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萱默立在一旁,她是庶女,又不似二姐姐得了郡主之位,对上嫡姐先天便矮了好几头。


    但她自认心思玲珑,早就为自己寻来明遥郡主当打手。


    明遥郡主为义阳公主所生,义阳公主身份特殊,是前朝先帝皇后独女,身份尊贵无比。


    太祖黄袍加身前,乃臣子,为服众口,为显天恩浩荡,特保前朝皇室体面,尤以义阳公主为甚。


    嫡出之女,血统纯正,又无继位大统之忧,给再多的赏赐都不为过,越能体现大启朝对前朝的仁德。


    是以先帝下旨:义阳公主一脉,非谋逆不夺爵,永享荣华。


    明遥是义阳公主的女儿,她生来金尊玉贵,伸伸手天下珍宝尽入口袋,但性格张扬跋扈,稍不顺意便睚眦必报,京中贵女无不避其锋芒。


    其中,她最乐得磋磨的便数林灼华。


    林灼华觉得,是林梓玥和林梓萱在她耳边吹了耳风所致。


    自林灼华进京起,明遥每逢宴会便对她冷嘲热讽。


    彼时她初回京城,又厌烦与贵女虚与委蛇,多隐忍退避,是以渐渐淡出京城世家小姐的圈子。


    明遥郡主只当她是怯懦可欺,心中得意非常。


    今日,见林灼华落魄从陆家回来,她更得好好羞辱一番。


    “林灼华,你见到本郡主为何不跪?真是没规矩的很!”


    又指着道:“你一个弃妇,做出休夫的行径,竟还敢大摇大摆从正门回府,岂不是倒反天罡,毁了永昌侯府门楣?”


    “堂而皇之站在大街上,更是丢人现眼。”明遥郡主此刻声音又尖又利,引得路过行人纷纷侧目,更有好事者围观驻足。


    “不若你给本郡主行个叩首大礼,乖乖滚去角门,以后躲在侯府不要见人,本郡主便不治你这个大不敬之罪。”


    林梓萱在她身后微微垂首,嘴角却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得意。


    嫡姐出嫁,侯夫人又走得早,后宅小娘当家,这几年,林梓萱的日子过得如嫡女一般。


    林灼华回府,她自然怕府里下人对大姐姐献殷勤。


    此刻,大姐姐还未踏进侯府的门,便有明遥郡主此刻折了她侯府的声望,她乐见其成。


    也正好挫挫嫡姐锐气,让她莫摆嫡女架子。


    今日,林灼华跪在府前给郡主行礼,又从角门进府,便是失了他这个嫡出大小姐的威仪,在侯府的地位只会直转急下,人人都来踩她一脚。


    谁会高看这个休夫的姐姐一眼?


    林灼华敏锐捕捉到林梓萱的小心思,想折她锋芒?她还太嫩!


    见林灼华没有丝毫动静,明遥郡主示意身边的婆子将林灼华按下。


    红衣上前道:“大胆,谁敢动我们县主?这是置天家的颜面于不顾!”


    林梓萱与赵明遥都是一惊,好端端的,哪里来了个县主?


    绯红:“我们家小姐是揭露燕国细作、为朝廷立功的大功臣,刚刚被圣上亲封为郡主!”


    一旁的丹朱抱着明晃晃的锦盒,锦盒里装着什么不言而喻。


    兵部侍郎今早刚刚被抄家,京中不少将领被抄,百姓们都已得到消息。


    与燕国打了这么多年仗,燕国的细作就在京城里好好住着,又位高权重,百姓皆是一阵后怕。


    对林灼华的夸赞声也是不断:“林大小姐不仅是贤妇,刚烈非凡,眼界又不困于后宅,巧识敌国细作,是我们大启国的奇女子!”


