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作品:《玉赎》 张小渝忙不迭地回答:“他是我爹在山里捡的,我爹算是他干爹。当时是冬天,还下着雪呢,他又穿着白衣服,躺在小路上,还好我爹眼力好。他后来就住在我家,我爹叫他大力。”说完看着勿忧,很想从她的表情中提前得知些什么,又不禁暗自赞叹勿忧长得标致。
勿忧冷笑一声:“真不知是哪位高人下的毒手,真是大快人心。”
张小渝哑口无言,只好走在后面,揉搓着衣角,沉默着,跟着勿忧一路走回了畅春楼。
到了勿忧的房间,扑面而来的就是浓浓的药香,她从来没有住过店,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勿忧看了她一眼,表情终于柔和了一些:“别紧张,进来吧。”
“找你来是托你给他带个信。我现在进不了沈家,找毫不相干的人,我又怕节外生枝。本来不打算管他的事情,但这事实在太大,他必须知道。小渝,这世界上发生了很多事,有些事,本来跟你们是没有任何交集的。”勿忧看着她,眼神中弥散着一些叹息。
“他叫映真,是洪山大师的亲传弟子。前些日子武林出了件大事,观龙派掌门神涛带着三十名高手夜袭净玄山,他们同门师兄弟措手不及,被打得落花流水。不知为何,神涛勒令他们交出映真,可是谁也不知道映真去了哪里。洪大师为了保护弟子,愿为人质,跟着神涛回了状元峰。神涛昭告全武林,三月初五,映真不现身,便杀了洪大师。神涛向来以狠戾著称,他下得去这个手。那时间,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各大门派都加入了搜寻映真的队伍。虽然有其他势力的人极力反对,想要暗中营救洪大师,但是状元峰易守难攻,一直没能成功。
“可惜,映真一直没有出现。有人说他已经死了。神涛最终还是痛下杀手,甚至还将洪大师的尸首原样送回了净玄山。昨日我妹妹寄信来,这几日净玄山正在妥善安葬洪大师,养精蓄锐准备给大师报仇。洪大师虽为武林中人,却心怀善念,不少人受过他的恩惠,就连映真自己也说过,这一辈子都无法报答师父的恩情。这件事来得突然,几大门派之间素来恩怨不休,借着这件事,不知道又要伤及多少无辜……
“不过我一直不相信映真死了。这个男人武艺高强,狡猾无比,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武林中还真没有他的对手。这个节骨眼上倒让他失忆了,乐的逍遥自在,这是什么世道!你说说,他难道不应该赎罪?他应该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所以我请你帮我递一封信,但愿他看了之后能主动认罪,去他师父灵前忏悔,了结这一桩恩怨。”
像是配合这桩丧事,勿忧话刚说完,窗外刮进来一阵冷风。
张小渝只觉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会不会是……认错人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不可能!”勿忧激动起来,“他化成灰我都认识!”
缓了一会儿,勿忧接着说:“我写一封信,你明天只需要把信带到就行。”勿忧走向书案,提笔写下几行字,交给张小渝,自言自语道:“不过明天你怎么进去呢?听说沈家对陌生人很警惕。我那天进去过,记得他住在后门边上一间屋子,离后墙就一点点距离,也许可以在那里叫他,他要是能自己出来就好了。不过我相信你是个机灵的姑娘,见机行事吧。”
张小渝腼腆一笑,乖乖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勿忧在灯下写字的样子真迷人,小渝总是期待着,有朝一日她也能拿起笔,潇洒地写下几行字,村里没有人能看懂的那种。可是她知道,向来只有男子才可以念书写字,所以她从没跟别人提起过这个梦想。来到了这里才发现,原来女子也可以识字,甚至可以做名满天下的大夫。她心底慢慢升起了一丝希望的曙光,即使她还不知道怎样实现。
勿忧写完,装进信封里交给张小渝,吩咐她梳洗睡觉。
小渝小心翼翼地捧着那轻薄的信,一愣神,问:“睡觉?睡这儿?”
