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蓝草汁液在染缸中泛起蓝紫色的涟漪。苏晚秋戴着橡胶手套，将一勺明矾溶液缓缓倒入，液体立刻翻涌出细密的泡沫，散发出略带腥味的草木香。


    "再加点石灰水。"李桂芝在一旁指导，病容掩不住眼中的光彩。


    苏晚秋小心加入配好的石灰水。染液渐渐变成深邃的靛蓝色，比普通蓝草染出的色泽更加浓郁，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银光，这正是马蓝草特有的光泽。


    "试试这个。"她将一块素白丝绸浸入染缸，轻轻搅动。布料渐渐吸收了颜色，出水时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蓝——既不是传统蜡染的靛青，也不是化学染料的亮蓝，而是一种让人想起深海与晴空交界的奇妙色调。


    "成了！"小林惊呼，"这颜色太美了！"


    丝绸在阳光下展开，如同截取了一片南中国海的水色。苏晚秋的手指抚过湿润的布料，突然有了灵感："就叫''海天蓝''。"


    女工们围上来传看这块布料，赞叹声此起彼伏。何秀英突然指着布面："看！这颜色还会变！"


    随着观察角度变化，布料上的蓝色确实呈现出微妙的层次感，正看是深海蓝，侧光时又泛出天空般的浅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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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购进的锁边机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王淑珍皱着眉头调整线轴，这台价值两千元的日本设备才用了三天就频频卡线。


    "奇怪，昨天还好好的..."她拆开底板检查，突然"啊"地一声缩回手——指腹被藏在送布牙下的金属片划了道口子，鲜血顿时涌出。


    闻声赶来的苏晚秋蹲下身，用镊子从机器内部夹出一片锋利的铁皮，边缘还带着人为打磨的痕迹。


    "这是..."王淑珍脸色煞白。


    苏晚秋的指尖微微发抖。这片铁皮明显是被人故意放置的，一旦机器高速运转，很可能卡死主轴甚至引发短路。她立刻检查了其他几台新设备，又在另外两台缝纫机的电机缝隙里发现了细小的金属碎屑。


    "所有新机器停机检修！"她厉声命令，"叫采购部立刻联系供应商！"


    会议室里，苏晚秋和郑雅婷对着问题机器拍的照片，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供应商说发货前都经过严格质检。"郑雅婷推了推眼镜，"而且这批设备是直接从日本运来的，中途只经过香港转关。有可能是在香港动的手脚。"


    苏晚秋的钢笔在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设备是两周前到的，当时负责验收的是...她突然抬头："赵兰雪那天是不是帮忙搬货了？"


    "不止她，"郑雅婷翻看记录，"何秀英和王淑珍都在场。"


    二人陷入沉默。火灾、设备破坏、技术窃密...如果厂里真有内鬼，会是谁？


    夜色渐深，苏晚秋独自在办公室复盘近期的异常。她特意将"德国固色剂"的假消息透露给赵兰雪，可奇怪的是，林氏集团那边竟毫无反应——既没有低价抛售同类产品，也没有举报鸿霓"走私"。


    钢笔尖在"赵兰雪"的名字上顿了顿。这个看似单纯的姑娘要么识破了陷阱，要么另有所图。


    更令人在意的是王淑珍，她发现锁边机异常时的震惊不似作伪，但那些金属碎屑又确实存在。如果她不是内鬼，为何裤脚会沾上染料？


    门被轻轻叩响。何秀英局促地站在门外，手里捏着个布包："苏老板，我有事报告。"


    布包里是几块边角料，上面用红线绣着有些别扭的字——"林"。


    "这是王姐藏在床底的。"何秀英声音发抖，"我昨天找东西时偶然发现的..."


    苏晚秋心头一震。林？林氏集团？


    "她还藏了什么？"


    "一个小本子，记了好多数字，我看不懂，但没敢拿过来。"何秀英咬着嘴唇。


    苏晚秋盯着何秀英闪烁的眼睛，突然问道："你表哥在哪个运输队工作？"


    "啊？"何秀英明显慌乱起来，"我表哥就是个普通货运的。"


    "林氏运输队？"


    何秀英的脸色刷地变白，"苏老板！我不是故意瞒着！我表哥确实在林氏开车，但我跟他没联系！"


    苏晚秋拍了拍她，心中却觉得何秀英的告发反倒有些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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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前的染料间静得出奇。苏晚秋将最后一勺海天蓝染液倒入玻璃瓶，标签上特意写着"7号配方"。


    这个诱饵比"德国固色剂"更诱人——瓶中是真正的马蓝草精华，但故意少加了关键石灰水。任何人窃取这个配方，都染不出真正的"海天蓝"。


    她将瓶子放在显眼的架子上，转身时瞥见墙角闪过一个人影——赵兰雪？王淑珍？还是何秀英？


    晨会上，苏晚秋宣布了重大决定："北京展会需要四人随行。除了小林，我决定带——"她环视众人，"赵兰雪、何秀英和王淑珍。"


    女工们惊讶地交换眼神。这三个都是新人，凭什么跳过小林等老员工？


    "她们各有专长。"苏晚秋微笑解释，"赵兰雪擅长客户沟通，何秀英字绣拿手，王姐的盘扣更是一绝。"


    被点名的三人反应各异——赵兰雪兴奋得脸颊发红；何秀英低头绞着衣角；王淑珍则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散会后，王淑珍单独留了下来："苏厂长，我不适合去北京。"


    "为什么？"


    "家里老伴身体不好，"王淑珍的视线飘向窗外，"而且展会要讲解技术，我嘴笨。"


    苏晚秋注视着她躲闪的眼神："王姐，你以前在益民纺织厂是做什么的？"  "普通车工。"


    "可你的盘扣技法明明是老师傅级别。"苏晚秋逼近一步，"还有，那台锁边机被动过手脚，你好像并不意外？"


    王淑珍呼吸急促起来，"苏厂长，你怀疑我有别的目的？"


    "那你床底下绣着''林''的布头怎么解释？"


    王淑珍的手慢慢松开，"你都知道了..."


    苏晚秋望着这个女人，等待着一个或许会颠覆所有猜想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