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按霓裳

作品:《满庭芳

    楼中有规矩,百花宴凭请帖入内,一帖一人,一人一座,不可有多。一年的宣传,百花宴早是声名在外,只是无人知晓苏掌柜想是用一个什么形式。


    不过京城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


    摇摇头,她想,最不缺的该是有银子的人。百花宴一座难求,就是她们楼中做事的人也各有分工,难得一见。


    若是月桂她们也能去参加百花宴就好了。


    “殿下说贺小娘子想做什么,去做便是。”


    冷月公公倒像是能看穿她所想似的,又说出了她的小心思。


    “多谢殿下!多谢公公!”小心地接过盛景行的玉放进怀里,贺元棠出了王府。那玉佩质地温润,有些几分眼熟。


    再说起那玉佩,已是春分前。


    三人挤在月桂的屋子里说话,听贺元棠要带着她们到三楼雅间里去看月杏姑娘,闹着问她怎会有这样好的事情。


    “不过苏掌柜不会怪罪吧,我们没有请帖,还要到殿下的屋子里。”


    “月桃你若是不想去便罢了,殿下都开口允诺了,只是看一次百花宴而已,我们又不入席,更何况以后我们也会是花宴的主角儿,提前看一看有什么,小棠这样说了,我定是要去的。”


    月桂拉过贺元棠,问她还有别的姑娘也去么。


    她摇摇头,月兰姐姐是不会参与的,月茶月仙两位姐姐平日便在三楼做事。其他几位姑娘没怎么见过,因着就她们三人。


    “那我可以开开眼了,从贵人府中离开后,可是许久未见这些场面。”月桂感慨道。


    -


    贺元棠轻轻推开门,她先前便在小台上摆好了椅子茶点,这几日楼中到处都妆上了杏花,再过些日子花便全开了,楼里能美上月余。


    “不愧是殿下买下的一间,这装饰就是雅致,与别间的都不同。”月桂好奇地看着屋内陈设,花鸟绣屏,兽脑金炉,圆形的隔断后摆了一张琴。


    “这可是好琴呐!”躬下身来仔细地看着琴身,月桂觉得这琴像是自己师门一派所斫,“还没听过殿下抚琴呢。”


    殿下还会抚琴吗?


    “那是,宁王殿下可是十分精通音律,从前宴会上有乐工弹错了几个音都能被殿下听出来。”


    贺元棠拉着她问:“你之前就认识殿下?”


    “月桂在扬州待了这么多年,又在贵人府中做事,怎会不认识殿下。”月桃也仔细地端详着那张琴,“我虽不懂琴,但看着这木料漆面,也是上好的。”


    但她没听过殿下在扬州与哪位贵人交好,只听说殿下常常到歌楼艺馆去。月桂后来在艺馆做过事么?


    三人来到小台边坐下,贺元棠给她们倒了茶。


    “月桂,你从前在哪位贵人府上做事呀?竟然常能见到殿下。”


    月桂咬了一口茶酥,缓缓开口:“都是陈年旧事了。”


    “什么事嘛,我好好奇,你快悄悄告诉我们,我们保证不乱说。”贺元棠摇着她的腿,“宁王殿下都允许我们到他的屋子里观宴了,就让我们多了解一些殿下,以后面对殿下我才好说话不是?免得什么时候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该如何是好。”


    咽下茶酥,喝了杯水润口,月桂低声让二人凑近一些:“你们可别说出去啊。”


    两人点点头:“一定一定!”


    “谢府。”


    什么?贺元棠与月桃相视一眼,有些疑惑。


    “我之前与师父在扬州谢府做事,我说过了,从前也只是见过殿下几次,旁的都不了解。”月桂顿了顿,“殿下与谢家的关系如何我并不清楚,这事可莫要议论了,你也别去问殿下。”


    扬州谢府。五年前因卷入大皇子通敌谋逆一事被满门抄斩,清流一派极力倒戈,与之割席。宁王盛景行却因与谢家相交甚密屡被上书。


    当时还是盐运使的陆大人力保了受奸人蒙蔽的宁王。


    谢家欲用男女之情攀得宁王结亲,不过天不遂人愿,与宁王两情相悦的谢家之女谢棠久病难医,撒手而去。


    宁王痛失所爱且为求自保,从此消沉于歌舞欢乐之中。


    “等等……谢家……”贺元棠停了手上的动作,“你上次说你的朋友海棠与我长得相像?你的朋友可是谢家的那位姑娘?”


    “是、是啊。”月桂觉得今日这茶酥很是美味,正咬着第二个,这时觉得周围气氛有些不对。月桃倒是先开了口:


    “你别多想啊小棠,殿下一定不是你想的那样!”


