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五点，天还未亮。


    周叙轻手轻脚地溜出家门，街灯在薄雾中晕开昏黄的光圈。他裹紧外套，踩着满地梧桐落叶，穿过两条寂静的街道，最终停在一家老字号早餐店前。


    "老板，一份虾饺皇，一份流沙包，豆浆三分糖。"他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指尖，又补充道，"打包，装好看点。"


    老板乐呵呵地装盒："小伙子起这么早？给女朋友买的？"


    周叙耳根一热："给……同桌。"


    "哦～"老板拖长音调，往袋子里多塞了颗茶叶蛋，"年轻人啊。"


    晨雾渐渐散去，天边泛起鱼肚白。周叙拎着早餐往回走，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又消散。他低头看着手里热腾腾的袋子，突然傻笑起来——


    许昼会喜欢吗？


    ---


    （2）


    周家厨房，周母正在煮面。


    门"咔哒"一声轻响，她抬头看见儿子鬼鬼祟祟地溜进来，头发上还沾着晨露。


    "这太阳也没从西边升起来啊？"周母瞪大眼睛，"你吃错药了？"


    周父从报纸后探出头，目光在儿子手里的早餐袋上停留两秒，了然一笑："咱儿子长大了。"


    周叙把豆浆藏到身后："我就……出去跑个步。"


    "跑步带回来虾饺皇？"周母挑眉，"你当你妈傻？"


    周父轻咳一声："行了，孩子大了，有点秘密正常。"


    周叙如蒙大赦，抓起书包就往外冲："我去上学了！"


    门关上后，周母摇头："这孩子最近不对劲。"


    周父悠悠喝了口茶："年轻真好啊。"


    ---


    （3）


    临江一中，清晨七点。


    许昼推开教室门时，发现自己的课桌上摆着个精致的食盒。虾饺皇的香气隐隐飘出，旁边是杯还冒着热气的豆浆，杯壁上凝结着小水珠。


    他愣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


    "早啊学霸～"


    周叙不知从哪冒出来，头发乱糟糟的，鼻尖冻得发红，眼睛里却盛满笑意："趁热吃。"


    许昼喉结微动："我吃过了。"


    "骗人。"周叙拉开椅子坐下，"你家保姆周末不上班。"


    许昼语塞。他确实没吃早餐——自从父母出国后，周末的早餐总是随便对付。但周叙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给你买的，必须吃。"周叙托着下巴看他，笑得狡黠，"不然我就缠你一辈子。"


    这句话像颗石子，"咚"地砸进许昼心湖。他耳尖发烫，低头打开食盒："……谢谢。"


    虾饺晶莹剔透，流沙包金黄诱人，连豆浆的温度都刚好。许昼小口咬着包子，甜咸交织的馅料在舌尖化开，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


    ——原来被人惦记的感觉，是这样的。


    ---


    （4）


    后门传来一声轻响。


    程雨晴拎着书包走进来，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周叙身上："我的奶茶呢？"


    周叙翻了个白眼，从书包侧袋掏出杯奶茶扔过去："你爱喝的，全糖加珍珠。"


    程雨晴插上吸管，意味深长地看着许昼面前的早餐："啧啧啧，区别对待啊。"


    许昼低头喝豆浆，假装没听见。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清晰地映出他泛红的耳廓。


    周叙盯着那抹红，手指蠢蠢欲动——好想捏一下。


    但他最终只是端起许昼的豆浆喝了一口，在对方瞪过来时咧嘴一笑："间接接吻～"


    许昼："……"


    他夺回杯子，却不知该不该继续喝，耳尖的红一路蔓延到脖颈。


    ---


    （5）


    晨读开始前，教室里渐渐热闹起来。


    许昼收拾着早餐盒，余光瞥见周叙正趴在桌上画什么。阳光落在那人发梢，镀了层金边，连睫毛都根根分明。


    ——他看了我的作文。


    这个认知让许昼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自己写的那句"他像一束光，莽撞地照进我黑白分明的世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食盒边缘。


