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近二十天的接触，新生对柴文的印象有所改变，不是传说中的阴险奸诈之人，所以工作起来更加卖力。柴文对他的工作也非常满意，经常带他去一些酒店消费，言下之意对新生不胜感激。也许是生意好吧，柴文的上上下下的装备已经彻底地重新包装了一下，光手机就换了两三个，而且还打算明年座上自己的轿车。看到柴文高兴，新生当然也很愉快，说明自己的工作得到了认可。开始时柴文带他出去消费新生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从老板娘的口中得知，在自己的努力下，产品基本上没有次品，这让他们少损失很多钱，出来消费只是九牛一毛。新生自己也知道自己花费的精力没有白费，因为看到自己的成绩，因此后来对于柴文表露的热情，新生也就不怎么推托，倒不是他居功自傲，真的怕他们说自己虚伪。心想只要他能认可自己的工作，至于自己谦不谦虚，新生认为这倒是是次要的。只要自己大脑清爽，工作上好好努力，那比什么都强。再说像这个样子发展下去，自己的收入肯定也会有所改变。不谈奖金，工资不会就是他说的最少吧，起码也得加上一点，现在出去随便消费一次还要花上上千块，相信对自己的工资他也不会太吝啬。心想要是能达到一千五百元，这样到年底，家里的债务就没了，妻子在家带孩子过日子，心里也就更踏实了；想到这些，于是新生的工作劲头更大。


    这样一晃三四个月时间，没在意就过这么去了。随着年关的接近，工人陆续开始回家过年，所以新生也做起了准备。在结算工资时，新生没有想到柴文会斤斤计较，工资结算是十月五日到二月五日，因为其中有一天感冒，自己去医院吊针算是休息一天，二月六日可以回家，这样刚好四个月。


    由于今年的效益不好，加上工程欠款太大，本来工人的工资，都是对半发放，柴文讲新生跟他们不一样，所以全额发放，正好四千块。因为刚才柴文进门就讲了，企业效益不好，因此奖金的事只字未提。新生碍于面子，所以也不好问。但是心里真不是滋味，不愧在外闯荡多年，内心的痛苦一点都未表露出来。过了一会儿，柴文小心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也就是还有一个意思，他让新生最好不要回家过年，春节期间正常上班，期间工资加倍，这样可以多赚一点钱，而且安照标准同样支付探亲的来回车费，不过要等明年底结算工资的时候一起发放。面对柴文的好意，新生委婉谢绝。


    新生根据给自己计算工资的情况，知道自己上班是没有节假日的，而且自己没白天没黑夜的操心都是自找的，是自己犯贱。另外从柴文这个方面讲那是应该的，看样子自己不在的日子肯定也不会计算工资。既然这样，我不在的日子发生任何事都与自己没关系，自己也就没这个义务多罗嗦。新生本来准备在临回家的时候把生产中的一些必须注意的事情告诉柴文的。现在想想没这个必要，要是告诉他自己岂不变成头号傻瓜。


    为了给柴文一个好的印象，虽然自己的心中不舒服，但是工作还是一点没有耽误，而且认真负责。拿到人家五号的工资，就要给人家认真负责，这是自己做人的原则。


    值得欣慰的事情，就是六号早上柴文夫妻俩特地把他送到广州火车站，一直陪着他到上车。临别时，预祝新生一路顺风，希望节后早点过来。新生礼节性地表示感谢，下意识地跟他说了一句：“老乡，真的不想回去，你看北上的列车，让人心里多不舒服，走一步心里凉一截，好在到家就温暖了。”见柴文还没反应，接着说：“要是在北京打工就好了，踏上回家的路，走一步心里就敞亮一步，再回去的时候，也更有信心。老乡，一切尽在不言中，祝你好运！”


    柴文一听，他没理解新生的意思，笑着说：“北方是比这里冷，这是地区的差别，叫你不回去吗你又不同意，回去嘛，你看你这叫什么话说的，节后回来不也是走一步心里暖一步吗？要不，你人就不回去了，把钱寄回去，这车票钱算我的！”


    新生笑着说：“就是因为天冷，心才会感到凉。”新生说到这里，诡秘地笑了一下，继续说：“所以要回去让你嫂子温暖一下！谢谢你的好意！”


    柴文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继而认真地说：“那你节后抓紧时间过来，你知道的，这里很忙。现在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为了给柴文心中一点数，新生笑着说：“谢谢你的厚爱，到时再说吧，也许你嫂子不让我来呢。”


    看着新生的表情不象是开玩笑，柴文已经感觉到了点什么，可是自己也说不清，显然有点吃惊：“你可不能不来啊，你要这样我就不让你走了。”


    新生看他的这个样子很是开心，但是又不便表露出来，于是笑着说：“我跟你说笑话呢，每天工作这么轻松，虽然没有休息天，但是每月可以净赚一千块，我到哪里去找这分工作啊？！好了，上车时间到了，我该走了。”新生说完，笑着转身上了这列开往南京的列车。到了车上，不管柴文夫妻俩在底下怎么热情招呼，他只当耳旁风，根本不予理会，就是连掉一下头这么一个最简单的礼貌他都没有做。


