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乱局
作品:《不破楼兰》 正当楚骁气得踹翻最后一张凳子时,地面突然剧烈震颤起来。远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声,仿佛天边滚过的闷雷。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冲进营帐:“将军!不好了!蛮族动用了新的攻城器械,像是...像是会喷火的铁车!”
楚骁脸色骤变,抄起长枪就往外冲,路过沈逸时故意用力撞了他一下:“沈大人不是要杀敌吗?可别吓得腿软!”
沈逸踉跄半步,迅速稳住身形,冷哼一声跟上:“楚将军还是操心自己吧,别到时候又把盾牌拿反了!”
两人登上城头,只见夜色中,十余辆浑身裹着铁甲的巨型战车缓缓逼近。战车前方的巨口中,不断喷出熊熊烈火,所过之处,积雪瞬间化作蒸腾的水汽。城墙上的士兵们见状,顿时慌乱起来。
“都稳住!”楚骁大声怒吼,声音盖过了战场上的喧嚣,“弓箭手准备,等它们靠近再射!”
沈逸盯着那些古怪的战车,眉头紧锁。他突然扯住身旁的士兵:“快,把所有桐油和硫磺都搬来!”转头又对楚骁道:“这些战车看着笨重,实则灵活,普通箭矢根本伤不了它们,得用火攻!”
“要你教?”楚骁瞪了他一眼,却还是依言下令调集易燃物。
就在这时,蛮族阵中响起一阵奇特的号角声。那些喷火战车突然加速,朝着城墙直冲而来,火焰喷射的距离也骤然增加,城头的木栅栏瞬间被点燃。
“快泼水!”楚骁大喊。可话音未落,沈逸已经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令旗,朝着另一侧城头挥舞:“那边的,把装满石灰的麻袋推下去!”
楚骁大怒:“沈逸!谁准你...”话没说完,就见那些石灰麻袋在战车前炸开,漫天的白色粉末顿时遮蔽了敌军视线。战车失去方向,纷纷撞在一起,火势也因此减弱。
楚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冷哼道:“瞎猫碰上死耗子!”嘴上虽这么说,却还是悄悄调整了作战部署,配合沈逸的计策。
而沈逸则头也不回地嘲讽道:“总比某些人强,连自己的援军都能认错!”原来半月前,楚骁曾误把运送棉被的车队当成敌军,闹了个大笑话。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指挥作战,在这危机四伏的战场上,奇妙的默契竟在这互怼中悄然生长......
就在石灰粉末暂时压制住战车攻势时,蛮族后方突然传来更尖锐的号角声。浓烟散去,只见第二排战车推出,这次车顶上竟架着密密麻麻的投石机,巨大的石块呼啸着破空而来,城墙在剧烈的震动中簌簌落土。
“该死!他们还有后手!”楚骁的吼声被爆炸声吞没,一块碎石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划出一道血痕。他转头瞪向沈逸,“你的妙计呢?是不是又要让我们用粪车迎敌?”
沈逸死死攥着城垛,指甲在青砖上刮出白痕:“别吵!”突然,他的目光扫过城下燃烧的战车残骸,瞳孔猛地收缩,“楚骁!还记得黑松林那次的养鸡场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提这茬!”楚骁正要发作,却见沈逸扯开官袍下摆,撕下布条缠在手上。
“火攻需要风助,但现在风向不定!”沈逸抓起一名士兵腰间的酒壶,将烈酒浇在布条上,“我们可以主动制造烟雾扰乱敌军视线!”他点燃布条,火苗“腾”地窜起,“把所有能烧的东西都集中到城墙东南角,利用地形引导风向!”
楚骁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却冷笑一声:“哼,文人就会耍这些小聪明。张猛!听沈大人指挥,把那些烂木头都点着!”他转头对另一名副将下令,“李肃!准备强弩,等烟雾一起,就往投石机方向齐射!”
当滚滚浓烟裹着焦糊味朝着敌军弥漫而去时,蛮族的投石机果然乱了阵脚。趁着视线受阻,楚骁亲率骑兵从侧门杀出,长枪如林,直插敌军腹地。沈逸则站在城头,用象牙笏板当指挥棒,声嘶力竭地调整着各处火力:“东边再加两桶桐油!西边弓箭手注意,压制对方骑兵!”
混战中,一名蛮族将领冲破防线,举着战斧直取沈逸。千钧一发之际,楚骁拍马赶到,长枪横扫将其击退:“小心!你死了谁帮我背黑锅?”
“少瞧不起人!”沈逸从地上捡起一支断箭,精准掷向另一名偷袭的敌军,“楚骁,要是这场仗赢了,我第一个参你延误战机之罪!”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欢呼——蛮族的投石机被尽数摧毁,敌军开始溃逃。楚骁和沈逸对视一眼,又同时别开脸,一个嘟囔着“不过是运气好”,一个冷哼“别把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揽”,却都没注意到对方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捷报传回京城的当夜,雁门关的庆功宴却弥漫着诡异的火药味。楚骁咬着羊腿,斜睨着坐在主位的沈逸:"沈大人这手''烟雾弹''玩得漂亮,是不是早和蛮族串通好,故意先让我们吃瘪?"
沈逸优雅地用银针试菜,头也不抬:"楚将军的想象力倒是丰富。不如猜猜,陛下看到战报时,是先夸哪位''临危不乱''?"话音刚落,酒坛突然"砰"地砸在他脚边,溅起的酒水浸湿了官靴。
"够了!"副将张猛一把按住楚骁的手,"两位大人,蛮族虽退,但斥候探得他们在三十里外重整旗鼓,还抓了不少百姓当人盾!"
