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别十年

作品:《指月  【巍澜】同人

    玉蓉郡主被七皇子赵云澜挠花了脸,而那个“罪魁祸首”在回到沈巍手中后又笑开了,好似刚刚挠人的不是他。


    沈巍有些尴尬地抱着赵云澜,朝玉蓉郡主解释道:“郡主别见怪,七皇子刚刚许是头发被扯疼了才挠的,实属无心。”


    玉蓉郡主委屈得眼泪直掉,偏偏沈巍只知道木讷地站在一旁抱着七皇子哄,一丁点儿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不由得更加委屈了。


    今日毕竟是七皇子的百日宴,如今皇帝宠爱锦贵妃,疼爱七皇子任谁都看得出来。瑞亲王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咄咄逼人,只好把妻女劝了回去。


    不过瑞亲王从这时起也收回了要和沈家结盟的心思,堂堂瑞亲王府的郡主,多的是王孙世家求娶,区区一个沈家,有何了不起。


    沈巍也没想到,赵云澜的小手这么一挠,就把他和玉蓉郡主这尴尬的缘份给挠断了。沈巍心中是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对不住姑母的一番心思。


    好在此事沈樱也并不十分在意,那瑞亲王妃没再来找,她估计也是两个孩子相互无意,也再没提过此事了。


    只是那血佩,锦贵妃向沈巍解释过一次,说是云澜爱不释手,若是强行取走便会哭闹不止。不过小孩子对玩物都只有一段时间的新鲜劲儿,等过段时间他不喜欢了,便会送还给沈巍。


    沈巍从小就敬重姑母,自然任凭她全权做主。


    只是这百日宴后,皇帝又收到驻守边关的急件。北疆鹰王疑似要卷土重来,已经命其部下郞鹰带着小队偷袭过几次了。


    皇帝召了沈进进宫,表面上是与他商议对策,但言语之外沈进听得出来,皇帝的心思很清楚:


    北疆忧患不除,西陵则永无宁日。


    而西陵能与北疆交战的,只有沈家。


    赵家当年的先祖也是战马上的将军,还救过沈家先祖沈毅的性命,所以才会换来沈家世代守护赵家的誓言。


    之后西陵在赵家手中建国,至今已过了五代,四朝皇室倚重沈家、信任沈家,沈家也从未辜负赵家的信任。


    “臣愿领兵出征,驻守燕尾坡,誓死不让北疆军踏入西陵半步。”沈进跪在赵炎琢面前盟誓时,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沈进自承袭大将军爵位以来,征战北疆数十次,他的妻儿留在辰京,一直受皇帝的厚待,才能免了他的后顾之忧。


    此次立誓出征不比以往,沈进心里清楚。他和北疆鹰王封漓对抗了近二十年,而今他已是迟暮之年,若起了再犯西陵的心思,定是最后一搏的心思了。


    封漓与自己的最后一搏自然会拼尽全力,那自己呢?戎马半生换来一身伤病,剩下能去拼的就只有一条命了。


    他知道这是赵炎琢要的,也是自己此身、此生的宿命。


    皇帝扶起沈进,看着他的目光里装着感激,更多的却是老谋深算的平静。都说君心难测,可在沈进眼中,赵炎琢不仅是君,还是同自己一起长大的知己,他的心思落在沈进眼中,再清楚不过了。


    “朕知道沈卿才刚回家不足半月,出征之事提上日程即可,不必急于一时。想那北疆鹰王上一役中也是元气大伤,不可能如此快就卷土重来,骚扰边境也只是探探虚实罢了。”


    这是皇帝惯用的说辞,沈进一听便明白。


    皓林军在辰京留的时间越长,皇帝就越难踏实。若说能震摄北疆的只有沈进和他的皓林军,那震摄赵家皇室的又岂能不是?


    天下就没有哪个皇帝不怕手握兵权又功高盖主的臣子。


    沈进:“臣明白,谢陛下体恤。臣回去便整顿皓林军,待众将士安顿好家眷,最快下月十五前便可启程。”


    皇帝放下心来,脸上露出了饱含深意的笑容。他握住沈进的手说:“有沈卿,实乃西陵之福啊!”


