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滚刀肉
作品:《清溪今天拆家了吗》 那女人半信半疑看了浣清溪半天,没说话,回头又要回屋关门。
苦菜花怯怯哭道:“表婶,我知道错了,你让我进门吧。”
女人似笑非笑撇了撇嘴角,只当没听见。
浣清溪将手中石块扔到大门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她喊道:“凭什么不叫人进门?!”
那女人回身过来,面相甚是凶恶:“凭什么?凭这是我家!哪里来的野丫头,有没有人管得?想多管闲事,领你家去呀,你管吃管喝去呀!”
浣清溪笑道:“那我可领走了!我家还真不缺这碗饭!”
女人道:“领走去!”
浣清溪仍是嘻嘻而笑:“那你得给我写个字据,是你自愿把人送我家的,别养了两年你又来要。”
说到字据,那女人倒是认真想了想,狐疑道:“这丫头再养两三年就能许人了,你别是想诈走了,转手卖了吧?”
浣清溪撇嘴道:“就你们这样的,许个人能给你几个钱?”
她出门时把所有积蓄都带在身上了,此时掏出荷包来看了看,一股脑儿丢给那女人道:“这些钱够了吧?”
女人捡起荷包看了看,更加疑心了:“你个小姑娘家哪里来这许多银子?虽说是不少了,买个人却还是不够。”
浣清溪抱了胳膊道:“我爹爹是在京中做官的!家里买人的契书我也看过,这些绰绰有余了!不愿意就算了!”
那女人见糊弄不过忙改口笑道:“我也不是图银子!苦菜花父母都死得早,我们家穷,也照顾不来!看在你也是心善,叫她给你做个伴,少些便少些吧。”
女人不识字,忙叫了苦菜花表叔出来,两人拿了银票,欢天喜地写了文书,忙忙将苦菜花卖给了浣清溪。
当晚,浣清溪就领了新买的小丫头苦菜花回到王妈妈家,看着苦菜花狼吞虎咽吃了一顿饱饭,然后从趴在墙头上嘲笑她的一群孩子口中得知了王三家寻事的前因后果。
他们以为浣清溪得了这个教训定会忍气吞声,不敢再强出头。
可是浣清溪是这么好欺负的人?
当晚,浣清溪连夜锯了几块木板。
村里人的茅坑大多和猪圈是连在一起的,茅坑在上面,中间搭着几块木板下脚,下面是猪圈,人的粪便直接便进了猪圈,成了饲料。
苦菜花的表婶有夜间如厕的习惯。
当夜,她刚摸黑站上茅坑,扒了裤子,还没蹲下身来,只听磕啦啦一阵声响,她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头栽在了地上。
圈里的猪听见声响,哼哼着飞快围拢来打算享用一顿大餐,不想今日落下来的竟是个大活人。
半个村子几乎都能听见表婶捂着屁股大喊大叫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起,浣清溪牵了王妈妈家养的大黄狗,又领着苦菜花,在村子里追鸡撵鹅,闹得鸡飞狗跳,一个一个寻着那几个平日里最常欺负苦菜花的,拿弹弓追着打,撵到河边踢下河去。
她又拿弹弓守在河边瞄着,不许他们浮上水来,一露头就一弹弓飞过去,直打得几个人满头青包淹个半死。
最惨的就是王三,不止被浣清溪打手打脚打脑袋,吃饭时饭碗里被放了苍耳子,扎得嘴疼;睡觉时被窝被放了蒺藜,皮都划破了;连家里柴火都被藏了爆竹,做个饭锅都被炸上了天。
王三娘气得要命,自己跑去王妈妈家里抓了两只鸡两只鸭拿回家做补偿。
浣清溪一气之下将王三推到河里去,仗着自己水性好,按着王三脑袋好生叫他喝了一通水,趁着他昏头昏脑,又将他横着绑在母猪背上,之后在母猪尾巴上绑了一串鞭炮,鞭炮一响母猪满地乱窜,在村里横冲直撞,将村头的小土地庙都撞塌了一角,王三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
苦菜花跟着浣清溪也胆大了起来,浣清溪锯木板她递锯子,浣清溪放狗她牵绳子,浣清溪拿弹弓她捡石子,浣清溪绑人她拿绳子,俨然成了浣清溪的小狗腿子。
王老大愁眉苦脸告着状:“村里近一半的小孩儿都被小姐打了,吵闹的人踏破了门槛,我们家的鸡和猪都赔给别人了,王三娘天天在我家门口哭闹,如今土地庙都坏了,我娘叫我赶紧把小姐送回来,怕再惹出什么乱子。
我今天早起就套了家里仅剩的一头驴送小姐回来,谁知半路下起了雨,小姐路上又吵着要追野兔,在那驴子屁股上抽了几鞭子,结果路太滑,驴子失脚掉进水潭里去了。
若不是苦菜花灵醒,及时抓住了小姐,还不知道得有多大的乱子。”
一众人听着王老大的诉说,渐渐脸都黑了。
浣老夫人勉强撑着,叫人从自己的积蓄中拿出一锭银子来给来王老大:“是我们家清溪搅扰了,这锭银子你拿着,庄户人家总要过日子,待天好了,再买些牲畜来补上吧。”
王老大转忧为喜,一连声地道谢。
此时雨也早停了,王老大忙忙告别,说家中母亲还在等回话。
众人都起身送客。
却见浣清溪撒腿往后院跑去,不多时出来在门前赶上了要走的王老大。
她一手提了两只鸡,另一手抱了只小猪崽,一起往王老大怀中塞去:“王大哥,这两只鸡你拿着给王妈妈补补身子。告诉她今后晚饭别在院里树底下吃了,她眼神不济,那鸡都上了树,鸡粪拉在碗里了她都看不见。
这猪崽叫王妈妈好生养大,到时候杀了吃肉记得给我留条后腿!”
