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作品:《一人之下:你管这叫医者?

    “二位若是有什么急事的话,便先回门派复命吧。”


    方才几番谈话过去,董昌与许新二人自曝门户,递出的谢礼与酬劳却被宿春生一一婉拒。


    “假些时日,宿某再向唐门递拜帖——二位可不能把我拒之门外啊?”


    “哈哈,您说的什么话,我二人翘首以盼还来不及......”


    等这一行人走了,宿春生才悠悠踏出门槛,向着相反的方向行去。


    正当他行至林深处,方才早已离开的无根生却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嗳,好汉,能不能让我试试你的手段?”


    这大夫治人的法子他目睹了全程,纵使他身怀......却瞧不出半分端倪,如今属实有些心痒难耐。


    “之前不是已经试过了?”


    “咳咳,刚才急着解泻药,这不是没反应过来么......”


    无根生心虚地轻咳两声。


    万一他当时真给这手段解了,泻药却没来得及解,那多麻烦。


    宿春生闻言伸出手,掌心向上招了招,示意他将手搭上来。


    异人界的手段往往都是家传之密,概不透露与外人,不过显然,在场的这二人皆没有这种顾虑。


    “哈......”


    宿春生明面上摸着脉,实则是打量着无根生那条堪称完好无损的生命线,随即哑然失笑,


    “我这手段是拿来治病救人的,您身上又没什么旧伤,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啊。”


    “没伤?这好办——”


    无根生抽回手掌,两腿一叠,席地而坐,随手从旁边的草地里捡了块儿边角稍锐的石头。


    还没等医者阻止,他这石头就揦上了胳膊。


    “......”


    宿春生无言以对,只蹲下身,攥上了他的手腕,幽幽叹了口气。


    “下次,还是不要伤害自己了......”


    在无根生的目光中,他小臂内侧的那处新鲜的血口,正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缓缓愈合。


    他盯得目不转睛,尝试如往常那般阻遏,拆解这份力量......


    管用,但能效微乎其微,几乎只能减缓那处伤口愈合的速度,却无法改变它愈合的趋势。


    哈,真是长见识了,世上竟还有神明灵破不了的法门。


    他眼底泛着蓝芒,仔细瞧去,却发现他的手臂与对方的手掌之间,除却微弱的炁之外,还有些许奇特的存在流通......


    无根生略一愣神。


    这伤......是宿大夫拿自己的别的什么东西来补的?!


    也怪不得神明灵破不了!


    他这手段,根本就跟炁的关联极小——甚至于炁只是个微乎其微的媒介之一,真正的大头是他自己的生命力啊!


    一想到这儿,他立马抽回手,旋即迎来了宿春生疑惑的神情。


    “——不继续了吗?”


    他可是特地放缓了速度,好让这人能清楚了解一下的。


    这回轮到无根生无言了。


    他往地上一趟,思索着究竟是什么人,才能把这种损己利他的手段视为常态。


    也难怪他看不透,这人放在现实里,根本就找不到第二个能参照的例子!


    “好汉,你这症状......持续多久了?”


    “?”


    盲人医者的头顶冒出个不明所以的问号。


    “算了算了......跟你也说不清这个。”


    无根生摆了摆手,


    “不过啊,你说作为一个大夫,偶尔贴钱治病的嘛......有,而且也不少,毕竟医者仁心这四个字儿就这么摆着呢,哪个大夫还没动过恻隐之心?


    “但是从头到尾都一点儿报酬不收的——我是第一次见哪好汉。”


    他摸了摸下巴,随即总结道,


    “尤其是你这手段救人害己,要是这么长久下去的话......”


    “我不想活得太久。”


    他话音刚落,无根生便猛地坐起,犹疑地打量着身旁的青年。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世上有哪个人会嫌自己命长?求长生的人那么多,像这样求短寿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遇着什么事儿了也别轻生啊好汉......实在不行,我帮你平了?”


    宿春生轻笑着摇了摇头,他口中的活得太久,是指按起码四位数的年份计算的生命,而非寻常人所认为的百年。


    更不要说,自从来到这个时代过后,他的躯体仿佛被某种力量凝滞在了十八岁那一年,不再生长也不再衰老,但力量的增长与生命力的增减倒是不受影响。


    这种停滞,恐怕要等他回到原本的时间点之后,才能够回归正常。


    因此,这大夫并未直接回应无根生的话,反而将话题转到了对方身上。


    “我原本以为,您这人......”


    他修长的食指慢悠悠地兜了个圈儿,最终指向无根生的胸口,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也就是说,活得通透、清明,又善于应付保全自身。


    “不过后来我发现,这说法还没那么准确。”


    “哦?怎么个不准确法儿?”


    “哈哈,前半句似乎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您瞧着可没那么想独善其身。”


    他的生命线,可牵扯到了不少人......


    无根生滚了滚喉结,正欲回话,手里却被塞了个敞开一半的油纸包。


    他低头一瞧,纸包里的烧饼一口未动,冷透的外皮儿酥得掉渣,耳畔传来的却是宿春生含笑的声线。


    那医者索性席地而坐,竹杖便这么横放在膝头。


    “先吃点东西吧,您明天不是还要赶路么?”


    “哈——你还拿烧饼堵我嘴。”


    于是无根生到底还是接了,他舒舒服服地躺倒,躺得四仰八叉,任由夜里微潮的乱草拂过耳畔,


    半只胳膊枕在脑后,另一只手则倒出空儿来,用牙啃着剥去油纸,咬了口虽说已然凉掉却仍不失色香味的烧饼。


    他可算是知道,这几天能和这大夫唠这么久的原因了。


    学识渊博见识广,不光能看透人心,还格外有分寸,哪怕是看透了也不戳穿——反而还有种奇特的共情能力。


    跟这人相处的时候,实在是如沐春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