    沈进退开些许,鞠躬行礼:“臣愧不敢当。”


    皇帝走回御座:“朕这便拟下圣旨,为皓林军将士备足粮草,先行出发。另赏金十万两,助皓林军安顿亲属家眷。”


    沈进忙跪下道:“臣替皓林军众将士,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进出宫后,皇帝当晚便去了锦贵妃的昭阳宫。


    赵炎琢今年也近五十了,他的后宫原本就只有皇后一人,贵妃两人,其余妃嫔加起来不过十来人。这些年皇后抱恙,操持后宫的都是锦贵妃,皇帝虽宠爱沈樱,也疼爱幼子赵云澜,但绝不会立他为太子,原由仍是忌惮沈家。


    皇帝需要沈进护佑边疆,也需要沈樱打理后宫,所以他一定会把宠爱和信任都给得恰到好处,不会让一个心生反意,也不会让另一个恃宠而狂。


    皇帝到的时候,沈樱刚把儿子哄睡着。赵炎琢坐在床边看着赵云澜熟睡的脸,喜爱之色溢于言表,他握着儿子的小手说:“澜儿要快些长大,等长大了,父皇便立你为太子。”


    这话是用来哄沈樱的,沈樱也不傻,她听得出来。


    能在这后宫立足,谁没有几分心思?沈樱若真是毫无心思的一个人,她早就活不下来了,根本不可能爬到贵妃的位分,还拥有打理后宫的实权。


    沈樱乖巧道:“皇上,澜儿才三个月大,可不敢觊觎东宫之位。皇上若真是疼爱澜儿,就允他将来跟太傅学习文才,跟山儿学习骑射,能做个为陛下分忧解难的亲王就是恩赐了。”


    皇帝笑了笑:“这有何难?朕一定会为澜儿挑选最好的太傅教他学识,至于骑射之术,只要贵妃喜欢,让山儿教他便是。”


    “如此甚好,臣妾替澜儿先谢过父皇了。”沈樱朝皇帝行了个近身礼。


    皇帝刮了刮沈樱的鼻子,温柔道:“还是朕的樱儿最懂事。”


    沈樱替赵云澜盖好薄被,拉着皇帝的手回了另一侧的寢殿。


    沈进在二十日后率皓林军再次出征,镇守燕尾破,以阻挡北疆军对西陵的进犯。


    谁也没想到,这一守……就是十年。


    沈巍是在沈进出征的第二年去的燕尾坡,不仅是自己,还带上了母亲和妹妹沈焕。除了沈贤、沈弦与沈鸢兄妹几个,沈进已经把沈家搬到了燕尾坡。


    沈进知道,如果皇帝不召,他的有生之年应该是回不去了。


    北疆鹰王封漓得知沈进率皓林军镇守燕尾坡的消息后,不敢贸然出兵,只能一边整顿军队,一边等待最佳的时机。


    封漓万万没想到沈进会在燕尾坡守上整整十年。


    这些年里他派人无数次骚扰西陵边境,挑起争端,小战将熄,大战又起。沈进、沈巍父子俩亲率皓林军与封漓的北疆军对抗了上百次,用满身的伤痕兑现了他们绝不让北疆军踏入西陵半步的誓言。


    十年,沈进与封漓都耗成了年近花甲的老者,却一个比一个顽固,一个誓死不降,一个誓死不走。


    沈进甚至以为,他会和封漓一直打到再也拿不动兵刃的那一天。直到一封急报传来,打乱了这场僵持了十年之久的战局。


    辰京传来急报:南樾新帝继位,率三十万大军亲征西陵,直逼辰京。赵炎琢没有料到自己的安乐日子没有毁在北疆手中,却差一点断送在南樾新帝的马蹄之下。


    他派亲卫赶往燕尾坡向沈进报信,沈进接到急报后命沈巍带皓林军二十万精兵火速赶回辰京救驾。


    沈巍带着二十万精兵回辰京对抗南樾,这对北疆封漓来说无疑是天赐良机,他苦等了十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当即下令起烽火,六十万狼鹰军直逼燕尾坡,誓要取了沈进性命,拿下此地,一雪前耻。


