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丁海涛给沈平章打来了电话。


    “平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问题所在，工作卓有成效嘛，赵建国的事情我跟唐司令沟通了，唐司令的意思是直接拿下赵建国，但我没同意。”


    “毕竟赵建国是一厂之长，没犯原则性的错误，不能简单粗暴处理。”


    “我也跟Y省省经委领导说了，他们这两天会派一个指导小组去监督，如果赵建国敢阻挠，立马将其调走。”


    最后，丁海涛又说道：“平章，你放开手脚大胆干，航空工业部这边全力支持你。”


    沈平章心中了然。


    他跟周平碰了头，“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你继续盯着赵建国，把航空工业部的要求告诉他，一定要讲清楚利害关系，务必让他认真对待。”


    周平郑重点头，然后突然就开启了玩笑，“沈工，姚顺华要是知道你这个‘刘科长’跟他聊的是为猛龙战机提供材料，会不会吓傻？”


    下午，沈平章依然和姚顺华泡在车间里。


    姚顺华像是换了个人，主动给沈平章讲解各类设备的运转参数，那叫一个热情。


    旁边的老工人都看呆了，一向冷漠寡言的姚工今天怎么像打了鸡血似的？


    沈平章也不再扮猪吃虎，对他倾囊相授。


    “你之前上报给赵建国的整改方案我看了，很有针对性，但见效太慢，而且还得换设备，成本高。”


    他不是打击姚顺华，随即话锋一转，“我教你一个低温等离子体净化法脱硫，不用换大设备，找个电工改改电路，加个等离子发生器就行，成本不到一万。”


    接下来，沈平章针对洛城拖拉机厂的问题，一一提出了解决思路，都是用小办法解决大问题。


    “我说的这些都不用大动干戈，关键是得有人盯着干。”


    姚顺华听完后，手都在抖。


    这些方法他在国外期刊上见过只言片语，可从来没想过能这么简单落地。


    眼前这年轻人，哪是什么科长，分明是真懂行的大专家。


    “刘科长，您到底是谁？”他颤声问道。


    沈平章笑了笑，没直接回答，“这法子你要是信得过，就试试。成了，是洛拖的功劳，不成，就当我瞎出主意。”


    姚顺华猛地站起身，眼神坚定，“我信，刘科长，您要是能帮我们把这生产线改好，我姚顺华这条命都能豁出去。”


    沈平章示意他不要激动，“你把我说的这些，整理成一个方案，给赵厂长报上去。”


    闻言，姚顺华的脑袋立即耷拉下来，刚才的意气风发顿时烟消云散。


    “赵厂长肯定不同意。”


    沈平章却道：“你只管往上报，他要是敢绊子，别说往上爬，能不能保住厂长位置都难说。”


    阳光透过车间的高窗，照在沈平章身上，刚才那股门外汉的局促荡然无存，只剩下胸有成竹的笃定。


    姚顺华一怔。


    难道上边知道了赵建国的所作所为，所以才派人来厂里调研？


    而沈平章先前之所以扮猪吃虎，就是为了发现车间里的真实情况？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位刘科长还真是高深莫测。


    不过姚顺华内心是高兴的，既然上级要改革拖拉机厂，那他自然要全力配合。


    晚上，周平来到沈平章房间，唉声叹气。


    “我跟赵建国说了我们的要求，赵建国打包票，保证质量没问题，而且还夸下海口，我们要多少，他们提供多少。”


    沈平章眯了眯眼，这家伙，既然敢这样说，看看他明天会不会接受姚顺华报上去的方案。


    第二天一早，姚顺华拿着连夜写好的改进方案找到沈平章，字迹里都透着激动。


    “刘科长，您看看这样行吗？”


    沈平章从头到尾看完后，开口道：“可以报给赵厂长了。”


    然而，果然不出所料，到了第二天，改进方案就被赵建国打了回来。


    姚顺华攥着被退回的方案，指节捏得发白。


    上边，赵建国的批语刺眼得很，“步子过大易出乱，维持现有生产为要”。


    这话听着冠冕堂皇，实则就是怕担责。


    姚顺华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我就知道会这样，他宁愿看着料子堆在仓库发霉，也不愿往前挪一步！”


    沈平章却心平气静，赵建国打回来好啊，这样丁老的安排就师出有名了。


    他淡然说道：“生气也没用，你现在去把方案抄一份，贴在车间门口的公告栏上。”


    既然赵建国不配合，那就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姚顺华愣住了，“贴公告栏？那不是让全厂都知道了？”


    “就是要让全厂都知道。”沈平章面色阴沉，“让工人看看，拖拉机厂能造出更好的产品，可被赵建国给毁了。”


    赵建国不是懒政吗，好，沈平章直接毁了他的人设。


    猛龙战机没那么多时间等待。


    当天下午，车间公告栏前围满了人。


    姚顺华的方案复印件用图钉钉着，旁边还附了张产量对比表，按新方案测算，每月能多产出三吨合格料。


    “我觉得姚工的整改方案可行，早就应该改了。


    “赵厂长就是怕麻烦。”


    “咱们累死累活干一个月，不如他去喝顿酒，这厂子迟早得毁在他手里。”


    议论声像潮水似的涌向办公楼，赵建国听见外面的动静，眉头拧成了疙瘩，“怎么回事？让保卫科把人驱散。”


    有人慌慌张张跑进来，“厂长，是姚顺华把方案贴出去了，工人们都在议论。”


    赵建国扯掉领带，抓起电话就拨，“反了他了，让姚顺华立刻到我办公室来！”


    可没等姚顺华进门，办公楼楼下突然响起汽车喇叭声。


    两辆挂着省A牌照的轿车停在楼下，省经委指导小组到了。


    为首的李兵见宣传栏围了这么多人，走过去询问了一番，大致了解了事情来龙去脉。


    赵建国下楼一看是李兵，脸色骤变，“李主任，这方案还不成熟，姚顺华年轻气盛，无视组织纪律，我这就让他写检讨。”


    “成不成熟，不是你说了算的。”李兵打断他。


    “今天我们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大夏需要一批钨及碳化钨材料，你们厂不是能生产吗，我们来抽查质量是否合格。”


    赵建国一听，拍着胸脯保证道：“李主任放心，我们厂的产品质量绝对过关。”


    他立即让人去拿样品。


    李兵却道：“我们直接去车间，我带了省计量院的人，现场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