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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重生80之先赚一个亿

    第31章 火爆的国债


    人民银行东申市的分行总部, 魏清远和几位同事齐刷刷地坐在电话机前, 此起彼伏的铃声不断响起。


    最新的国债指导价由他们这边根据全市的综合行情, 再来给出,这一天中, 几位专业会计围在仅有的一台386型计算机前,配合着手里的算盘,算盘珠子都快打得发热了。


    “这不是办法啊。价格还在飙涨, 已经高出理论价太多了,是不是需要制止?”审计科的一位小领导坐不住了,忽然心慌慌地站了起来。


    “是啊, 这样的情形可不对,这是国债啊。这么乱七八糟的行情……”


    魏清远身边的一个副处长也忧心忡忡:“好几个点已经报上来说, 出现了上午买、下午卖的投机分子, 这……是不是不妥啊?”


    巩副行长看向了得意门生:“清远, 你怎么看?”


    “巩行长,我觉得, 完全不是问题。”魏清远站起身, 目光异常坚定,“请相信市场的自我调节能力, 实际上, 买入卖出是最好的润滑剂, 有什么不对呢?”


    他环视着四周的同事:“我们口口声声说,要促进流通、搞活国债,现在真的出现了这样的流通, 为什么反而又害怕?疯狂不过是一时的,最终决定价格的,还是价值。要知道,国债不是股票,价格不会无止尽地涨的!”


    巩行长微不可察地露出一丝微笑,赞许地点点头:“我认为,小魏说的很好。大家少安毋躁,不要进行任何干涉,就相信市场的能力吧。”


    急促的电话铃声骤然又响了起来,一个人随手接起:“什么,卖出的越来越多?……好,知道了。”


    另一边,专业会计们紧张地录入着最新的网点数据,这次的国债价格计算程序是委托清华大学的计算机教授编写的,同时辅以会计的部分手工计算。


    不一会儿,密集的敲击键盘声骤然停下:“巩行长!最新的数据显示,必须下调指导价了,买入在减少,供求平衡逆转了!”


    ……静安区,闸北区。


    所有的国债行情板上,终于出现了今天第一次的价格下跌。


    “啊,不能再买了吧?……在跌了!”敏锐的人们立刻就发现了端倪,少数人依旧在狠心买入,但大多数人开始观望。


    114,113!


    仅仅几分钟,价格已经在飞速跳水,越来越多的人坐不住了,开始加入到卖出的行列。


    邱明泉望着不远处的牌价,悄悄退后,消失在人潮之外。


    ——一大早第一批买入,在几乎最高点出手,不过半天时间,他早上带来的四万一千元,已经变成了四万五六,足足赚了四千七百多元!


    ……


    “你背后有人在盯梢。”就在邱明泉还沉浸在喜悦和兴奋中时,封睿的一句话,就像当头给他泼了一盆冰水。


    邱明泉悚然一惊,紧紧捂住了胸口的书包,正要扭头去看,封睿已经及时阻止了他:“不要回头,装作不知道。”


    从静安区的工行营业部到最近的公交车站,需要穿过一条僻静的小巷,现在是下午五六点多,天色已经开始有点微暗。


    邱明泉不紧不慢地走进了那条小巷,心跳却在怦怦加快。背着这么多钱是没有办法的事,前些天还可以分开在各个点出售,可是今天这瞬息万变的价格,他们再也没时间到处奔波。


    明知道一下子几万元出手是相当扎眼的,可也顾不得这么多。可他们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被人盯上了。


    身后好像没有什么脚步声,可是封睿却在他心里,明确地告诉了他,那个人正在放轻脚步,缓缓逼近了他!


    “我数到三,你就忽然跑。”封睿估算着巷头巷尾的距离,开始蓦然数数,“一,二,三!跑!”


    邱明泉在听到命令的那一刻,猛地撒开丫子,竭尽全力地向着小巷尽头奔跑!


    身后的寂静无声,忽然变成了追逐的杂乱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像是下一刻就会有什么暗黑的事物降临。


    快跑,跑到对面的大马路上,那里有人群!……


    身后的脚步就像是致命的鼓点,和邱明泉的心跳混在一起,越来越近,几乎就要在脑后的那一刻,邱明泉终于犹如离弦的箭,冲到了巷子尽头,来到了大马路上!……


    三三两两的人群就在路上鱼贯而过,再回头,那条阴暗的巷子里,却空无一人。


    “他躲在垃圾桶后面了。”封睿冷冷道,“不要再看了,快走!”


    不是幻觉,是真的有人。


    邱明泉头皮发麻,不再犹豫,继续向着人最多的地方快步走去,一直到了车站,站在了人群中,狂跳的心才安定了些。


    “什么人?”他小声问。


    是意外,还是蓄意?


    封睿摇摇头,心里也有点凝重:“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人了。”


    远远的小巷中,一个男人从阴暗中站起身,脸色懊恼又阴沉。


    转身跑到了附近的一处电话亭,他拿起了电话,呼了一个传呼号码。


    很快,回电响起,他劈手抓了过来:“冯老大,看到那个小子了,他今天来卖国债,你猜,他那么一个小屁孩,带了多少钱?!”


    对面,不耐烦的声音响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是是!哎呦我的妈,千真万确,他带了四万元,一个人!……”


    “我草!”对面的人狠狠爆了一句粗口,“那小孩是干什么的,怎么有这么多钱?!”


    “我找人打听了一下,这小孩奇怪得很,以前从来没出现的,就是最近才经常出现在这里。所以我们平时在股票那边转悠,就没见到他!”


    “行了。你回来吧。这边缺人,到处都是钱!”


    ……


    第二天,当马钧定再次来到静安区的代理点门前时,就出了一身冷汗。


    国债的价格,经过一晚上的沉淀,太多的人已经恢复了冷静。


    107.5元开盘,还在继续下降!


    叫人迅速冷静下来的,不仅仅是国债的价格,还有一则叫人惊怕的消息。


    在全市各个代销点,昨天一天,就出现了好几起失窃案件,甚至还发生了两起胆大包天的抢劫,两位市民共计一万多元的现款被抢走,其中一位,还被捅了一刀,因为失血过多而在医院昏迷至今。


    市公安局里,一大早,刑警大队的队长就被叫到了向元涛的办公室。


    “立刻组织人手抓紧破案。”向元涛冷着脸,放下了电话,脸色极不好看,“这两天调派人手到各处国债发行点,叫人民群众能放心带钱出门!”


    刑警队长“啪”地立了个正:“明白!”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大李队长也是一肚子憋气:该死的,专挑国债开放日作案,瞄准的都是身上带钱的人,而且各处开花,明显是早有预谋的,胆子真大!


    叫他抓住,可有这帮龟孙子好看!


    他满肚子恼火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冲着手下的队员杀气腾腾地吼了一嗓子:“都给我出去找人,昨天捅人的那俩王八蛋,翻开东申市也要找出来!”


    副队长老黄飞快地碾灭了烟,开始点人:“小张、小朱、大魏,你们几个跟我走!”


    旋即,他忧心忡忡地皱眉:“队长,好几个点呢。都派人盯着,我们人不够。”


    “请附近派出所派人支援,务必不能再出现流血事件。”李大队长咬牙切齿,“就说向局说的!”


    就在这时,刑警大队的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老黄随手接起电话,就惊叫了起来:“什么?闸北区的国债点?!”


    他放下电话,脸色难看:“又有一位群众被打了闷棍,送到医院去了,一万元整被抢!”


    而这一切,正在课堂里上课的邱明泉,却全然不知。


    国债开放自由交易给这座城市带来的喧嚣仅仅持续了两三天,最终,价格稳定在105元左右,这和人民银行东申分行做出的预测,也相差不多。


    而此时的马钧定,却陷入了说不出的失落。


    国债的价格稳定了,这就意味着再也没有差价可赚。


    第一天那种神奇的暴涨暴跌再也看不到了,仅仅是一日行情,接下来,又要到什么地方,去想办法挣钱呢?……


    马钧定百无聊赖地坐在路边,这位心思活泛的下岗工人,忽然想到了当初的那则新闻。


    全国六个省会城市、一个直辖市……那么别的城市的国债价格,是多少呢?既然挑选的都是相对发达的城市,那么应该价格都差不多。


    他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那么,落后城市就算没有放开自由买卖,去买总是可以的,那他们的出售价呢?


    不知道,没有任何报道。


    他急匆匆地站起身,赶到了静安区的代售点,向着里面的交易员小张急切地询问:“同志,请问假如想知道别的城市国债价格,该从哪里找呢?”


    小张早已经认识了他的脸,听了他这个问题,却摇了摇头:“这可是机密,我也不知道!不过……”


    他犹豫一下,不太确定地道:“总该都差不多吧?”


    马钧定心事重重地走出了营业点,忽然拍了拍脑袋,骑上自己的那辆28型“永久”男士自行车,飞快地骑到了市图书馆。


    一口气搬来了几十种当天的报纸,终于,在《安徽日报》的一处小小角落,他眸子紧缩,看到了他要找的那条重要信息。


    合淝市的国债行情,买入和卖出价:95—95.5元!……


    他猛地站起身,好像看到了有什么金光灿灿的东西在眼前轰然炸响。


    腾地站起身,他狂奔出了图书馆。一口气蹬着车回到家,一把将老婆拉到了房里:“我们家现在能取出来的钱,有多少?能借到多少?!”


    ……


    而这时的邱明泉,已经再次坐上了开往远方的列车。


    “抓紧吧。现在还能维持差价,可是随着马钧定这种聪明人的不断加入,利益会越来越小的。”封睿懒洋洋地提醒。


    邱明泉手里捧着英文课本,在拥挤的绿皮火车上,一边背单词,一边随口答道:“嗯,是啊,差价迟早会抹平的,就好像两池子高低不同的水,中间有了通道。”


    封睿沉默了一下,心里就是微微一颤。邱明泉对一些经济学原理的理解力,好像已经越来越能轻易跟上他的思维了呢。


    “对,有个词,就叫作价值洼地。它的意思是,资金就像流水,会从低利润的地方自动流往高利润所在地,终将把利润率拉平,这是它与生俱来的特性。”


    这一次的进货比较顺利,来买卖国债的人多了起来,邱明泉夹在众人之中,已经显得不太突出,带着四五万元低价的国债再次回到东申市时,他特意分散到了好几处,分别出手一万元,这才不露山不露水地,把国债出手完毕。


    虽然交易都是合法的,但是他绝不想再引起轰动,这种时刻,越低调越好。


    走出静安区的营业点时,他刚刚出手卖完最后一万多元的国债,手里的钱毫无意外地再次稳定增值了几千元。


    刚刚走出银行大门,邱明泉就是微微一顿,忽然停了下来,径直走向了一边的小卖部,拿起了收费电话。


    不远处,一处报摊边,两个人赶紧鬼鬼祟祟地缩回了身子。


    “那小孩在干吗?我怎么觉得,他刚刚好像冲我们这边看了一眼?”


    “怎么可能,他又不是千里眼!”另一个人冷笑一声,“快,你去通知老大,我盯着他!”


    上次在股票营业部那边吃的亏,这次一定要狠狠找回来,他咬着牙,恶狠狠地摸着怀里的铁棍,悄悄跟了上去。


    邱明泉在电话边等了一阵,又跑进了小卖部里,指着架子上的零食,随手买了一包山楂片,这才慢条斯理地起身,向着那条必经的偏僻小巷走去。


    本来就在各家网点耽误了时间,现在又磨蹭了一会儿,天色已经逐渐变晚,夕阳落下,邱明泉走进小巷子里时,天边最后一抹光线暗淡了,路灯尚未点亮。


    他慢悠悠地走着,脚步放得格外地慢。


    身后,重重脚步终于不再遮掩,邱明泉侧耳听着身后,猛然回身,看着后面几丈之外的男人。


    “你是谁?在跟着我吗?”他好像很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李黑皮狞笑一声,手里粗大的铁棍发着黝黑的光:“是啊,你上次不是很厉害吗?这次再厉害给我看看呗。”


    邱明泉恍然大悟,终于想起了什么似的:“你就是上次那个要强买我股票的那些人嘛。你老大呢?”


    李黑皮阴沉着脸,一步步走上了前:“对付你一个小屁孩,还需要多少人?”


    猛地提速,他抡着铁棍,直直地冲了上来,粗大棍棒带着恐怖的风声,当头冲着邱明泉砸了下来。


    他没看到的是,就在他冲来的一霎,面前的孩子眼中,闪过一道近似诡异的光芒,就像是见到血的鲨鱼,见到了叫他兴奋的食物一样。


    封大总裁是真的兴奋啊,最近的邱明泉身边风平浪静,只需要他动动嘴皮子教导,他已经很久没有上身,出来透透风了!


    李黑皮只觉得眼睛一花,不知道怎么,这恶狠狠的一棒就砸了个空,而那个小孩,灵巧得如同鬼魅,眨眼间已经闪到了他近前,忽然伸出手,抱住了他!


    李黑皮满心诧异,正要一拳砸向邱明泉的头,可是还没举手,忽然就腰间倏忽一凉,剧痛瞬间席卷而来。


    愕然低头,正看见那少年手腕一转,那剧痛在他体内再度搅了一个九十度,一道明亮寒光才从他体内拔了出来。


    ……鲜血如同涌泉,飙着血花就狂飞上了天。


    都是道上混的,李黑皮倒下去的瞬间,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妈的,这孩子身上,居然带着这么狠的东西。


    三棱刀!


    ……


    “你干什么!”邱明泉身后传来一声厉喊。


    天色刚黑,路灯恰好在此时亮起,整个小巷里只有正中间一盏昏暗的灯泡,邱明泉那小小的身影站在路灯下,正映照出他面无表情的小脸,还有手中正在滴滴落血的刀尖。


    冯二只觉得头皮一麻,心底一丝凉气直翻上来:左右不过是一个孩子,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到底哪里来的?


    邱明泉冷冷看着冯二和他身边的一个流氓,脚步微微后退。


    毫无征兆地,他转身就向巷口另一边拔足狂奔!可没跑几步,他的脚步却又猝然停了下来。


    巷子口的另一边,同样有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拎着棍棒,狞笑着逼近。


    “跑啊,怎么不跑了?”冯二冷笑着,心里稍微安定下来,果然还是害怕的,见到这阵势也知道要跑!


    邱明泉缓缓退后,背靠着墙壁,另一边,是脏乱的垃圾堆,两三个大铁皮垃圾桶里,散发着阵阵恶臭。


    “你们想干什么?抢劫?”他淡淡道。


    不远处,冯二的同伴已经飞奔到李黑皮身边,低头一看,就惊讶地狂呼起来:“老大,黑皮肚子上有一个大血窟窿!昏过去了!”


    “还不帮他压着!”冯二大吼一声,看着邱明泉的目光又恨又惊,上次被这小子一脚踢得几天走路都打弯,现在,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李黑皮还是吃了亏?


    他随手扔掉了手里的木棒,抢过身边人手里的短柄砍刀,充满警惕地逼上前去。


    “一起上,把他的双腿给我打断。”冯二阴森森地命令着,“我要亲手挑断他的脚筋。看看他还能不能活蹦乱跳地踢人!”


    邱明泉一步步后退,终于,面前的三个大汉团团逼近了,冯二手中那柄砍刀的光芒甚至已经近在眼前。


    棍棒、砍刀,同时被高高举起,带着风声和寒光,向着面前那看上去弱小的身影袭去!……


    就在同一时刻,邱明泉的身体,也忽然动了!


    他飞起一脚,猛然踢飞了身边的垃圾筒,腐臭纷乱的垃圾袋、食物残渣犹如落雨,劈头盖脸地向着面前的几个男人飞去,瞬间遮掩住了所有人的视线,而他的身体,犹如一枚小小的炮弹,撞向了最边上的一个人。


    那人身子一歪,踉跄着就被撞得跌向一边,还没站稳,就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那个孩子犹如泥鳅般蹿过他身边时,随手一带,就在他的腰间划了一刀!


    “啊啊啊!痛死我了!我操你个兔崽子——”那人捂着腰狂叫,一想到刚刚看到的李黑皮人事不省的模样,心里就是一慌:自己该不是也重伤了吧?!


    冯二脸上肌肉抽搐一下,挥动砍刀把面前的垃圾拨开,转身提着刀,就向冲出包围圈的邱明泉狂追。


    他腿长速度快,终于,没几步就赶上了飞奔的邱明泉,看着前面矫捷又灵活的背影,心里禁不住恶念顿生,砍刀扬起,就向着前方狂劈了下去!


    “去死吧!”他狂喊一声。


    眼见着刀锋就要追上邱明泉的背,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砰”地一下炸了开来。


    “不许动,再动就开枪了!”冷厉而急促的大吼在巷口响起,纷杂的脚步声急促响起,巷子两边,七八个彪悍的便衣警察死死地堵住了出口。


    冯二的刀高高举在空中,犹如被定格一般,心里涌起无穷无尽的绝望:糟了!被瓮中捉鳖了!……


    刘东风紧张地举着枪,再次厉声叫:“快放下刀!老实投降,还能从宽处理!”


    这几天案件频发,他也被紧急从派出所征调到这几处案件高发地点,就在片刻之前,他忽然接到了邱明泉的电话传呼,简短地告诉他,自己被人跟踪了,而且极有可能是劫财!


    这一下,刘东风可吓了一跳,赶紧第一时间上报了刑警队,自己也是狂奔而来。


    正巧,刚刚赶到,就看到歹徒挥刀砍向邱明泉!


    冯二身后的两个手下全都腿肚子一软,看到这么多警察,他们早已经失去了任何抵抗的心,纷纷把棍棒一扔:“警察同志,我们投降、投降!……”


    冯二目光闪烁,惊惧和绝望同时缠绕了他。别的人束手就擒就算了,他可是这两天那几起抢劫伤人案的主谋,落到警察手里,还能有什么活路?


    眼角余光一闪,他忽然猛地跃起,一把扑向了几步之遥的邱明泉,一下子就单手扼住了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挥动着砍刀,声嘶力竭地狂吼:“让开!放我走,不然我割了他的喉咙!……”


    第32章 一网打尽


    刘东风眼睛都红了, 手里的枪颤抖着, 却再也不敢瞄准。


    ——距离太近了, 歹徒又状若疯狂,万一一枪不能毙命, 万一他手一歪,后果不堪想象!


    黄副队长挥挥手阻止了手下的队员,脸色铁青, 看着冯二:“负隅顽抗的下场只能是死路一条,我劝你不要妄想逃走,劫持人质是没有任何用的!”


    刘东风看着一动不动、仿佛吓傻了的邱明泉, 心里担心得厉害,急促地嘶吼一声:“你放开孩子, 我做你的人质!”


    冯二狞笑一声, 手有点抖, 把心一横:“闭嘴!叫你们的人统统退后,退到几十米外, 再给我准备一辆摩托车……”


    话还没说完, 他就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厉的嚎叫,举着刀的手再也拿捏不住刀柄, “哐当”一下, 砍刀落到了地上。


    站在对面的黄副队长本就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正将所有的细节看得清清楚楚,就在刚才,被冯二挟持的那个孩子, 忽然抬起手腕,手中一道寒光急闪,正划上了冯二的腕动脉!


    割开动脉的同时,他已经手肘后袭,狠狠捣向了冯二的胯下!