    南樾王夏淳安是个年轻冲动的帝王,在他眼中,西陵赵家根本不配称王,他们只是南樾的一伙反贼之后。


    夏淳安认为自己的父皇和祖辈都太窝囊,才会让西陵赵家建国称帝,还逍遥自在这么久,于是他继位后的第一个重大决定便是亲征西陵,誓要杀光赵家所有人,并将西陵重新纳入南樾的版图。


    等沈巍赶到的时候,南樾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沈巍于辰京外大战十余日,终于逼退南樾军,救下了腾龙殿所有人。


    夏淳安虽有勇有谋,但输在年轻气盛。他所率领的南樾大军虽来势汹汹,可实战经验少得可怜,沈巍就不一样了。沈家的皓林军与北疆战了数十年,而沈巍带来的二十万都是精兵,不但以少胜多,还将夏淳安带来的五十万人马打得十分狼狈,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滚回了老家。


    辰京的危机一解除,沈巍的皓林军便踏入了白虎门向皇帝覆命。


    赵炎琢在腾龙殿焦头烂额地等候了十余日,终于听到了皓林军大捷的鼓声。


    “末将沈巍救驾来迟,皇上受惊了!”沈巍跪在御前,一如厩往地谦卑与恭顺。


    “爱卿快快请起。”赵炎琢上前扶起了沈巍。


    赵炎琢心知肚明,多亏了沈巍,他才能又捡回了一大家子的性命。赵炎琢对沈家的感激与畏惧在此时此刻到达了顶峰。


    如果逼退南樾军后沈巍要杀进白虎门,绑了腾龙殿里所有人是易如反掌之事,赵家的江山易主为沈家天下就在沈巍一念之间。


    赵炎琢在听到鼓声后猜测着,二十七岁的沈巍会做何抉择?


    当赵炎琢在腾龙殿上看着沈巍带着随身的精兵侍卫快马进了白虎门后,他的心是颤抖的,因为畏惧。


    直到他看见沈巍下了马,解了兵刃,如他父亲沈进以往每次回来朝见时一样恭恭敬敬,赵炎琢才松了一口气。


    赵炎琢甚至知道,赵家不论是在北疆或是南樾眼中都如同蝼蚁一般渺小,若不是因为沈家皓林军赫赫威名的震摄,他们要攻进辰京,杀了赵家,再瓜分西陵的天下是早晚的事。


    只要沈家不反,赵家的人也好,江山也罢,都可以高枕无忧。


    “皇上放心,南樾军已被臣击退,夏淳安带着他的残兵们一路向南逃了。此役南樾军伤亡惨重,想必几年内都会断了再犯的心思。”


    二十七岁的沈巍已不似十年前那般稚嫩,他长成了大人,更添了稳重,眉宇间英气逼人。原本就是武将,又顶着一张长年饱经风霜的脸,莫名就多了些肃杀之气,与养尊处忧的太子、皇子一比,赵炎琢只觉得一阵心惊。


    他还在想着,若是沈巍要反,他一只手就能掐断太子的脖颈,太可怕了。


    赵炎琢想着这些,连说话都语无伦次了:“如此……甚好。幸得爱卿救驾,想要什么?朕赏你。”


    看着老态毕显的赵炎琢,沈巍突然就明白了他眼中的不安究竟是什么。以前听父亲说起的时候,沈巍还觉得是父亲多心了,如今他才明白,皇帝究竟在怕些什么。


    沈巍垂下眸,恭敬道:“皇上,救驾是臣的本分,亦是职责所在,不敢请赏。”


    赵炎琢拍拍沈巍的肩:“果然还是与你父亲一个德性。朕倍感欣慰。朕知道你们沈家护国有功,如今你又从北疆战场赶来击退了南樾军,朕就封沈进为定北侯,赐燕州为封地。再赐你‘威远将军’名号,爱卿觉得如何?”


