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策划部，找到自己的工位坐下，王磊悄悄凑过头来问：“方总监带你转了吗？”


    林越点点头，也凑过去，小声说：“方总监这人是不是挺厉害的。”


    “我刚才不都给你说了嘛，方总监那是公司的能人，大能人！”王磊一脸崇拜，“方总监也是我们部门的定海神针。就说那个旧厂改造项目吧，前期调研的时候，他亲自去了现场不下十次，把每个角落都摸得清清楚楚。回来之后，带着设计部的人熬了好几个通宵，才拿出了初步方案。你看这个。”他递给林越一份厚厚的报告：“这是方总监做的项目可行性分析报告，里面从区位优势、市场需求、文化价值、经济效益等各个方面做了详细分析，逻辑清晰，数据详实，连董事长都夸他考虑得全面。”


    林越接过报告，随手翻了几页。里面的内容确实专业严谨，她是不怎么能看得懂。


    报告附录里还贴着几张方屿手绘的概念草图，线条简练却充满力量感，和他这个人的气质倒是挺像的。


    她摸摸下巴，转头悄声问：“方总监今年多大。”


    “好像快30了吧。”王磊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三十而立，我要是三十岁能有方总监一半的成就就好了。”


    “那……”林越又凑近了点，神秘兮兮地问：“他有女朋友没？”


    “这倒没听说过。”王磊挠挠头，“这是人家的私事，怎么可能让我们这群下属知道。不过他没结婚是真的。”


    林越点点头，摆正身子不再说话，心里悄悄打着算盘。


    王磊给她的资料都是项目相关的，对她这个零基础的新人实在是不怎么友好。可惜方文远开完会就去驻地了，一连两天都没有影。林越只能自己对照着书本摩挲，不会的就去问王磊，晚上在家看网课，慢慢也能看懂一些东西。


    但也只是能看懂最基本的而已。


    林越瞪大双眼努力盯着电脑屏幕上错综复杂的项目方案，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键盘，思绪却在开小差。


    “王磊，这份报告你校对一下。”


    耳边传来交谈声，她侧目望去，一个男人走过来，在桌上放下一叠文件，“方总监要的。”


    听到这个名字，林越立刻坐直了身体，两眼冒光，“方总监开完会了？”


    “上午就回来了，一直在开会。”王磊推了推眼镜。


    林越立刻合上文件站起身，顺手整理了一下衬衫下摆，蔫巴巴的小脸也换发了荣光，等电梯的功夫还不忘抹了下唇膏。


    顶楼不像办公层一样人来人往，几乎是悄无声息，空气仿佛都凝结停止。


    方文远的办公室门虚掩着，交谈声从里面传来，在走廊里回荡。林越正要敲门，突然听到周耀的声音：


    “文远，这个项目真的不能再通融一下？”


    她下意识停住脚步，透过门缝悄悄向里看去。


    周耀正倚在方文远的办公桌边，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西装，领带松松地挂着，看起来比平时随意许多。


    方文远背对着门，修长的身影在落地窗前投下一道笔直的影子，声音一如既往冷淡：“预算超标，方案驳回。”


    “别这么死板嘛。”周耀笑着点了点桌子，"老爷子那边我去说，只要你稍微配合那么一下下……"他手指合拢搓了搓。


    “一切按流程走。”


    周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行，听你的。”他直起身，整了整领口，又问：“对了，晚上有个局，一起来？”


    “有工作。”


    “那些事情早一天不算早，晚一天不算晚，何必要趁着晚上干完？咱就去放松一下。”


    “不了。”


    “你呀……”周耀被拒绝了也不恼，只是摇摇头，话里带笑，听上去还有几分诡异的宠溺：“工作狂！行了，我也不在这打扰你了。”说完起身要走。


    林越赶紧后退两步，假装刚走过来的样子。


    周耀推门看到她，先是一愣，然后挑了挑眉，态度轻佻：“哟，来找方总监？”


    林越环抱着胸上下扫视他，啧啧两声，又摇摇头。这一连串的动作让周耀摸不清头脑，皱眉问：“你看什么？”


    林越幽幽道：“你可真是三句话不离方总监。”


    她这话让周耀摸不着头脑，皱着眉问了句“什么”。林越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进到办公室，顺便还把门带上。


    文远正在整理桌上的文件，他抬头看到林越也不惊讶，微微点头：“书在那边。”


    角落的书架上整齐地码着几本书，最上面三本用便利贴做了标记。林越走过去，指尖抚过书脊，一一看过。


    《建筑空间组合论》、《城市意象》、《场所精神》。


    她把书一本本抽走，走向方文远桌前，笑嘻嘻道：“谢谢方总监。”


    方文远头也不抬：“不用客气，这三本书你可以好好钻研一下，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这话说完，好久没再听见动静，也没有脚步声。方文远刚抬起头，眼前突然冒出来一个手机，屏幕上是大大的二维码。