    同是男人,老黄几乎可以感同身受冯二受到的生殖器重创,该有多么地撕心裂肺、痛彻骨髓。


    邱明泉的动作幅度小,却一气呵成,灵巧而凶悍,在整个行动过程中,脸色更是恒定如常,没有半点波澜。


    就在冯二发出惨嚎的同一瞬间,刘东风已经像豹子一样狂冲过去,一脚踢上冯二的后背,拳头就噼里啪啦地揍了上去:“叫你吓小孩!叫你抓人质!……”


    黄副队长挥挥手,几名刑警队员也像饿虎扑食般扑上前去,把三个流氓全都死死铐住,地上的李黑皮已经昏死过去,也依旧同样对待。


    “送去医院。”黄队长下了命令,皱眉看看李黑皮的伤,再看看冯二那软绵绵垂下来的手腕,心里有点恍惚。


    ——这些,都是这孩子一个人做的?


    他走过去,低头打量着邱明泉,看着他唇红齿白的模样:“小家伙,你学过武术?”


    邱明泉昂起头,露出一点羞涩和害怕的表情来:“东风哥哥教过我一点。”


    一边的刘东风挠挠头,他前一阵的确随手教过邱明泉几招格斗,可是……这几下,他也教不出来啊!


    看着黄副队长狐疑地看着他,他赶紧解释:“黄队,这是我邻居家的小孩,所以他刚刚遇险,才向我打电话求救的。”


    幸好幸好,他们的人就在附近,不然的话,真的太危险了啊!


    黄副队长终于点点头,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拍了拍邱明泉的肩膀:“小朋友临危不乱,真的很厉害。将来大了,考我们警官学校,出来当警察吧!”


    邱明泉眨眨眼,却摇了摇头:“不,我长大要当数学家的。”


    黄副队长:“呃……”


    他尴尬地转头看看刘东风,上下打量了几眼:“小伙子身手不错。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刑警大队施展施展?”


    刘东风一怔,忽然反应过来,狂喜地打了个立正,“啪”地一个军礼:“民警刘东风,愿意跟着队长干!”……


    仅仅隔了一天,东申市的各大报纸上,全都以醒目的标题发布了市公安局的最新通告:“近日在各银行门口蹲点抢劫的团伙已全部落网,所劫财物也全数予以追回,返还受害群众,公安部门郑重承诺,面对所有罪行一定严厉打击,绝不手软!”


    市公安局的局长办公室里,向元涛面无表情地阅读着刑警队刚刚递交上来的事件报告,忽然,目光落在了一个名字上,不由地就有点怔然。


    因为是他亲自督办的要案,所以卷宗写得很认真,整个抓捕过程都事无巨细地写在了上面,其中,“邱明泉”三个字赫然在目。


    还有刘东风。


    还真是有缘啊,怎么又是那个孩子?


    向元涛掩上了卷宗,望着窗外,眼前清晰地浮现出一个孩子的模样。


    眼神明澈洁净,不卑不亢,看向他们这些身居高位者时,好像有点羞涩,可是却并不怯懦。


    至于面对凶悍的歹徒,更是没有半点惧色。


    他眯了眯眼,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那些歹徒,估计一个个都恨不得从来没有遇见过这孩子吧?


    与此同时,静安区某处安静而整洁明亮的小洋房里,年轻貌美的女秘书推开门,向着里面的胡靖康犹豫着道:“胡总,刚刚下面的证券部经理来电话,说这些天的民间股票收购,恐怕要停了。”


    胡靖康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充满诧异:“为什么?”


    秘书走上前,手里的报纸递了上来,悄悄一点:“被抓的这些劫匪,好像就是帮我们的营业部收购股票的。”


    胡靖康的脸色微微一变,默默地抓过报纸,迅速浏览一遍,眉心细不可察地跳了跳:“怎么找了这样一批人在搞?”


    漂亮的女秘书娇嗔地看看他,竟是不太畏惧的样子:“没有办法,我们要的量大,价格您又说要压着,底下的人,就只能找些不规矩的了。”


    胡靖康淡淡斜睨她一眼,倒也没有发火:“你倒是很清楚里面的门道。”


    女秘书咯咯一笑,伸出纤长雪白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一画:“都是跟着胡总您学的呀!”


    胡靖康嘴角噙笑,可是此刻终究没有心思和她厮混,沉吟着道:“那些人不会把我们总公司咬出来吧?”


    女秘书笑吟吟地摇头:“咬出来也没什么,又没有证据是我们接手了那些股票,就算真的有,我们也可以推说不知道他们欺行霸市买来的啊。”


    胡靖康笑着点点她的娇俏鼻梁:“还挺聪明嘛。”


    站起身,他从旁边的衣架上拿过西装穿上:“走,跟我去一趟市规划局,普东那边的四块地,按说该拿下来了。”


    ……


    “什么,这几块地都被别人买了?只花了八百万?哪家公司?”胡靖康坐在市规划局的局长办公室里,心里震惊无比,差点打翻了手边的白瓷杯。


    怎么会?!陆家嘴这片地方又偏僻又荒凉,素来无人问津,假如不是他从燕京那边得了点模棱两可的消息,哪有人关注呢?


    他也是做了隐秘的调研,才看中了这片占地面积最大、连成一大片的最佳地块。


    李局长诧异地看着他,微笑道:“胡总,您对那几块地,不是一直兴趣不大吗?我可是问过您几次,您都说再考虑考虑的,怎么现在?……”


    胡靖康只觉得满嘴都是苦味,握着手里的茶杯,指尖都有点发白。


    该死的,陆家嘴这几块地皮面积巨大,连成一片,又临江边、风景独好,他本来只是想做做姿态,和规划局压压价,心里还是早就看好的。


    最重要的,是新年那天在玉佛寺的下下签给他极大的心理不安,所以,就一再地拖延了下来。


    可随着普东新区开发研讨会的铁板钉钉,他还是下了决心拿下。问题是,一直没听说有人对这么大的地有兴趣,怎么忽然之间,就已经尘埃落定、悄然易主了呢!


    “李局长,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财力,一口气拿了四块地,这总可以透露一下吧?要不您斡旋一下,我再加点价,把它们买回来?”他微笑着问。


    李局长这就笑了:“就是申楚集团的封家嘛,财大气粗,很是爽快。”


    胡靖康的脸色终于变了。


    封云海!那个人看着和气,在商场上却一向杀伐果断,一向在商业圈里也算是一号人物,哪里是好惹的,他要是真拿下了,自己恐怕就没辙了。


    该死,这么大的地怎么就不声不响地,一口气吃下了!


    假如说别人拿的地,他还有可能用各种渠道软硬兼施逼人吐出来,可是封家,实在没有半点可能。


    虽然如此,可是他心里却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李局长,要不这样,您帮我去个电话给他,不用说我的名字,就问问,他那刚拿的四块地,愿不愿意加价转让?价格好商量。”


    李局长诧异地看了看他:“胡总,这几块地您原先一再嫌弃,不是说普东这边偏远,开发起来,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本的吗?”


    看着胡靖康苦笑的脸,他终于摇摇头:“好好,我帮您问问吧。”


    拿起桌上的电话,他拨响了一个电话。


    很快,对面有人接了起来。


    “封总啊,是这样……”李局长一五一十地说了半天,脸上带着笑,“好的,没关系,我也是受人之托,问问而已。”


    放下电话,他耸了耸肩:“封总说了,不是钱的问题,他非常心仪普东这边的环境,这几块地,他们申楚集团已经有详细的规划,绝不可能再出让。”


    ……胡靖康面无表情地从规划局走了出来,坐在汽车上,心里气得一阵发颤。


    都怪那天,大过年的去什么玉佛寺,求了个下下签,害得他一直疑神疑鬼的,最终错过了这几块地皮!


    不过,万一是真的呢?普东开发连影子都没有,现在砸下血本,也极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吧?想着签文上的“眼看他楼塌了”,他阴沉沉地靠在了真皮座椅上。


    老天保佑,叫这什么新区胎死腹中,叫拿地的封家血本无归才好!


    ……


    “普东开发只是研讨而已,这样一口气拿下这么多地,是不是太激进了?”此刻,封家的晚餐桌上,刘淑雁从厨房里端出热腾腾的竹荪乌鸡汤,随口说着。


    “我总觉得这一次,上面是真的有意愿的。看看南边,一个小渔村也能发展成像模像样的经济特区,没什么理由长江三角洲地带还停滞着。”封云海笑笑,“也就是不到一千万而已,难得的是这几块地的位置,是得天独厚的。”


    已经五月了,据可靠消息,100多位国内外专家参加的“开发普东新区国际研讨会”已经筹备完毕,马上就要召开,虽然名义上是一次研讨会,可是已经有不少有心人盯着研讨会的风向。


    刘淑雁柔声道:“也对,就连大年初一求到的签文,都这样说呢。”


    封云海哈哈一笑,虽然不能说完全相信,可是这种心理上的暗示还是带着很大的作用:“没错,那个小沙弥可是说,浦江之东,有凤将栖呢。”


    一边,漫不经心吃着饭菜的封睿,忽然筷子一停。


    他忍无可忍地蹙眉:“都说了,那小沙弥是个骗子!”


    封云海好奇地就问:“你总得给我个理由,怎么就一口咬定人是一骗子了?”


    自打那天从玉佛寺回来,这孩子就莫名其妙地生了一路闷气,还抓着他追问那个小沙弥到底对他说了什么,夫妻俩也不瞒他,这一下,封睿就更加气恼,一路上都在咬牙切齿。


    可是问他为什么,偏偏却又不说。这孩子,有时候就像个小大人一样,闷着什么在心里不想说的话,就连刘淑雁也无可奈何。


    “就是知道你们这些商人喜欢听什么,所以投其所好罢了。”封睿可一点也不客气,冷笑着道,英俊的少年郎脸上已经有了煞气,“偏偏你们信!”


    封云海忍俊不禁,只当他小孩子脾气,也就没有再搭理。


    饭桌下,封睿的拳头狠狠地握住了,恼怒在眼睛里一闪而过,脑海里,又浮现出一双黑漆漆的、似乎毫不内疚和惊怕的眸子。


    ——该死的小混蛋,竟然把他爸妈这种见多识广的人都骗了。只可恨人海茫茫,到哪里再去找那个小家伙呢!


    被少年版的封睿念念不忘的小骗子邱明泉,此刻正坐在开往合淝市的绿皮火车上,和对面的马钧定视线相对,两个人都是愣在了当场。


    马钧定首先瞪大了眼睛:“是你,小兄弟?!”


    邱明泉略带尴尬地笑了一下:“是我。……”


    心里,封大总裁忍不住哈哈狂笑:“还是终于碰到了啊,这历史性的一刻。”


    马钧定实际上已经来回在两地间倒腾了一次,就像他想象的一样,合淝市的国债行情远不如东申市活跃,沉沉的犹如死水一潭。


    当他第一次从家里带着东拼西凑的十万元钱来到一家国债网点时,当场就把那里的十几万国债储备差点买了个空,甚至惊动了支行行长!


    好在他的行为合法合规,网点当然也就在震惊中如数出售给了他。


    马钧定战战兢兢地回到了东申市后,非常聪明地耍了个心眼,生怕太招摇,也和邱明泉做的一样,分了好几个网点出售。


    纵然如此,他在每个网点都遭到了不大不小的惊叹:两三万的额度,并不是天天都有的!


    当马钧定终于走完最后一个网点时,不得不说,他身上的衬衣从里到外,都被汗水湿了个透。


    ——怎么能不怕呢,除了自家的存款三万元以外,还借了七八万的外债,都是以老丈人家的小厂作为抵押的,可以说已经是压上了全部身家。


    这种异地买卖到底行不行?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在各处出手时,他差点攥烂了手里的那张《人民日报》,上面清楚写了“欢迎城镇居民随时买进卖出”,可是,那也没说可以异地倒卖啊!


    自己的行为,到底算什么,其实他是又模糊、又忐忑的。刚刚过去的十几年,因为投机倒把而身获重罪的人也不在少数,万一真把他抓进去,恐怕也只有自认倒霉。


    可是终究,一切都没有发生!


    抱着赚来的七八千元,马钧定和妻子几乎彻夜未眠,狂喜和惊怕各自占了一半的情绪。


    可忐忑归忐忑,又有谁能抗拒这巨大的利益诱惑?


    这不,连休息都没有休息,他就又急匆匆带着所有的钱,再次踏上了路程,可没想到的是,一进车厢,就在对面的硬座上,看到了邱明泉!


    邱明泉看出了他的狐疑,也看出了他眼中的亲近,微微一笑,主动道:“马叔叔,您也去合淝?”


    “对啊对啊。”马钧定嘴唇嚅动几下,终于忍不住试探,“小兄弟上次跟我说,国债可以关注的。怎么样,你爷爷对最近的行情怎么看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忽然有种奇妙的猜测,只是完全没有证据。


    邱明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因为人小,所以并不显得老谋深算,只叫人觉得小孩装大人样的可爱:“我爷爷啊,叫我来合淝市看一看。”


    这一句话一出口,马钧定心里已经雪亮,差点激动得没从对面站起来。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悄悄凑近,几乎是耳语一般:“小兄弟,不瞒你说,我和你一样,已经去过一趟了!”


    邱明泉点点头:“我也去过了。”


    ……马钧定心里又惊又喜,如遇知音:果然,自己没看错,这孩子啊,身边有高人!


    悄悄看了看邱明泉身上的书包,他大概估算出了邱明泉的身家,也是悄然一惊。


    这孩子身上,怕是也有四五万之巨!


    虽然比自己身上的钱少,自己毕竟是成人带着全部身家,这可是个实打实的半大孩子!


    不知道他家是怎么想的,股票、债券,甚至远赴异地,都是叫一个孩子出面。这万一要是出了事呢?


    他心里不由得担心,赶紧和对面的乘客商量着,把座位换到了邱明泉身边紧紧挨着,压低声音:“你这孩子,还真胆大!”


    没有明说,可是两人都心知肚明,邱明泉就笑眯眯地低声道:“没事的。”


    两人悄悄交换了一点对国债交易的心得和想法,几句话下来,马钧定更是佩服地五体投地,他这才刚刚开始,人家这孩子的爷爷,已经早早地叫邱明泉来回往返多趟了!


    两个人一直小声地聊到了小半夜,马钧定满心兴奋,压根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座位上有个瘦削的男人目光飘移,时不时地悄然瞥着他俩。


    “小心对面,那个男人的眼光不对。”封睿在邱明泉心里提醒。


    邱明泉一边若无其事地和马钧定聊天,一边就忽然抬头,黑亮的眼睛紧紧盯住了对面。


    果然,正迎上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那男青年一愣,旋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嘴里哼着跑调的小曲。


    终于,四周人声渐渐变小,走道的灯光也变暗了,困倦的旅客们这才抵不住困倦,已经发出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睡吧睡吧,我不睡了,守着你。”马钧定小心地把邱明泉圈在里面,带的钱太多,身边又是个孩子,他实在不太敢睡。


    邱明泉露齿一笑,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犹如黑色琉璃般:“放心吧,没事的。”


    身边还有位精力旺盛、从不感到疲倦的监控者,就等着上身轮班放风呢。


    马钧定只当他孩子气不懂凶险,拍了拍他的头:“好了,快睡。”


    邱明泉眨眨眼,终于不再争执,歪着小身子,真的放心睡了过去。


    马钧定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异常,半眯着眼睛,硬挺挺地熬着。


    列车在慢悠悠的摇晃中,行进到了水家湖车站。外面,到了天色最黑的凌晨时分,车厢一片寂静。


    精神紧张了大半夜的马钧定终于脑袋一歪,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忽然,对面的瘦削男人,悄悄地站起了身。


    他目光闪烁,四下一看,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手里的刀锋微微一闪。


    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他俯下身,手里锋利的刀刃熟练地一划,就割断了马钧定手里的旅行包包带。


    捏着断了包带的旅行包,他嘴角浮起了一闪而逝的得意:就这随手一拎,作为惯偷的他已经估算出了重量,怕是有十万元以上的巨款了!


    刚刚抬起头,他的瞳孔就是猛地一缩,不能置信地盯着眼前堪堪逼近了他喉咙的利器。……


    对面那根本没被他放在眼里的孩子,正在昏黄暗淡的灯光下,无声无息坐直了身体,手里不知道何时,亮出了一柄利刃,他正在弯腰割包带,这一抬头,正好将整个咽喉送上了对方的刀下。


    而那孩子的眼睛,哪里是正常孩子的,简直就像是个恶魔,正充满讥讽和恶意。


    第33章 火车上的巨款


    时值五月底, 车厢本就闷热, 这一下, 那小偷额头上的汗立刻就冒了出来,惊恐无比地拎着马钧定的包, 放也不是,逃也不敢。


    ——笑话,那可是三棱刀!冲着自己喉咙要是来一下, 那怕是必死的命!


    不知道怎么,他就是相信,假如自己稍有反抗, 对面这诡异的小孩,就会一刀扎过来, 迫不及待地给他开个喉!


    封大总裁等了一阵, 没有等来小偷的轻举妄动, 似乎有点失望似的,轻轻叹了口气。


    他微微颔首示意, 目光冷冷看着地面, 小偷心领神会,赶紧把包放在了地上, 终于, 对面的刀锋这才轻轻一撤, 缩了回去。


    小偷胆战心惊地退后,慢慢退到了座位外,然后猛地一转头, 飞也似的逃跑开去,一不小心,还被旅客放在脚边的行李绊了一下,直直地磕在了椅子上,鲜红的血顿时冒了出来。


    身后,深夜上了身的封大总裁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望着他踉跄的背影。


    ——真没劲,玩几下就吓得屁滚尿流了,怎么就没一点点身为行窃者的骨气。要是都像真空电子厂门口的那个挥刀歹徒就好了,起码也能正当防卫,有点趣味。


    一大清早,马钧定刚发出一声惊叫,就被身边的邱明泉一把捂住了嘴。


    “包带!我的包带子……”


    “没事,放心。”邱明泉悄悄在他耳边道,“钱还在。”


    马钧定惊慌无比地伸手一摸,狂跳的心终于安了下来,还好,钱还在!


    “半夜时我起夜,正好看到对面的人在割你的包,我吓了他一下,他就仓皇逃走了。”邱明泉示意着空空如也的对面座位。


    马钧定惊魂未定,半天都没有醒过神。夜里实在太困了,空气又差,假如不是邱明泉帮他吓走小偷……他只觉得浑身一冷,不敢再想下去。


    那可是全家辛辛苦苦二十年的积蓄,还有老丈人和他一起开的小加工厂的全部身家!


    “谢谢你,谢谢你!”他语无伦次地抱着包,一直跟着邱明泉来到了长江西路的工行国债点外,依旧有点浑身发软。


    “我们俩一起进去太显眼了吧。要不,分开买?”邱明泉含笑道。


    马钧定赶紧点点头:“对对,分开比较好!我去几站路以外的那个点买,我们两小时以后,在火车站见!”


    ……


    一大一小两个人虽然已经刻意低调,可是还是再一次惊动了皖中省的工行银行总行。


    这就奇了怪了,怎么隔三岔五地,下面的网点就有大量的国债需求呢?