    新生回到家里，沉积在心中的不愉快，化着痛苦的泪水尽兴地流淌。继香理解丈夫心中的委屈，劝解说：“你看你一个大男人家怎么就这么脆弱，工资虽说少一点，我是比较满足的，在家就是累死也赚不到这么多，你走的时候，已经是秋凉快入冬了，要是在家最多就是苦一两个月的钱，你总说少，我也没说你什么，要是咱们干的不开心咱们就不干，也犯不着为这事耿耿于怀，要是影响咱们过春节的情绪多合不来。”


    “香，你不知道，我不是嫌钱多钱少。咱们钱多照钱多的用少照少的花，只是心中不平衡。你知道吗，我不管他原来赚钱怎么样？就我去的这几个月他起码多赚几万块。当然了人家赚的钱再多是人家的。可是他不该这么亏待我，平时他带我出去吃顿饭都在千元左右。难道我辛辛苦苦干一个月就值他的一顿饭？我不分白天黑夜地为他操心，四个月休息一天而且还是生病吊针他都扣下工资。这不是工资的问题，分明把我当傻子。起初他讲好工资暂时按最低一千块一月，外加利润的百分之十作奖金，到末了工资是按最低的，这点兑现了，但是利润没了。要是他真的不赚钱，你是知道的我也不会在乎，只要相互尊重，钱这东西身外之物，并不是最重要的。”


    看着丈夫痛苦的样子，继香心里也不好受。只好劝慰道：“本来你就知道他的为人，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当初你的判断是正确的，没有和他合作，我们的损失不大，你权当做了一场恶梦，咱们翻开这一页，不要想了安心过年。”说完紧紧地拥抱住新生，仿佛这样可以减轻他的痛苦。


    刚刚过完春节，老同学柴英就接到弟弟柴文的电话让她催新生早点过去上班。因为柴英平时和新生夫妻俩关系不错，春节刚过这几天就让新生去，柴英自己都觉得开不了这个口。况且一去弄不好就是一年才回来这么一次，怎么好意思催着去？无奈柴文过了初三一天一个电话，因此初七柴英以吃年酒的借口硬是要拉着新生夫妻俩去家里玩，继香知道丈夫不想去了，所以死活留下柴英在家里吃。


    饭后新生被邻居硬是拉去打牌，新生只好让妻子陪柴英聊天。继香趁机会主动提起了他们夫妻的想法：“老同学，你是知道的，新生一去就是一年，家里没一个男人生活就好象没了阳光！所以啊，我和新生想好了，广州，不，是东莞今年就不去了。现在我们楼房也建起来了，我们不打算再两地长期分居了。如果实在在周围找不到事情，最多就去苏南一带找找看，这样要是我们实在想念的时候来去也很方便，而且花费不高。因此请你跟你弟弟打一个招呼，趁现在春节刚过让他重新找人，这样也不会耽误事情。”


    柴英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吃惊地说：“哎啊，这怎么行呢？我弟弟还火急火了地催他去呢，从初三起一天一个电话的，他说离开新生事情做的一团糟，让新生务必早点去。”


    继香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可是这并不影响她打算放弃的决心。想到丈夫伤心的样子，心里就不舒服：“对不起了老同学，我们是真的不去了。要想苦钱，我得放他去新加坡了。那样一年你说要赚多少啊？年前新生去了正好四个月，工资是不低，可是来回车费一去也就不落什么了，四个月三千块，在苏南随便都能找到这样的工作，还不要受这个路途遥远的苦。那样平时想见他一面，无论是他回来还是我去，路上的花费算起来他就要白干一个月，仔细算一下还是在周围合得来，况且我们正在想找一个生意做做。”


    柴英本来就是一个人精，继香的话一说完她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是弟弟的事情自己也不便做主，不过从弟弟的言语中看得出新生确实帮了他不小的忙，新生夫妻俩今天这样说，肯定是弟弟真的太刻薄老同学了，一般情况下，新生夫妻俩的话是比较好说的，不会有什么花花肠子的，这点自己比较肯定。于是她认真地想了一下说道：“既然你们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把这个情况告诉小文，他要是有什么想法，我们再联系。”


    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初八，天刚晚柴英一头就到了新生家，这让新生夫妻俩没有料到。不过来意基本上已经猜想得到，肯定是为新生去东莞的事，言谈之中果不其然，柴文愿意给新生的工资加到一千五百块一月，继香本想答应，被新生一口谢绝。


    柴英走后，继香有点不理解：“你为什么不答应啊？”