    沈巍虽然知道父亲迟早会封侯,但这一刻来得如此快,还是在沈巍的意料之外。他忙下跪谢恩:“臣替父亲,替沈家,谢皇上封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是封侯赐地的赏赐,但沈巍却不觉得这份赏赐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燕州其实是西陵与北疆交界地,皓林军这些年驻守的燕尾坡就是燕州的边境线,也是北疆踏入西陵的唯一通道。


    燕尾坡一旦失守,整个燕州就会沦陷,而燕州沦陷,北疆想要踏平西陵就易如反掌了。封漓这些年不昔拼了老命都想拿下燕州,也是这个缘由。


    “起来吧!”皇帝示意沈巍平身,他看着眼前人脸上风霜的痕迹,叹了一句:“十年了!朕上次见你还是十年前,边塞苦寒,你父亲还好吗?”


    沈巍:“有劳圣上惦记,父亲除了一些陈年伤病外,其他还好。”


    皇帝听得出沈巍话话里的宽慰,他道:“岁月不饶人,朕知道。”


    赵炎琢赵炎琢转了身,领着沈巍往书房走:“你父亲一生好强,与北疆封漓战了半辈子。朕只比他大上一岁,未跨过战马,握过长枪,这些年也感觉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更何况你父亲。”


    沈巍:“父亲确实好强,与北疆鹰王一打就是二十几年,从未退让半步。父亲说,如果封漓想踏过燕尾坡,除非是踩着他的尸体。”


    皇帝似笑非笑地轻哼了一声:“幸有他这个老顽固,我西陵才能稳固至今啊!若是南樾不来犯,朕也打算年前把你父亲召回来,也是六十好几的人了,该撤下前线,安享晚年了。”


    沈巍不敢随意接话,他不如父亲沈进懂得体会圣意,一时也分辨不出皇帝这话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不过沈巍知道,即使皇帝是真心要召回,父亲也是不可能撤下前线安享晚年的。他与封漓在争一口气,即使以后不打仗了,沈进也会跟封漓比谁先咽气。


    “谢皇上体恤。府邸建好后,这些年父亲母亲在燕州也住惯了。每次北疆来犯,臣都会代父亲前去应战,不想让他太操劳。只不过父亲在战马上过了半辈子,人闲不住,只要身体允许,他总是隔日就会亲临大雁塔督战。”


    皇帝:“朕知道,他就是这副脾气。封漓今年岁数也不小了,怎么还是不肯消停?他是非要死在战场上才肯罢休吗?”


    沈巍:“前几年封漓还不肯服软,总是隔三差五找人骚扰边境,想迫使父亲出城迎战。父亲跟他斗久了,多少能猜到他的心思,所以陪着封漓斗智斗勇地周旋。这两年许是身体不济了,骚扰的次数明显少了许多,去年封漓还派了使臣来见父亲,说只要我们肯割让燕州和苍榆两地,他就永不再犯。”


    赵炎琢嘲笑道:“我西陵大好江山,寸土寸金,哪似他北疆那天寒地冻的破地方。封漓一开口就要两地,他想得到美!”


    沈巍:“父亲自是半步都不会退让,几句话便把使臣打发回去了。”


    进了书房,皇帝走上王座,命太监上来磨墨。


    皇帝边写边道:“你父子二人忠心耿耿,护国有功,朕这就拟圣旨,为沈家封侯赐爵,召告天下。”


    “谢皇上。”


    皇帝写圣旨时,书房一侧的门帘被撩动了一下,却不见人,沈巍立刻警觉地看向那里。毕竟是在皇帝的书房,沈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保持警觉盯着。


    沈巍猜测即使不是刺客,也可能是被收买的宫人,打算偷听一些皇帝的决策。


    不过这回沈巍是真的多心了。


    皇帝写完圣旨并盖上玺印后留意到了沈巍的目光,赵炎琢看向门帘:“澜儿,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