创缝合,动作比在回春堂时还要利落几分。周翠花在一旁捻药丸,时不时指点一二。
"手法不错。"老太太难得夸人,"在药铺没白学。"
夜深了,小满早已在母亲怀里睡熟。林小草坐在院里的石磨上,望着满天星斗出神。周清荷给的荷包揣在怀里,散发出淡淡的安神香气。
陈秀红轻轻走过来,给女儿披了件外衣:"累了吧?"
林小草摇摇头,突然靠进母亲怀里。这个在匪窝里都没掉过泪的姑娘,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娘...我害怕..."
"怕什么?"
"怕...怕爹突然就回不来了。"林小草抽噎着,“您不知道,当时我看见爹就这么没有生气的在那里躺着,我生怕爹就这样丢下我们了…"小草在母亲怀里彻底卸下伪装,诉说着连日来的担心。
陈秀红也红了眼眶:她们孤儿寡母的,遇事只能让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出面,是她这个母亲的失责。
“娘,娘对不起你们,没能给你们一个安稳的生活…”陈秀红摸摸小草的头发,脸贴脸的抱着小草,“你看你都瘦了…”
“娘,没事,我哭过就好了,您不用自责,咱们一家都好好的,好日子就在咱们身边。”林小草跟陈秀红腻歪了一会儿后,心情不再沉重,转而安慰陈秀红。
“娘,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回家啊?”林小草心情恢复了,问了她回村就想问的问题。
“你们去了十几天了,我们担心,每天傍晚都守在村口看看…”陈秀红怜爱的握着小草的手,“苦不苦,你看你都黑了,瘦了。明天娘给你们蒸鸡蛋羹吃。”
林小草没有回答陈秀红的问题,只说:“谢谢娘,我最爱吃娘的鸡蛋羹了。”说罢便把头靠在陈秀红的肩上,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