    新生笑着说：“你傻啊，他就是给两千，现在也不能答应，这样一来我们成什么哪？跟人家做事，就是为了钱，这话传出去以后我们还怎么在人面前抬头？想想自己也是一个男人，凭什么我要为他们打工，以前谁混的比我好？从这次给柴文打工，我就有了一个想法，以后就是饿死也不给周围人打工。宁可到南京上海讨饭，那样回家没人知道，现在你说多尴尬，被人当作市场上的青菜萝卜进行讨价还价，哪里还有一点尊严？一个男人活着没有尊严，你很难想象那是什么滋味。”


    继香认为丈夫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从他的笑语中，可以感觉得出来丈夫内心的苦涩。于是淡淡地说：“我尊重你的选择，只是让柴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真有点不好意思，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是她弟弟在开厂，不是她自己，她只是中间人，对她有什么影响？！我想应该没有。再说是柴文对人太不地道，太不懂得尊重人，要是他平时花钱不是那么大手大脚，我的心里还好受些，他表面上尊重我请我吃饭，骨子里根本看不起我！他在收买我，他认为我傻，这个时候他就忘了我做了那么多年的会计，他认为自己是大学生，就没考虑到算帐我是最敏感的，他如果事先说好，工资就是一千，不承诺给我红利我一点都不会怪他，而且工作一定会同样做好。他讲了不兑现，这个性质就不一样了。我始终认为他在耍我，所以我不能和这样的人共事。不过你放心，对我你要有信心。现在你只要好好地带好孩子就行了，接下来就按你说的办，咱们先找点生意做做，不行的话在周围找找工作，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新生的叙述，无奈中透着坚毅。


    这件事就此打住，接下来新生是东跑西窜地寻找工作和生意，到了三月下旬还是一头雾水，没有任何的着落。


    柴文在东莞，虽然是找了几个人，但是一直感觉能力不如新生，而且一个比一个地身价要高。即使答应来上班的，工资已达到三千还挑三拣四的，而且柴文自己也不如意，因此这个时候柴文才真的知道自己对不住新生，想想自己在单位的工资，加上奖金超万元，工作算起来，比新生舒服多了。自己平时随便一下的花费，都在千元左右，春节前给他的工资才一千块真的有点对不起人家。想想自己春节后，给新生开出的工资下了狠心也不过就是一千五百块，怪不得他不来的。他也是两条腿一直在外面跑的，好在就是这样，他都没跟姐姐说一句寒酸的话，真的难为他！不知道他以前在福建的工资是多少？是不是悬殊太大？妻子的话不是没道理，不然的话，就安现在请人的价钱，给他每月三千块，这样自己还省下了不少的心思。考虑到自己以前做的确实过分，再让姐姐去请他，好象有点不妥。还是自己回去，亲自请他过来，如果工资加到三千，加上自己亲自登门，他应该会过来。柴文想到这里，发现自己真的很聪敏，不禁欣喜若狂。


    这次让柴文真的很失望，他在回来的时候，就在南京定好了返回的机票，没想到新生就是不答应，柴文有点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无奈只好悻悻而回。


    在柴文走后，柴英也有点想不通，鉴于新生的脾气，她知道柴文做的肯定相当过分，这么优惠的条件，多少人想都不敢想，新生居然都不接受，真的难为新生夫妻俩，春节回来还是那么笑眯眯的，一句怨言都没有。因此柴文走的时候，作为姐姐，柴英连送他一下都没有。


    继香对于丈夫的选择，虽然感到可惜，联想到春节期间他无奈的表述，今天的决定也就完全能够理解。丈夫今天的决定，干净利索象个男人！但是要说象一个男子汉，未免有点小肚鸡肠的，人们都说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他能够舍弃真的难以相信，心里仔细琢磨一下，相信不是仅仅是为了赌一口气，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是不是自己平时对丈夫关心的太少？继香真的感到一些迷茫，本想问他几句，总觉得有点不妥，转念一想男人在外面闯荡，是非得失或许比自己看得更清楚，还是不烦他比较好。    新生本想跟妻子解释一下自己的决定。想到春节期间，已经和妻子说过，现在再解释是不是有点画蛇添足？所以只好向妻子善意地笑了一笑，看到妻子对自己信赖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异议，心里真是非常激动。接下来，又继续努力寻找出路。九五年从福建回来的那段痛苦的经历今天再一次地重演，直到十月底，都没有找到一条，哪怕是再困难的出路。新生真的是搞的筋疲力尽，不论他怎么努力都是无果而终，新生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但是他并不后悔年初自己的决定，男人嘛就是活的面子。


    就在这个时候，邻村的一个装潢包工头陈成在上海接下一个大的工程，需要大量地招兵买马，在这个情况下，新生就象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这是春节前的唯一机会，起码苦几个钱过年吧，于是只好背起行囊，和周围的乡邻一起，开始了新的打工生涯。


    虽然听说这个工作很苦，新生还是坚持要去。继香担心新生没做过重体力活，但是想到去年新生也到大连做过，反正离春节也就几个月，实在不行的话，过了年就不去了。所以也就不再阻挠，省得他整天在家愁眉苦脸的，这样出去转一下未必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