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帝登基
作品:《指月 【巍澜】同人》 赵云澜从昭阳宫一路奔跑到白虎门外,路途间由于脚步太急还摔倒了两次,一次摔青了膝盖,一次擦伤了手掌,可赵云澜未曾停下来。
白虎门外除了守城的士兵,连一个人影都见不到,更别提沈巍了。
士兵见到穿着皇子服饰的少年,立刻单膝跪地行礼。
赵云澜看着空中扬起的烟尘,知道那一定是马蹄飞踏所至。
“沈将军呢?”
赵云澜喘着大气,眼睛盯着尘土弥漫的方向。
“回殿下,沈将军方才拜别了皇上,和他的副尉一同回燕州了。”
一阵凉意袭来,灌满了赵云澜的心。他的气息缓缓平复了,心中却满是失落。
霁粼哥哥,你要走,为何不跟云澜告别?你回燕州便是去打仗了,上次你走了十年,这次又是走多久?
霁粼哥哥,云澜的骑射还未学会,剑法尚未精进,你为何就要走?
赵云澜有许多话想问沈巍,只可惜他没有机会开口了。
赵云澜不知在白虎门外站了多久,直到胸口一阵滚烫,赵云澜才回过神来。他摸了摸胸口,热度传来的位置是衣服里的血佩。
起先赵云澜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何在意沈巍,他只是自己的表兄,而他在宫中有许许多多的亲兄弟姐妹,有玩伴,有伴读,有下人,有侍卫,这些人都陪着他 。
几年后的一天夜里,赵云澜读书累了,他灭了烛火,来到院中,抬头看着夜空中明亮皎洁的月亮。那月亮极圆,像个漂亮的玉盘,月亮也很大,好似与赵云澜离得极近,只要一抬手就能触及似的。
赵云澜情不自禁地抬手想触摸那月亮,却发现他依然是遥不可及。
胸口又传来熟悉的热度,赵云澜将血佩摘了下来,他把血佩举起对着月亮,光亮透过玉佩的镂空之隙映在赵云澜脸上,映出了一片血红的颜色。
这一刻赵云澜忽然明白了,这皇城里的兄弟姐妹再多,没有人会在自己遇险时不顾一切地赶来救他。宫人、下人和侍卫对他虽恭敬,也会护着他,陪着他,却是因为他七皇子的身份,而不是因为他是赵云澜,
而沈巍,那个心里装着家、国、天下的男人,会为了西陵的百姓去拼命,会为了护住赵家去拼命,会为了赵家的疆土去拼命,也会为了与他有着同样血脉的赵云澜去拼命。
哪怕他不是七皇子。
霁粼哥哥,你走了五年了,云澜已经长大了,你知道吗?
月光映在志学之年的赵云澜脸上,留下的却是动人的绯色。
沈巍赶回燕州后,如愿见到了活着的父亲。沈进在那一战中负伤过重,已经无法再跨战马了。所幸镇远和几位将军访遍了燕州的名医,终是保沈进活了下来。
到了耳顺之年,沈进也不再逞强了,他每日与汤药为伴,任妻子扶着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看看书。夜里等沈巍回来,再听他说说战事,也就心满意足了。
封漓那老家伙与沈进不相上下,留着一口气在的老人,早已看透了生死,也看透了成败。
有趣的是,两个倔老头都不服软。
封漓每半月便差人送来一封信给沈进,写的全是骂他的话。沈进哼着鼻子把信读完,立马便打起精神给他回一封信,又同样骂了回去。
就这么一来一往的,五年便过去了。
狼鹰军还是会时不时偷袭燕尾坡,但都是些小打小闹,像许多年前那样轰轰烈烈的大战,已经打不起来了。
又过了两年,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冬夜里,侯府收到一封密信:北疆鹰王封漓死了。
信被送到沈进手里,老人笑着笑着就流泪了。
他的死敌,他的对手,终于先他一步而去了。
翌日晨间,沈夫人去握身边人的手时,除了一片凉意,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沈进毫无遗憾地离开了人世,封漓死在他前面,哪怕只是一天,他也赢了。
两人的死讯传到辰京,早在病榻上缠绵了半年之久的赵炎琢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喜的是封漓终于死了,大敌殒灭,西陵总算是换来了安宁的日子。忧的是沈进也死了,他一死,沈巍还坐得住吗?
如今太子赵云齐虽已至而立之年,可毕竟是新皇,在沈巍眼中如同一个软柿子。
弥留之际,赵炎琢召来大臣,当众宣布传位太子赵云齐。
众臣退下后,赵炎琢撑着最后一口气,叫赵云齐坐到了自己床边。
“儿啊,西陵……就托付于你了。”皇帝握着赵云齐的手,眼神已然空洞。
“父皇……”
赵云齐虽盼着这一天许久了,但眼见父亲此时的样子,多少有些不忍。
“朕走后,你的几个弟弟……该封王的封王,该赐地的赐地,他们若无二心,倒也不必顾虑。只是你七弟……咳咳……”
赵炎琢话未说完便猛地咳嗽了起来。
“父皇……”赵云齐面露紧张,忙将父亲扶起,而后冲着门外大喊一声:“御医——”
赵炎琢拉了拉儿子的手:“不、不必了。朕的身体……自己知道。无碍。”
赵云齐只好点点头,他往父亲身后垫了个枕头,又将被子拉上了些。
“父皇,您喝口水。”
赵炎琢就着儿子喂来的水喝了几口,无力地靠着枕头,缓了缓气才道:“你七弟云澜……聪慧、睿智、极有天赋,文治武功都不在你之下。这些年他看着是本本份份、与世无争,可他毕竟是锦贵妃教出来的孩子。”
与这寢殿一门之隔的外间,一个身影立在墙边,手有些微颤。
赵云澜原本是来探望父皇的,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后面的话,皇帝没往下说,但即使他不说,赵云齐也能明白他想说什么。
锦贵妃是沈家人。赵云澜也是半个沈家人。沈家是西陵外敌的震慑,但也是西陵赵家最大的威胁。
“你以为……锦贵妃伺候朕多年一直无所出是为什么?”