    赞誉如潮水般涌来。


    明遥与林梓萱心头莫名一悸。


    尤其是林梓萱,她当即觉得,林灼华这个县主是踩着她亲姐姐得来的,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一个弃妇,被封了县主,回来后,身份又高一层,名声愈盛。


    林梓萱更是嫉妒的发狂。


    林灼华福了福身子算作行礼,县主给郡主行礼本就不必行大礼。


    “郡主此言差矣。我身为侯府嫡长女,圣上亲封的县主,为何不能走正门?难道这侯府的正门,只许郡主这般外人随意出入,倒不许它正经的主子归家了吗?”


    明遥郡主辱骂在先,此刻林灼华毫不惯着,将外人二字咬的极重。


    以往宴会上,赵明遥每每针对,林灼华都不屑与她计较,大多沉默不语,即便言辞过分,也是直接拂袖而去。


    明遥年岁比自己小,身份又比自己尊贵,林灼华怕给母亲惹麻烦。


    而现在,母亲已逝,她没了牵挂,已然不惧。


    赵明遥也没想到,曾经的软柿子,会如此硬气,尤其是外人二字,被加重了语气,明晃晃的嘲讽,是在说她多管闲事!


    赵明遥虽身份尊贵,但也是才十七岁的小姑娘,她脸上涨红,沉不住气:“什么外人!如今我也认了永昌侯为义父。”


    “论起来,我还算你半个姐妹!管你这不识礼数的,又有何不可?”


    认义父?何时的事?这么大的事为何她这个嫡女一概不知?


    她面上不显,反而一副笑脸:“明遥,既然同是姐妹,是一家人,你便要分清长幼尊卑。”


    “家里有家里的规矩,你见到姐姐,要行礼、要尊重,怎得有说出管姐姐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你还未成婚,这话要是传了出去,于你闺誉不利,日后若是许了婆家,也会被婆家厌弃。”


    “你!”赵明遥被怼的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若坏了名声,往后还如何嫁与首辅大人?


    “林灼华,你可别怪我日后在祖母面前将你今日的嘴脸道出!”


    说完,她气冲冲上了马车,今日真是糟糕透顶,明明是来看林灼华笑话,却被林灼华教训了一通。


    赵明遥气得直接打自己的贴身丫鬟巧儿,对她拧了又拧,还不过瘾,拿出马车上的马球杆,对着又是打了一通。


    正门前,林梓萱目的没达成,转身欲走,却被林灼华叫住。


    “妹妹,郡主刚刚倒是提醒我了,我如今被封县主,你见到我,为何不跪?”


    说罢,红衣上前,将林梓萱带了下来。


    母亲从前在侯府对父亲的妾室和庶子、庶女从不苛待,却让她们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母亲从前宽厚,倒纵得妹妹你忘了本分!”


    她的冷意直达眸底:“你一介庶女,也配学人耍威风,妄图折辱嫡长,逼我走角门?”


    林梓萱小心思被戳穿,被红衣提到林灼华面前,她仍是不跪,她读过几年诗书,自恃有几分傲气在身上。


    此刻她立在嫡姐面前,往来又有不少百姓,她觉得此举更能显示自己一身清贵傲骨。


    林灼华懒得与她僵持,“妹妹,你若不跪,是对天家不敬。”


    装着圣旨的锦盒晃眼。


    说完,便让红衣将她摁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门前的小厮直接吓呆,还是一个机灵的先跪下行礼,众人才有了主心骨般,一同恭迎大小姐归府。


    不似刚刚一副不理睬、怠慢之样。


    林梓萱起身,面上狰狞,“大姐姐,你欺人太甚,我要去告诉祖母!”


    林灼华大步跨入侯府正门,嘱咐小厮关门。


    “妹妹,我不在府中,你真是愈发不懂事了。区区庶女,竟敢屡次三番僭越正门?我倒要替祖母教教你何为嫡庶尊卑。”


    “关门!”朱漆大门轰然闭合。


    百姓议论之声入耳。


    林梓萱只觉得脸面被嫡姐按在地上。


    她面上无光,恼羞成怒,抓紧跑去了角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