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2团的驻地在集通铁路的沿线。


    这里的草原辽阔无垠，天空蓝得像一块被精心擦拭过的巨大画布，白云悠闲地飘着，仿佛伸手就能触到。


    成才四处打量着这片草原，目光锐利，像是在熟悉地形，又像是在感受着这里的一切，之前从老马那里学来的辨别方向的技巧，此刻在他脑海里不断闪过，他下意识地观察着太阳的位置和周围植物的生长状态，默默在心里推演着方位。


    跟在他身后的老马看着成才这副处处留心的模样，心里头那点对他被埋没的惋惜又涌了上来。


    这小子天生就是块当兵的料，哪怕是在这种纯粹赶路的时刻，都不忘琢磨军事技能，换成李梦他们，怕是惦记着老乡们会准备什么好吃的了。


    羊羔被送回到牧民手中时，老乡不停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说着‘谢谢解放军同志’。


    薛林为此不由的红了脸。


    毡房外的空地上，女主人已经支起了铜壶煮奶茶，老马本想放下羊羔就走，却被老乡强拉着坐下，盛情难却之下，三人只好围坐在毡房中央的矮桌旁。


    很快，女主人端上热气腾腾的奶茶，金黄的茶汤里浮着细密的奶泡，散发出浓郁的奶香和茶的醇厚。


    她又陆续摆上奶豆腐、炒米和一碟油亮的风干肉。


    至于老乡说要杀羊款待，则被三人谢绝了。


    老乡见此不再坚持，转头用不太流利的话跟几人聊了起来。


    “……你们一打起演习，那炮弹炸的都雾起来了，都看不到人，我呢，就去捡弹皮，我有摩托车，一看就炮弹落下来带着老婆骑着摩托车就去了……”


    老乡边说边用手比划着，脸上带着几分得意。


    “弹皮捡回来能卖钱，算是一笔额外收入了”


    老马端着奶茶碗，听着老乡的讲述，眼神有些飘忽，似乎想起了自己参加演习的扬景。


    成才则听得格外认真，他注意到老乡提到炮弹落点时，下意识地指向了西北方向的一片洼地，那里地势相对隐蔽，确实是演习中常用的炮火覆盖区域。


    薛林没什么心思听这些，他正埋头对付盘子里的风干肉，那肉嚼起来劲道十足，越嚼越香，让他忍不住又多撕了一块。


    等三人谢绝了老乡的再三挽留，踏上返程时，夕阳正将草原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老马走在最前面，手里还拎了个布包，这是他特意从老乡手里买的特产，准备带回家里的。


    成才跟在后面，兜里揣着个油纸包，沉甸甸的，里面是他买的风干肉，打算着回去后分给班里的其他人尝尝，也算是这次出门的一点念想。


    薛林则是鬼哭狼嚎的哼着刚学来的草原祝酒歌，调子跑得没边没沿，却透着一股快活劲儿。


    草原的风带着傍晚的凉意吹过，卷起地上的枯草碎屑，打在三人的裤腿上沙沙作响。


    成才忽然想起老乡脖子上挂着那个不知道是动物牙齿磨成的吊坠。


    那吊坠磨得光滑油亮，一看就是戴了有些年头的物件，边缘处还留着牙尖自然磨损的痕迹，成才看了就感觉非常喜欢。


    “班长，这草原上有野兔，有田鼠，那就没有狼吗？来这这么久了，我连狼嚎都没听到过”


    “有肯定是有，但是现在哪还有那么容易见到，起码我当兵这么多年是没见过，你小子问这个干啥？难不成还想打狼不成？”


    老马回头瞥了成才一眼，语气里带着点调侃。


    “还真有这想法，到时候狼肉烤着吃，狼皮给你做条褥子，冬天铺在床上可比军大衣暖和多了……”


    “怎么打？赤手空拳的打？咱们五班一年就两次实弹射击，那点子弹连塞牙缝都不够，还想留着打狼？”


    “赤手空拳怎么了，成才别说打狼了，就是打老虎都轻松加愉快，是吧成才？”


    薛林拍着胸脯替成才吹嘘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刚才说要烤狼肉的是他自己。


    老马无奈的摇了摇头。


    “年少轻狂，年少轻狂啊，成才，你的擒拿格斗确实很厉害，尤其是腿上的功夫，全团，不，全师都能数得上号，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平时成才练功的时候从来没有避开谁。


    老马和老魏他们都在旁边看过，那动作漂亮得能当教科书，出腿又快又狠，简直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能耐。


    但怎么说呢，老马总是觉得成才的功夫好像是差了点什么，但他还说不清楚。


    滴——轰！！！


    不远处先是传来汽车尖锐鸣笛声，紧接着就是一声震得地面都发颤的巨响，瞬间划破了草原的宁静。


    三人猛地停下脚步，脸上的轻松惬意瞬间被惊愕取代，不约而同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班长，是不是有敌情？”


    薛林声音都发颤了，一把抓住老马的胳膊，眼睛瞪得像铜铃，四处张望。


    “什么敌情，我听着好像是汽车爆胎呢？草原上偶尔会有拉货的卡车经过，路不好走，爆胎是常有的事”


    成才眯起眼睛，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仔细辨认，只见西北方的地平线上腾起一小股烟尘，隐约能看到个模糊的黑影。


    “走，过去看看，别是真出了什么事，咱们当兵的，碰上了不能不管”


    老马当机立断，率先朝着烟尘升起的方向快步走去。


    成才和薛林也顾不上多想，立刻跟了上去。


    草原上的地面坑洼不平，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赶，脚下的砂土被踩得簌簌作响。


    越往前走，空气中似乎就弥漫开一股淡淡的橡胶燃烧的焦糊味，混杂着草原特有的土腥气，不时还能听到牛羊受惊后远远传来的零星叫声。


    等三人赶到现扬，发现两辆满载牛羊的大货车侧翻在路边的深沟里。


    车厢变形扭曲，几头牛羊被甩了出来，有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有的则在哀哀叫唤，还有几头受了惊的牛羊正瘸着腿往草原深处跑。


    其中一辆货车的司机和副驾驶看起来没什么大事，正跌跌撞撞地从驾驶室里爬出来，两人身上都沾着不少泥土，脸上还有些擦伤，正互相搀扶着站在路边，一脸惊魂未定地看着翻倒的货车。


    而另一辆货车的司机则被卡在严重变形的驾驶座与方向盘之间，上半身歪向一侧，额头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顺着脸颊往下淌，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人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


    副驾驶座上的人情况稍好一些，只是额头磕破了皮，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