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劫 余末青身亡
作品:《烬夙引》 白京墨又问:“可有什么消息吗?”
向楚潇摇摇头,抬手拨开挡在前头的叶子,见白京墨似乎还想说什么,向楚潇开口打断:“如今妖鸟具体是何缘故,可以和我细说说吗?”
他见她不想说,于是顺其意挑来话头,温和道:“是我思虑欠妥了,以为孟尊主和您说了,是妖鸟忽然出现在咱们青鸟七山的上空,然后好多……”
向楚潇犹豫着道:“前情的确同我说过,但我们如今是就追着它,进入……宁禄的白虎山……吗?有什么具体计划吗?”
白京墨看着前方,一手拉着缰绳,向她解释道:“白虎山内部中空,阴气旺盛,里头尽是些修为不多的小妖。山内部地势复杂,但于我们而言是更容易捉到它的。”
向楚潇微微颔首。
出程快十里,经过四处转弯,几人来到一处生着高树的路口。此处,应是必经的那片森林,其中飞着些萤火虫般的淡黄小虫,萦绕着淡淡雾气。
孟霜远的声音传来:“妖鸟也许会落,都跟紧了。”
一阵“是。”不知何时,小堆走得更乱更紧凑。
华光流溢的羽翼仿佛燃烧着点着云际,一阵高声啼鸣。
身下马儿似乎在瑟瑟发抖,应是受了鸟鸣的影响,向楚潇被它晃了几下,索性跳下马,抬头仰望着天。
“路难行,下马来。”应是白翊舟开口。
众人纷纷下马,传来一阵落地声音。
又是一阵更猛烈刺耳的沙哑长鸣,声音巨大,震得人头痛欲裂。而再反应过来时,马已经受惊四散逃了。有反应快的少年在它跑出那一刻拉紧了缰绳,却被它拽得一趔趄,下意识松了手。
白翊舟的马还在,不过它好像在瑟瑟发抖,隐忍着靠着树干。除此之外便是方才偷看白京墨的那女修,以及向楚潇牵着的这匹。
雾气似乎被震碎几分,让本就清晰的视野变得更加清晰。妖鸟落在一棵老树的树梢,不高不低,好像在嘲弄众人。
白京墨咬了咬牙,顶着烈日看着那鸟,他攥紧了拳头。没几秒,他从背上箭筒中反手抽出一根箭,搭箭,拉弓,一气呵成。
“别动!”宵明君侧目看到,眉头深深一压,出声时已来不及。
他想再阻止,千钧一发之际,箭已离弦。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箭直朝妖鸟射去。
那鸟腾起,张开巨大双翅飞向高天。它一努翅膀,将长箭绕于羽毛之间。它在空中一翻身,如血般的气息流溢着,接着是裹着一大团烈火的箭直直朝地面压下!
只在一瞬间!
宵明君一把扯过白京墨的衣领将他扯了出去。
火红阴影即将盖下时,还是向楚潇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都散开!”她随手拉过一人,避开已不远的热浪。修士散开。
接下来,无尽烈火化作一点璀璨光球,在落地刹那瞬间爆开!
“余末青!!”劫后余生,有人喊了起来。
少年还未来得及挣扎出声,未来得及叫痛,周围的人拉扯着撤出,偏他刚刚好好站在最当间,抬头去,火焰烧入眼眸。
方才崇拜着,好奇着询问的稚嫩少年一具鲜红溃烂的尸体,一动不动的躺在原地。
那支箭还插在心脏处……
被突如其来的热浪一激,她的脑子有些发昏。如此惨烈的死状,就是在穆潭战场她都未曾见过。有人俯身干呕起来。
身旁的女修却一声不吭,被吓傻了似的定在原地,向楚潇放开她时,发现她仰着头盯着自己看,对上目光时眨了眨眼睛。
嘶鸣声停下,妖鸟继续向着远处飞走,死寂。
隔着一具尸体站在对面的白京墨眼眶猩红,微微颤抖着,眼中无措又满是自责。
冷到极点的气氛里,向楚潇发现似乎有什么从他的身体里爬出。
宵明君轻轻拍了拍白京墨的手背以示安抚,转向众人方向极为严肃道:“全都小心着点,不许妄自行动。”
白京墨咬着唇,死死低着头,手在不停颤抖。
干呕声中,有个修士同样红着眼哽咽问道:“宵明君……要将末青带回青鸟吗……”这句话,不像询问,倒像是明知回答的请求,一个极为卑微的乞求。
话一出,两声刺了过来。
“带不了。”“不可。”
孟霜远侧目瞥了一眼出声的白翊舟,又看回那个紧盯尸体咬唇的少年,她不留情面道:“杨无祟,如今是妖鸟杀了他,尸体也不免有妖气,怎可不顾青鸟众人安危将他带回?你的晨课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猛然抬头,眼睛红红的。
“末青怀瑾握瑜,风禾尽起……命不当如此。”杨无祟喃喃。
孟霜远瞥他一眼,无比平常地冷冷:“先离开这。”
正当大家散开些时,白翊舟抬起了手,阻止后言:“孟二娘不如让他们回去。”
孟霜远侧头乜了他一眼,扶了扶发髻道:“此话怎讲?”