    按照测算,皖中省的人均收入似乎不应该有这么大的购买欲啊,难道说,他们低估了群众对于可交易国债这种新事物的接受度?


    “打报告,找央行要额度。”工行皖中省的行长亲自发出了指示,望着下面传过来的国债最新行情,心里也有些感慨:供求关系果然是最诚实的,可以反映真实的价值。


    瞧,随着需求和购入的增加,前一阵稳定在95元左右的价格,已经悄然升到了96元上下。


    唯独有点奇怪的是,好像没有看到大额的卖出啊。


    难道,皖中省的群众都这么惜售?只买不卖吗?……行长挠了挠头,有点想不明白了。


    与此同时,同样的困惑正在东申市上演着。


    中国银行东申市的分行审计部,计算机最新的运算结果摆在了晨会领导们的桌前。


    好几家国债网点出现了高达几万元的净售出,汇总后,名字集中到了两个居民身份证上。


    一个姓邱,一个姓马。


    虽然国债本身不记名流通,但是购买和出售时需要登记,不可避免地要留下身份证信息。假如不是魏清远突发奇想要求统计,这两个人的名字也不会浮出水面。


    “马钧定这个交易者是后出现的,但是数额更大。前一个虽然数额小,但是……”负责汇报的一名科长饶有兴趣地道,“特别有意思。”


    “怎么呢?难道是个美女不成?”有人开着玩笑。


    那科长摇摇头:“比美女还奇怪呢,是个孩子。”


    “孩子?这怎么可能?”不少人纷纷叫起来,计划处的王处长就怀疑地问:,“小孩子哪有身份证?”


    “对,是同一个孩子。”那小科长兴致勃勃地道,“静安区的网点他出现得最多,用的是一位老人的身份证,应该是家里人的。”


    忽然,坐在一边的魏清远就猛地抬起了头:“孩子?是不是长得挺好看,大约十三四岁年纪?”


    那科长点点头:“还真是!下面的网点就是这样说的。”


    魏清远没有再吱声,可是嘴角却微微一翘,忽然有点忍不住的笑意。


    一定是那个孩子吧,那双聪慧又明亮的眼睛。……


    “问题是,他们哪来这么多国债的?!”有人迫不及待地发问,“这也太诡异了,这两个人据说只出不进啊!”


    魏清远悠悠地抿了口茶,含笑道:“唯一的解释是,他们从某种渠道收购到了足额的量而已。”


    那科长挠挠头:“也对哦!这1985年期的国债早就发行了,他们是挨家挨户地去求购了?”


    有人点点头:“只能是这个解释。整个东申市这么大呢。不管什么渠道,他们费力收购来一定是价格稍低的,再卖给银行,赚取差价。”


    众人热烈地讨论起来,终于有人犹豫着发问:“这不就是投机吗?国家想促进国债流通,可是这些人的行为,真的对经济有益吗?会不会其实是破坏?”


    一直没有发话的巩行长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在高校曾经任教的他心里明白:市场经济刚刚开始摸着石头过河,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没有进行过系统的经济学知识的熏陶,面对着这些新事物,难怪会发出这样的疑问。


    他看了看魏清远,魏清远接收到恩师的目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站起了身,微笑着指了指桌面的中心电脑那黑白的屏幕:“诸位同事,你们看,这两天的价格,还在以很微小的价格,稳定地下跌着。”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流通流通,就是要流动起来,叫原先计划经济理不顺的关系,靠市场的无形之手,来理顺、理通。”他循循善诱,“价格该由谁定?不是央行,不是你我拍拍脑袋,更不是计算机。最终决定它的,是市场!”


    随着他的声音,计算机上的数字,再一次微调了一角钱,定格在了104.8元。


    “看,这些人,不管是投机的,还是投资的,只要是合法合规,那么就是为流通添砖加瓦,在参加真正的市场化定价,我们该感谢他们。”


    他为人斯文,声音清醇,可是说出的话,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巩行长心里赞赏浮起,轻轻颔首:“清远同志说得对!不用怕群众来参与,更不要怕走错路。”


    ……


    暑假静悄悄地来临了。


    邱明泉再一次毫无意外地拿到了年级第一,总分高高在上。但是封睿其实发现了一件事:这一次,邱明泉的考试成绩,其实绝大多数是自己完成的,只有在出现少量错误时,他才有机会指出来,叫邱明泉改正。


    就算他完全不插手,按照他的估算,邱明泉的成绩,也能在全年级中踏入前列。邱明泉的智力,明明超过了平均水平,而数学的天赋,更加是惊人。


    邱明泉以前到底为什么会辍学的?他本以为是因为成绩太差、无心向学,可是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这回事。十有八九,还是因为过于穷困的家境。


    ……


    不过,他也没时间去探究这个问题,因为漫长的暑假中,邱明泉再次马不停蹄地开始了两地间的奔忙。


    复利的增长,实在太可怕了,足够引得人像是打了强心针。


    邱明泉手里的钱,随着整个暑假的日夜来回奔波,已经无声无息增长到了二三十万元,而马钧定加入得晚些,可是他本金高,这些日子也已经将十万多元增值到了五十多万!


    “价格在跌啊。”邱明泉和马钧定并排坐在马路牙子上,一人抱着一瓶马钧定请客的冰镇橘子汽水,惬意地聊着天。


    这是新传入东申市的夏日饮品,花花绿绿的,一打开就带着冰凉的气泡,煞是爽口。一毛钱一瓶,退瓶子还能返还两分。


    马钧定点点头:“哎,你爷爷怎么看的?这样的好事还能持续多久?”


    随着两地的差价逐渐缩小,他也逐渐明白了这个趋势——世界上的聪明人还是有的,既然他能想到,一定也有别人能陆续发现,特别是那些偶然出差去合淝市的人。


    “我爷爷说,起码到年底没有问题吧。”邱明泉装作随口道,实际上,封睿早已经告诉他,后世马钧定在后来出过一本自传,那里面就提到,他在国债上攫取第一桶金的行为,一直持续到当年的年底,两地的国债差价才彻底被抹平。


    现在,他不过是告诉了马钧定他自己将来的人生轨迹。


    “啊!那也不错了!”马钧定毫不怀疑邱明泉那位高深莫测的爷爷的话,在心里盘算了一阵,忽然愁眉苦脸起来。


    现在每天带着几十万现金在路上奔波,随着越来越引人注目,他已经开始坐立不安。


    虽然在今年的五月央行刚刚首次发行了百元大钞,为他们的行李减轻了重量,可是上次邱明泉帮他阻止了小偷,可是万一哪一天再出事呢?


    “你怎么就不怕呢?说真的,我可真怕那天被人捅了,彻底人财两空。”马钧定苦笑着看看身边的邱明泉,“不瞒你说,我老婆现在跟我闹呢,说赚得不少了,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叫我收手。”


    邱明泉笑了笑:五十多万啊,在现在是巨款了不假,可是再过二十年,也就是个房子首付都不行。


    “接着干呗,又不是违法乱纪,有什么收手的道理。”他认真地道,“我爷爷说,很多时候,历史就只提供这么一次机会。”


    马钧定心里一热,满心对金钱和财富的渴望熊熊燃烧起来。他重重点头:“你说得对!”


    ……


    邱明泉回到家里的时候,这个暑假已经快要过完,刘琴花已经早早地做好了一大桌饭菜,把邱家一家三口叫了过去。


    自从邱明泉手中有了丰厚的存款后,他索性每个月拿出定额的钱,委托刘琴花买菜,两家一起搭伙吃晚饭。


    两位老人过惯了一辈子苦日子,总是不敢花钱,邱明泉很是苦恼,现在好了,刘琴花拿了钱,鸡鱼肉蛋从不缺少,两家人一起吃饭已经成了定例。


    饭菜刚摆好,刘东风就进了门,大夏天的,刚刚在院子的水龙头下洗了把脸,微黑的健美胳膊上全是水珠。刚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是青春洋溢的好年纪,走路都像是带着风一样。


    “哎呀,今天有鱼啊?”他嘿嘿地乐,赶紧主动去帮邱爷爷邱奶奶盛了碗雪白的大米饭。


    刘琴花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你少吃,那是给明泉长身体的!”


    邱明泉笑嘻嘻地夹了一筷子雪白的清蒸鱼,送到了刘东风碗里:“东风哥外出抓坏人才辛苦呢,该好好补补身体。”


    刘东风自从上次在国债点帮忙抓人后,就被刑警大队的黄副队长看中了,走了程序,很快就从基层的派出所调动到了市总局的刑警大队,虽然上班远了,可是前途却光明一片。


    那可是总局,有些人一辈子只能在派出所做片警呢!


    刘东风扒拉着饭,忽然就叹了口气。


    “吃饭好好的叹什么气?”刘琴花敏感地问,别是工作不适应吧?


    刘东风皱着眉,苦笑一下:“明泉,还记得上次巷子里带队的黄队长不?他家闺女检查出挺大的毛病,好像是什么肾病,这些天住院,花钱跟流水似的。”


    他想了想,就开口试探:“妈,我上班以来,不是存了两千多块么,你给我拿出来呗,我借给老黄去。”


    刘琴花一愣。


    “吃饭吃饭,饭后再说。”她含糊地摆摆手,心里还是有点犹豫。这可是攒着以后娶媳妇的,借给这种重病的家庭,真的极有可能就是有去无回。


    邱明泉却扭头看着他:“怎么,钱不够吗?差多少?”


    刘东风叹口气:“老黄级别算高了,工龄也长,一个月工资两百六十元,可是听说那个什么特效针,一针就要五十元,哪里够呢?”


    邱明泉不说话了,闷着头吃完了饭,乘着刘琴花心事重重地去刷碗,就把刘东风拉到了一边。


    今天刚刚从合淝返回,把几十万国债出手完毕,手里全是现钱。


    他拿出一叠一万元整的现钞,悄悄递给了刘东风:“别找你妈要钱了,我这儿有。”


    刘东风猛地吃了一惊:“你?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话音刚落,他就有点醒悟过来,上次在国债网点抓人,邱明泉事后去做了笔录,他也隐约知道,这孩子一定在做国债的生意。


    可是,他竟然这么有钱了吗?!随手就是一万?非亲非故的,这也太豪爽了些吧!


    “就当是我借他的,他要是实在不愿意收,就打个借条给我。”邱明泉睫毛一忽闪,黑亮的眼珠转了转,先是跑出去,在附近的电话亭呼叫了一个号码,通了电话,才跑了回来。


    “靠人借钱也不是办法,我有个主意,能帮他多赚点钱,解解燃眉之急。”他笃定地道,“你明天,带我去你们市公安局一趟。”


    刘东风更是摸不着头脑:“你要干啥?”


    邱明泉笑眯眯地不说话了:“先保密。”


    ……一大早,李大队长端着杯茶,还没喝上一口,就差点喷了出来。


    望着面前的刘东风,再看看那个半大孩子和一个中年男人,他满脸不能置信:“你们说啥?!要聘两个民警做你们的私人保镖?给你们做生意保驾护航?”


    刘东风满脸错愕,他发誓,他也不知道邱明泉能说出这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啊,想什么呢,每个月出600元高薪,聘请民警来做市民的保镖!


    李大队长啼笑皆非:“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以为国家的刑警大队,是古代镖局?!快走快走,别跟这儿捣乱。”


    邱明泉可不怕他,只瞪着黑亮的眼睛:“叔叔,这不是一般的生意,这位马叔叔做的是很有意义的事,促进经济流通,参与国家的国债交易,要是万一出事了,那么群众对于这种新事物是会丧失信心的。很严重!”


    第34章 你要接近我


    马钧定尴尬地站在那里搓手:果然, 就知道不靠谱, 昨儿在电话里听这邱明泉的主意, 就觉得是异想天开,不该傻乎乎跟来的!


    “要不您去问问向局长吧, 我觉得,他一定会同意的。”邱明泉坚持道,“既可以为民警开辟第二职业, 又真的保护了群众,总比出了事被抢劫了再破案要好呀。”


    他之所以敢这样做,也是因为封睿在后世马钧定的自传里, 真的看到过这样一段轶事!


    马百万在书里提到,后期的他天天身揣着近百万巨款, 重量极大不说, 拎着旅行包都特别显眼, 实在不敢再一个人出门,就真的找上了警察局, 出了600元月薪的高价聘请了两位民警专门陪同, 这事看着稀奇,可在当时, 还真的成功了!


    那个时候, 很多事情都在尝试, 马钧定最后的交易额甚至达到了整个东申市国债交易的40%以上,所以惊动了东申市的人民银行分行,特意和市公安局商量, 特批了这件事,在后世也被传为奇谈。


    这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一切都在摸着石头过河,要是真的在后世,保镖和私家安保开始出现,还真没有警察参与的可能!


    “而且,我们要聘请黄副队长,他要是能接下来的话,也给家里增添点收入,有什么不好呢?”邱明泉终于说出了另外一个目的。


    李大队长这下终于沉默了。


    都是同队的老同事了,老黄家里的情况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大家工资都不宽裕,假如真的能促成这事……


    他狠狠心:“好,我这就去向局长反映一下,你们等等!”


    办公室里,向元涛吃惊地听着李大队长的叙述,眉头紧皱了起来。


    这种要求从没听过,可是又似乎是合情合理。


    群众有需求,600元的高薪也的确能解决困难民警的急需,一拍即合的事,但是还是有哪里不对。


    要是人人都这样要求,岂不是整个公安局的人手都能被雇佣去了?


    想了想,他拿起了电话,拨通了魏清远的办公室电话,上次去真空电子企业视察后,他就和对方十分投契,偶然也会交流些信息和看法。


    电话那边,魏清远听完了他的描述,沉吟一下,给出了建议:“我觉得似乎可以试试。这个叫马钧定的,在我们这边也挂了号,不瞒您说,我们正准备宣传一下,作为正面典型。”


    向元涛点点头:“我担心开了先例,以后会扩大。”


    魏清远爽朗地笑了起来:“小平同志说了,胆子大一点,很多事可以试试。万一错了,再及时勇于改正就是。真错了的话,我们人民银行这边先挨批受训,你放心。”


    向元涛笑着挂了电话,终于在心里下定了主意。


    在外面等了不到半小时,邱明泉几个人就看见了李大队长出来,满脸匪夷所思的表情。


    向局长亲自批复:可行!


    “那就拨两个干警同志给你?可说好了,月薪600元你们自己结算,从今天起,两位同志的工资就暂停发放了。”李大队挠挠头,“老黄肯定是一个,再有一个……”


    他一眼看见刘东风:“就是你了,你惹来的事!”


    刘东风梗着脖子,大惊失色:“队长!我要破案,我要在队里干,还有好多要学习的呢!”


    “少废话,600块钱一个月呢,我都想去!”李大队长没好气地摆摆手,“这也是任务,保护特定的群众!”


    邱明泉悄悄拉了一下刘东风的衣袖,向着老黄那边使了个眼色,刘东风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好,我干!”


    他凑到老黄身边,小声道:“黄副,我拿了这六百块,每个月先借你四百。”


    满脸憔悴的老黄怔怔听着,忽然眼圈就红了。他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邱明泉的头:“小家伙,谢谢你……你长大了,一定能做个大数学家。”


    马钧定忽然掏出了一个大信封,塞到了老黄手里,局促地搓着手:“民警同志,真心感谢你们能同意!这是预付一年的工资,您先收着给孩子用,就别客气了。”


    来之前,邱明泉就把这事和他说了,他现在财大气粗,当然希望能真的促成这事,要真能请到刑警大队的资深民警,那简直就是放了一百个心。


    区区六百元而已,他现在哪一趟不是进账好几万巨利?


    再说了,都是孩子的父亲,听到黄副队长家的不幸,他也真心实意地想帮点忙。


    李大队长把几个人送出门,转身回到向元涛的办公室:“向局,那事妥了。嘿,今儿算是长见识了,一个小孩子,老神在在的说要聘请人民警察,还特意说叫我请示您,说您一定会答应!”


    向元涛怔了怔:“小孩?”


    李队长目光正好落到窗外,伸手一指:“对啊,就是上次劫案中的那个。那儿,就那个小孩,刚刚走出去呢!”


    向元涛心里怦然一动,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窗前。


    公安局的大门口,一个孩子正站在那里,和刘东风挥手告别,一眼看去,虽然隔了那么远,可是向元涛却依旧一眼认了出来。


    是那个孩子,邱明泉。


    “嗨,向叔叔在看你呢!二楼的窗户那儿。”大门口,封睿忽然开口。


    邱明泉怔然抬头,目光越过小楼前的树影婆娑,望向了封睿指点的方向。


    小小的窗户里,那个男人的脸孔看不真切,可是邱明泉却觉得,那位沉默威严的向元涛,的确在远远地凝视他。


    不知由来的亲近涌上心来,他忽然抬起手,远远地,使劲向着那个小窗户挥了挥手,才转身跑开。


    ……


    年底不知不觉到了,邱明泉和马钧定终于迎来了国债倒卖生涯的最后几笔生意。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搬运工的行列,嗅到了这里面的商机,全国几个省会城市之间的国债交易点,已经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交易者,敏锐地寻找各地的差价,蚂蚁搬家似的进行着搬运。


    而这种差价,已经越来越小,最终,缩到了基本持平的数字。


    异地倒卖的人,也跟着消失了,利润从来都是这样,一旦趋向平均,那么就失去了吸引力。


    下半年的时候,马钧定每次出行真的都有两位民警陪同,专门护送,邱明泉却没有随行,刻意避开了这种招摇的境地。


    很快,就有新闻报道开始出现,口气非但没有半点怀疑和批评,反而充满了热情洋溢的肯定——国家支持鼓励流通,一切法规没禁止的,就是可行!


    马钧定成了名人,报纸采访、新闻上镜,成了东申市金融开放先富起来的一批人,初时他充满忐忑,甚至专门跑去税务部门主动要交税,邱明泉却笑着说:“放心,国债交易免税。”


    马钧定自然不太相信,找遍了报纸和新闻,也没有明确的说法,去问了国债售卖点,也是一片糊涂,一直到他带着几十万元赶去了税务总局,才最终放了心。


    “你早就是名人了,我们怎么可能不注意到你。”税务局长亲自在办公室接待了他,十分感慨,“你这样主动缴税的是好同志,不过放心,国债交易的利润的确是免税的,国家刚刚出台了文件,特意说明了这件事。”


    “主动缴税却免税”的新闻又上了头条,马钧定惴惴不安地总算放了心。


    可是只有极少数的银行高层才知道,其实这场造富神话里,除了那个在明面上的马钧定赚到了百万之巨以外,还有一个影影绰绰的神秘身影。


    一个孩子。


    姓邱的那个孩子,在后期的国债每次交易中,大概的成交额也有接近四五十多万。


    一直关注着数据的魏清远,甚至能猜出来邱明泉的生活轨迹。


    他和马钧定不同,马钧定被迫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可是他却一直隐藏得很好,而且,一旦开学,他出现的次数就只限于一周一次,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并没有放弃学业,而是冷静得像个成人,按部就班地走着自己的路。


    魏清远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邱明泉,已经在封睿的指点下,再次出没在了静安区。


    1989年,新的一年到来的时候,邱明泉悄悄地,游走在了那个股票公开交易点。


    自从冯二那些毒瘤被拔除后,这里的交易氛围就好了很多,越来越多的人在这里聚集,已经成为了民间的非流通股票的最大集散地。


    邱明泉倒卖国债一年,积攒了近五十万巨款,而通过最近这一段时间,他已经开始不显山不露水地,分多次、小批量地开始购入几种股票。


    市面上流通的企业股票已经有上百种,别人出手大部分是凭着猜测,而邱明泉却在封睿的指点下,不动声色地开始囤积特定的八只。


    东申市即将在明年正式开展股票交易,第一批放开的股票,只有八只!


