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以身许国

作品:《以为是末世,你给我干四合院来啦

    曾毅坐在炕沿上给建国缝开线的袖口,针脚歪歪扭扭的,比他在厂里锉的工件糙多了。


    “爸爸” 九个月的曾建国趴在炕上,小手抓着林晓梅那件洗得发白的警服,含糊地喊。


    那是上周林晓梅回家拿换洗衣物时落下的,领口还沾着点草屑,曾毅没时间洗。


    墙上的挂钟敲了八下,林晓梅已经三天没回来了。


    前天赵师傅媳妇来送菜,站在院里叹:“听说西边抓迪特呢,动静闹得挺大,晓梅怕是被抽去帮忙了。”


    曾毅当时正给建国喂米汤,闻言手一抖,勺子里的汤洒在孩子衣襟上。


    他没接话,只是默默拿布擦,布蹭过孩子软乎乎的肚皮,像蹭过自己发紧的心。


    夜里起了风,窗纸被吹得鼓起来,露出道缝,灌进的风带着凉意。


    曾毅起身去糊窗,瞥见桌角那只林晓梅的搪瓷缸,缸沿磕掉块瓷,里面还剩小半缸凉白开,这是三天前她走的早上喝剩下的。


    他把缸子端起来,抿了口凉水,涩味从舌尖一直窜到胃里。


    院里的老槐树被风吹得哗哗响,像是有谁在低声说话。曾毅抱着建国站在窗前,看月光把树影投在地上,摇摇晃晃的,像一群赶路的人。


    “你妈快回来了。”


    他拍着建国的后背,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了什么。


    “等她回来,让她给你唱那首《东方红》,她唱得比广播里好听。”


    建国似懂非懂地 “嗯” 了一声,小手攥着曾毅的衣角,渐渐睡熟了。


    曾毅抱着孩子坐在炕沿上,没点灯,就那么在黑暗里坐着,听着窗外的风声,直到天快亮时才打了个盹。


    第四天下午,曾毅正在车间给机床换刀具,保卫科的老王突然进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曾毅,你出来一下。”


    老王的脸色不太对,嘴角往下耷拉着,平时总带着的笑纹都平了。


    曾毅心里 “咯噔” 一下,手里的扳手差点掉在地上。


    “咋了王科长?” 他的声音有点发飘。


    “你跟我去趟办公室。”


    老王没多说,转身往外走,军绿色的裤子上沾着些干泥,像是刚从城外回来。


    办公室里坐着两个穿公安制服的人,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见曾毅进来,年纪大的那个抬手示意他坐,手指关节处有道新疤,还没长好。


    “你是林晓梅同志的爱人?”


    那人的声音很沉,像碾过沙子的碾子。


    曾毅点点头,手心开始冒汗,他看见那人制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红绸子,像是给烈士献花用的那种。


    “昨天凌晨,在西郊仓库抓捕迪特时,林晓梅同志为掩护战友,被流弹击中了。”


    那人顿了顿,从包里拿出个布包,“这是她的遗物。”


    布包上还沾着些黑泥,解开来看,里面是支钢笔,曾毅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笔帽上刻着 “为人民服务”。


    还有个小本子,里面记着些审讯要点,最后一页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旁边写着 “建国”;最底下是只鞋,胶底磨平了,鞋帮上沾着暗红的渍迹。


    曾毅的视线落在那只鞋上,突然想起林晓梅出发前说:“这双胶鞋新买的,抓人的时候跑着得劲。”


    他当时还拌了句嘴,说 “再得劲也别跟拼命似的”。


    “她?”


    曾毅张了张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半天没说出完整的话。


    年纪轻的那个公安把布包往他怀里塞了塞:“林晓梅同志是好同志,审讯时识破了迪特的暗号,还追出三里地咬住不放,我们才能把全部迪特抓获。”


    后面的话曾毅没听清,他只觉得怀里的布包越来越沉,像揣了块烧红的铁,烫得他心口发疼。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办公桌上的搪瓷缸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可以看看她的人吗?”


    两位公安同志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直接带着曾毅去了医院。


    在停尸房看到了自己的媳妇,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身上也换上了干净的制服。


    曾毅摸了摸林晓梅冰冷的身体,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坐在一旁。


    等曾毅曾毅抱着遗物的布包回到家时,赵师傅媳妇正带着建国在院里玩。


    孩子看见他,举着手里的拨浪鼓摇得欢:“爸爸。”


    曾毅亲了亲建国的小脸,把孩子又睇到了师娘的怀里。


    赵师傅媳妇见他脸色不对,布包上还隐隐透着深色的渍迹,突然就说不出话了,眼圈一下子红了。


    都是那个时代走过来的,看到那个颜色就知道是什么了。


    “师娘,麻烦您再带建国一晚。”


    曾毅的声音干巴巴的,像晒裂的土地。


    把孩子交给师娘,曾毅走进屋,反手关上了门。


    屋里还保持着林晓梅走时的样子:她的警服搭在椅背上,桌上的搪瓷缸还剩小半缸水,炕角的蓝粗布还堆在那儿,是他给建国扯的新罩衣料子。


    他把布包放在炕上,一样样往外拿。钢笔的笔尖有点弯,像是掉在地上过;小本子的纸页被水浸过,有些字迹晕开了;那只鞋上的泥还没干,凑近了能闻到股土腥味。


    最后,他在布包夹层里摸到个硬纸壳,抽出来一看,是封信,信封上写着 “曾毅亲启”,字迹比平时用力,笔画都透着股劲。


    曾毅捏着信封愣了半天,指尖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没拆开。


    信纸很薄,是公安专用的稿纸,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的:


    “曾毅,当你看到这信时,我可能回不去了。别怨我,也别跟建国说太多,他还小。上次吵架是我不对,我知道你不是不让我工作,是担心我。


    队里最近查得紧,那伙迪特藏得深,听说还藏了电台,不抓住他们,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我是党员,不能退。


    建国的新罩衣你要是缝不好,就找师娘帮忙,她手巧。


    你胃不好,别总吃凉粥,早上起来多烧会儿火。


    不说了,该出发了。等抓住这伙人,我请你吃红烧肉,放两勺子酱油的那种。”


    信纸的边角有点潮,像是被水打湿过。


    曾毅把信按在胸口,盯着炕角那堆蓝粗布。


    突然想起林晓梅说过:“等建国学会走路,就给他做件带兜的罩衣,能装糖块。”


    窗外的风又起来了,吹得窗纸 “沙沙” 响。曾毅坐在炕沿上,手里攥着那封信,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天黑透了,也没开灯。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挂钟在 “滴答” 地走,像是谁在数着日子。


    现在真好,至少知道你以后在哪了,不用担心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