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们正要排雷时，突然听见头顶传来轰鸣声。


    那声音很怪，不像炮弹破空的尖啸，也不是己方直升机的轰鸣，倒像无数只马蜂攒在一起飞，裹着风从崖后钻了出来。


    “什么东西？”王猛猛地抬头，手瞬间按在了腰间的手榴弹上。


    这地界离敌人暗堡不过五里地，谁也说不准会不会突然窜出侦察机。


    几乎是同时，二十多个战士全绷紧了身子。


    林良刚跪下磕完头，没顾上擦膝盖的泥，反手就抓住了旁边的步枪，枪栓拉动的脆响在雾里格外清晰。


    “警戒！”


    王猛的吼声比刚才下令时更急，他一把将最年轻的小兵拽到身后，自己往前跨了半步。


    李建国已经摆出了射击姿势，枪托抵着肩窝，瞄准镜里能看见个银灰色的飞机，机翼下还挂着深色挂架，说不定还带着导弹。


    “连长，打下来吗？”


    王猛没说话，目光在无人机和雷区之间转了个圈。


    这东西要是敌人的，早该俯冲投弹了，可它只是在低空盘旋，像是在等什么。


    他突然想起这几天听到的事情，后方来了位沈工程师，带着个叫“翼龙”的无人机，能炸暗堡，能侦察。


    难道……


    “先别开火！”


    王猛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


    一辆军用吉普冲破晨雾，轮胎卷起的泥点溅在草叶上，郭涛的吼声先一步飘过来：“都放下枪，是自己人！”


    战士们的枪口还没完全放下，就看见郭涛从车上跳下来，手里挥舞着个红布条，这是己方的识别信号。


    他身后跟着个一个年轻人，正仰头望着天上的无人机，抬手做了个奇怪的手势。


    紧接着，那架银灰色的无人机突然调整了方向，开始降落，起落架先触地，机身在草地上滑出半米才停稳。


    郭涛对王猛说道：“王连长，让弟兄们退回来，赵军长下达了最新指示，不让战士们用身体排雷。”


    王猛纳闷，“可不排雷，大部队就过不去。”


    郭涛笑了笑，“我给你看带来了救兵，沈平章沈工。”


    “沈工？”王猛突然看清郭涛身后的人，眼睛猛地睁大。


    他早听说过这位从后方来的科学家，据说能让机器像长了眼睛似的炸暗堡，牛逼大发了，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


    沈平章走上前，“赵军长同意了，先用翼龙试试。”


    “用翼龙排雷？沈工，这太冒险了！”


    “总比拿人命换强，让翼龙拖着树干低空飞行，用树干引爆地雷，王连长，赶紧让人砍些树干。”


    郭涛突然拍了拍王猛的肩膀，“王连长，沈工说了，机器能办的事，绝不能让战士们牺牲。”


    王猛有些恍惚，感觉像是做梦一般。


    他走上前，双眼紧紧盯着翼龙，“这就是能轻松摧毁敌人碉堡的翼龙？”


    沈平章点头，“没错，这是翼龙察打一体无人机。”


    王猛想摸摸这个宝贝，可终究是没敢，怕弄脏了。


    “快让人去砍树干，绑在翼龙上，准备排雷。”


    王猛闻言，猛地转身，吼得比刚才下令时还响：“都听见了没？赶紧去砍树干。”


    不多时，战士扛着树干跑过来，碗口粗的树干被截成三米长，


    沈平章指挥他们把树干绑在无人机的挂载架上，麻绳勒进树皮里，渗出浅浅的树汁。


    “绑紧点，待会儿飞起来会晃。”


    “沈工，这能成吗？”


    “再缠两圈，待会儿起飞时会有向上的拉力，别让树干晃悠。”沈平章叮嘱道。


    “所有人退后五米。”


    此时，沈平章心脏怦怦乱跳。


    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让翼龙带着树干飞起来。


    如果有一部直升式无人机就好了。


    沈平章的手指在操控杆上轻轻前推，翼龙开始滑行，起落架轮胎碾过碎石地，发出摩擦声，拖着的树干在地面划出浅沟。


    那截碗口粗的树干足有三十斤，想带它飞起来，并不容易。


    沈平章低头看了眼仪表盘，动力输出指针在临界值边缘跳动，像根绷到极致的弦。


    “沈工，要不换根细点的？”


    郭涛担心无人机承受不住负重，哪怕轻微的失衡，都可能让飞机在起飞时侧翻。


    翼龙一旦出问题，可是巨大损失。


    沈平章没回话，指尖在控制面板上快速点了串指令。


    翼龙的螺旋桨转速陡然提升，轰鸣声从“突突”变成“咆哮”，可它没有像往常那样轻盈抬头，机身反而摇晃了一下。


    挂载架左侧的卡扣受力更大，树干被拽得偏向左边，连带着翼龙的左翼都往下沉了沉。


    十秒钟之后，翼龙的起落架轮胎还死死咬着地面，没有丝毫要离地的迹象，像是被树干拽住的巨兽，怎么也挣不脱。


    “要不我们搭把手？把树干先抬起来点，等它飞起来再松开？”


    王猛的话没说完，就被郭涛按住，谁都知道，这时候靠近高速转动的螺旋桨，跟往刀尖上撞没区别。


    沈平章的额头渗出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


    他知道问题出在哪，直升式无人机靠多旋翼垂直起降，负重不均时能靠调整旋翼转速平衡。


    可翼龙是固定翼，必须靠足够的升力才能抬头，一旦单侧负重过大，很可能在滑行时就栽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操控杆往右侧压，强行调整机翼角度，让右翼获得更多升力。


    翼龙的机身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像是要散架。


    还得再给点动力！


    仪表盘上的动力指针已经冲破临界值。


    翼龙的起落架轮胎开始在地面滑动，不是平稳的滑行，而是带着颠簸的“跳跃”。


    每一次轮胎碾过碎石，机身都会晃一下，树干在地面拖出弯弯曲曲的沟痕，像是在挣扎。


    就在所有人都攥紧拳头时，翼龙的机头突然猛地抬起。


    右翼先一步获得足够升力，将机身从倾斜状态拽了回来，挂载架上的树干被硬生生拉成水平，仅用半秒就稳住了姿态。


    它没有立刻爬高，而是在离地面不足一米的高度滑行。


    这是沈平章故意放慢了爬升速度，让机翼在低空获得更稳定的升力。


    “飞起来了！”王猛大声喊道，声音都在发颤。


    众人看见翼龙拖着树干渐渐拔高，虽然比平时起飞多滑行了近二十米，左翼的蒙皮还在微微颤动，但终究是挣脱了地面的束缚，像只被拽住又奋力展翅的鹰，朝着雷区飞去。


    此时，沈平章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手心也全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