    自从和周叙同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有人会记得他不吃葱，有人会在他发烧时偷偷放药，现在甚至有人愿意早起两条街，只为给他带份热腾腾的早餐。


    这种被人在意的感觉，太好，也太危险。


    许昼垂下眼，胸口泛起一阵隐秘的不安。他是不是心动了？不可能！怎么会对周叙……


    "许昼？"


    周叙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许昼抬头，看见对方递来一张纸条，上面画着只叼包子的小兔子，圆眼睛，长耳朵，腮帮子鼓鼓的——


    像极了刚才吃包子的他。


    许昼一把揉皱纸条："……幼稚。"


    周叙笑出声："许昼，你耳朵红透了。"


    "热的。"


    "十一月你热？？"


    ---


    （6）


    下课铃响，许昼逃也似的去了洗手间。


    冰凉的水流冲刷过手腕，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眼尾微红，嘴唇因为豆浆的热气显得格外湿润。


    太不对劲了。


    他捧起一捧水拍在脸上，却听见隔间外传来程雨晴和苏遥的声音：


    "周叙今早五点就出门了，"程雨晴压低声音，"就为了给许昼买那家超远的广式早茶。"


    苏遥倒吸一口气："他认真的？"


    "你还没看出来？"程雨晴轻笑，"周叙看许昼的眼神，跟饿狼看肉似的。"


    水龙头的水哗哗流淌，许昼站在原地，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洗手台上溅起细小水花。


    饿狼……吗？


    他想起周叙凑近时身上的柑橘香，想起那人说"缠你一辈子"时亮得过分的眼睛，想起今早的虾饺和流沙包……


    镜中的少年突然别过脸，脖颈泛起一片绯红。


    ---


    （7）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课桌上。


    许昼做完最后一道题，发现周叙已经睡着了。那人侧脸压在手臂上，嘴唇微微张着，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阳光穿过他的发丝，在课本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许昼盯着看了许久，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拨开那缕垂落的刘海。


    指尖触到额头的瞬间，周叙突然睁开眼。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


    许昼猛地缩回手，却被人一把抓住。周叙的掌心很热，热度顺着脉搏一路烧到心脏。


    "许昼。"周叙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刚才……"


    "有虫子。"许昼别过脸，"在你头发上。"


    周叙眨眨眼，突然笑了："哦～那谢谢学霸帮我赶虫子。"


    他非但没松手，反而得寸进尺地摩挲了下许昼的指尖："手这么凉，冷吗？"


    许昼抽回手，心跳快得不像话："……做题。"


    周叙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突然凑近："许昼，你是不是——"


    "周叙！"程雨晴的声音从后门传来，"老徐找你！"


    周叙懊恼地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起身："等我回来再说。"


    许昼看着他的背影，长舒一口气，却掩不住心底那丝莫名的失落。


    ---


    （8）


    放学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周叙踢着石子，突然开口："许昼。"


    "嗯？"


    "明天……"周叙挠挠头，"还能给你带早餐吗？"


    许昼脚步微顿。他想起今早的虾饺，想起周叙冻红的鼻尖，想起那句"缠你一辈子"……


    "随你。"他最终说道，声音很轻，却让周叙笑出了一口白牙。


    梧桐叶在脚下沙沙作响，周叙突然哼起不成调的歌，手指若有若无地碰着许昼的袖口。


    许昼没有躲开。


    ——就这样吧，暂时不要想明天。


    ---


    （9）


    许昼的日记：


    2023.11.11 晴


    周叙今天起了个大早，跑了两条街给我买早餐。


    虾饺很好吃，流沙包太甜，豆浆温度刚好。


    ……


    他是不是看了我的作文？


    他是不是也……


    笔尖在这里停顿太久，墨水洇开成一个小小的黑洞，吞没了未尽的字句。


    窗外，最后一片梧桐叶轻轻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