    俗称的老八股,其中七只来自东申市,分别是真空电子、飞乐音响、飞乐股份、豫园商城、申华控股、爱使股份、延中实业,还有一只来自于隔壁的浙省,浙江凤凰。


    而现在,只有封睿知道,一百多只国有企业发行的股票中,哪八只会最终雀屏中选,摇身一变,成为首批会下金蛋的金鸡。


    不问价格,不管多少,只要出现在邱明泉面前,他都悄悄出手,但是绝不主动询问。


    ——有心人太多了,假如他不停询问和寻找这八只,将来上市的那一天,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终将记得他的异常,产生怀疑?


    终于,在长达大半年的细心搜罗下,他慢慢地将手里的五十多万元,全部换成了那八只股票。


    这其中,就有他早前曾经放出去卖给马钧定的那只真空电子。再买回时,真空电子的地下交易价格,已经从他出手时的130元,涨到了180元!


    这一天,邱明泉拿着最新的《人民日报》,饶有兴趣地看到了一则消息。


    “东申市首批功能齐全的商品房小区首次面向市民开放出售,均价2000-2300元不等。”


    邱明泉津津有味地看着,忽然有点心动:“报纸上说,这些房子远远超过了居民的购买力,要工作人员不吃不喝一百年才能买得起呢。”


    再往下看,他不由得也忍俊不禁,整个报纸上,都在感叹新造好的小区只卖出了十分之一,成了空楼,并且感叹这样的房价,已经远离了市场,完全就像海市蜃楼一样。


    封睿懒洋洋地嗤笑一声:“那当然,不要以为穷人穿越回来,就能买得起房子,靠房子发家致富了。无论在什么时候,房子都是奢侈品。”


    觉得挣了五十万很多了吗?也就是最新的两套100平米的市中心住宅而已,甚至算不得豪宅呢。


    邱明泉沉默了。


    他一直心里有个想法,就好像绝大多数人想的一样,重生回去,趁着房价还没飙涨起来,赶紧买一套房子,可是现在看,其实并不现实。


    假如只是普通人,依旧是买不起的!


    这个时候的老百姓,月薪也就一两百元,真的和后世完全一样,工薪阶层哪里买得起两三千元的住宅呢。


    “那么,我们要不要买一套呢?”他硬着头皮问,在心里,他还是很想搬到明亮宽敞的大房子里,叫爷爷奶奶早点过上好日子的。


    “当然不行!”封睿就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真是蠢透了!房子升值多慢,你现在把钱拿去买房子,三五年也涨不了一倍。可是你知道,马上股市开市,会疯狂到什么程度?!”


    邱明泉一怔:“有多疯狂?”


    “和你说不清,到时候你就自己能看到了。”封大总裁傲娇地吩咐着,“开学后你就是初三了,好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给我考上继光中学去。”


    邱明泉吃了一惊:“那是哪里?为什么要考去那里?”


    封睿沉默了一下:“因为我在那里上高中。……”


    邱明泉猛地跳了起来:“为什么要和你考到一家学校!?我才不想见你!”


    上次在玉佛寺的账还没清呢,躲还来不及,现在主动送上门去,还不够那个小封睿给撕成碎片去?


    封睿慢吞吞地开口:“邱明泉,你这个人根本就是自私。”


    邱明泉愣住了。


    “你好歹一家团聚,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我呢?”封大总裁充满了悲切地控诉,理直气壮,“我也想看看我的家人,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通过你。只有你接近了小时候的我,我才能有那么一点机会重新看到我的父母,不是吗?”


    说完了,他又再加一击:“你但凡有一点点良心,就该不仅仅要靠近我,更要想办法和我处好关系,叫我全身心地信任你,这样说不定,你就能接近我的家人,帮我向他们传递一些信息。”


    邱明泉被他说得满心羞愧,细细想来,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封睿的家人也就在这个城市,却无法相见,对于他来说,也该是一件很难过的事吧?


    “那……那个小时候的你,一定认得我的。他会不会打死我?”


    说起来,自己这手里的巨款,本金可有一大部分来自于封父的那一万元呢!


    在那个小封睿的心里,只怕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啊!


    “啊,那怎么会呢?”封大总裁的声音充满轻松,“我并不是那么凶残的人。”


    “啊,那就好。”


    “——最多打个半死,就是了。”


    邱明泉:“哎哎?!”


    “哈哈哈哈开玩笑啦!”……


    1990年的六月底,这一年的天气特别酷热,坐在中考考场上的孩子们,一个个汗流如雨。


    考场的后排,邱明泉放下了钢笔,写下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题,满意地检查了一遍,起身交了试卷。


    东申市历史悠久的高中有不少,继光中学就是其中著名的一座,历史悠久,毗邻北外滩,环境优美。学校的前身是一所英国教会在九十年前创办的书院,在1953年才更名为继光中学。


    “继光”二字,其实有两层含义,一是“继承”和“光大”的意思,二是纪念那位在抗美援朝中牺牲的烈士——黄继光。


    每年能考进这里的学生,非富即贵,而且都成绩优异。偶然有少数的名额会给给一些特殊的关系户,同时,也有极少数的名额,会跨区招收一些家境贫寒的优秀学生,只要经过学校推荐和居委会证明,再加上成绩的确非常优异,就能被录取。


    封睿的高中时期就在这里度过,自然知道这些。而邱明泉的条件,正好符合这些规定。


    志愿书已经填好,继光中学的意向申请也早早地通过班主任冯老师递交了上去。


    假如没有意外,以他这种逆天的成绩,被继光中学破格跨区录取,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邱明泉走出考场,走到学校传达室前,正听见门口的老大爷的广播“刺啦刺啦”地响着。


    甜美的女播音员字正腔圆,透过电波清晰地诵读着新闻:“朱市长在到达美国、新加坡之后,于昨日正式抵达香江,在这次的记者招待会上,朱市长充满信心地向媒体记者表示,东申市的经济发展,离不开金融改革,离不开勇于创新……”


    邱明泉凝神听着,心里越来越是激动。


    终于等到了,虽然早就在封睿的口中得知了这些时间点,可是真正听到这些历史性的新闻时,依旧有点恍如隔世。


    “朱市长表示,东申市证券交易所将在年内宣告成立。这一表态,迅速引发了中外记者的热切关注,甚至引发了远隔万里的华尔街的注视,外媒纷纷评论说,这标志着中国的证券市场,将迎来里程碑式的跃进。”甜美的女声仍在继续,给这酷热的夏日带来了丝丝清凉的惬意。


    证券市场的全面开发,终于要开始了,无数惊心动魄的时刻,无数一夜暴富、一夜巨亏的神话也将如期上演,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第35章 新生第一高分!


    在绝大多数国人还完全不知道这条消息的意义时, 整个东申市的某些角落, 却已经犹如春雷响过。


    “什么?!年内就要成立?”某间办公室里, 三个人面面相觑,全都是一脸震惊。


    被朱市长特意请出山的交行董事长老李、东申市体改委贺主任, 还有一位正是中国银行的东申分行的巩行长。


    老贺紧皱着眉头:“这可是在全世界面前说出来的话!”


    巩行长苦笑着看着交行的老同事:“老李同志,你怎么看?”


    老李目光有点呆滞:“这这……我们这个股市三人筹备小组才刚起来个架子,朱市长就给我们下死命令来了啊?”


    东申市交易所的设想只是一个初步框架, 原本的计划是在一年后试运行,可市长同志似乎非常不满意进展,这就直接给出了最后日期。


    ——还有五个月了, 连交易所选址还没影子,装修、系统搭建、计算机程序调试, 五个月哪能完成?


    “完不成也得完成啊, 同志们。”巩副行长苦笑着摇摇头:全世界都在好奇地关注着, 到时候无法兑现开业承诺,那可真是难堪了啊!


    体改委的贺主任首先跳了起来:“快快, 赶紧找一个得力的人成立筹建小组。你们有什么人推荐?”


    巩副行长目光灼灼, 忽然开口:“我倒是有一个年名富力强、精通业务的好人选,你们等一下, 我立刻叫他过来。”


    两个星期后, 当邱明泉拿到了自己的中考成绩单, 望着自己优异的成绩时,东申市的某个机关办公室里,年仅三十五岁的青年干部魏清远, 也正式接受了上级的任命,出任当时的东申证券交易所筹备小组组长,开始了一段叫他毕生难忘的激情岁月。


    ……


    “睿儿,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还有向城的。”刘淑雁坐在开着空调的客厅里,笑吟吟地看着刚进家门的两个孩子。


    已经初三毕业了,即将面临踏入高中,两个孩子都明显地在这两年蹿高了身量,出落得青春逼人。


    不出意料地,封睿以本校第一的高分成功被继光中学录取,而向城,则在学霸姐姐的辅导和封睿的全力监督下,成绩提升了一大截,也堪堪搭上了进校分数线的尾巴。


    他倒不是笨,本来也是机灵极了的一个孩子,可是心思就没太放在学习上。


    向城狂喜地扑了过去,一把接过自己的录取通知书,猛地嗷嗷叫了一嗓子:“真的!睿哥,我和你考进同一所学校了!”


    老天保佑,他天天胆战心惊的,就怕万一考不上,那可不就得和睿哥分开了么!


    封睿走过来,淡淡地瞥了一眼:“嗯,这不是意料之中么。”


    刘淑雁笑着看他一眼:“可不要这么狂妄了,高中里都是成绩更好的学生,比初中还要厉害。我刚刚和继光中学的副校长通了电话,打听到了一件事。”


    封睿扬起眉,一双傲气星目中闪着疑问。


    刘淑雁有意挫一挫自己儿子的锐气:“入学成绩啊,你排在全校第二。第一名呢,据说是一个家境很穷困的孩子,来自一所民工子弟学校。”


    封睿怔了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眼里闪过不屑:“那种学生,只会死读书吧。”


    向城在一边陶醉地看着通知书,也跟着连连点头:“就是,一定是个书呆子,啥都不会!怎么和我们睿哥比,睿哥可是各项全能!”


    刘淑雁看着儿子的脸,微微一笑,轻飘飘地丢下了一个炸弹:“可是,他的总成绩比你高28分。”


    ……满意地看着封睿一瞬间呆滞的眼神,刘淑雁笑吟吟地站起身:“我去给你们拿水果去。”


    一边,向城呆呆地立着,一双漂亮的凤眼中全是迷惘:睿哥的成绩再加上28分……我草那是人能考出来的吗?!


    “是快接近全科都满分了是吗?哥?”他满脸呆滞,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封睿冷冷地看着他,一下子坐到了真皮沙发上,浓黑的剑眉轻轻拧在了一起。


    什么怪胎,简直不可理喻!


    “什么28分?”封云海从外面走进来,额上有些汗珠,可是脸上却喜气洋洋的。


    刘淑雁端着一盘冰镇的水果切盘,从厨房里走出来,拿着牙签先递给了向城,才轮到儿子:“你儿子啊,在入学考试里被人压了28分。”


    封云海哈哈一笑:“好事啊。”


    夫妻俩心有灵犀,儿子从小顺风顺水惯了,内心里颇有点瞧不起所有人的架势,正希望有人给他点压力,这下倒好,无论那孩子是什么人,封睿的高中生活,可别想随意碾压别人了。


    向城美滋滋地抱着通知书回家去了,封云海脱下外面的衬衫,换了家常的精梳棉T恤,坐在了饭桌前。


    “公司两年前买的那四块地,现在外面已经有人出价到三千万了。”他轻描淡写地道,心里还是高兴得很。


    就在上个月,东申市成立了普东开发办公室,虽然大家对于这片区域怎么运作和开发还没有最后的定论,但是,相关的地皮已经悄然升温,开始吸引了来自各方的注意。


    当初仅仅八百万拿下的几块地皮,短短两年已经翻了三四倍。假如上面真的有心对这个区域大有动作的话,怕是真的如那个小沙弥说的,将是一片凤栖在即、万鸟来朝的盛景。


    暑假期间,邱明泉做了一件事。拿到通知书的时候,他以自己学费不够的理由,再次找班主任冯老师借了两百元钱。


    冯老师二话没说,就从家里取了钱出来:“好好上高中,一定要考一个好大学回来!”


    邱明泉心中感慨,拿着这些钱,在柜台直接按照标价买了面值250元的延中实业股票,然后在某天,亲自登上了冯老师的家门。


    夏天,家家都开着门乘凉通风,邱明泉按照打听好的地址上门时,正听见屋子里有男人激烈的抱怨声:“借钱借钱,你对学生掏心掏肺的,现在叫我张口找同事借钱周转,怎么就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屋子里,冯老师的声音弱弱的:“老张,对不起。……学生开了口,我总不能看着他没钱报道,这个月我们紧一紧,以后我注意。”


    “以后你住学校算了,也别回家!天天家访,也不看看那些民工孩子,哪个不是烂泥扶不上墙!”


    邱明泉在外面默默听着,等到屋里安静了些,才喊了一声:“冯老师在家吗?”


    推开纱门进去,他装作一无所知,微笑着张口道:“冯老师,我找家里的亲戚凑到学费了,今天特意来还您钱的。”


    冯老师一愣:“不用不用,你上高中……”


    背后,她爱人老张脸一黑,邱明泉只当看不见,笑嘻嘻地掏出一个信封:“冯老师,您两年前还借给过我家50元钱呢,加在一起一共250元,我擅自做主,帮您换成了同等面值的股票。”


    身后,老张猛地咳嗽了一声,目瞪口呆地望着邱明泉掏出来的信封,一打开,二十多张花花绿绿的十元面值的股票赫然在目。


    “延中实业”。


    这什么东西,又不能当饭吃,又不能用!家里这还等着钱买米下锅呢,换来这些不中用的纸有啥用?


    这东西身边早就有人议论了,危险得很,说不定哪天就被国家禁止,变成一堆废纸了。


    这小孩脑子有病吗,拿了人家的钱,还来这么些玩意!


    他急怒攻心,劈手把股票扔了回去:“这什么东西!我们不要,你还钱!”


    冯老师也有点怔住了,望着这莫名其妙的股票,也有点犹豫:“明泉,这个……”


    邱明泉笑了笑,一脸无辜地看着老张:“对不起,我也没钱还了。”


    他郑重地将信封重新递到冯老师手里:“老师,您相信我,我有内幕消息,这个股票,以后一定会很值钱的。”


    很多人不懂股票,但是一听到内幕消息这样的词,都免不了心动。


    “老师,记住,千万不要随便卖了。”邱明泉露齿一笑,洁白的牙齿似乎闪着光,“您好好收着哦!”


    ……望着邱明泉远去的背影,老张阴沉着脸:“看吧,你这些学生,都是什么混账东西!自作主张不还钱,帮人换成废纸,一定是坑你的!”


    冯老师轻声道:“别这样说我的学生,他是好孩子。”


    老张劈头盖脸地把那些股票往地上一摔:“冯丽珍我告诉你,以后再偷偷拿钱去救济学生,我和你离婚!”


    冯老师一口气憋在心口,眼里含着泪,弯下了腰,把地上的股票一张张捡起来,收在了信封里。


    一个孩子而已,哪能有什么内幕消息?要是他都能得到,还不满大街都知道了么?……


    等实在缺钱,再试试看能不能卖掉吧。这东西,到哪里去卖,还都一头雾水呢。


    终于到了九月,继光中学开学的这一天,开学典礼上,代表新生发言的,自然是封睿。


    漂亮的英俊少年在台上器宇轩昂、声音清朗,扩音器里传来的致辞显得文采盎然,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站在台上朗诵时,却有点心不在焉。


    他又不是总分第一,叫他上来做什么,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好看,或者身家显赫些?


    那个考了第一的书呆子,不知道被分在了几班,会不会和他分在一起?


    年少的封睿有点跃跃欲试的不服,从小到大,这种被人狠狠压了一头的感觉是从没有过的,显得陌生,又叫人焦躁。


    做完新生代表致辞,他回到自己班级的方队里,目光随意地扫着,也不知道身边这些戴着厚厚瓶底眼镜的四眼仔,哪一个是那个高他28分的贫困生书呆子。


    忽然,他的目光一顿,猛地就凝住了!


    隔了好几道人墙,隔壁班的队列里,那张脸……他越看越疑心,越看越觉得熟悉。


    而此刻邱明泉的心,也正在七上八下。


    自打操场高台上那个高挑少年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刻,他就一眼认出了少年封睿。


    两年前,那个在玉佛寺里压着他的少年,如今已经明显长高了,在一群豆芽菜般的男孩子中鹤立鸡群,阳光的表情和讲究的仪表都无可挑剔。


    站在高台上时,自信优雅,言辞中充满了优等生的彬彬有礼。


    可邱明泉知道,那都是假的!


    封大总裁可以再三告诫过他的,他这人啊,越大越是腹黑,面子上好学生,心底里不知道多目中无人呢!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颊,两年前被封睿一拳打到的地方,忽然似乎开始隐隐作痛。


    一直看着他下台,走到了另一个班级的队伍里,邱明泉才悄悄舒了口气——幸好,总算没分到一个班里,不至于开学第一天就被揪出来暴揍。


    ……哎,话说都过去两年多了,或许,这家伙也忘记自己的长相了吧?


    邱明泉悄悄看了看地上自己的影子,比起重生前,他这一世营养得当,又在封大总裁的督促下天天锻炼健身,和两年前比已经变化很大,从镜子里看去,也是一个身材修长、骨骼亭匀的少年身形了。


    “解散!下面领教材,明天开始为期一个星期的军训!……”


    随着一声令下,操场上的学生们轰然散开,向着刚刚公布的班级教室涌去。


    邱明泉不紧不慢地落在了后面,毕竟是成年人心性,身边这些高中生们的兴奋已经感染不到他,唯一能吸引他的,大概只有高中学习生活的新鲜了。


    毕竟在前世,他根本没有机会踏入这里,就已经早早地走上了社会底层。


    ……思绪有点飘远了,身边的同学们已经都跑上了楼梯,叽叽喳喳的,热闹非凡。


    他心不在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自从在台上看到封睿的那一刻,那块玉石吊坠就已经消失不见了,这叫他有点不习惯。


    可是就在这时,头顶一片阴影,终究还是有人在上面的楼梯挡住了去路。


    “小骗子,居然你也考到了这里?”少年封睿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眼神灼灼逼人,充满了古怪的意味。


    心心念念想了一两年的人,居然忽然就在眼皮底下冒了出来,这还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非要闯进来!


    ……邱明泉足足呆滞了有好几秒,这才从震惊中醒过来。


    ——自己该是多幼稚,居然以为小号的封睿这么好对付,过目不忘那可是人家总裁先生一向的本事!