王老大一迭声应着去了,这厢浣家大伯脸比锅底都黑。
浣清溪一看情形,便想往祖母身后躲。
大伯怒喝道:“今日谁也护不住你了!浣清溪,你又不是五六岁七八岁的孩童,你都已经十四了,终日这般胡作非为无法无天成何体统!都快到说亲的年纪了,你还终日同一群野小子打架,还敢离家出走,你要不要名声了?!今日便要到祠堂里,当着众祖宗的面,好好管教管教你!”
说着大伯提小鸡仔一般将浣清溪拖去了祠堂,她自然一路挣扎哭嚎。
苦菜花战战兢兢跟在后面。
老夫人又抹一把眼泪道:“大了,是得管管了,不然惹出祸事如何跟列祖列宗交代。”
唐家宝看浣清溪哭喊着被提出去,一时情急就要追上去,却被舅母一把拽住,舅母冲他摇了摇头,拖着他告辞了出去。
浣家大伯将浣清溪拖进祠堂,对着祖宗牌位道:“跪下!取家法!”
浣清溪一听取家法,号哭得愈发响了,趴在蒲团上一迭声叫娘。
仆人取出一个长长的黑色木盒,浣家大伯郑重接过来,打开木盒,却见原先那一条黄色竹节鞭不见了,只有一个黑色烧火棍静静躺在盒子中。
大伯拿着烧火棍愣了愣,接着反应过来,怒喝一声:“浣清溪!”
浣清溪一时也有些愣了,止住了哭声。
大伯喝道:“家法去哪了?!”
浣清溪早将此事忘到爪哇国去了,此时不免有些心虚,赔笑怯怯道:“那烧火棍既然在这里,家法,兴许是在厨房灶下……吧?”
大伯一把扔了烧火棍,恨恨地东找西找,一时也寻不到趁手的东西,几乎气歪了嘴,一迭声喊着叫人马上伐竹子,定要好好教训这混世魔王一番。
浣清溪回过神来,又开始在地上打滚儿哭喊。
不多时大仆人果然现砍了一根竹子过来,又剔得精光。
浣清溪看着绿色闪着寒光的竹子,打了个激灵,一时情急爬起身来,抱了娘亲的牌位大哭,哭着哭着往旁边瞅了一眼,顺手又将祖父的牌位也捞进了怀里,接着开始搂紧了两个牌位不丢,在地上滚来滚去哭喊:“娘亲救命!祖父救命!大伯父要打死我啦!”
浣家大伯眼睁睁看着她抱着自己亲爹的牌位打滚,一时竟奈何不得她。
浣清溪滚到长明灯前,举着牌位作势要烧:“母亲,祖父,我也活不成了,你们带着我一起去吧!”
浣家大伯喝道:“浣清溪,你敢!”
浣清溪左右看看无人来拦,索性仍抱着牌位满地打滚哭闹。
浣家大伯无奈压住火气说道:“先将你祖父与母亲牌位放好,可好?”
浣清溪不打滚了,却还是哭哭啼啼:“侄女自幼失恃,祖父也不曾庇护过一日,如今爹爹新娶,祖母年纪又大了,伯父伯娘十分嫌我,侄女多活一日也是招人厌烦,待祖母百年侄女就一同去了!也不叫大伯父烦心!”
浣家大伯虎了脸:“胡说什么呢!”
浣清溪把脸贴到母亲牌位上只哇哇地哭。
浣家大伯提了竹子站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走了。
浣清溪抽抽噎噎擦了脸上的泪,问苦菜花:“大伯父……可走远了?”
苦菜花探头探脑在外面看了一会儿,小声说道:“走了,走远了。”
浣清溪站起身,将母亲与祖父的牌位放好。
方才哭得太厉害,一时之间倒有些止不住了,她一面吭吭哧哧抹着眼泪,一面领了苦菜花回去自己院子。
一进去院子却看到唐家宝正气势汹汹站在院内瞪着自己。
浣清溪抹一把脸说道:“家宝……你来啦?”
唐家宝黑着脸走过来,问道:“大伯父下手重不重?打坏你没?”
浣清溪挤出一个笑脸:“还好,他没下得去手,我还好好的。”
唐家宝闻言松了口气,接着语气十分不善:“你为何私自跑去那么远?怎么不叫上我?你我还是不是好友了?!”
浣清溪说道:“不过偶然想起小时候王妈妈待我很好,本想去投奔她的,不想闹成这个样子。说来也没多远,不过十几里路而已,小时候跟着王妈妈去过一次,我认得路的。”
唐家宝质问道:“如此说来,你当真是要偷偷离家了?你就这样自己跑过去了?”
浣清溪不在意道:“怎么?难道还叫人背我过去不成?”
唐家宝沉着脸:“若是碰上打劫的可怎么办?你真当外间世道十分太平?这些日子,京城……”
浣清溪打断他道:“既然是京城的事,却又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