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如此想道。


    不然无法解释他在他面前会如同一头蠢笨的狗一样丧失理智，这是不符合常理的。


    但林时显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位高贵的修士大人打成异端了，他如今正因得了便宜而沾沾自喜着。


    林时和不远处的尤安对视了一眼，互相不着痕迹地交换眼神。


    很快便自来熟地拉着面前这位明显地位颇高的修士攀谈起来。


    “大人今天是专门下来找我的吗？”


    文森特绝不承认：“只是偶然。”


    “好吧。”林时相信了，“我看大人一下楼就直接朝我走来了，还以为是专门来找我的呢。”


    文森特：“……没有。”


    话音刚落，林时觉得他得加一把火了，于是哥俩好地拉着文森特的手坐到井沿上：“今天似乎是我们这一批信教徒第一次见到你诶。”


    文森特正不自在地挪动着屁股，坐在水井的边沿还是太危险了，他总疑心自己会直接掉下去。


    听到这句话后，文森特眉毛动了动：“你认识我？”


    修道院内等级森严，只有资深信徒才有可能见到高级修士，像林时这种刚进门修行的最低等信教徒是不会有机会认识文森特的。


    “应该算认识吧？”林时琢磨着说。


    文森特有些愠怒，他现在断定这个无知的异端一定是家里足够有钱有权，否则不会有手段买到修道院高层的资料。


    但私自获取修道院资料的手段是极其可耻的，这无疑是触犯了修道院的戒律。


    文森特很生气，他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异端。


    买资料就算了，甚至还直接大言不惭地说出来！


    就在这时，林时继续道：“我每天挑水的时候都能看到你在窗边喝茶，然后一边喝一边往下看。”


    文森特：“……”


    “是因为这个？”他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的房间很高，按理来说你应该看不到才对。”


    林时很得意地说：“我视力好啊。”


    他双眼亮晶晶的，掰着手指头细数：“我还知道，你喝茶的时候不爱用茶包，因为我看到你每次都是亲自往茶壶里放茶叶，旁边还一定要有一本书，但是你很少翻开来看过……”


    文森特不知道他还观察了多少，只好打断：“为什么关注我？”


    话音刚落他就有些懊恼。


    因为这话太唐突了，不适合从一名高级修士的口中说出来。


    好在林时看起来也不像是听懂的样子，很是理直气壮：“太无聊就看了，不可以吗？”


    修道院内的规矩只说不准随意直视神像，确实没说过不准观察修士。


    失策了。


    文森特硬邦邦地收回视线。


    “我要回去了。”他站起身。


    “诶别啊！”林时着急地扯住文森特的袍角，“再聊一会吧。”


    宽阔的白色长袍布料极其柔软，但在修道院心知肚明但从不外显的潜规则中，信教徒扯住高级修士的袍角，则意味着信教徒想要通过一些肮脏下流的手段获取地位和利益。


    毕竟修道院中阶级分明，霸凌现象屡见不鲜。


    只是文森特向来洁身自好，从不屑参与到这些交易中，甚至深恶痛绝。


    所以他狠狠地拒绝了这位无知信教徒的求欢——


    “你现在松手，我就饶你一命。”


    林时很不解：“你袍子这么金贵吗？抓都抓不得。”


    文森特板着脸严肃道：“我不会答应你的。”


    说完还用力把袍角扯了出来，大步离开。


    只是不知为何，背影里显露出一丝狼狈。


    林时也觉得莫名其妙：“不想聊就不聊呗，干什么离开前还要骂我一顿。”


    尤安从不远处走过来，问：“有收获吗？”


    “没有。”林时摇头，不无遗憾地说，“他有点内向，不想和我多说话。”


    尤安听了倒也觉得正常：“也对，你一拉人说话就没完没了，普通人肯定受不了。”


    林时直呼冤枉：“根本就没有，你不要污蔑我好不好？”


    尤安上下打量他，伸手揉乱他的头发：“行了，今天没打探到消息不要紧，我们明天继续。”


    林时呵呵冷笑：“你又转移话题。”


    尤安笑着捂住他嘴巴：“嘘，他们都在看我们呢。”


    这边确实太吵了，甚至吵得有点格格不入，旁边的信教徒一直朝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林时扫视了一圈，挥手和他们打招呼。


    众信教徒身体一僵，刻意地背过身去。


    “现在没人看了。”林时说完，抬腿就朝尤安踹去。


    -


    翌日，信教徒们例行祷告。


    现在是早上五点零一分，太阳都还没露出白边，尤安一双眼睛半睁着，明显是困到不行的样子。


    林时倒是完全适应了这里的作息，大早上的在这一群人中，只有他是精神奕奕活力四射的。


    还积极地找了个最前面的蒲团跪下。


    尤安倒是想到后面去，但又不想离林时太远，只好不情不愿地跪到林时的正后方。


    “一天天的净现眼。”尤安低骂。


    林时巍然不动，同样压低了声音：“我可是要好好表现的，你别拖我后腿。”


    尤安扯了下嘴角：“你表现个屁，你连经文都不会念。”


    林时嘴硬：“……但是我态度好啊。”


    他确实不会念经文。


    经文书上的文字读起来拗口又晦涩，还催眠。林时发誓自己是努力过的，但仍旧每次刚念一个开头就开始卡壳烫嘴，到最后直接摆烂。


    今天也是这样。


    文森特来到神殿内的时候，正好听见昨天那个异端昂首挺胸地跪在最前面。


    还来不及点头赞赏，就听见异端嘴里叽里咕噜汉堡薯条地一阵乱念。


    文森特：“……”


    为什么会有信教徒连最基础的经文都不会念？他果然就是异端吧！


    而此时，信教徒们已经开始骚动。


    盖因文森特肩膀上别着的徽章，那不仅表明了他高级修士的身份，还昭示着他是弗瑞拉御前最受宠的教徒。


    信教徒们窃窃私语，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纡尊降贵来到这个神殿。


    难道是看中了谁吗？


    正想着，就见文森特用教棍抬起了一名信教徒的下巴——


    正是林时，他已经在嘴里把薯条汉堡和黄瓜瘦肉都炒了一遍了，正在关键时候，冰凉的教棍将他的脑袋抬了起来。


    文森特俯视着他：“站起来，林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