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无声

作品:《死遁被抓回来后他摆烂了

    “笃,笃,笃。”


    指关节敲击厚重实木门板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单薄。


    这次,门内传来了展郴那辨识度极高的、冷硬平稳的声音:“进。”


    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沐胥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腾的复杂情绪——愤怒、屈辱…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面对这个男人时根深蒂固的心悸。


    他拧开门把手,推门走了进去。


    书房光线充足,巨大的红木书桌后,展郴正靠在高背椅里,对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阳光从他身后泼洒进来,像一道金色的幕布,勾勒出他深刻的轮廓和挺拔的身姿。他穿着熨烫过后服帖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姿态沉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沐胥端着盘子,一步步走向那张宽大得仿佛象征着权力鸿沟的书桌。随着他的靠近,浓烈的黄油味迅速在书房里弥漫开来,与书卷气和淡淡的木质香氛格格不入。


    展郴的目光终于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抬起眼,精准地落在了沐胥身上。那目光像无形的探针,先是从他略显苍白的脸扫过,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停顿,仿佛在确认什么,然后才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他手中那个洁白的骨瓷盘上。


    盘子里毫无艺术可言的物体,在明亮的阳光下,显得格外丑陋,更像是一种**裸的……挑衅。


    书房里瞬间安静得可怕。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透明的凝胶,只有电脑主机风扇发出的微弱嗡鸣,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背景音。


    展郴的视线在那盘“杰作”上停留了足足有十秒钟。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看不出丝毫喜怒。既没有预想中的暴怒,也没有丝毫惊讶,这种异乎寻常的平静让人心头发毛。


    沐胥端着盘子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强迫自己迎视着展郴的目光,下颌线绷紧,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倔强,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然而,微微急促的、无法完全控制的呼吸,还是像叛徒一样暴露了他内心汹涌的紧张和虚张声势。


    时间在无声的角力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长成了煎熬。


    终于,展郴微微动了一下。


    他靠回椅背,双手十指交叉随意放在桌面上,目光重新抬起,沉沉地落在沐胥脸上。那目光锐利、冰冷,带着审视的意味,仿佛要穿透他强装的镇定,直抵他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这就是你做的早餐?”


    展郴开口了,声音不高不低,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听不出任何情绪。既不是质问,也不是嘲讽,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沐胥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又狂跳起来。他强迫自己直视展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发干发紧。但还是梗着脖子,硬邦邦地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气势回了一句:


    “是。做好了。”


    他故意把“做好了”三个字咬得很重,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火星。


    展郴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他的目光在沐胥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上极快地掠过,又迅速回到他脸上。


    他没有再看那盘堪称灾难的“杰作”,目光依旧锁着沐胥,声音平稳得缓缓说道:


    “看来,你对我的‘招待’很不满意。”


    他的视线,在说出“招待”这个词时,不着痕迹地在沐胥略显疲惫的眼下停顿了微不可察的一瞬。


    “不满意到,要拿食物撒气。”展郴继续说着,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浪费食物,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他的指尖,在交叠的手背上轻轻点了一下,是一个细微的、几乎让人无法察觉的动作。


    “是你逼我做的!”


    沐胥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压抑的愤怒,前几个小世界他从来没有做过饭,任务对象每次都对他很好,很好……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太像无力的辩解和推诿了。


    “哦?”展郴眉梢微挑,那点冰冷的玩味加深了,像投入寒潭的石子,漾开更冷的涟漪,“我逼你?我逼你把鸡蛋混着蛋壳一起煎?”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沐胥端着盘子的手,然后落在那个洁白的骨瓷盘上,“还是逼你用这个盘子来装这些……难以入口的?”最后那个词,他吐得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钧之力,精准地砸在沐胥最脆弱的自尊上。


    沐胥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半是愤怒,一半是窘迫。他感觉手里的骨瓷盘瞬间变得滚烫无比,烫得他几乎要端不住。


    他注意到展郴提到“这个盘子”时,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名状的东西,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不想做,可以直说。”


    展郴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语速似乎放慢了一点点:


    “用这种方式表达反抗,很幼稚,沐胥。”


    他的目光停留在沐胥因为愤怒和羞耻而微微颤抖的嘴唇上。


    “幼稚?”沐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得更高,“你把我像犯人一样关起来!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我!强迫我做这做那!到底谁幼稚?展郴,任务结束了!你没权力这样对我!”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胸脯剧烈起伏。


    “没权力?”