众人先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最后目光还是不由得被地上尸体吸引,倒抽着凉气。
“如你所见,”宵明君仍未松开手,鞋底有意无意在地上碾了两下,吱吱呀呀踩碎了什么,“带这么些人只会让情形更复杂,连马都牵不住,命又如何得以保全?”
似乎是一句另有他意的话,向楚潇看见孟霜远的脸色变了变。
方才都谁的马跑了来着?
他好似什么也未发生一般,更未停下:“再说,马儿四散,才方出程,如此百里,如何能到呢?”
话不恭敬好听,又的确在理,孟霜远皱了皱眉,环视一周,最终目光落在向楚潇的身边。她一挥袖子朝人吩咐道:“时诉铃,你跟着走,其他人回去,仔细守山。”
那女修轻轻道:“是。”
宵明君看向向楚潇,换了个语气:“还劳驾初弦同行,辛苦。”
方才一遭,尤其是十万火急时白翊舟扯着柳叶躲避时,她隐隐察觉到一丝极怪的感觉,冷若冰霜。她从某一眼开始意识到,这个青鸟众人最爱戴的温润君子有些不一样,他似是背向青鸟而存。
向楚潇长睫微颤,不去看那尸体,轻轻颔首。
对面两人离得近了些,宵明君小声同白京墨说了些什么,无旁人听见。
方才死去的少年应是宵明君手下的人,而如今杨无祟是孟霜远一脉之人,谁的人谁说话,而两人曾应交好。
可如今,向楚潇的注意早不在方才发生的变故上,而是看向一旁的女修,方才被称作“时诉铃”的女孩。
她想起一桩陈年往事。
六年前,曾有个女孩误入沉续府,那时的向楚潇怀疑另有隐**除之而后快,却被身边一个婢女拦下。她询问女孩的名字,她的身世……而女孩是一问三不知。而这婢女却再三阻拦向楚潇,最后向楚潇随口说替她起个名字,便叫做时诉铃。
向楚潇不动声色看向时诉铃,她似乎发现了她的目光,却也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前方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
她或许也不记得了吧,最好是不记得。
事出以后,宵明君几乎是一直在和白京墨小声说着话,看着既不像斥责也不似安慰,神情平静的倒像是在讲故事。
孟霜远看了二人一眼,颇为不满地皱了皱眉,最后咬牙吩咐道:“都回去吧。”
杨无祟攥紧双拳,泪水几乎盈满了眼眶,最终还是叫人拉着走的,两拨人越分越远。
树影攒动,鸟雀扑飞。
向楚潇回头牵紧马,意外发现时诉铃在偷看自己。这小姑娘,莫不是因方才她同白京墨说话心里别扭了吧?
目光交汇后,时诉铃心虚地挪开视线,然后是看天看树看小鸟,最终挠了挠头朝着孟霜远试探着道:“尊上,属下以为,此妖方才栖枝便是在筹划反击,无论那一箭是否放上去它都会攻击的。”
虽是对着孟霜远开口,话却不是说给她听的,她话中意味向楚潇听得明白,分明是安抚柳叶的,其他人想必也听懂。树前二人齐齐抬起了头,看向她这一边。
如此一句,向楚潇更坚定她一定是对白京墨有些好感,如今此话是在劝慰。
孟霜远先是看宵明君二人一眼,才最终把审视的目光落到时诉铃身上,最终略显轻蔑道:“卖弄。”
时诉铃悻悻闭了嘴。
平日里对于青鸟中事向楚潇并不关心,有关上主的话大家也不会挂在嘴上说,如今一看她能切实感觉到两位尊主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而这些人也似乎更加亲近宵明君,即使是孟霜远的人。
其实两人早不对付,她也看得出来。
孟二娘扶了扶发髻,用懒洋洋的声音说道:“宵明君,天儿还早着,可是要在此驻足?”
宵明君的视线被引了过来,眸色暗了暗,他也不急,嗓音低沉:“驻足自然不可,路还远,走吧。”
孟霜远模模糊糊“嗯”了一声。
几人牵马行了好长一段。
青鸟七山三面环水,背靠群山。若不走水路只得从这小径绕出来,经过不好走的森林才可到达大路。虽难行危险,有野兽出没,可却是最近的。
从东想到西时,前头三人离得有了些距离,身边人却忽然有了点动作。向楚潇朝她看去,偏又对了视,时诉铃略显尴尬地搭话:“初弦尊主,那个,我们是不是应该快点走。”
她本以为时诉铃要说旧事,心头一动,见是这话多少有些好笑,她点了点头,脚步也快了些。
没过一会儿,时诉铃又在蠢蠢欲动,“嘶嘶呀呀”的,一会儿要说话一会儿又自己打断了自己。向楚潇感到点儿好笑,无奈地看向她:“你有话要说吗?怎的这么欲言又止的样子。”
“没有没有。”时诉铃笑着,赶忙下意识开口回绝,向楚潇也不多问了。又过了会儿,她再次下了决心,终于是凑近了些道:“尊主,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