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
作品:《重生八零:辣妻驯夫小日子》 沈清月在老槐树下站了整宿。
露水从叶尖滴落,打湿了她的蓝布衫下摆,凉意顺着小腿爬上膝盖。
后颈沾着槐树叶的碎渣,黏腻得像是某种无声的嘲讽,可她顾不上这些。
她望着车间窗户一盏盏熄灭的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天前散会时那些工人看她的眼神,像看块粘在鞋底的烂泥。
那种冰冷的目光至今还压在她心头,沉甸甸地发疼。
李晓燕抱着布料经过时,连余光都没往她这儿扫;小徒弟们凑在一起咬耳朵,见了她立刻闭紧嘴,像群受了惊的麻雀,连呼吸都屏住了。
空气中飘来布匹的纤维味,混杂着机油与汗水的气息,令人窒息。
“清月姐?”
晨雾里传来怯生生的唤声,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
沈清月猛地抬头,见李晓燕端着搪瓷缸站在五米外,缸沿浮着几片绿莹莹的茶叶,在晨曦中微微晃动,泛出一丝苦涩的清香。
她喉头一热,刚要往前挪步,李晓燕却往后退了半步,搪瓷缸碰在门柱上发出清脆的响:“昨儿我去派出所做笔录了。”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苏厂长把仓库监控本子、香油进货单都摆出来了,连你往饲料袋里塞布条的指纹……”
“够了!”沈清月尖叫着打断她,声音撞在晨雾里碎成渣,回音仿佛还在空气里震颤。
她转身往巷口跑,蓝布衫被风掀得猎猎作响,直到撞上市妇联朱主任的藤椅才刹住脚。
那藤椅带着陈年木头的气味,还有点潮湿的霉味,刺鼻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同志,”朱主任推了推老花镜,桌上摊着苏绾送来的牛皮纸袋,最上面是张仓库领料单,墨迹未干,“这是你三月五号领的香油?”她翻开下一页,是陈师傅手写的证词,字迹歪斜但清晰,“这是值班保安的口供,说当晚见你抱着麻袋进仓库?”
沈清月的指甲抠进藤椅缝隙,指节泛白,藤条在她手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我要告她诽谤!”
“诽谤?”朱主任抽出最后一张纸,是沈清月前世给苏绾下泻药的医院诊断书复印件,边缘卷曲,像是被人反复翻看过,“苏厂长说,这是你二十年前干的好事。”她把牛皮纸袋推过去,语气冷得像冰,“现在全市纺织系统都知道你在服装厂搞小动作,你让我们怎么帮?”
沈清月的眼泪“啪嗒”砸在纸页上,洇开团模糊的蓝,墨迹晕染开来,像她的人生一样支离破碎。
她抓起纸袋冲出门,撞翻了走廊的暖水瓶,开水溅在脚背上火辣辣地疼,但她没停下,只是咬紧牙关继续向前奔跑,仿佛只要跑得足够快,就能甩掉这一切。
她在汽车站买了张去省城的票,临上车前摸出钢笔,在站台白墙上歪歪扭扭写了句“苏绾,你赢了”,墨迹顺着墙皮往下淌,像道没擦干净的泪痕,散发着铁锈般的气味。
苏绾站在办公室窗边,看着沈清月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
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风掠过她鬓角,带来一丝湿润的泥土气息。
她摸出兜里的手帕擦了擦窗玻璃,茉莉香混着消毒水味钻进鼻腔——前世沈清月也是这样消失的,只不过那时她是笑着把苏绾推进深渊的。
“苏厂长!”小王抱着一摞报表撞开门,纸张哗啦啦作响,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会议室的长条桌擦得锃亮,顾砚正低头整理财务报表,白衬衫袖扣系得整整齐齐。
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他肩头拉出道道金线。
苏绾扫过他面前的算盘,珠子码得比会计大赛的奖牌还齐整。
她敲了敲桌子,木料发出清脆的响:“今天就一件事——给校服系列注册商标,叫‘阳光童趣’。”
“注册商标?”王姐挠了挠卷毛,声音里透着疑惑,“咱厂连百货大楼都没进呢,这是不是早了?”