营帐瞬间安静。楚骁的拳头攥得"咔咔"作响,沈逸则默默擦拭着溅到脸上的酒渍,忽然轻笑:"楚将军不是总说我只会纸上谈兵?明日你攻城,我去救人如何?"
"就凭你?"楚骁抓起酒碗一饮而尽,"带着你的象牙笏板去谈判?"
"总比某些人带着战刀吓哭孩子强。"沈逸掏出一卷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蛮族营地的布防,"子时三刻,我带人从后山小路潜入。但在此之前..."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楚将军最好把你藏在靴子里的密信交出来——就是那封说我''通敌叛国''的。"
楚骁的瞳孔骤缩,手下意识摸向靴筒。沈逸则晃了晃手中的小纸条,上面赫然是楚骁龙飞凤舞的字迹。不等武将发作,文官已转身离去,青衫在夜色中扬起,轻飘飘落下一句:"毕竟,我们还得给陛下写联名捷报呢。"
楚骁望着沈逸消失的背影,手还僵在靴筒旁。他猛地扯出那封密信,就着烛火点燃,火苗窜起的瞬间,映得他脸上阴晴不定:“沈逸,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子时,后山小径上。沈逸带着二十名死士,借着月光在荆棘丛中穿行。突然,前方传来蛮族巡逻兵的脚步声。一名死士正要拔刀,却被沈逸按住手腕。他摸出怀中几个油纸包,拆开后竟是一包炒熟的黄豆。
沈逸将黄豆悄悄撒在路边,又掏出随身酒壶往上面倒了些烈酒。片刻后,巡逻兵的马匹闻到酒香,挣脱缰绳低头啃食黄豆。随着马匹不断咀嚼,豆子在胃里发胀,不一会儿便开始剧烈尥蹶子,将骑兵纷纷甩落在地。
“原来沈大人还会驯马?”黑暗中传来熟悉的嘲讽声。楚骁带着一队轻骑现身,手中长枪随意地挑着一名昏迷的蛮族士兵,“我要是晚来一步,是不是还能看到你给敌军表演杂耍?”
沈逸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不紧不慢道:“总比某些人只会横冲直撞强。你带这么多人,是生怕敌军不知道我们要救人?”
两人正拌嘴间,远处突然传来百姓的哭喊声。楚骁脸色一沉,长枪直指前方:“沈逸,待会儿你负责断后,我带人冲进去!”
“你当这是儿戏?”沈逸扯住他的披风,“蛮族在营地周围埋了绊马索和竹签陷阱,贸然冲进去,士兵和百姓都得死!”他展开一张手绘地图,上面用朱砂标记着密密麻麻的红点,“看见这些了吗?每隔十步就有一处陷阱。”
楚骁盯着地图,眉头越皱越紧:“那依你之见?”
沈逸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在手中抛得叮当作响:“跟我玩个游戏如何?楚将军带人正面佯攻,吸引敌军注意力,我趁机带人从侧面包抄。谁先救到百姓,谁就...”
“谁就把对方的罪状写成折子,第一个呈给陛下!”楚骁咬牙切齿地接话,眼中却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
“一言为定!”沈逸笑着将铜钱抛向空中。铜钱落地的瞬间,双方人马如离弦之箭,朝着敌军营地疾驰而去,只留下月光下两道针锋相对却又莫名默契的身影。
铜钱在雪地上骨碌碌滚动,映着月光划出银亮的弧线。楚骁狠踢马腹,率先冲向敌军主营,长枪挑飞第一盏灯笼时,听见身后传来沈逸的嗤笑:"楚将军这是急着去送人头?"
"总比你磨磨蹭蹭像个女人!"楚骁头也不回,却在看见前方隐约的绊马索时,猛地勒紧缰绳。战马人立而起的刹那,他听见弓弦破空声——沈逸不知何时绕到侧翼,正指挥死士用弩箭压制瞭望塔。
"看左边!"沈逸的声音混着北风传来,楚骁转头,只见数十名百姓被绑在中央石台上,蛮族首领正举着弯刀逼近。他攥紧长剑正要冲锋,却见沈逸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竹筒,朝着天空发射。
"你疯了?!"楚骁瞳孔骤缩——那是军中求援的信号弹。然而下一刻,漫天红光中,沈逸从另一侧杀出,手中挥舞的竟是一面绣着"楚"字的大旗。蛮族士兵果然中计,纷纷调头围剿"楚家军"。
"楚将军还愣着干什么?"沈逸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挑衅,"再不走,你的百姓就要变成刀下亡魂了!"
楚骁咬咬牙,带着轻骑直冲石台。砍断最后一根绳索时,他听见沈逸那边传来闷哼——文官被蛮族副将的狼牙棒扫中肩头,却仍死死攥着那面染血的大旗。
"沈逸!"楚骁怒吼着扑过去,长剑刺穿副将咽喉的瞬间,沈逸已经单膝跪地,象牙笏板断成两截,却还在笑:"看吧我赢了。”
"放屁!"楚骁一把将人拽上自己的战马,"百姓是我救的,信号弹是你发的,算平局!"他策马狂奔时,听见沈逸在怀里嘟囔:"明明是我先动手..."
"再废话就把你扔下去喂狼!"楚骁嘴上凶,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却下意识收紧手臂,护着怀中昏迷的人。身后的火光越来越远,怀里的体温却越来越灼人,让他忍不住在心底暗骂:这该死的文官,怎么比战马还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