    他悄悄后退一步,想要拉开和这充满攻击性的少年版封睿的距离,可是下一刻,他就陷入了窘迫。


    高挑而健美的少年飞快地欺身一步,死死把他逼到了楼梯的角落里,目光从片刻前的挑衅和审视,变成了冰冷,但是又带着一点抓住猎物的摩拳擦掌。


    “穿得还不错嘛,从我家里骗走的钱,够你吃香的喝辣的了吧?”他飞快地伸出手,单臂挡住了正欲逃离的邱明泉,狠狠一拳击向了他的肚子!


    邱明泉从第一眼看到他起,就充满了警惕,这一拳早有准备,哪里会叫他得逞,手腕一沉,就急速挡住了封睿的攻击。


    封睿一扬眉,显然对他这也经过训练的身手有点惊讶,嘴角一弯,拳头忽然收势,角度刁钻变换,从一边再度袭来!


    邱明泉把心一横,拼着小腹受了这一拳,飞起一脚,直接就踢向了封睿的小腿。


    两个人挨得太近,这一下交手就都没能躲过去。封睿一咧嘴,小腿上狠狠钝疼传来,直疼得差点站立不稳,再看邱明泉,却更是煞白了脸。


    腹部一阵翻江倒海的闷痛袭来,早上吃的饭似乎都要呕吐出来。邱明泉苦笑着半弯下腰,企图等待疼痛过去。


    封睿咬牙忍住腿上的痛,面无表情,冷冷看着邱明泉蜷缩着身体。


    虽然已经长高了不少,可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张眉清目秀的脸。这个心狠手辣的小骗子,和上次一样,踹起人来利索得很啊!


    这样因为疼痛闭着眼的时候,就看不清那双黑潭般的晶莹眸子了,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刷子,密密地覆盖在秀挺的鼻梁两边。


    少年封睿莫名其妙地,就想起来那年初见时,他那因为冬日寒风而显得红扑扑的脸色来。


    看着邱明泉那隐忍痛楚的模样,他忽然有点微微的后悔。不该这么用力的,生气之下,自己是不是太没有轻重了?


    板着脸,他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眼前少年的脸颊,从牙缝里逼出了几个字:“别装死,给我睁眼。”


    ……邱明泉猛地睁开眼,白皙的脸上顷刻间布满了红晕,心里又是哭笑不得,又是不知所措。


    真是要命,这小一号的封大总裁怎么这么睚眦必报,这么不可理喻呢?


    “你们在干什么?!不准打架!”楼梯口忽然传来一声大喝,一位老师正好路过,一眼看到情形似乎不对,赶紧快步走了过来。


    封睿飞快地一弯腰,捞起了邱明泉,手腕亲热地攥住了他的胳臂,冲着老师露出了一个温文尔雅的标准微笑。


    “老师,这位同学忽然有点肚子疼,我有点担心他。”


    老师狐疑地走近,看着封睿那俊美礼貌的微笑,心里好感顿生,转向邱明泉:“要紧吗?疼得厉害的话,叫这位同学扶你去医务室看看。“


    邱明泉苦笑着抬起头:“谢谢老师,我没事,现在好多了。”


    他淡淡瞥了身边的封睿一眼:算了,不和小孩子计较。自己好歹是个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封:禅师,我中考被人压了28分,我很迷惘,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


    远慧禅师:(慈爱地)孩子,你不是被别人压了,是被你自己。


    小封:(参详许久,若有所思)禅师的意思是否是说,世界上优秀的人很多,我们不要和别人比,只需要超越自己,挑战自我即可?


    远慧禅师:(怜悯地)不,我特么的说的就是……真的是你自己压了你自己。


    第36章 前尘旧事


    封睿走进高一1班的教室时, 班主任已经开始按照点名册在点名, 毫无意外地, 在一片掌声和女孩们偷偷的艳羡目光里,班长的头衔落在了他的头上。


    “下面, 班长同学负责找几个男生去搬教材,就在行政楼的教材科。”班主任是位中年男老师,口气相貌倒是和气。


    向城立刻站了起来, 笑嘻嘻地跟在了封睿身后:“我给班长帮忙去。”


    跟在封睿身后,向城忽然狐疑地看了看:“睿哥,你的腿怎么了?怎么有点一瘸一拐的?”


    “……”封睿眉头跳了跳, 忍着小腿上的疼痛,面无表情, “下楼崴了。”


    封睿带着几名身体强健些的男生找到教材科时, 有的班级已经开始在里面忙碌了。


    封睿冷冷站在门口, 看着里面忙前忙后的那个熟悉身影,终于忍不住, 抓住了身边的隔壁班学生, 皱眉低声问:“那边那个人,为什么在这里?”


    那个可恨的家伙, 看上去, 竟然在点数和签字?!


    肤色微黑的健壮大男生挠挠头:“他是我们二班的班长邱明泉呀, 入学总分全校第一的呢!”


    封睿猛然一怔,竟然呆在了那里。


    ——什么?!这个小骗子就是那个成绩优异到吓人的第一名?


    向城充满好奇地往那边看了一眼:那个高出睿哥28分的贫困生?


    这一瞧,他就有点愣了。半晌扭过头, 他困惑地看了看封睿,一看到封睿那双冷冰冰的眸子,他就全然明白了。


    ——还真是那个小贼!


    邱明泉正弯腰搬了一大捆书,忽然地背上就是一痛,一只拳头就直直地砸了上来,手里的教材“哗啦啦”散了一地。


    邱明泉猝不及防,手里又搬着东西,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哎哎,你谁啊?怎么打人!”2班的几个学生惊叫起来。


    邱明泉蒙然扭头,一眼就对上了向城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气势汹汹。


    那个健朗高大的男生挤了过来,不满地挡住了向城:“你什么人啊?怎么打我们班的人!”


    邱明泉刚刚被任命为班长,人又温和俊秀,很容易就得人好感,这种半大的学生又是正集体抱团的时候,向城这样一来,立马就吸引了不少仇恨。


    “打他算是好的,我还要踹这个骗子呢!……”向城嚣张地飞起一脚,就要向邱明泉踢去,邱明泉这一下有了防备,翻身躲过,随手拿起一本厚厚的教科书,手疾眼快就往他脚踝上一拍。


    “啪”的一声,听着不重,可是向城却觉得整条腿一麻,踉跄地狼狈一歪,直接就跪了下来。


    该死,正好敲中了他的麻筋!


    那个高大男生一愣,实在忍不住,哈哈狂笑起来:“哎呀,爱妾平身,别跪了快起来。”


    “我草你找死!”向城长相俊美,可是从小被封睿带的,也沾染了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暴脾气,被这男生一打岔立刻就忘了邱明泉,气得一边跳脚,一边就要扑上去冲着那男生开战。


    旁边分发教材的教材科老师可急了:“怎么回事!一上来就打架,那个同学哪个班级的,想干什么?!”


    封睿伸手拉住了张牙舞爪的向城,眉头轻挑:“急什么,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呢。”


    高大英挺的少年站在教材科门口,阳光从他背后射来,黑发上跳动着点点金光,露出的笑容格外灿烂,又冰冷。


    然后,他向着对面的邱明泉伸出了手,轻轻一握:“2班班长?总分第一?那以后可要多多指教。”


    ……


    继光中学的高中部,开学军训在即,下午分发教材、开班会,很快就放了学。


    邱明泉踩着刚刚新买的一辆26型金狮自行车,足足骑了半个多小时,才骑到了家。


    站在水池边,邱明泉一边洗着被弄脏的衣服,一边在心里疯狂地吐槽:“你这人怎么这样!动不动就拳打脚踢的,你和你那发小,哪里是学霸,明明是学校霸王啊!”


    才第一天,又分别挨了那两人一拳,小腹和腰间到现在还隐约作疼。


    果然,掀开背心一看,身上青了两块。


    封大总裁饶有兴趣地听完了邱明泉的遭遇,感叹不已:“你也没吃亏啊,向城不是都被你打跪了吗?我教了你那么多防身格斗的基本招数,又不是白教的。”


    “打回去是打回去了,这仇也更大了啊!我踢了你一脚,估计他回去也得青一块。”邱明泉哼了一声,想着教材科里小封睿那微微瘸着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哎呀,我记得我高中时很高冷的,并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怎么现在变了脾性呢。你注意观察我,看上去好像很温柔,其实我谁都瞧不起。”


    “行了,惹不起,我躲着你总行了吧!”


    封睿微微一笑:“那倒不用,我以后啊,不会再打你一手指头了。”


    邱明泉可不信:“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现在的他!”


    封睿淡淡道:“我既然知道了你是全年级第一,那么以后,就绝不会再动手了。因为明明是以前的恩怨,要再动手的话,可别人看起来,那就是我因为嫉妒不服你的成绩,才会这样做的,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邱明泉撇撇嘴:“好吧,你比较了解你自己。”


    封睿耐心地解释着:“我这人呢,从来也不是什么温柔体贴的好人。就算对人表面上彬彬有礼的,可心里可是觉得他们都成绩差、智商低,还喜欢巴结我,特没劲。可是你这一出现,那就会严重威胁到了他的自尊和地位。”


    邱明泉抓狂:“到底是他还是你?”


    这混乱的主语!


    封睿叹了口气:“我也很迷惘啊。貌似那就是过去的我,可是由于出现了平行时空,微历史发生了改变,我也很难说清楚,那个小家伙是‘我’,还是一个和我完全独立的‘他’呢?”


    邱明泉用力搓着衣服:“不管了,反正我得离你远点。”


    封睿立刻表示反对:“说好的,你要和我处好关系,帮我继续联系我家人呢!”


    “封总啊,你看看我这一身伤,怎么和你处好关系?”邱明泉抓狂地喊,“他现在一心认定我是骗子,我怎么解释啊?!”


    “你让我想想。”封大总裁沉吟,迅速地出着主意,“我这人不喜欢和那些唯唯诺诺的人打交道,从小看得太多了,要想接近我,你得表现出出众的、叫他另眼相看的东西。”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起码,你得和他针锋相对,而不是俯首称臣。”


    邱明泉:“……滚蛋吧,谁要和你针锋相对,不想活了吗!”


    封睿乐呵呵地:“承认吧,因为那就是我,所以你根本对他生不起来气,对吧?”


    邱明泉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得不说,封睿分析能力极强,直直洞察人心。


    已经和封大总裁朝夕相处甚至同甘共苦了这么久,正如他所说的,一想到面前这个高冷难搞的小号封睿就是封大总裁的少年版,邱明泉的心里,总是有种若有若无的亲近。


    “另外,每天的锻炼计划不能停,你也知道的,向城和我都参加过武术、散打、格斗训练,你要想不被他俩打死,还是得抓紧练习。”


    邱明泉刚刚还觉得亲近的心一下又冷了,忍无可忍:“你们俩真是狼狈为奸、作恶多端!干嘛动不动就打人的?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封睿沉默了一下,语气有点无奈:“也不怪他,怪我。”


    “啊,什么?”邱明泉诧异了。


    封睿叹了口气:“他爱打架,是我逼出来的。”


    “哦,你的爱好还真特殊啊。”邱明泉嘟囔着。


    封睿顿了顿,苦笑一声:“向城小时候从乡下被接过来向伯伯身边,瘦小又秀气,长得跟个女孩子似的,还说着满嘴乡音土话。别人说话他固然听不懂,他一开口,别的小孩子就嘲笑他。幼儿园里这种地方,小孩子又不懂事,欺负这种外地新来的孩子,那还不是常事吗?”


    邱明泉呆呆地愣住了,半晌才低声道:“嗯,我明白的。”


    他小时候,何尝不也是常常这样被欺负呢?野种野种地叫着,小小的孩子从害怕孤独到难过麻木,慢慢也就习惯了。


    “他那时候,刚从死去的娘身边到了这陌生的地方,又被欺负得狠,就有点轻微的自闭,回家总是呆呆的一句不吭。韦阿姨给他洗澡时,发现他身上很多青紫,这就急了,可是大人也不能时刻护着他,就专门到我家来,一再拜托我在幼儿园照顾他。”


    “啊……那你好好保护他了吧,一定做得很好。”


    “我才懒得麻烦呢,直接冲到隔壁小班,正看到他被人围着吐口水,骂他是野孩子,我就冲过去把那群孩子狠狠揍了个人仰马翻,打得整个小班一片鬼哭狼嚎。”


    邱明泉扑哧一笑:“你是霸王龙吗?”


    封睿叹了一声:“一直到我连着帮他狠狠教训了几次小朋友之后,才没人敢欺负他了。他就开始天天跟着我,怯生生的,像个小尾巴一样。”


    邱明泉怔怔听着,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难受:就算向元涛夫妻在家里对他再好,在外面,这么小的孩子,心灵的彷徨和伤痛又怎么避免得了?


    “说真的,我那时候孩子王嘛,天天带着人爬高上低的,还挺烦这个没用的小尾巴,可是毕竟是韦阿姨拜托的,我妈也一再叮嘱,我瞧着不是办法,就开始带着他打架。他一开始不敢,我就把打他的孩子给按在地上,逼着他过来揍人。这样过了好几次,他才慢慢敢还手了。”


    邱明泉轻笑一声:“就学着你那好勇斗狠的脾气了呗,原来他的坏脾气都是你教的。”


    “不然能怎样?不教他狠狠打回去,我还能护着他一辈子不成?这个世道,要想不被人欺负,就得自己厉害啊。”封睿理直气壮,“我有错吗?”


    邱明泉叹了口气:“也不算错吧。我小时候,要是遇到你这样的孩子王愿意护着我,那我一定也会感激涕零,特别崇拜的。”


    只可惜,他的前世并没有遇到这样的一个邻家好哥哥。


    想着想着,邱明泉恍惚觉得,那个向城好像也没有那么蛮不讲理了呢。


    封睿轻描淡写地道:“所以任何时候,还是要自己变强。来吧,先做完今天的训练。”


    这两年来,封睿给他制订了极为科学和严格的身体锻炼计划,力量、格斗、灵敏度……现在的邱明泉,就算没有封睿上身,对付普通的成年人也是没有任何问题。


    “良好的体力是成功的前提条件之一,我可不想我的宿主虚弱德随时能昏倒过去!”封睿振振有词,指挥着邱明泉一丝不苟地进行整套健身动作,“这套动作训练胸肌,这套锻炼腹肌。嗯,这一组有效加强臂力,这个嘛……”


    他顿了顿,轻描淡写地道:“也做做吧。”


    “那这一组到底干吗的?”邱明泉一边气喘吁吁地做着俯卧撑,一边回忆着做了很久的下一组动作。


    封大总裁一反常态地没有立刻解答,半天才含糊道:“锻炼背部下方肌肉的弯曲和伸展、臀屈肌的协助绷紧什么的。”


    “啊?”邱明泉懵懵懂懂的。


    封大总裁冷哼一声:“性交时的骨盆移动,怎么,男人不该锻炼相应能力吗?”


    邱明泉一口气岔住,就没撑住这个俯卧撑,红着脸猛地摔在了地上!


    好半天,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我没记错的话,你前世也是三十岁的老男人了。”封睿看着他那窘态毕现的神情,忽然恶作剧的心思冒出来,邪恶地笑了笑,“总不会是个处男吧?”


    ……半晌过后,封大总裁看着邱明泉那涨得血红的脸,倒吸口冷气:“对哦,你前世穷得没结过婚,还真是啊?”


    邱明泉又羞又恼,脸好像火辣辣地发烫,前一世的记忆潮涌一样涌上来。


    是的,从中学辍学开始,他就负担起了赡养家人的重担,没有学历,人又不够伶俐,挣扎在社会的最底层,生活几乎压得他喘息不过来,记忆中……的确没有过什么和异性温存过的时光。


    好像在二十五六岁时,也曾经有个在餐馆打工的外地女孩子对他表示过一点朦朦胧胧的好感,可是很快地,那姑娘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后,就渐渐疏远了他。


    他如今隐约只记得,那姑娘是爱干净的,依偎过来时,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廉价洗发水的橘子清香。


    有好久,他的鼻翼间都萦绕着那种味道,那曾是他人生中少有的温情。可那种被遗弃的难过也很快也就淡去了,生活的疲倦远远超过了这些风花雪月,也早早地浇灭了身体那些堪称奢侈的欲望。


    没有过和女人亲昵接触的体验,更没有舍得像工友一样去尝尝那些廉价的一夜新鲜。


    前世的邱明泉,还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处男。


    ……


    “一二一!一二一!……”整齐的军训口号在操场上响着,几个班的教官各自领着队伍,在秋老虎的炎炎烈日下毫不留情地操练。


    和大学长达一个月的军训不同,继光高中的军训只有一个星期,也无须需住校。因为校名的缘故,对烈士的缅怀和纪念才保留了这个传统。


    邱明泉站在队列最前方,额头的汗水已经流到了眼里,可是他依旧身形笔直,纹丝不动。


    “今天是最后一天,接下来是检验大家成果的时候了!”总教官中气十足地开始训话,“四个班,集体跑步绕操场十周!最后哪个班跑完全程的人最多,就是优胜!”


    几个班级的教官同时吼着下了指令:“跑步走!优胜的有奖励!”


    顿时,四个班级的学生方队里,响起了一阵压抑的哀叹,十圈!?刚刚在烈日下走正步,都快要虚脱了,现在十圈跑下来,还有命吗?


    邱明泉一声不响,站在队伍最前方,开始迈着匀速的步子领跑。不远处,封睿扬了扬眉毛,也开始加速。


    一圈,又一圈。


    ……很快,有人开始掉队,渐渐地开始有人彻底放弃,在操场边瘫成一团,立刻被教官铁青着脸拎到了一边。


    四五圈过后,各个班级里能维持在跑步队伍里的,都是剩下了一半不到。毕竟是天天把学习放在第一位的学生,大部分人都是四肢不勤、体质孱弱,这小强度的训练已经叫他们原形毕露。


    越来越多的学生喘着气大汗淋漓地离开了队伍,而1班和2班的队伍,却明显比另外两个班整齐有序。


    因为两个班的班长,都还跑在最前面!


    作者有话要说:  明泉:这组动作,到底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你自己将来爽,你倒说说。


    封总:你说啥,风太大听不清……


    第37章 军训体罚


    有人匀速领头, 后面的追赶者就会有目标、有统一的步调, 另外两个班的班长早已经狼狈不堪地退出, 导致后面一团散沙,跑得乱糟糟的不成队形。


    反观另外两个班的班长, 一直匀速领跑,矫健的身影在最前方,从未露出过一丝疲态。


    封睿目不斜视, 眼角的余光却悄然瞥向了另一边,嘴角浮起微微的轻视。——那个小骗子,看上去不紧不慢, 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


    “睿哥,我们再加快点, 甩了他们!”向城的脸上大汗淋漓, 可是黑亮眼睛里却闪着光。


    封睿微微一笑, 修长的大腿猛然提速,开始向前加速。


    已经过了七八圈, 两个班级四五十人的队伍, 都只剩下了十来个人,封睿和向城这忽然发力, 立刻就将邱明泉带领的2班队伍远远甩在了身后。


    向城神采飞扬地一甩头发, 发出一声得意的轻笑:“哈, 垃圾!”


