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安手臂肌肉一瞬间收紧，但不等他出手，林时便不着痕迹地拦了他一下。


    “……”尤安舔了舔尖牙，不爽地抬眼看去。


    那教棍实在碍眼。


    但于文森特来说，只是教育信教徒的工具而已。


    教棍前细后微粗，其实更像影视剧中虚构的魔杖，抵在黑发青年白皙精巧的下巴上，突兀的色情。


    文森特移了移目光，专注地盯着林时的眼睛：“身为信教徒，怎么连经文都不会念？”


    “你到底是怎么进得修道院？”


    听到这话，林时猜测他是起疑了。


    他仅仅思考了半秒，才道：“其实，我不识字。”


    文森特：“……”


    众信徒：“……”


    “是真的。”林时诚恳道，“从小家里就特别惯我，我不耐烦念书，母亲就说不念就不念吧，又不是养不起。”


    黑发青年低头，把地上那卷经书捧起来，翻开到第一眼，有些羞涩地舔了舔嘴唇，说道：“其实我只会读第一句。”


    神殿内窃窃私语声更大了。


    “平时看他就疯疯癫癫的，原来是真傻。”


    “我就说怎么成天在修道院蹿来蹿去，敢情是脑子不好……不过他的脸挺好看的。”


    “他旁边那大个子看着不好惹，少说几句吧。”


    “我夸他漂亮呢。”


    文森特扫过一眼：“安静。”


    殿内瞬间安静如鸡。


    待一切平息后，文森特深深凝视着林时，许久才道：“跟我来。”


    说完便率先转身离开。


    尤安皱眉，下意识扯住林时的袍角。


    林时朝他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去去就回，不用担心。


    然后抬脚离开。


    ……


    修道院内构造严谨，各种半圆和弧形的设计使得整座建筑神圣非常，天花板由一整面幻彩玻璃打造而成，抬头就是漫天绚烂的星河。


    新来的教徒是没有资格进入神殿内部的，所以这是林时第一次深入神殿。


    他一边走，一边对着旁边的风景啧啧称奇。


    这样看的话，修道院还是挺有钱的。


    想来也是，天下朝圣者的中心，能不有钱吗？


    光是信教徒每年自发募捐的钱款就是天文数字。


    林时边走边出神，文森特转身的时候，他正微抬着脑袋，专注地欣赏天花板。


    日光透过幻彩玻璃洒在他脸上，兜帽遮住他的眼睛，日光得以更加完整地勾勒出他下半张脸的轮廓。


    鼻梁直且高，下颌线条明晰流畅，淡色的唇抿着，精致得像橱窗里的陶瓷娃娃。


    文森特心中一跳，随即便是狠狠皱眉——果然是异端，好一个摄人心魄的本事。


    “林时。”


    又听见自己的名字，林时回过神来，收回目光站直身体，只微微抬头看向文森特，唇角开心地翘着，心情很好地问：


    “大人有什么想说的吗？”


    文森特心底有一万句训斥的话想说，但转来转去，最终吐出来的只有一句：“弗瑞拉座下，莫要出神。”


    “否则便是不敬。”


    林时觉得好无语，欣赏神殿建筑怎么就是不敬了？


    但他面上还是一副虚心接受的样子，乖巧说道：“好的大人。”


    文森特不再多说，带着林时穿过长而曲折的回廊，来到自己的房间。


    一进来，林时就好奇地环顾四周，而后毫不见外地走到窗边往下看，平时他就是在这副窗户下卖力挑水。


    待文森特手拿启蒙书转过身的时候，就看到林时趴在窗前，双手撑着玻璃一个劲往下看。


    白袍将他整个身子都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脚底下一点小高跟，像小巫师。


    直到旁边书架上装饰用的圆镜反射出道刺目的光，文森特扭头，才发现自己唇边不知何时居然带了笑意。


    “……”他瞬间恼羞成怒，“林时！”


    林时一哆嗦，立刻屁颠颠地过来了，可怜巴巴地问：“怎么了吗？”


    他又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一转身文森特就用这么吓人的表情盯着他？


    真是奇怪，因为林时觉得自己明明很讨人喜欢。


    可能文森特这种忠诚且疯狂的信教徒和别人都不一样吧。


    文森特把启蒙书和纸笔都拍在桌上，冷冷道：


    “从今天起，每天念完经后就跟着我认字。”


    林时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可是我水都还没挑完。”


    “不挑了。”文森特本来也看不惯他整天在窗户底下跑来跑去，欢快得让他心烦。但仍旧义正词严，“弗瑞拉座下不允许有连经文都不会念的文盲。”


    林时被说服了，只好同意。


    虽然他并不是真的不识字。


    林时装模作样地捏起笔，动作极其生涩，用尽了毕生演技去演一个不识字的傻子。


    文森特就坐在他身旁，自带一股教授的气质，林时偶尔想偷懒的时候一瞥到他单边眼镜上泛着的银光，顿时就清醒了。


    毕竟教鞭还在桌上呢，林时的自尊告诉他，至少不能被教鞭打手心。


    “……又写错了。”文森特声音冷然，“林，这是你第二十一次写错这个字。”


    林时捏着笔的手指紧了紧，他是故意写错的，但还是莫名紧张。


    他发誓：“我下次不会了。”


    文森特拿起了教鞭。


    林时的目光跟随过去，在心中琢磨着待会要不要直接和他打一顿。


    结果刚拿起来，文森特的动作凝滞了一瞬，又放下了。


    文森特叹了口气，而后用恨铁不成钢的、看朽木的眼神看着他，手指在纸面上一点：


    “继续，我倒要看看你还能错几次。”


    林时乖乖的，接下来都没错过了。


    接下来这几天，他都完美地扮演着一名不识字但悟性极高的文盲。


    经文也不敢不认真念，文森特教了他这么久，总得有些成效。


    不知不觉，修道院内开始流传起林时和文森特的桃色绯闻。


    尤安很不爽，私下里把传谣的那位揍了一顿，隔天就被告状了，被罚跪了五个小时。


    林时过去看他的时候，尤安正跪在坚硬的地面上，眼底满是戾气。


    “其实这很正常。”林时分析的头头是道，“一位新来的俊美帅气的懵懂信教徒，和资历深厚、位高权重的高级修士，他们会脑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尤安掀起眼皮：“怎么，被传谣你很骄傲？”


    “那倒不是。”林时只是并没有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他还有更重要的要管。


    林时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靠近尤安：


    “文森特最近和我透露，说是似乎有人想靠近修道院的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