“不早。”顾砚推了推眼镜,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成串,像是某种节奏分明的鼓点,“我查过工商名录,全市童装商标就三家,其中两家在县城。咱们现在注册,等明年全市小学统一校服招标……”他抬头看苏绾,目光温柔如春水,“能占个先手。” 苏绾从文件夹里抽出张画满涂鸦的纸,是她昨晚在台灯下画的:圆头圆脑的小太阳抱着件衬衫,周围绕着五颗星星。
“这是品牌标识,”她指了指最下边的一行字,语气坚定,“广告语我想好了——‘阳光童趣,陪你长大’。”
陈师傅眯着眼凑近看:“这太阳画得跟我孙子的红脸蛋似的,孩子们准喜欢。”
“我补充个建议。”顾砚翻开报表第二页,掏出一块蓝布,边角绣着小太阳,指尖摩挲着布料边缘,柔软又坚韧,“用这种纯棉布做包装袋,成本比纸盒子低两分钱,家长收起来还能当手帕用。”
会议室突然静了,只有窗外的风轻轻拂过窗帘,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徒弟第一个拍桌子:“顾会计这主意妙!我妈就爱攒这种花布!”
王姐跟着点头:“对,上次我给闺女买的雪花膏纸盒子,早让她撕了叠青蛙了。”
电话铃就在这时响起来。
苏绾接起,听筒里传来幼儿园园长清亮的嗓音:“小苏啊,我刚听说沈清月的事。”她顿了顿,“你是个真正的强者。”
苏绾捏着话筒的手松了松:“园长您过奖了。”
“不是过奖。”园长笑出声,“我给你带个好消息——全市幼教系统要办展演,邀请‘阳光童趣’当指定服装供应商。”
苏绾的心跳漏了一拍,胸腔里仿佛有只蝴蝶在扑腾。
她望着窗外正在挂“阳光童趣”招牌的工人,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脸上,温暖而真实。
“我们一定保质保量!”她答道。
“我信你。”园长的声音里带着笑,“对了,展演主题是‘祖国的花朵’,演出服要突出童真……”
放下电话时,窗外的梧桐叶正扑簌簌落进窗台,带着秋天特有的枯涩气息。
苏绾摸出钢笔在笔记本上画演出服草图,笔尖在“花朵”二字上重重顿了顿——前世她连女儿的六一演出服都是借的,这一世,她要让所有孩子都穿上最漂亮的衣裳。
“喝点茶。”
顾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和低缓。
苏绾回头,见他端着白瓷杯,热气在他镜片上蒙了层雾。
杯底沉着片茉莉,像朵沉在春水里的云。
“别太拼了。”他伸手要收走她面前的报表,指尖擦过她手背,带着体温。
苏绾望着他镜片后的眼睛,突然就笑了:“你总是这样默默守在我身边。”
顾砚的耳尖慢慢红起来,像浸了水的红布。
他低头盯着茶杯里的茉莉,声音轻得像片落在水面的叶:“因为我想陪你走到最后。”
月光爬上窗棂时,苏绾终于合上最后一本账本。
她揉了揉发酸的后颈,瞥见顾砚趴在桌上睡着了,算盘还压在胳膊底下,发出轻微的鼾声。
她抽了张报纸盖在他肩上,报纸边角露出半块月饼——是他今早带来的,说“留着当夜宵”。
次日清晨,苏绾站在厂区门口迎接工人。
阳光斜斜洒下来,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罩住了第一个进厂的小徒弟的鞋尖。 微风拂面,带着清晨的露水气息和布料淡淡的香味。
她望着工人们手里提着的蓝布包装袋——顾砚设计的,边角绣着小太阳——突然觉得这阳光比前世任何时候都暖。
“苏厂长早!”王姐举了举手里的饭盒,糖糕的甜香随着她的话语飘来,“我带了糖糕,分你一块!”
“早!”苏绾笑着应,转身时瞥见顾砚站在车间门口,白衬衫被风吹得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衣。
他冲她招了招手,目光温柔得能揉碎晨雾。
缝纫机的“哒哒”声从车间里飘出来,混着工人们的说笑声,像首没谱的歌。
苏绾正往车间走,突然听见缝纫车间传来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像把钝刀在刮铁皮,尖锐刺耳。
她脚步顿了顿,顾砚已经快步往那边走,白衬衫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别着的算盘套——那是她亲手绣的,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茉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