    他们身后的十来位同学咬紧牙关,死死地跟着封睿,可是呼吸却越发急促。本来就是硬撑着, 靠着意志勉强跟上匀速前进,封睿和向城生龙活虎地这样一冲,终于成了压垮队伍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行了……呜呜呜。”有一个人终于放弃了,小声啜泣地瘫了下来,很快,又接着有几个停下了脚步。


    他们身后几十米,邱明泉却依旧不紧不慢,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前方封睿他们的加速。


    “大家坚持住,跟着我,还有最后一圈半,一定可以的!”邱明泉扭过头,轻声给大家打气,水一样的汗在脸上流下来,流进了修长的脖颈。


    得益于这两三年不停地外出奔走,还有封大总裁近乎魔鬼般的体能和格斗训练,如今的邱明泉,明显感觉自己和记忆中比起来,有了不小的改变。


    前世的这个时候,他体格瘦弱,发育不够,可是现在个子足足高了十公分,胳膊和腰身都更加匀称,少年的柔韧和健美正悄然显现。


    他的身边,生活委员韩立寸步不离,古铜色的脸上也是汗水淋漓。他就是那天在教材科帮着邱明泉说话的男生,个子又高又结实,一看就是体育健将,体格也极好。


    “大家加油!我们班一定能赢!”他也大声鼓着气,不服气地看着前方封睿一骑绝尘的背影,“班长我们也追吧!”


    “不,匀速就好。我们要保证的是所有人不掉队,是整体的胜利。”邱明泉平静地道,微微喘息着,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封睿。


    ——赢过他,引起他的注意,而不是俯首称臣。封大总裁的警告在他耳边回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有半圈,封睿回过头,忽然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糟糕,他和向城遥遥领先后,身后的队员们已经脱离了他们,三三两两地散在了路途中,剩下的还不到五六个人。


    相反,2班的队伍虽然比他们慢,可是整体队形依旧整齐,紧紧跟着那个可恶的家伙后面,足足有十几个!


    那个家伙……居然也还在坚持!


    就好像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邱明泉忽然抬起头,遥遥看向了他,然后在封睿的注视中,他嘴角微微一勾。


    “大家冲刺吧!还剩最后的半圈,谁也不要放弃!”他忽然提高了声音,“韩立,大家交给你了。”


    说完了这句,他忽然迈开了双腿,开始拼尽全力加速!


    “班长加油!赶上去!”早已放弃的2班同学站在操场边,兴奋无比,开始尖叫。


    “嗷嗷嗷!班长快跑!”1班的学生也开始狂叫,自己班眼看着总人数已经完败,绝不能再让第一名被夺走啊!


    向城听到尖叫,一回头,猛吃了一惊——我操那个骗子什么时候就在身后十几步了!?


    可是已经跑了这么久,任谁也是靠着意志在强撑,向城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想要拉开,可是身后的邱明泉,却依旧在缩短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十米,五米……终于,邱明泉激烈地喘着气,超过了排在第二的向城!


    “啊啊!班长好厉害!”2班的女生们忍不住高声尖叫,就连男生们也开始大声鼓噪。


    封睿眉头一跳,再也不敢留力等待向城,身后越来越近的那个身影,已经给了他巨大的危机。


    再也不回头,他望着前方,也开始发力狂奔!


    跑道上,邱明泉的身影已经和封睿紧紧贴身,两道同样矫健的身影都在全力奔跑。


    远远看去,一个健朗高大,一个修长鹤立,齐头并进奋力奔跑,就像这晚夏中最亮丽的一道风景。


    终点就在眼前,气氛燃烧到了极点。操场两边,无数学生在尖叫,就连早已出局的3班和4班的学生们,也在选择站队。


    “我觉得1班的封睿班长好帅啊……”有女生小声地喃喃道,痴痴地看着远方。


    “那当然!没想到学习那么好,体育也这么棒哎。哎……怎么就不在我们班呢?”有人唉声叹气。


    她身边,却有别的女生小声呢喃:“可是,我觉得2班班长也一样棒啊,而且他入学成绩第一呢。”


    “也是啊……”


    封睿恼火地往旁边一看,心中又气又惊。


    刚刚过早地加速,有点透支了爆发力,他能感觉到身体也快要到了极限。可是旁边那个如影随形的家伙就像一道催命符,在他稍微有一丝懈怠时,就能隐约赶超,叫他丝毫不敢松懈。


    拼了!他暗暗咬牙,猛地再度拼尽全力,终于第一个冲过了终点!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随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强忍住疯狂心跳,淡淡地看向身后急冲而来的邱明泉。


    嘴角刚刚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可是那笑意却凝固在了嘴角。


    ——不远处,2班的十几个人的队伍在班委韩立的带领下,也全都到达了终点,正一个个踉踉跄跄地奔来。


    而身边的邱明泉,嘴角含笑,眼中有明亮的光彩,根本没有看向他,却转身跑向了他们班的同学。


    “我们赢了!班长!”一群学生狂喜地围上来,甚至有人一把抱住了邱明泉,嘻嘻哈哈地搂在了一起。


    向城沉默着来到封睿身边,忽然伸出脚,狠狠地踢飞了一块石头。


    他心情不好,本是无意,可是石头没有准头,恰好飞向了2班的庆祝队伍中,砸在了韩立的背上。


    “哎呀!”韩立吃疼,生气地回身,“谁?这么不要脸,输了还搞偷袭?!”


    1班的男生看着他们庆祝本就不爽,班里的一个班干叫作朱林的,就阴阳怪气地嗤笑了一声:“又不是故意的,一块小石头,有那么娇嫩?”


    韩立可不乐意了,立刻就转身走来,铁塔一样的身子杵在1班的男生群里:“到底谁干的?”


    向城眉峰一挑:“是我,怎么样?”


    韩立歪着头看着他,真讨厌啊又是这个小白脸!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向城那白皙漂亮的小脸,忽然邪气一笑:“可真不是我娇嫩啊,大家来评评理,到底谁更娇嫩?”


    “哈哈哈!”2班的男生们立刻配合着,看着向城那俊美的长相,不怀好意地狂笑起来。


    “咣当”一拳,向城已经沉着脸,打了过去!


    他长相秀美精致,小时候就像个小姑娘一样文静,不知道因为这个被小孩子们嘲笑欺负过多少次,自然而然就落下了听不得这个的病根儿。


    跟着封睿学会了打架,再加上警察世家的气氛,又天天跟着向元涛手下的兵蛋子混,多少也沾染了一点部队里的熏陶,用拳头说话、而不是动口讲道理,那可是从小到大信奉的真理。


    这韩立一讥讽这个,可就正捅了蚂蜂窝,可韩立也不是好惹的人,原本就是他有理,这一下忽然被打,哪里忍得住。


    “你个兔崽子还先打人?!无耻啊你!”他飞扑过来,抬脚就踢。


    封睿眉头紧皱,正要上去阻止,可是朱林却吼了一嗓子:“啊啊,2班的人打人啦!”


    韩立只逮着向城打,他个子高力气大,贴身近缠,向城毕竟力气小点,这就吃了亏。


    封睿冷眼看着,终于忍耐不住,瞅准空子急袭而去,从侧边挡住了韩立的一脚。他正要驾轻就熟地再补上一拳,可是混乱中,手腕却猛地一紧,被人擒住了。


    扭头一看,竟然是眼神冷静的邱明泉。


    “是你们先动手打人的,没有错吧?拉偏架就不对了。”他深深望着封睿,声音不大,剑眉轻锁。


    封睿看着他冷静温和的眼神,火气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变得有点不能控制。


    “你倒是很会护着你们班的人啊。”他冷冷道,手腕忽然一抖,刁钻地挣脱了邱明泉,头也不回,一拳准确击向了韩立面门,“就看你护不护得住?”


    韩立蒙了,一个大高个接连被人连着欺负,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怒吼一声就一脚踹向封睿:“我草,你们1班的都是会偷袭的贱人吗!”


    2班的一堆人终于都闹哄哄地扑了过来:“干什么干什么,输了就打人啊!”


    “呸,谁输了,我们班长才是真第一!”有人推搡,有人趁机出黑拳,热闹无比。


    一边的几个教官脸上挂着冷笑,看着一群无法无天的东西,终于,一片闹哄中,总教官炸雷般的怒吼猝然响起。


    “造反了是不是?一个个都还很有精力?!”


    ……


    下午两三点的太阳,依旧火辣辣的。操场上,参与打架的五六个人笔直站着,直挺挺地暴晒在太阳下。


    “2班获得整体优胜!3班和4班其次,1班成绩最后!”总教官怒气冲冲地站在几个人面前,“个人得了第一,可你们的团队呢?班长还带头打架,你们应该感到羞耻!……”


    “报告教官,我们邱班长不该罚站!”韩立梗着脖子,忽然大吼,“他是来拉架的!”


    教官哼了一声,看向了众人:“2班班长参加打架了吗?!”


    1班的朱林忽然开口:“我看到他动手了,还打了我们班长封睿!”


    邱明泉在他身边站着,有点意外地看了看他,自己明明只阻止了一下封睿,这个人还真会胡说八道,随便诬赖人。


    教官拧着眉,看向了封睿:“是不是真的?!”


    一时间,操场上有片刻的寂静,所有人都看着封睿。


    封睿淡淡抬起头,斜眼瞥了一眼邱明泉,然后缓缓地沉声开口:“没有,他的确没打架,是我跟着动手,他是来拉架的。”


    朱林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充满羞恼——神经病,自己明明在帮他坑人,不领情就算了,还卖了他!


    要不是知道他家里背景、存心巴结的话,他才懒得贴上去,他恨恨地想。看着邱明泉的目光就带了些阴沉。


    向城抿着嘴,心里虽然恨不得那个小骗子一起陪罚站,可是封睿的回答却在他意料之内,睿哥可从来都是光明磊落的人!


    他充满鄙夷地斜睨了朱林一眼,打架就打架,栽赃陷害玩阴的,算什么本事?


    “报告教官,是我最先动手的,我错了!”他也昂首挺胸,“罚我就是了,不关我们班同学的事!”


    总教官气急反笑:“现在一个个的知道团队精神了?这不是团队,这是抱团的小团体!一个个都给我站直了,别怂得像是要瘫下去!”


    他点了点邱明泉:“——出列!”


    看着一开始就没有辩解过的邱明泉,他满意地点点头:“你很好,去那边休息!剩下都给我罚站一小时!”


    知了在学校的树上不停地鸣叫,被十圈长跑吸干了精力体力的学生们都被恩准休息,树荫下,歪歪倒倒地躺了一地。


    “哎,你说我们封班长还真厉害,跑了十圈,得了第一,还打了一架,现在晒成这样,还他妈的站得笔直!”几个1班的男生一脸敬佩。


    “那个向城也厉害啊。瞧着长得跟个女生似的,刚刚打架,妈呀那叫一个狠!”有人缩了缩脖子,“我瞧他站得也一点不输范儿!”


    封睿和向城笔直站着,韩立在一边大大咧咧地瞥了他们一眼,厌烦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朱林则一脸阴沉,冷着脸在一边站着。


    封睿却像完全不在意似的,眼观鼻、鼻观心地立成了一根标枪,冷漠的目光,却再次飘向了远处的2班人群。


    那边,邱明泉被一堆人围在中间,不知道有人说了什么,他正微微一笑,眉目分明,笑得开心又温柔。


    然后,他站起身,带着两三个男生走向了一边的小卖部,再回来时,几个人手里抬着整整两大箱冰镇的汽水。


    欢呼声瞬间从2班的人群中响了起来:“班长请客啊,班长武威!”


    封睿恼火地一蹙眉,心里不舒服极了。


    ——该死,他本来也这样想的,等到休息时请大家吃雪糕或者汽水,从小到大,他不知道用这种法子收买过多少人心,树立过多少次威信,这一次竟然叫这小子抢了风头去!


    向城目瞪口呆,狐疑地小声道:“睿哥,你妈不是说,他是贫困生名额才跨区进学校的吗?这算贫困?”


    忽然眼睛一亮,他喃喃道:“该不会是又是假的,骗补助的吧?”


    一边的韩立侧耳听着,眉头一皱,冷声讥讽:“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向城怒目回瞪,小声骂:“滚!关你屁事?”


    两个人虽然都压低了声音,可是一边的朱林却听得一清二楚,眼皮一翻,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的邱明泉。


    封睿正嘴唇干裂,只觉得喉咙像是要冒出烟来,可就在这时,远远地,邱明泉却冲着他们这边举起两瓶汽水。


    虽然隔了老远,可是渴极了的封睿似乎觉得,能看到那瓶内晶莹的冰气泡,正在顽皮地一串串在玻璃壁上悄然升起。


    “给你们留了两瓶!……”邱明泉眉眼弯弯,含着笑喊道。


    封睿一愣,望着那清凉笑意,忽然就有点怔忪。


    这算是主动示好吗?……唔,看在他这么低声下气的份上,以后似乎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和平共处。


    可是身边,一句大喝却瞬间击破了他自作多情的误会。


    韩立扯着嗓子嚎了一声:“好,班长给我们留着,等我们罚完了去喝!”


    封睿僵直了背脊,望着身边两个2班的人,忽然牙齿根有点发痒,心中瞬间起起落落了几个来回。


    ——他收回刚才的想法,不和那个耀武扬威的小骗子死磕到底,彻底在各方面碾压,他就不姓封!


    ……


    第38章 终于拆迁啦!


    校门口, 罕见地停了一辆来接人的丰田皇冠, 里面坐着两个女人。


    前座的刘淑雁丽质逼人, 明艳的脸上有种恬然的温柔,后座的女人年纪和她差不多, 戴着眼镜,气质清冷得多,说话倒也同样地轻声慢语, 正是向元涛的夫人,在高校任教物理学的韦青。


    “明丽已经去报到了?”刘淑雁笑吟吟地问,“燕京大学的高材生啊。”


    韦青笑了笑:“刚刚送她去报到回来, 她死命说是自己能行,元涛也叫我不要去, 叫她自己锻炼着独立。可是啊……还是有点舍不得。”


    向明丽是她亲生的女儿, 智商遗传了母亲的聪慧, 成绩一直极好。今年刚考上燕京大学的生物专业,向元涛表面上不溺爱女儿, 其实天下哪有不疼子女的父母呢, 嘴上叫韦青别去送报到,可是韦青坚持, 他也就不说话了。


    “明丽这孩子单纯又善良, 放心吧, 会很快适应大学生活的。”刘淑雁知道她舍不得女儿远离视线,出声安慰,“我们要习惯啊, 再过几年,向城和睿儿也要离开家了呢。”


    今天是军训结束的最后一天,刘淑雁在家待着,忍不住就亲自开了车来接儿子,恰好出门遇见从燕京回来的韦青,便做了伴。


    韦青点点头:“是啊,真快。”


    半晌,她眉头轻皱:“我倒是有点发愁,向城不是特别爱学习,将来走什么路,我们也没有想好。”


    她是个温柔的好母亲,可是平时学术研究比较费心,为人也天性清冷,面对恩人遗孤这样的养子,向城又天生敏感,母子俩虽然和睦融洽,可是对着他,韦青就总有点不太能放开手脚管束。


    刘淑雁知道她家的情况,也就安慰着:“不急,向城虽然调皮,可是也不是个糊涂孩子,等高中上完,自然知道偏科哪边了。”


    正说着,不远处的校门里就涌出来一群身着绿军装的孩子,服装一致,看上去简直一模一样,其中两个就一眼瞧见了车,快步走了过来。


    拉开车门上了车,封睿和向城钻了进来。


    “妈,您怎么来了!”向城有点惊喜,坐到了韦青身边,不好意思地赶紧擦擦汗,“军训了一天,全身都是汗。”


    韦青温和地掏出手绢帮他擦了擦:“我送你姐,刚从车站回来。”


    封睿也点点头:“韦阿姨好。”


    刘淑雁一眼就看出来两个男孩气色不对,嘴唇都干得蜕了皮,形容也有点枯萎,赶紧拿了两瓶特意冰好的汽水心疼地递过去:“怎么搞的,军训不给喝水的吗?”


    封睿盯着那瓶汽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淡淡扬眉:“没事,训练而已。”


    向城接过汽水,“咕嘟咕嘟”地猛灌,萎靡的神色才鲜活起来,忽然就想起了什么:“刘阿姨,您上次说,我们这一届第一名那个,是贫困生?”


    刘淑雁随口道:“是啊,我问过刘校长,本来跨区是不接收入学的,可是贫困生会有名额。怎么了?”


    向城愤愤嘀咕:“就是那个叫邱明泉的,奇怪得很!今天一下子拿了不少钱请同学的客呢,一定是假的贫困生资料!”


    韦青皱了皱眉,听到明泉这个名字时,神色不知怎么,有点些许地出神。半晌才淡淡柔声道:“小城,不要管别人的事,我们做好自己就行了。”


    向城这才悻悻地应了,心里还是有点不服气。


    说是贫困生,可是一出手,就是整整几大箱汽水,这怎么对得上呢!要是假的,那不就是骗人吗!


    汽车一路开回家,向城跟着封睿去了隔壁,正要像往常一样钻进二楼封睿的房间玩儿,封睿却恹恹地挥挥手:“我今天要看书,你回家去吧。”


    “还没上课呢,看什么书?”向城诧异地问,封睿天资过人天生学霸,很少有什么预习功课的习惯,怎么今天转了性?


    封睿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独自上了楼去。


    向城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终于隐约猜到了什么——那个高了睿哥28分的家伙,居然给了他这么大的压力?!


    ……


    此刻的邱明泉,则正骑着车往家里奔,路途实在有点远,白天跑了十圈当时只觉得累,现在腿肚子终于开始酸痛到几乎痉挛。


    一路上,封大总裁饶有兴趣地听完了今天一天的事,自从在一个操场里,他就又连着吊坠一起消失了,对于这些自然全无所知。


    “干得好!”他兴致勃勃,“要是你让着他、顺着他,他立马就觉得你泯然众人,估计连理你的心都没有。现在这样处处压他一头,才能叫他时刻如坐针毡。”


    邱明泉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你对于打击自己,显得很有乐趣?”


    封大总裁哼了哼:“呵呵,那个我,和现在的我就是两个个体。我这是敲打锤炼他,给他点挫折教育。”


    “既然是两个个体,那我还是别和他有交集吧。”邱明泉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我离小时候的你远远的,不是更好?”


    封睿不吭声了,半晌幽怨地低沉道:“随便你,反正我也不能左右你的行为。你遇见他的时候,我就消失了,你要刻意远离他,我又能说什么?”


    邱明泉长长叹息一声,又回到老话题了似乎:“好好好,我一定按照你的要求,用心接近他,总行了吧?”


    “争取一年内搞好关系。”


    “行。”


    “两年内登堂入室,能到我家去。”


    “这会儿又成你家了?不是‘我’家?”邱明泉吐槽。


    骑着车,好不容易才忍着酸痛骑到家,已经到了晚饭的点。和以往一样,他直接去了刘琴花家。


    一进门,两家人已经围坐在一起,就等他洗手吃饭了,邱明泉仔细一看,就发现了大家脸上有点奇异的神情。


    像是惊喜,又有点忐忑。


    “明泉啊,今儿区里来工作人员了。”刘琴花给他端过来一碗白饭,桌上四个菜分量都足,示意他一边吃一边说,“区里来人,这次是正式的文件,说是真的要开发这一片了,动员我们搬迁,给的条件挺好。”


    邱明泉不动声色地问:“什么条件?”


    刘爸爸接口道:“说是大概能给1500-1800元一平。我们这些房子真要是卖,也就是最多1000块了吧?”