    展郴重复了一遍,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那迫人的气势瞬间压了过来。他眼里刚才那点玩味彻底消失。


    “你以为‘任务结束’这四个字,就能轻飘飘地抹掉你做过的一切?抹掉你选择最卑劣的方式‘意外死’在我面前的事实?!”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淬了冰般,狠狠扎进沐胥的耳朵,刺穿他的心脏。


    在说出“死”字时,展郴撑在桌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你所谓的‘任务’,就是你心安理得欺骗、利用、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的借口?你真的不知道…”


    展郴的目光紧紧攫住沐胥,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看着他血色褪尽的脸,看着他眼中无法掩饰的痛楚。


    “你欠我的,沐胥,远不止一顿早餐。‘权力’?”他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在这里,在你彻底还清之前,我的话,就是权力。”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笃定,目光却像是被烫到般,从沐胥骤然失神的眼睛上移开了一瞬。


    沐胥被他话语里**裸的冷酷和不容违逆的气势震住了。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展郴眼中的冰寒和那股无形的压力,让他感觉血液都在一寸寸冻结,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他看到了展郴眼中深藏的痛,那痛楚被厚厚的冰层覆盖着,却比愤怒更让他心惊胆战。


    “把这份实验品,”


    展郴的视线重新落回那惨不忍睹的盘子上,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端回去处理了。再把盘子洗干净。”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抬起时落在沐胥脸上,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复杂的挣扎,快得令人无法捕捉。


    “然后,重新做一份能入口的早餐。”他刻意加重了“能入口的”几个字,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更像是宣布一个既定的规则,“记住,是能入口的。我不喜欢重复第二遍。”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耗尽了某种力气,身体重新靠回宽大的椅背,目光转向闪烁的电脑屏幕,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足以撕裂空气的对峙从未发生。


    他用一种近乎漠然、驱赶般的语气下达了最后的指令:“出去吧,顺便把门带上。”


    沐胥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骤然抽走了灵魂的石像。他端着那盘失败象征,感觉全身的血液先是疯狂地冲上头顶,又在展郴那冰冷的一瞥下瞬间冷却凝固。


    屈辱、愤怒、不甘、还有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种种情绪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疯狂地啃噬着他的心脏,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绞痛。他死死地盯着展郴那张恢复了冷漠、毫无波澜的侧脸轮廓,在阳光的勾勒下显得坚硬而遥远。一股毁灭般的冲动在胸腔里冲撞——他恨不得将手里这沉重的盘子连同里面那象征着他失败和屈辱的产物,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砸过去!砸碎他那张永远冷静自持、掌控一切的脸!


    但他最终没有动。


    门外的保镖,展郴最后那句冰冷的警告,还有这个男人深不可测的手段和那深藏在冷酷表象下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愤怒……


    这些无形的枷锁,比任何实质的牢笼都更沉重,牢牢地锁住了沐胥濒临爆发的冲动。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做出了那个动作,后果绝对是他此刻无法承受之重。


    沐胥在原地僵硬地站了几秒钟,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他喘不过气。然后,在展郴重新专注于电脑屏幕、彻底将他漠视的姿态下,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他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书房门口。昂贵的羊毛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却放大了他内心死寂的回响。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或者说像是踩在刀尖上。手里的洁白骨瓷盘,重若千钧,汲取着他掌心的温度。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然后动作近乎凝固般,轻轻地带上了门。


    “咔哒。”


    门锁合拢的声音,清脆而冰冷,像一声最终的宣判,彻底隔绝了书房里的一切,也像生锈的小锤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敲下了沉重的一击。


    门外走廊里,两个保镖依旧像雕塑一样站着,目光平视前方,空洞而漠然。他们仿佛没看到沐胥手中那盘散发着焦糊味的“战利品”,也没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的手。


    沐胥没有看他们一眼,他低垂着头,端着盘子,像一个被抽走了魂魄的幽魂,一步一步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挪回那个弥漫着失败气息的厨房。


    宝宝不要难过,妈妈帮你骂坏狗[摸头][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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