    先前贺元棠还在疑惑殿下为何对自己这样好,原来是因为这张脸么?因为自己长得像他病去的心上人。


    “若当时舅舅在扬州就好了,我舅舅那可是江湖神医,他治好了很多传说中治不好的顽疾怪病呢。”


    与二人预想的反应不大相同,贺元棠担心的却是谢棠无药可医的病。


    “你不恼殿下对你这样好是因为……你与她长得很像吗?”月桂先前还懊恼过自己险些说漏嘴她和谢棠长得像这事。


    “不恼啊,怎么会恼呢?我与殿下本就是云泥之别,如今沾了点光,得殿下垂青,我不仅在满庭芳里做得好好的,还进宫去给官家敲过病,与御厨御医学习过,哪里会不好?我感谢殿下还来不及。”


    她想,若是能认识谢棠姑娘就好了,人都是会对与自己长相相似的人有些兴趣吧,只是可惜这样好的家世,这样好的姻缘。


    就算当时舅舅治好了谢棠姑娘又能如何呢,谋逆之罪,纵使与她毫无干系,满门抄斩也是无力回天的事情。


    如果她是宁王殿下,经历了这样的事后,又遇见一个与心上人如此相像的姑娘,会是什么感觉?


    她想到了自己心中的人。


    白袍银甲,烈马长枪。哥哥说是她的痴念,军中有些品级的将士,或者是世家的子弟从戎才会是如此装扮,她真喜欢这样的人,也得等他考上很好的功名,给她一个好的家世,真是要嫁过去了,或许才能给她撑腰。


    若是她有朝一日也遇到这样一位白袍银甲的少年将军,也是会对他有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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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吧。


    不知怎的,贺元棠想起了宁王殿下口中的江小将军,小将军会不会是这样一个人呢?小将军什么时候才会班师回朝呢?


    忽然,楼中的烛火又灭了。


    “诶诶,开始了开始了!”


    管弦声动,杏花飘舞,有一佳人蹁跹而下。


    “月杏姑娘在二楼——”


    众人顺着二楼看去,二楼雅座间跃下了一位羽衣女子,轻纱曼舞,那花瓣也如同柔羽而落。


    薄纱在月色与烛火的映照下呈出七色之光。


    “是霓裳羽衣舞吗!”有人颇为激动地喊道。


    “是失传已久的羽衣舞!”


    “苏娘子真乃妙人也,简直是让老夫不枉此行啊!”


    玉笛先声,羽衣后动。台上之人渺渺兮欲登仙,座下之人飘飘乎如长醉。


    “还有玉笛声呢,可是月梅姑娘在吹奏?”贺元棠眼神四处寻遍了,也没瞧见月梅姑娘在何处。


    “正是月梅姑娘,百花宴啊是每月有一位姑娘作为主角登台,之前出场的姑娘们都会为她伴奏,等到腊月外面的百花凋零时,满庭芳的百花就开得最艳,永不凋谢。”


    原来是这样,那岂不是越到后头,这请柬便越珍贵了。


    “不仅如此呢,你瞧那舞台上立了扇新的绣屏,等到腊月,上面就会有十二扇了,虽不说是百花争妍,但也是满庭芳菲了。”


    贺元棠睁大了眼睛往舞台后的绣屏看去,光有些暗,但她还是依稀看清了上面的图案,正如台上的月杏姑娘翩翩,又像是前朝君王与贵妃的那段绮丽传说。


    “常得君王带笑看......”[1]她努力地想辨认绣屏上的字,听见有人念着前朝诗人的诗篇。倒真是如此,她觉得月杏姑娘就如同天宫的神妃仙子,也华丽如人间的帝王之妃。


    如若她是官家,也真想让这样的仙女能常伴自己身侧。


    众人的想法是相似的,有人报了今日花宴之事入宫,中宫特地请了月杏姑娘,说是邀她赴春闱放榜后的琼林宴会。


    “琼林宴!那可真是莫高的殊荣啊。”月桃感慨道,“苏掌柜如此一步一步地让我们能去到更好的地方,岂不是到时就没人小瞧我们了。”


    “虽是赴宴,但只怕也不是席上欢乐之人,而是席间为众人助兴的人吧。”月桂觉得此事并非表面看上去这般。


    但至少是迈出去了这一步?一月的月梅姑娘一曲名震京师,二月的月杏姑娘一舞又上至朝野,那下月登场的月桃该会如何呢?


    月桃有些紧张。


    不过时间不会等待任何人,日子还是一日日的过去了。


    春闱之前,贺元棠都没去打扰在学宫的贺元毅,陆伯之似乎也在认认真真的读书,宁王殿下算着日子该是快回来了吧。


    在没有他们打扰的这月里,贺元棠每天继续做着拿手的菜,或是进宫与御厨学习。不过池中原本要上的“春蟹”,越来越奇怪了,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它一起,慢慢地浮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