    邱明泉沉吟一下,在心里迅速地和封睿合计了一下,不得不说,这个价格非常公允,这时的房屋大多是简单白墙,没有装修损耗。


    按照这个几乎翻倍的价格,其实已经考虑了搬家的成本,还给了相当大的新区发展的溢价。


    “很好啊,大家都应该很满意吧?”他问。


    刘琴花有点忐忑地道:“已经高得有点不能相信了。不过真的拿了钱,就得另外买房子,这……可就真的要分开了啊。”


    大杂院里虽然脏乱,可是这些邻居很多年都住在一起,有的亲眼看着邻居家的孩子出生、上学,甚至结婚生子,一时间说要各奔东西,难免有点心慌和不安。


    “对了,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动迁?”邱明泉想了想。


    邱爷爷闷头吃着饭,接了一句:“说是留给大家足够的时间找房子,补偿的钱,大概在年底到位。大概到明年春节后,希望大家搬走。”


    邱明泉点点头,这个时间点非常厚道和公允,而封睿和他提到的一个重要时间点,也就在年底。一旦年底过后,他手里的金钱即将面临新一轮的上涨,到时候再买房子,也是完全来得及。


    邱奶奶却有点愁眉紧锁:“我们家就那么十几平米的房子,拿了钱,到别处也就能换个二十平米,可是现在的房子,好像很少有这么小的吧?”


    邱明泉笑眯眯地给奶奶夹了一筷子豆角肉丝:“不急,我去找找看房源。刘婶啊,你们家怎么打算?”


    刘琴花叹了口气:“我和你叔叔商量了一下,打算买套小的,省下的钱存着给你东风哥将来娶媳妇,这眼见着,都二十多了。”


    刘东风脸顿时红了:“我不要,我才二十,还早着呢!”


    邱明泉笑嘻嘻地看着刘琴花:“刘婶啊,我觉得,您可千万别留着钱。依我的意思,能买多大就买多大,甚至可以借钱买套大的。”


    90年代初,东申市的房产价格随着改革开放的腾飞,已经逐渐开始了大城市应有的迹象,开始悄然涨价。


    这个时候留着钱,等来的不仅是再也买不到的房子,还有可能等来90年代初的高通胀,贬值异常严重!


    刘叔叔踌躇着道:“借钱买房?那可不行,家家都没有余钱,再说找人借钱,心里总有件事。”


    邱明泉耐心地解释:“叔叔,话不是这样说。我在报纸上都看到了,市中心的新小区房价都到了两千多元一平,以后只会越来越贵。我们普通人没办法发财,但是起码不能被这房价抛下车,叔叔您放心,借钱可以找银行,利息还可以抵御通胀呢。”


    刘叔和刘琴花呆呆地听着,不知道怎么,刘琴花就特愿意听邱明泉说这些,她长期做理发店小生意,天南地北的路过客人都常见,接受的新鲜事物也多些。


    再说了,邱家这娃可不是普通人。


    一年多前,他给儿子刘东风找了个给大款做保镖的任务,一下子就叫儿子的工资翻了三倍,虽然那多出来的钱都被儿子贴补了女儿生病的同事,可是那也是解了燃眉之急不是?


    更别提人家这又考上了市里的好高中了呢!


    刘琴花咬咬牙:“明泉说得对!动迁款加上家里的存款,再借点,干脆买两套,一套给东风娶媳妇留着。”


    邱明泉想了想,还是道:“刘婶,干脆买一套房子,剩下的钱就借点,在家附近的小区沿街买个商铺吧,您做美容美发店,一来不会埋没了您的好手艺;二来,沿街的商铺比住宅升值要快。”


    临街的商铺,在任何时候都不愁没有生意和租客,更何况,这还没有到经济腾飞的黄金时刻,一旦改革全面放开,私营经济如火如荼,这样的好地段的商铺,那可真是下金蛋的母鸡!


    刘琴花心里一动:商铺……是啊,假如能盘一个店面,正正经经地摆上点画册,那里面的发型什么的,她都有自信做出来,而且,她就不信市里的那些女人不喜欢!


    刘叔看看自己老婆,就有点犹豫:这买商铺,哪里是他们这样的人买得起的?


    “借钱背债,这不好吧?万一亏了呢?万一没有生意……”他吭哧吭哧地道。


    刘琴花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就不信,我的手艺会没生意!”


    邱明泉看了看刘叔,心里一阵唏嘘。


    他还清楚记得,上辈子曾经在街头偶遇过刘琴花夫妻俩,刘叔所在的洗衣机厂效益不行,在后来被兼并重组过,一些非技术岗位的人员分流下岗,身为宣传干事的刘叔就不幸在其中。


    与其挣扎在那种效益低下的国营厂子里,熬好几年再下岗,还不如早早地壮士断腕,另谋出路。


    在到处都是机会的90年代初,只要稍微放开手脚,解放思路,何愁不能发家致富?


    吃完了饭,邱明泉郑重地把爷爷奶奶一起拉到床前,拿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


    那里面,有他所有股票的大概十分之一。这也是早就想好的,全部拿出来,他怕几十万巨款首先把两位老人吓死。


    “爷爷,奶奶,这里是五万多元的股票。”他坦然望着老人,这两年来,他一直有零打碎敲地告诉他们一些自己的动向,卖金笔、买股票,都有说过一些,算是给老人们一点准备。


    饶是这样,两位老人依旧瞠目结舌,陷入了震惊。


    “这……这都是你赚的?!”邱爷爷呆呆地望着那些股票,“价值五万?”


    “对,每一分钱都是我合法赚的。”邱明泉坚定地望着他们,“东风哥知道的,我跟着一位大叔买的,他就是那位大叔的保镖。不信您可以问问东风哥。”


    马钧定的事,正好成了挡箭牌,倒可以正好用在这里。


    两位老人踯躅着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纸片,还是满心不能置信:“这些股票能值钱?你该不会被骗了吧?”


    邱明泉笑了,认真地道:“放心吧,带我买股票的那个大叔,人家买了一百多万呢,整个东申市,不知道有多少有钱人都在买,很快股市放开,这些纸片会涨价的!”


    他故意夸大了股民的数量,两位老人本来就不懂这些,只听得云里雾里。


    邱奶奶茫然地看着他:“明泉,你说的都是真的?”


    五万元啊!够普通人家十年的工资,这孩子就闷声不响地挣了这么多钱,现在又换成了这些彩色的纸片?


    邱明泉收好了那些股票,笑嘻嘻地道:“放心吧,一定会涨的,到时候我们就卖了它们,正好换一套房子,我们住到市里去!”


    他早就想好了,这两年还在资本积累期,不敢乱花钱,一旦这次买房后,他就想办法在附近盘一个小卖部下来,叫两位老人彻底脱离拾荒的卑微,过上他前世做梦都想叫家人过的体面生活!


    正在这时,门口却传来了叩门声,一开门,刘琴花就走了进来。


    “明泉,我有一个想法。要不,我们两家的新房子买在一起吧!”她兴奋地道,她是真心舍不得两家人的情谊,而且越想越觉得邱明泉出的主意好。


    封睿在邱明泉心里“咦”一声:“你这个邻居,还真有眼光!”


    邱明泉赶紧让了她坐下,对她的提议自然也很同意,前世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刘家可是充满善意和怜悯,借过他家一笔钱的,这份情谊,他终生都难忘记。


    “好啊刘婶,就这么说定了。”他笑吟吟地点头,想了想,拿出了一张地图,“要不,咱们就在这一带看房子好不好?”


    封大总裁早就在他心里给他指定了一块地,一来离学校近;二来那里的地段好,将来升值潜力巨大。


    最重要的是,那片住宅区在封睿回家的半道上,假如没有意外,以后两人一起回家的机会就会大增。


    刘琴花定睛一看,就是一惊:“哎呦妈呀,这里可是市中心,房价好贵吧?”


    从这里的大杂院一下搬出去,就要看这么好的房子,她心里还有点严重的不适应。


    “刘婶,您的手艺这么好,就一定要接触高端点的人群。有钱的阿姨烫个头发愿意出五块甚至十块钱,您在这边永远只敢要两块,您想想,到底哪个划算?”


    邱明泉按照封睿的指点,循循善诱:“相信我,随着钱越来越多,以后人们对于美的追求,只会越来越升级。”


    刘琴花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意动,笑道:“那倒是!别说以后了,就算是解放前的十里洋场,女人们的钱都是最好赚的!”


    “对,就是这个道理。”邱明泉鼓励着,“叔叔在厂里做宣传干事,书画都精通,以后您生意做大了,店面的设计、宣传单的印刷,他都能帮忙的,就怕到时候叫他去上班,他都不乐意了呢!”


    刘琴花被他说得哈哈大笑:“行,就这么办。我这就去跑跑看房源和商铺,你安心上学,等我消息吧!对了,你家想买多大的,我帮你们留意着?”


    邱明泉淡淡一笑:“八九十平米的我们也不嫌小,一百平米上下都行吧。”


    ……


    第39章 电脑交易系统的诞生


    工行东申市分行的三层办公楼里, 深夜了, 依旧灯火通明。


    七八个人正坐在一起, 激烈地讨论着什么,魏清远坐在中间, 眉头紧锁。


    五月份时,他被正式任命为东申证券交易所筹备小组的组长,如今这么多天过去了, 筹备工作紧张而飞快地进行着,可是有些问题是首次遇到,就连他, 也满心茫然,无处借鉴。


    几天前, 他连同几个特意从海外华尔街归国的校友, 专门去了一趟新加坡, 回程时又绕道香港,去著名的港交所参观学习, 现在重新坐在这里, 依旧有些最后的不确定。


    上不上计算机系统?!


    观点分成了两派,从华尔街回来的两位学长强烈地要求一定要上, 说计算机虽然昂贵且没有普及, 可是将来一定会普及和成为大趋势。


    可国内的一些银行系统的人员, 则非常不同意——目前交易的股票只有两只,每天的成交量非常小,靠着现行的口头竞价完全可以胜任。


    再说了, 上电脑竞价系统,价格有多昂贵啊!据大学专家组的预估,少说也得八十万到一百万之间,二来时间也来不及啊!


    其实魏清远比谁都清楚,反对的人心里,真正的顾虑在于:这玩意,会不会只是一个试验品,资本主义的尾巴毕竟是模棱两可的东西,现在大张旗鼓地搞起来,随时被叫停怎么办呢?……


    “燕京大学和浙河大学的计算机专家小组,已经到位半个月了,相关程序从无到有,也在摸索中。”魏清远终于举起手,示意大家稍微安静,“我们先叫专家做着,到最后用不用,我再找行长汇报请示。”


    抬手看看手表,已经深夜十一点多,刚刚解散了会议,魏清远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在身后接过电话,是继光中学的教导主任,和他以前是校友关系。


    “好的好的,明天一定准时到。”他客气地回应着,“你这么晚也没睡?”


    对面的教导主任兴致勃勃地笑着:“是啊,你上次建议在高一就成立计算机兴趣小组的事,我这边真的弄成了。校长挺有兴趣,说新学科、新事物可以试着搞起来,你明天来给他们报告的发言稿写长点,我也学学。”


    魏清远苦笑着道:“你这就是赶鸭子上架啊!行行,我晚上熬夜给你弄发言稿去。”


    ……继光中学,下午第三节 课的时间,小会议室里,整齐地端坐着高一的十几名新生。


    全都是入学成绩数理化均分最高的一批,来自四个平行班,最前面,赫然坐着邱明泉和封睿,韩立也在其中,向城的成绩只在尾巴,自然就没能参与进来。


    而1班的朱林,竟然也在其中,正坐在封睿身边,一进来,就目光不善地瞪了邱明泉一眼。


    不知道怎么,从军训过后,他就瞧这个什么年级第一的邱明泉不顺眼。


    来之前,这些尖子生已经被告知了原因——继光中学即将从这一届开始,成立最新最时髦的计算机兴趣小组,优先向数理化成绩好的学生抛出了橄榄枝。


    计算机这时候已经开始在一些特殊场合出现,但是依旧是极其昂贵和神秘的东西,对于高中生来说,更是稀罕而难以触及。


    魏清远在校领导的簇拥下走进会议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双双充满求知欲的少年的眼睛。


    坐在发言台上,魏清远含笑扫视了一下学生们,忽然就是一愣。


    第一排的那个学生?!


    虽然已经有一两年没见,可是他还是一眼认出了邱明泉,过去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依旧,可是脸上的轮廓分明,依稀有了明朗少年的模样,在人群中瞬间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邱明泉也明显认出了他,腼腆地向他微微一笑。


    魏清远落座后,教导主任亲自介绍了他,这才热情地带头鼓掌:“我知道大家对于计算机,都会有不少的疑问和兴趣,下面首先欢迎魏老师给我们做一个基础的报告,完了以后,再自由提问!”


    魏清远在掌声中清了清嗓子,按照拟好的稿件开始讲话,这是非官方的邀请,来听他报告的也就是高中生,他讲得自然就随意风趣,尽量深入浅出。


    渊博的知识,温文尔雅的谈吐,口中那个有趣又神秘的科技世界,叫所有的学生们都听得入了迷。


    “各种需要超级计算的场合,银行的即时交易、联网后更加快捷的通信、和全世界的接触和沟通……都可以通过这样的一台机器进行,它的作用,会远超过同学们的想象。”他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兴致盎然地提问,“我现在正在证券部门,同学们可以放开想象,猜猜看,在我的这个工作领域,计算机能有什么应用呢?”


    他第一个看向了邱明泉,含笑地用眼神鼓励。


    可是邱明泉却垂下了眼睫,没有作声。他虽然前世没有什么机会接触高科技,可是早已遍布四周的那些生活常识,也足够他说出一堆惊世骇俗的展望,他当然不敢轻易开口。


    魏清远没有等到他的发言,只好再看向了众人:“大家可畅所欲言,没关系。”


    韩立首先高高地举起了手:“老师,您说的证券,是股票吗?”


    毕竟是尖子生,大多家境良好,这些在座的学生们,往往都见识超过了普通的高中生,对于股票甚至都有所耳闻。


    朱林冷笑一声,抢白道:“当然了,股票是现在最时髦的东西!我爸爸厂里就发行了这个,我家还认购了不少呢!”


    他爸爸是一家国营大厂的副厂长,家境也算优越,对于股票正好在家中的饭桌上听说过,要知道,他家里的股票,已经连着三年分红高达20%了!


    魏清远含笑颔首:“没错,股票就是证券的一种,还有国债也是。大家想想看,在这些物品的交易里,计算机能够做什么?”


    这一下,所有的学生都卡壳了。甚至连计算机都没有摸过,谁知道它们真正的运行原理呢?


    正在这时,前排的封睿却淡淡举起了手。


    “可以收集买入卖出的意愿,然后快速得出最理想的成交价格,比人脑和算盘快无数倍。”他剑眉轻扬,口齿清晰,“还有数据存储、收集资料等等。”


    高大俊美的少年随口说来,显得自信而胸有成竹,说的都是平时没人知道的知识,瞬间就吸引了台上的注意。教导主任悄悄在魏清远身边道:“那个学生很不错,成绩和家庭背景都极厉害的好苗子。”


    魏清远惊喜地看着他:“很好,很好!这位同学一定平时就关注过这些信息,说得非常棒!”


    朱林夸张地带头猛烈鼓掌:“班长厉害!……”


    不少学生赶紧也鼓起掌来,封睿的这些话,他们几乎前所未闻,此刻都是真心地敬佩。就连韩立,也悻悻地拍了拍手。


    朱林正好坐在邱明泉斜侧身后,看着他那淡淡的表情,就有点不屑——军训时明明就听向城说过,他是贫困生,能有什么见识?


    魏清远实在忍不住,再次看向了邱明泉,终于含笑点名:“这位前排的同学,有没有什么想法呢?”


    小会议室里静了一下,忽然就听见朱林嗤笑了一声:“穷土包子能懂什么?怕是连什么叫计算机,都不知道吧?……”


    他声音不大,可是在这静寂时刻,却格外清晰。


    韩立的脸色一变,扭头狠狠瞪他一眼,正要反唇相讥,身边的邱明泉却按住了他的手臂,轻轻示意。


    封睿淡淡一瞥,正看见他按在韩立胳膊上的手指,修长又轻柔,似乎有种亲近的意味。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有点奇怪的不快。嘴角轻轻一抿,他冷冷抬眼,看向了邱明泉。


    邱明泉并没有看他,却抬起眸子,一直安静的神态有了丝变化。


    “关于计算机能做什么,我也的确不太清楚。”他淡淡道,“我家也没有。”


    朱林“哈”地一声怪笑,轻蔑之情溢于言表。


    可是下一刻,他的嘴巴就张在了那里。


    邱明泉已经开始慢条斯理地道:“但是我想,既然计算机这么厉害,那么对于计算股票的开盘价、收盘价,还有集合竞价这些数据,一定可以胜任。还有,随着股票交易数量越来越多,现有的计算机计算能力很可能会不够,我想魏老师您做的系统,大概会考虑到这些,先留好余量,以免到时候数据崩溃。”


    这些话,封大总裁早就在日常里和他讨论过,他信口说来,已经毫无凝滞。最近这一年多,他们悄悄地收购了足足几十万元的股票,相关的基础知识,邱明泉已经非常了解。


    微微地停了一下,他等待着众人从震惊中消化少许,才继续道:“对了,随着全国各地一定会都放开交易,那么全国联网的分系统设计,可能也要尽可能考虑。柜台交易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将来,说不定能和国外联网,看看华尔街的行情?”


    ……


    后排的朱林脸上一片痴呆,就像是开了染坊一样精彩,又是红,又是紫。明明在说中国话,可是他为啥都听不懂呢!


    封睿猛地扭过头,明亮的眼睛诧异无比地盯住了身边的人。


    而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台上,魏清远的表情从震动、惊讶,到由衷的狂喜。


    他就知道,这个孩子不会叫他失望,一定会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半开玩笑地,深深看着邱明泉:“非常厉害啊小同学,我瞧,你简直可以列席我们的筹备委员会了呢。”


    教导主任哈哈一笑,带头鼓掌:“都很棒,我们学校的计算机小组看来立刻就能组建了,同学们看上去都很有兴趣,甚至早有知识储备啊!”


    刚刚散会,魏清远就着急地快步走下台,叫住了邱明泉:“小邱同学,你留一下!”


    邱明泉微笑着喊了一声:“魏叔叔,好久不见。”


    魏清远这就笑了,两年前,他亲自把邱明泉送到静安区工行营业部后,就再没见过他,但是邱明泉的行踪,却从没离开过他的关注。


    毕竟身边有人在,他不方便多说,只是笑着调侃:“面是没见,可是你的大名,我可没少听说。”


    封睿刚走到门口,闻言微微一怔,诧异地看了看他们二人,心里有点疑惑。


    这小骗子,该不是到处钻营、到处招摇撞骗吧?


    邱明泉也是一愣:“?……”


    魏清远露出了一个“你知我知”的微笑,简短地道:“国债交易的数据,我们这里可是会汇总的啊。”


    他看着邱明泉,充满期待地道:“来来,陪我吃个饭,我俩聊聊!”