“对,你跟我一起睡吧。”
跟勿忧一起睡在这张大床上,张小渝睡不着,但是也不敢乱动,就这么直挺挺地躺着。她反复念着“映真”这个名字,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和阿宁的那张脸匹配起来。她很想见他一面,不知道这几天他过得怎么样,也许沈家富足的生活已经叫他完全忘记了乡下泥土味的那个家,就算再次见到他,也许他也不愿相认……他会是那样的人吗?或者他想起了一切,立刻就会回到他打打杀杀的江湖世界,从此再也不相见,他还会记得这个遥远的小村落里有个为他祈祷的少女吗……张小渝闭着眼,听着窗外打更的声音一遍又一遍。
即使几乎一夜没睡,张小渝还是第二天一早就到了沈宅后门。沈家真是不知道家里藏了多少宝贝,大门小门都有人看着,确实难办。喊他的名字,如果喊大力,一定会惊动主家,如果喊映真,他就算听出是自己,也一定以为是在叫其他人,可怎么办呢……
张小渝仔细回忆起和阿宁的交集,想从中找出些什么。
有了!
沈家后门的小路很安静,早上更是没什么人来往,这会儿阿宁一定刚起身,或许根本还没起,这招一定行。
她揣起两只手,在后门小路上来来回回地走。
走到沈家看门人都皱起眉:“喂!你是干什么的?”
“我等人。”
张小渝走得浑身是汗时,阿宁终于出现了。见到他,一时欣喜地都忘了自己没捎好信。不敢惹看门人注意,小渝递了一个眼神,让他跟自己到旁边去。
“你怎么来了?”
阿宁如今梳洗打扮了一番,远离了那些可恶的尘土,也不再是以前的破衣烂衫,单单看他的脸,像从前第一眼见到他那样无瑕。只是他穿着沈家的华服,再不是那一袭白衣,精致、优渥,却也无法触及。
“我知道你的身份了,”小渝掩饰不住笑意,“你想起来一些了吗?”
“你快说。”
张小渝笑眯眯的:“你叫映真。有印象吗?”
阿宁皱眉,细细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怀疑起这事的真伪:“你怎么知道?你听谁说的?”
“畅春楼的勿忧姑娘告诉我的,她还有字条给你。我早看出来她认识你,特意找她问了。”张小渝从怀中掏出字条给他。
阿宁紧锁眉峰看完了,垂下眼想了许久,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她不会认错人了吧?”
张小渝有些激动:“我也问过她,她很确定她认识你,只是……似乎你们之间有过很深的过节,她好像对你有很深的成见。
不过我问她具体是什么事,她又不肯告诉我,看来更多的事,只能你亲自去问她了。”
“可是她叫我别去找她,她不想见我。”
“啊?”张小渝发起愁来,突然灵机一动,“她还提到一个地方,叫净玄山,你也可以打听打听。”
阿宁道:“可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恐怕那些人会杀了我给洪大师报仇,在我的身份明确之前,我暂时还不能打听这个地方。”
这下小渝彻底没了注意,两个人站在墙角站了好一会儿。
“沈小姐……很好吧?”
阿宁不答。
“好啦,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张小渝不自然地笑着,“应该是最后一次见你了吧,谢谢你,家里现在日子好多了。”
阿宁突然打断她:“你留下来帮我吧,我怕勿忧姑娘铁了心不肯见我,希望你从中调解一下,眼下我只能问她了。我一定要弄明白,我不能一直蒙在鼓里,我今天就去找她,你……你还在这个角落等我,我给你拿些钱,你去畅春楼等着,我过午即到。”他飞快地说完,不容小渝拒绝,转身进了沈宅。
果然扔了一个荷包出来,是一些碎银,还有一张字条。
清秀的两行字,张小渝傻眼了,这写的啥呀……
阿宁回到自己的房间,沈红珠坐在床边,一脸含义不明的笑。
“见相好的去了?”
阿宁惊讶地抬头,盯着沈红珠。
“约了什么时候见面?是今天吗?想必她从乡下过来,也没多少时间等你吧?”沈红珠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近他。
沈红珠在他面前站定,散去了怪异的笑容,伸手狠狠打了他一耳光。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家附近约见旧情人,当我是瞎的吗?我给了你家那么多钱,供你吃供你穿,本小姐哪里亏待了你?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沈家有多少本事。”她低沉着嗓音,一字一句都分外沉重。
她的手抚摸上他被打的脸颊:“你不要以为我在万千人中挑中了你,你就可以恃宠而骄。只要我想,没有我弄不到手的男人。我劝你认清形势,安安分分地做你的姑爷,今天就陪着我,哪儿也别去,我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否则的话,”沈红珠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朵,悄声道,“你也不希望她出什么事吧?”
沈红珠重新站稳,又露出了怪异夸张的笑。
“走吧,吃早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