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起飞后，翼龙像条银灰色的鱼，拖着树干进入了雷区。


    轰隆！


    进入雷区一米后，第一声爆炸很快传来，黄烟裹着碎石腾空而起。


    好在翼龙稳住了身形，屏幕上的飞行参数还在稳定范围，沈平章猛地推杆，翼龙拖着半截树干继续前冲。


    树干不断撞在地面上，每一次撞击都可能引爆一颗地雷。


    爆炸声此起彼伏，黄烟连成一片，把晨雾染成浑浊的黄色。


    可就在这时，屏幕上的绿点猛地跳动了一下，刚才那颗地雷的冲击波太猛，树干被掀得往上翻滚，翼龙也被带的震动。


    沈平章的额角的青筋也突突直跳，按下一个红色按钮，翼龙猛地拔高半米，又稳稳地低下去，树干重新贴地滑行。


    郭涛攥着望远镜的手心全是汗，他看见那截碗口粗的树干，此刻已经被炸得只剩胳膊粗，树皮剥落，露出里面惨白的木质。


    紧接着，又一声巨响震得地面都在抖。


    这次的爆炸比刚才更猛烈，黄烟里冲出个火团。


    等烟稍微散了些，众人看见翼龙还在飞，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可挂载架上的树干没了，只剩半截麻绳在风中摇晃。


    “树干炸没了！”通信兵突然喊出声。


    沈平章脸上表情坚毅，“换根树干。”


    战士们早扛着新树干等在起降点。


    第二根树干撑得最久。


    翼龙拖着它在雷区里划出S形轨迹，把边缘的零散地雷清得七七八八。


    沈平章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参数，指腹在操控杆上沁出细汗，他也不清楚翼龙还能支撑多久。


    这时，翼龙飞过雷区边缘的矮灌木丛，树干就猛地往下一沉，扫到了埋在草根下的压发雷。


    轰隆一声闷响，黄烟裹着碎土瞬间吞没了银灰色的机身。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银灰色的影子从烟里钻了出来，不过，挂载架上的树干又被炸掉近半，断口处焦黑一片，却仍被铁丝死死捆在支架上。


    翼龙摆正机身，借着爆炸的余波继续往前冲了十米，树干底端在地面划出道深沟，沟痕里突然又冒起白烟，是颗连环雷的引线被沟痕里的碎石蹭着了。


    这次的爆炸比刚才更猛，黄烟裹着碎石直扑翼龙的左翼，沈平章甚至能在屏幕上看见块棱角分明的碎石擦过机翼，留下道深色的划痕。


    螺旋桨的转速瞬间掉了两百转，机身像被重锤砸中，往左侧倾斜了近三十度。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它要坠下去时，翼龙突然猛地摆正了姿态。


    飞控系统的自动平衡程序在千钧一发时启动，右翼的升力突然加大，硬生生把机身从失衡的边缘拽了回来。


    它拖着只剩半米长的树干，又往前冲了三米，直到树干彻底被炸成碎木，才在沈平章的操控下歪歪扭扭地返航。


    落地时它的起落架在地上滑出半米，左翼的蒙皮被弹片撕开道口子，露出里面银亮的碳纤维骨架。


    沈平章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抹了把脸，“至少清出了一百米米的安全区。”


    王猛没说话，只是蹲下身，用手指轻轻碰了碰翼龙机翼上的划痕。


    第三根树干刚飞出去两分钟就炸没了。


    这次的地雷藏在石缝里，树干撞上去时，爆炸的气浪把翼龙掀得翻了个半圈。


    沈平章的手在操控杆上翻飞，额角的汗滴在屏幕上。


    稳住！调整尾翼！


    战士们全屏住了呼吸，看着银灰色的影子在黄烟里挣扎着摆正姿态，像只被打伤翅膀却不肯落地的鹰。


    第四趟飞行最惊险。


    翼龙刚清到雷区中心，第一声爆炸炸断树干，第二声爆炸的弹片擦着机腹飞过，把起落架的一根支架削掉了小半。


    屏幕上的高度计开始跳红，沈平章却盯着雷区边缘，心中暗道：“再往前一点，把那块空地清出来！”


    翼龙像是听懂了，突然加速冲过爆炸区，用仅剩的半截树干引爆最后颗地雷，才歪歪扭扭地往回飞。


    落地时它差点栽进沟里。


    战士们赶紧扑过去扶住机身，才发现起落架的轮子已经瘪了个，是硬撑着飞回来的。


    大家围在翼龙身边，没人说话。


    沈平章拿出工具包，对它进行了简单的修复。


    “还能再飞一次。”


    这时，王猛却拉住他的手，几乎是哀求道：“沈工，翼龙已经清理了大部分，让它歇会儿，这次换我们上吧。”


    李建国等人也纷纷请战，“沈工，让我们上吧。”


    沈平章目光灼灼看着众人，眼神坚毅，“再让战士们去用身体排雷，翼龙之前岂不是白飞了！”


    翼龙第五根树干飞出去时，朝阳已经漫过山头。


    这一次，翼龙的螺旋桨转速明显慢了，机身在低空晃悠，却始终保持着十米高度。


    它已经在雷区深处清出条三米宽的通道。


    翼龙归来时，所有人都站成了排，向它敬礼。


    它的起落架已经完全歪了，是擦着地面滑行回来的，在地上撞出个浅坑，机身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机身布满伤痕，有的地方还沾着焦黑的泥土，螺旋桨的叶片缺了个角，转动时发出嗡嗡的杂音。


    可它的机头始终昂着，像个打完胜仗的士兵。


    战士们没等沈平章开口就涌了上去。


    “先别碰它，当心烫！”沈平章的声音带着沙哑。


    可他蹲下去检查机身，指尖刚碰到机腹，就摸到片黏腻的温热。


    不是机油，是刚才那颗地雷的冲击波把油箱震出了细缝，燃油正慢慢渗出来，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沈工，它还能飞不？”郭涛的声音突然发紧，心里疼得很，比自己受伤害难受。


    沈平章的手指在操控器上按了按，屏幕亮起又暗下去，电路已经不稳了。


    过了半晌，他才终于开口：“能飞。”


    这时候有人突然喊：“雷区通了！”


    远处传来集结号声，战士们要出发了。


    队伍出发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回头看向翼龙，并且再次敬礼。


    他们已经把它当成了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