    说要他列席筹备小组的话当然是玩笑,毕竟事关机密,他还真不能把一个孩子带进去,可是邱明泉流露出来的知识和见解,却已经远远超过了组里的一些成年工作人员,这叫他简直惊为天人。


    抬眼看到封睿站在门口,魏清远随口叫住了他:“这位同学,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啊?”


    封睿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心里一阵说不出地恼火,夹杂着挫败感——从小到大,这种给人当陪衬的感觉,似乎真的很稀少啊!


    犹豫半晌,他终于礼貌地笑笑:“谢谢老师,我还有点事,下次吧。”


    魏清远带着邱明泉坐在一家小饭店里时,天色已经近晚。


    叫了三菜一汤,魏清远兴致勃勃地叫服务员打开了一瓶啤酒,亲自给邱明泉倒了一杯:“来来,就喝一点点,就算庆祝你考上这么好的高中。”


    刚刚从老同学那里,他已经得知了邱明泉的高分进校,不由得有点唏嘘。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个孩子,又何止早当家呢?简直是聪慧得有点近妖了。


    邱明泉双手恭敬地接过玻璃杯,也没有客气,微笑着向魏清远举了起来:“谢谢魏叔叔,您最近在忙证交所的筹备吗?”


    魏清远点点头:“怎么,你爷爷也常和你讨论?”


    在他心里,邱明泉那位神秘的爷爷,可真称得上世外高人,要是能真的见他一面,那就太好了,一时间,魏清远又有点蠢蠢欲动。


    邱明泉掩饰住心里的尴尬,提前堵住了他的嘴:“嗯,我爷爷很喜欢看这些,我俩在广播里一直关注。不过我爷爷不喜欢见外人,只有和我在一起才话多。”


    魏清远失望地“啊”了一声,闷头喝了一口啤酒:“来来,那你给我说说,你爷爷对证交所这事,怎么看?我们现在就是比较犹豫,到底要不要全面推行计算机交易系统,参观了新加坡以后,发现他们还没有我们设想的预案先进呢。”


    他感慨地叹了口气:“假如不上计算机系统,按照比新加坡和港交所小一点的规模来设计,那就赶得及市长说的年底这个时间点。假如要上,那么就真的有点来不及。”


    千头万绪,调试没有经验,很多程序都是错误百出,两所高校的计算机专业教授带着一群研究生,现在也被搞得焦头烂额,而国外华尔街回来的几位热血学长,在计算机知识上,也并不熟稔。


    可是试着模拟了一下几只股票的口头竞价模式,又觉得总是哪里不对。


    邱明泉佯作无心道:“不上计算机的话,那么多只股票怎么处理得过来呢?我听说,市面上发行了股票的企业,现在全国都有几百家了呢。”


    魏清远失笑道:“那怎么可能!最多允许几只股票公开上市就不错了,到时候,业务量不会很大。”


    现在的确还没有研讨上市股票具体有几只的问题,就连魏清远也完全不知道第一批的规模。


    邱明泉当然知道最终上市的股票有八只,而随后的几年,更是禁不住市场磅礴的热情,股市规模迅猛扩大到了一个惊人的体量,电脑的飞速发展正好和这种大扩容相得益彰。


    封大总裁沉吟一下:“你提醒他的时候,小心点,不要说得太前卫。”


    邱明泉在心里应了,认真地看着魏清远:“魏叔叔,您在几年前,有没有想过,现在能发行股票,能叫国有企业把股份分给工人和社会?”


    魏清远一扬眉:“还真不敢想。”


    “那么,您也一定没有想过,今天能真的有机会开一个证券交易所,允许所有人自由交易?”


    魏清远失笑:“当然,老实说我都觉得意外,这改革的步子啊,迈得可真不小。”


    上面的勇气和远见,甚至远远超过了下面他们的想象。


    邱明泉的眼神清澈,又充满坚定:“看,这些您以前不敢想的事,忽然就全部发生了。您畅想一下,万一以后同时有几十只、甚至上百只股票同时交易,那么人工口头竞价岂不是乱成一团?”


    他微笑着,眼中是少年人的朝气和希冀:“我觉得,计算机一定会成为主流交易方式,宁可现在花点钱、辛苦点,也一定要打好基础。而且我爷爷说,他有预感,股份制一定会遍地开花的,将来的股市,一定会繁华似锦、蒸蒸日上。”


    魏清远和邱明泉挥手作别后,只觉得这些天的郁闷和犹疑忽然就一扫而空。


    这孩子说得对,身边的所有事情都在飞快地变化,可正是因为这变化太快太新,以至于他原先坚定的心,反而有了犹豫。


    决定了,从五百万总筹备资金里,拿出一部分专门上计算机系统。实际上,只要放开胸怀,拥抱这些崭新的变化,迎接这春雨阵阵、春潮声动,就可以了吧!


    尽人事,听天命,当历史潮流向着任何方向前进,他们也就站在这洪流中,成为了这洪流的一部分。


    ……


    作者有话要说:  明泉:嗯。不打架,我们靠实力碾压。


    小封:emmmmmmmmmm…………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第40章 明争暗斗


    早早回到了家的封睿, 直接就到了隔壁向城家。一进门, 他就对着韦青礼貌地笑着, 诚恳地道:“韦阿姨,我想拜托您一点事。”


    韦青微笑着把他让进家坐下:“什么事?”


    “我想学一点最新的电脑知识, 您能在大学的老师那里,帮我找一些入门的系列书籍吗?”他目光灼灼,语气平静, “或者,有什么课可以旁听?”


    韦青看着他认真的表情,莞尔一笑:“你对这个有兴趣, 那是极好的,我也觉得这是一门新兴的学科, 一定会有极好的前途。”


    想了想, 她点头道:“没问题, 我这几天去大学就帮你找一下,另外, 我也可以发邮件给国外的朋友, 问问他们最新的学科动向。”


    “睿哥!你来了?”向城噔噔地从房间里跑出来,扯掉了耳朵里塞着的耳机, 手里拿着最新款的日本AIWA(爱华)随身录音机, “干吗, 你真的要进那个计算机兴趣小组?”


    封睿淡淡点头:“对。”


    向城有点失望地嘟囔着:“那有什么好玩的,天书一样的东西。”


    他眼珠一转,神秘兮兮地冲着封睿扬扬手:“睿哥, 来我屋。给你听好东西,我新弄到的外国歌曲磁带!”


    封睿点点头:“好。”


    向家的小洋楼其实是韦青外祖父的私产,先前曾经被收归国有,后来又重新归还,和封家正好毗邻而居,向城自己也有独立的一间卧室,里面宽敞明亮,在二楼向阳的房间,里面的墙漆刷成了淡淡的温馨米黄,正是女主人韦青的优雅品位。


    只是一进门,原本温馨柔和的墙面上,迎面而来的就是几张硕大的海报,有外国的奇怪光头美女,有穿着铆钉夹克的摇滚青年,全是唱片专辑的封面海报。


    一般的孩子,现在听的都是流行的港台歌曲,邓丽君的靡靡之音、徐小凤的深沉沙哑、张学友谭咏麟的经典宝丽金金曲,都是极为时髦的东西。


    而向城房间里的这些,无疑又是更加前卫和新奇的。


    向城打开了外放,英文歌曲弥漫在渐渐变暗的黄昏中,卡朋特乐队的《Yesterday Once More》明亮而悠扬,两个少年一个坐一个躺,安静聆听。


    “W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


    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


    When they played I\\\d sing along


    It made me avile


    Those were such happy times and not so long ago………


    年少时我喜欢听着收音机


    等候我喜欢的歌曲轻轻响起


    我独自为它伴唱


    这让我感到欢喜


    这样的幸福时光早已远去……”


    斜躺在床上的向城小声地跟着音乐哼唱着,少年的音色清亮迷人,音调标准,和着原声一起低吟浅唱,竟是格外和谐。


    良久,他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封睿沉静而英俊的侧脸,忽然道:“哥……在想啥呢?”


    封睿闭着眼睛:“计算机小组里,那个韩立也在。”


    向城愣了愣:“还有谁?”


    封睿漫不经心地道:“还能有谁,那个小骗子当然在。”


    向城忽然道:“咱们别理他了呗,又不在一个班,就当他不存在。”


    封睿猛地睁开眼,幽黑的眸子里危险的光芒一闪:“你也觉得我比不过他,所以不如避其锋芒?”


    向城愕然地张口结舌:“睿哥,你别误会!我、我就是觉得,那家伙不值得你关注呗。”


    封睿淡淡地站起身,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推开门,走了。


    向城猛地跳下了床,懊恼地喊了一声:“睿哥!我没那个意思!”


    ……


    继光中学的新学期,按部就班地上课了。


    邱明泉和封睿没有分在一个班,经过多次测试,他和玉石里的封大总裁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只要少年封睿不出现他的视线之内,玉石吊坠就不会消失,封大总裁也就可以安然地陪在他身边。


    新学期的学习和集体生活,无疑是新鲜有趣的。邱明泉前世没高考上高中就辍了学,这样无忧无虑学习着的时刻从没有过,刚开始重生时对学习的生涩,已经变成了真正的享受,一切枯燥和重复都自有美妙之处。


    比如,头一次接触到的计算机知识,和数学结合起来,这里面的乐趣和美好,真的叫邱明泉有点沉迷其中,乐不思蜀。


    计算机兴趣小组每周有两次活动和额外的授课,第一次听报告的那些尖子生,几乎全都兴致盎然地留了下来,就连朱林也次次不落。


    “有意思,我前世才加这个小组时,很快就退出了,因为我觉得这是工具而已,我可没有兴趣做编程工作。”封大总裁若有所思地道,“按照你的描述,现在的我,好像学习劲头很足?”


    邱明泉坐在临窗的座位上,一边看着地理课本,一边在心里道:“对啊,你好像特别有兴趣,来授课的专家特别喜欢你呢,一直夸你天赋高。”


    封大总裁看不到这时候自己是什么表现,可是也不妨碍他推测自己的心理:“前世没什么人竞争,我自然觉得兴趣缺缺,现在是因为你吧!”


    邱明泉微微一笑,也有点不好意思:“对啊,老师也夸我来着……”


    他数学天赋极高,学习计算机的入门知识也毫不费力,这段时间也正着迷——偶然和封睿在一起上课,他的确能感到那个少年某种强烈的比较之心。


    可是,都是正当少年,谁还没有点不服输的心气劲儿呢?就连前世在社会底层事事忍让的邱明泉,如今在这明亮的课堂教室里,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要一争高下呢!


    “哈!”封大总裁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讥讽,“算他踢到铁板了,遇到你这个数学高材生,活该他受点教训。”


    邱明泉放下书,有点无奈:“我觉得我们俩有点变态哎,这么一起算计十几岁的你。你说他考试考不过几十岁的成年自己,还深受打击,是不是很倒霉?”


    封大总裁不耐烦地道:“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给我自己一点挫折教育,你有什么意见?”……


    下午的三堂课放学后,就又是计算机小组的活动时间。邱明泉和十几位学生准时地坐在了一间空教室里,来讲课的老师一进门,就发了一张试卷。


    “这就是期末测试了,毕竟是课外小组,考试得和期末错开时间。”年轻的计算机老师来自附近的大学,是机电系的一位讲师,也是因为兴趣,自学了最新的电脑知识。


    学校没有足够的财力购买价格昂贵得的惊人的初级电脑,大部分知识还都是纸上谈兵,就连考试,也是传统的白纸试卷。


    十几位学生分别单独坐着,开始紧张地做试卷,DOS系统的命令代码、基础的电脑常识,还有最简单的一些小段编程。


    封睿在场,玉石吊坠自然就不见了,邱明泉依靠的全是自己的能力,但是这正是他最擅长的项目,很快,他就非常顺利地做完了前面的所有题目,开始编写最后一道大题,编程。


    小教室里,纸笔沙沙,前面的韩立和朱林并排坐着,都在苦思冥想。


    朱林紧皱眉头,接连遇到了好几道题目不会,就有点心浮气躁起来。在考上继光高中之前,他也算是成绩优秀,可是一到这里,尖子生成堆,他就有点显得中庸起来。


    特别在计算机小组这种地方,实在是越发打击他的积极性。


    年轻的代课讲师并不严厉,拿了份报纸,坐在一边随意浏览着,并不理会这些孩子们,一会儿过去,朱林就有点心不在焉起来。


    悄悄瞥了一下身边的韩立的试卷,他眼睛一亮,身子侧了侧,就向着韩立那边歪去。


    飞快地看了一眼,又一眼,他下笔如飞地开始抄袭。


    他们后面,邱明泉偶然思索着一抬头,正好看见他的举动,就微微皱了皱眉。


    可是毕竟不是什么大事,他也就低下了头专心做自己的试卷,没多久,他就全部轻松完毕,再一抬头,却看见前面的韩立也发现了朱林的举动,充满厌恶地轻轻“呸”一声,转身把自己的试卷掩盖住了。


    邱明泉检查完毕,正要举手示意,可是忽然地,他身后的封睿却已经站起了身,神态轻松地走到了前面,将试卷交给了老师。


    他好像并没有看邱明泉,可是交完卷后,那淡淡一瞥又是怎么回事?


    “……”邱明泉莫名地就想起了封大总裁的评语,心里觉得有点想笑,一不注意,唇间就流露了些出来。


    封睿正用眼角余光关注着他,这一下,不由得就是大怒:这笑容真是刺眼,不是在嘲笑自己幼稚地非要抢先一步,就是在觉得他稳操胜券,一定会高自己几分。


    一定是,不然怎么会笑得这么可恶!……


    不一会儿,十几个人的试卷都交了上来,年轻的大学老师也就随手拿起红笔,亲自批改起来。


    “韩立,79分。李想非,66分。朱林,80分……封睿,98分。”


    他拿起最后一张试卷,认真批改了一会儿,才微笑道:“邱明泉同学,96分。”


    封睿面无表情,可是在没看看到的地方,他紧紧握住的拳头,却悄然放松了。


    还好,找韦阿姨借来的那几本编程入门果然有用。不由自主地,他就悄悄瞥了邱明泉一眼。看到的人面容平静,没有丝毫被压过的不快,又忽然觉得这一拳似乎打到了空处,毫无成就。


    可就在这时,韩立却阴沉着脸,忽然说了一句:“偷东西的人分数反而高啊,真是可笑。”


    朱林脸色一僵,忍住了没有吭声。韩立没有指名道姓,他当然不会傻到自承其事。


    那位计算机老师推了推眼镜,默不作声地重新浏览了一下试卷,总共也就这么十几个人,自然心里有了数。


    韩立和朱林的试卷,最后一道编程题,错误的代码句子,完全一样,必然有人抄袭了别人。


    他把两份试卷放在了一起,无言地看了看两个人,目光不算严厉,话语却很清晰:“作弊是不应该被容忍的事,虽然这不是什么正式考试。假如你们中错误的那个人承认并且道歉,也就到此为止。”


    朱林死死咬住了牙,一声不吭。


    韩立可忍不了,终于斜眼瞪向朱林:“我没有抄别人,谁抄袭的自己心里清楚!”


    朱林脸色一翻,恼羞成怒地冷笑:“明明是你抄袭我还差不多,刚刚你偷看我卷子的,我没揭发你就是给你面子!”


    韩立大怒:“你他妈的再说一遍我抄你!?”


    ……年轻老师紧紧皱着眉,他没想到这两个人都死不承认,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在这时,旁边的邱明泉却忽然开口了。


    “老师,我作证。”他淡淡地看着朱林,声音平静,目光却坦荡而清澈,“朱林同学两次偷看了韩立的试卷,我在后面,看得很清楚。”


    这一下,十几个同学看向朱林的眼神,就有点鄙视和幸灾乐祸了。瞧,自己不要脸,被人当场揭穿了吧!


    人家邱明泉和韩立是一个班的,当然向着自己人。


    朱林的脸涨得通红,恶狠狠看着邱明泉:“你说什么?!血口喷人,老师,他们是一个班级的,串通好了诬陷人!”


    年轻的老师忽然猛地一敲桌子,站立起来:“好了,到此为止!”


    他的脸色非常不好,在高校做学问久了,实在看不得作弊和拒不承认,俊秀的书生脸上一片薄怒。


    “你们中,一定有人是违着良心说话。我现在不愿意再追究到底是谁,但是我想说的是,错了一步不要紧,糟糕的是一错再错,先是作弊,接着甚至不惜构陷他人。”他摔下试卷,“我们只是因为共同爱好而聚在一起的一个兴趣小组,不真正尊重知识的,可以走,可以放弃!”


    ……看着老师走出教室的门,教室里一片寂静。


    封睿冷冷看着几个人,忽然看向了朱林。


    “我虽然没看到,但是我也知道一定是你作弊。”他讥讽地开口,言语间充满了傲慢和鄙夷,“做了就要认,不然算什么男人?”


    朱林脸上一阵肌肉抽搐,梗着脖子:“班长,你可是和我一个班的!凭什么信他们,不信我!”


    封睿默默地盯着他半晌,一直盯得他心里发毛,这才悠悠走过他身边,丢下一句:“很简单,我信他的为人,超过信你。”……


    他没有说“他”是谁,可是邱明泉却知道,他说的,不是韩立,是自己。


    不顾身后朱林那充满怨恨的目光,他飞奔出教室,在走廊上,快步赶上了封睿。


    “喂!”


    封睿回过头,漠然地看着正微微笑起来的邱明泉。


    “你不是说我是骗子吗?怎么又相信我的人品了?”邱明泉静静地看着他,眉眼微弯,唇角轻扬,整张脸在走廊的灯光下,温暖洋溢。


    还带着一种奇怪的、没有缘由的亲近。


    封睿冷冷地瞪了他半天,才高冷地哼了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转过头,他快步而去。


    ……


    高一上半学期,就在紧张的学习中度过了。而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了点剑拔弩张的意味。


    全校入学成绩第一的2班班长邱明泉,在整个学期的各种随堂小考和期中考试中,依旧保持了惊人的稳定高分。但是有一件事却也同样引人注目。


    那就是原本差距了28分入学成绩的一班班长封睿,和邱明泉的分数差距却在惊人地缩小,仅仅在期中考试里,他的总分就只差了邱明泉6分而已。


    最叫人八卦的是,有同学言之凿凿地说,封大班长看到自己的成绩总分还是低了几分之后,整个人连着三天都没有一个笑容。


    “真的!当时我就坐在后面。”1班的某位男生言之凿凿,“我们班长正和刘倩倩说话呢,结果一听到隔壁班的那位高了他六分,忽然脸上的笑就冻住了,差点没把刘倩倩吓哭!”


    ……


    “哎呀,奋发了哎。”封大总裁非常感慨,“以前上高中时实在没人堪当对手,我的成绩绝对没有现在这么一骑绝尘。看看,微历史被改变了。……”


    很显然,有了邱明泉这个开挂的竞争对手,现在的某人也开足了马力,就连封睿的父母,都已经开始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过去学习显得轻松写意的儿子,这一上高中,似乎非常主动自觉地开始了奋发,甚至从隔壁的韦教授家里借来了不少大学学科的计算机教程,出去玩的时间变少了,晚上看课本的时间变多了,这不,临近期末考试,甚至连着几个晚上开始挑灯夜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封:(傲娇)我是不是表现得越来越好了,早说了,没人会不喜欢我哒!


    封总:来,跟我念,我们的口号是——做更好的我自己!【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