    “加个好友吧。”林越说得理直气壮，“不然我又不懂的怎么问你？总不能一遍遍跑到你办公室吧？先不说麻烦不麻烦，这样对咱们俩名声也不好。”她抛出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方文远皱了下眉，没有动作。林越把手机又往他面前推了推，他才缓慢拿起手机扫了下。


    林越当面点了通过，这才满意地抱着书离开。


    茶水间里，咖啡机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林越靠在料理台边，看着窗外风景，搅动着杯中的咖啡。


    王磊提交的方案刚被驳回，一整天精神不济，垂头耷脑地推开门，见她这么悠闲惬意，忍不住叹了口气。


    林越贼头贼脑看了眼门外，小心翼翼凑过去，拉住王磊，“我问你个事。”


    “问呗。”王磊有气无力。


    “那个，周耀和方文远的关系怎么样？”她眼珠子转溜一圈，继续说：“我今天上去拿书，看见周耀对着方总监点头哈腰的。”


    王磊警惕地看着她：“周耀不是你哥吗？你直接问他去啊。”


    林越打马虎眼：“远房亲戚啦，我妈就是拜托他在公司照应我一下，其实我俩关系也就一般般，没见过几次面。我就是好奇嘛，随便问一下”


    王磊不知道她脑子里的鬼主意，哦了声，接满咖啡喝了口说：“全公司都在巴结周耀，只有方总监不买账。上星期周耀想改项目预算，被方总监当场驳回。上个月团建，周耀特意邀请他，结果方总监直接没去。不过周耀好像特别欣赏他，几次三番示好。”


    “为什么？”


    “能力呗。”王磊推了推眼镜，“方总监是董事长重金挖来的，手里握着好几个大项目的设计权。周耀再嚣张，也不敢动董事长的心头好。”


    林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二天清晨，她特意提前半小时到公司，拎着两份早餐，静悄悄的跑到顶楼。


    方文远的办公室门开着，正站在窗前打电话，背影挺拔如松。


    林越暗暗欣赏一番，轻轻敲了下门。


    里面的人转过身，看到是她，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方总监早。”林越举起早餐，“给你带了咖啡和三明治。”


    “不必。”方文远挂断电话，“我吃过了。”


    “那...咖啡？”


    “不了。”方文远问，“你有事吗？”


    林越可怜巴巴道：“没，人家就是担心你早上没吃饭，对胃不好。我听王磊说你经常三餐不定时。”


    “不用担心。”方文远毫不留情，“等你的工作步入正轨，也会过上这种三餐不定时的日子。”


    林越顿时有些语塞，方文远却已重新投入工作。


    连续三天，林越在各种地方“偶遇”方文远。


    早晨在电梯里，中午在员工餐厅，下班时在停车场。每次她都试图搭话，而方文远总是用最简短的方式结束对话。


    还好天公作美，周五下午暴雨突至。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幕墙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林越兴高采烈把伞借给了同期的一个小姑娘，自己则站在公司门口，望着如注的雨幕作发愁状。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方文远轮廓分明的侧脸。


    林越眼前一亮，隔着大老远挥手招呼：“方总监，你能捎我一段吗？”


    方文远闻声向她看来。她站在屋檐下，手臂伸到外面。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顺着脸颊滑落，白衬衫被水汽浸得微微透明，贴在肌肤上。


    后面的车按起喇叭，林越顶着雨小步跑到车前，拉开副驾坐了进去，手脚麻利系好安全带，还大言不惭道：“方总监，幸亏有你英雄救美。我从小身体就不好，这一场雨淋下来铁定是要感冒，还好有你。”


    方文远简单嗯了声，从后座取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她：“擦一下。”


    “谢谢。”林越接过毛巾，故意放慢动作擦拭头发，手臂上下滑动牵扯衬衫更加贴身。从车前镜里，她看到方文远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迅速移开，喉结却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语调依旧平静，问她：“去哪？”


    “颐家园。”林越说完还补充一句，“我自己一个人住。”


    他只当没听到，专注地开车。沉默持续了三个红灯，林越终于忍不住发问：“方总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方文远手握方向盘面不改色：“我们很熟？”


    “不熟才要多交流啊。”林越转向他，“我是真心想向你学习的。”


    “学习什么？”


    “学习你的专业能力，学习你独特的人格魅力。”


    方文远目视前方：“你25了吧？”


    “是啊。”


    “这么大还没有自学能力吗？”


    林越不满：“我爸……呸，林董让我跟你学习，我什么都自学了怎么还体现出你的重要性？”


    “不需要。”方文远不客气地回答。


    林越追问：“那你需要什么？”


    “需要你老老实实工作，不要总来烦我，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林越撇了撇嘴，透过车前镜看他冷冰冰的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