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林喜滋滋的抱着一头眼圈、嘴巴长着黑毛的羊羔一路小跑着从远处的草坡上冲过来，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


    “真不容易呀！都两个月了！两个月我都没见着这么活蹦乱跳的小羊羔了，今个总算又能出去透透气了”


    成才知道，薛林这家伙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五班待久了早就憋坏了。


    草原上除了风声就是砂土，日子过得像被拉长的橡皮筋，单调得能淡出鸟来。


    他不像老魏总琢磨着菜谱，也不像李梦整天抱着个笔记本写那些永远也完不成的小说，更不像自己有老马这个“随身老爷爷”能教些真本事。


    薛林最大的爱好就是在草原上瞎转悠，今天追追野兔，明天逗逗田鼠。


    这次捡到小羊羔，八成是在哪个牧民的羊群附近蹲守了好几天，不然以草原的辽阔，哪能这么轻易碰上走散的小家伙。


    “这玩意烤了味才好呢，放点孜然，放点辣椒面，每人再来上两瓶啤酒，那滋味……啧啧”


    薛林被成才说的直往下咽口水，他使劲地盯着那只咩咩叫的羊羔，仿佛已经闻到了烤肉的香气。


    “去去去，你们两个小子就知道吃！”


    老马笑着拍了成才的肩膀一把。


    “这羊羔看着还没断奶呢，牧民肯定着急找，赶紧想办法联系老乡送回去”


    “班长，我大概知道这羊是哪丢的，顺着那条被羊群踩出来的土路往东南方向走，大概走上一个多小时，那片区域的牧民养的羊大多是这种黑嘴黑眼的品种，咱们把羊羔送过去，应该能找到它的主人”


    “哼，薛林，你这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我告诉你，下不为例啊！”


    老马哪还能不知道这羊是薛林故意从牧民那里“拐”来的，这小子仗着对草原熟，没少干这种事。


    不过老马也清楚，薛林本性不坏，就是闲得发慌，想找点乐子，不是真的在打老乡羊的主意。


    “我说累嘚瑟俺的乡亲们，你们谁想跟我去送羊，老乡们可热情了，不但好吃好喝的招待，说不定还有漂亮的蒙古姑娘献舞呢”


    “老薛，你可别忽悠了，哪有什么蒙古姑娘啊，我就看见几个围着毡房转的小孩，还有晒得黢黑的大叔大婶”


    老魏从厨房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个擀面杖，显然是在准备午饭。


    “我就不去了，他们都贼能喝，我喝不过他们”


    李梦也凑了过来。


    “这次送羊我就不去了，我这小说正写到关键情节，我得趁着这股劲儿把后续的反转写出来，不然过了这感觉，人物的情绪就接不上了”


    “许三多，那你跟我去吧，来到五班你还没出去接触过那些老乡吧？正好来感受一下草原人民的热情”


    “我，我还得修路”


    许三多摇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段前不久刚铺好的路面上。


    在上次班会上，大家决定一起帮许三多修路后，修路的进度明显快了一大截。


    如今路已经修好了，大伙刚开始不知道修什么。


    还是成才提议沿着原来的路修出一个五角星来，于是从这头到那头，比没路的时候要走更远的距离。


    也算是给许三多，给大家都找了点事情做。


    不过这五角星的形状修起来可比单纯的铺路麻烦多了，每一个角的角度都得反复调整，石头的大小搭配也得讲究，不然铺出来歪歪扭扭的不好看。


    “成才，看来这次还得是咱俩跑一趟了”


    成才拍了拍薛林的肩膀，又看了一眼许三多专注的背影，拿起搭在旁边石头上的外套。


    “羊羔饿着肚子可不行，咱们早点送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老乡家的午饭”


    薛林立刻眉开眼笑，抱着羊羔跟在成才身后，脚步轻快得像阵风。


    “诶？等会！”


    老马突然想起什么跑了过来。


    “我和你们一起去”


    “班座，什么情况？你不是从来不踏出营区半步的吗？自打我来五班，除了上次去团部领物资，你就没离开过这方圆十里地，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


    老魏端着刚和好的面团从厨房出来，听到动静也凑了过来，脸上满是诧异。


    老马瞪了他一眼，把军帽往头上一扣。


    “少废话，我不是怕这俩毛头小子半路把人家老乡的羊给烤了嘛！”


    “不至于，不至于”


    成才连忙摆手。


    “班长您还不了解我？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可是烂熟于心，哪能做出这种违反纪律的事，再说了，这羊羔这么小，烤了多可惜，我们就是把它安全送回去，顺便跟老乡唠唠嗑，了解下最近草原上的情况。”


    薛林也跟着帮腔。


    “对啊对啊，班座您放心，我们保证完璧归赵，绝对不动它一根羊毛！”


    “老子待得憋闷，想出去走动走动不行？老在班里待着都快成土拨鼠了”


    老马之所以要跟着薛林和成才出去心里头其实藏着好几层意思。


    一来，他担心薛林和成才跑人家老乡那白吃白喝，毕竟草原上的牧民虽然热情，但部队有纪律，不能随便占老乡便宜，他跟着去也好有个分寸，别让俩小子没轻没重的坏了规矩。


    二来，他确实也想出去看看，以往他是班长，出去透气的机会都让给了那仨老兵油子，他独自看守营房，如今老魏、许三多、李梦都不去，他正好能借着送羊的由头在草原上走走。


    十二年的兵龄，在这片草原上就耗去了两年半，营区的四角天空看得人心里发堵，他想去看看牧民的毡房，听听马头琴的调子，或许能让那颗快要生锈的心，稍微活络活络。


    再说，万一真能碰上薛林吹的“漂亮蒙古姑娘”，也算给这单调的日子添点乐子——当然，这话他是绝不会说出口的，只是在心里偷偷乐呵了一下。


    还有就是快退伍了，他想去老乡的手里买点些地道的草原特产。


    比如说风干牛羊肉，马奶酒、羊毛毡……


    这些东西在城里可买不到这般原汁原味，都是草原上最实在的物件，带着牧民的淳朴和草原的气息，比那些花哨的礼品强多了。


    于是，他不再多说什么言，紧了紧腰间的武装带，率先朝着薛林指的东南方向迈开了步子，留给身后目瞪口呆的老魏和李梦一个略显萧索却又带着点轻快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