赵云齐惊了一下,他所耳闻的是锦贵妃患有难孕之疾,宫中的御医都对此束手无策。难道……
“是朕故意不让她有孕的。朕……每月命人送去的养生汤中有避子药。”
赵炎琢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已经看不出是何表情了,也许有心疼,也许有无奈,也许还有遗憾,但唯独没有后悔。
门外的赵云澜捏紧了拳头。
他一直知道父皇疼爱自己,却又不是那般真心地疼爱自己。原本以为是父皇的儿子太多了,不可能一碗水端平。这其中纵有忌惮沈家的因素在,应该也不至于……
赵云澜从来不知,他的父皇从来都不希望他这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因为有一半血统属于沈家。
既是如此,当初为何要允沈家的女儿进宫?
赵云齐也有疑惑,既然父皇一直有心不让锦贵妃有孕,那为何锦贵妃还能生下七弟?
皇帝轻叹一口气道:“那些年朕命人送去的汤药,锦贵妃当着下人的面一滴不漏地全喝了。她知道朕的用心,从未忤逆过圣意。后来……朕也心软了,不忍看她将来无儿无女,孤苦一生。后来你已成年,朕想着即使锦贵妃再生下孩子,也威胁不到你继承皇位了,于是……朕就没再叫人送那汤药。”
原来如此。
门外的赵云澜摒着呼吸,深深地闭了闭眼。
“父皇,七弟他……孩儿该如何安置才是?”赵云齐问。
皇帝又咳嗽了几声,缓过来后道:“这些年,锦贵妃待朕也算是真心实意。她代掌后宫,为你母后分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待朕走后,你赐她座行宫安置便是。至于你七弟……”
赵云齐看着父亲的眼睛,等着他的话。
门外的赵云澜手撑着墙,也急切地想知道父皇打算如何处置自己这个儿子。
“可赐地,可封王,但切记不要允他与沈家亲近。沈进死了,沈巍承袭定北侯爵位,他的封地在燕州。你登基后,无事可不宣。等过几年给你七弟封王,就赐他漠海之地,既远离辰京,又远离燕州,方能……无忧。”
皇帝的气息不稳,说起话来吃力,但他眼神灼灼,态度甚是坚定。
门外的赵云澜一怔,漠海之地……又称漠川,是西陵与南樾的国境交界,七年前南樾军就是从这里攻破了城门,穿越邠州和庐州,而后直捣辰京的。
换言之,南樾军若是再犯西陵,最先踏上的就是漠川这片土地,这里是最容易经历战乱,也最容易被毁于一旦的土地。
父皇啊父皇,既使孩儿从未想过要争这皇位,您也待孩儿如此狠心吗?
赵云澜感觉自己的躯体从头到脚都是冰冷的,唯有胸口,那血佩盖住的位置,是火热的。
赵云齐听着父皇的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似乎觉得如此对待七弟有些无情……可父皇说的话一定有他的道理……
挣扎了须臾后,赵云齐最终轻轻叹息一声,垂眸道:“孩儿遵旨。”
皇帝抬起一只手缓缓伸向儿子,似乎是想触摸他,赵云齐忙靠近了一些,握住了父皇的手。
“齐儿,你登基后,也无须过于忌惮沈巍。”
赵云齐问:“父皇,此话怎讲?”
皇帝的目光飘远,似乎是回忆着过往:“朕为了你,七年前便赐了沈巍寒桔酒。”
赵云齐难以置信地看着父皇,万万没有想到他能做到如此地步。
门外,赵云澜则面露疑惑,他不知那寒桔酒是何物,似乎从未有过耳闻。但父皇说是为了皇兄才赐的寒桔酒给沈巍,还说无须过于忌惮,想必那寒桔酒……
赵云澜听不下去了,带着怒容拂袖而去。
赵炎琢没能熬过那个晚上,他握着赵云齐的手,把寒桔酒的事说完后没多久,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皇帝驾崩,西陵举国上下一片悲呜,宫里筹备着丧礼,同时也筹备着新皇的登基大典。
赵云澜在十五岁后便迁到了云舒殿独居,身边只有两个近身侍卫,两个太监和两个宫女伺候。
自从搬来这座小偏殿后,赵云澜一直深居简出,恪守皇子的本份,不与外臣交结,也几乎不与其他皇亲国戚交好,这个性子也是随了他的母妃沈樱。
但是赵云澜万万没想到,即便如此,他还是成了父皇的眼中钉,成了太子登基的绊脚石。
那日听到父皇与太子的对话后,赵云澜回来便将自己关在房里没出来。皇城敲响皇帝殡天的丧钟后,赵云澜才随所有皇子公主一同前往腾龙殿吊唁。
之后是丧期,赵云澜一切听从礼部的规矩,随宫人的安排为先皇守孝,晚上回到云舒殿,他却总是难以入眠。
直到第三天夜里,刚刚睡下的赵云澜听到了侍卫烬风敲门。
“殿下,您睡了吗?”
赵云澜听到这个声音立马精神了,他下床披好衣服,把烬风叫了进来。
“让你查的事可是有消息了?”赵云澜期待地看着来人。
烬风恭敬地奉上一个锦盒,并在赵云澜面前打开。那里面装着一小坛酒,还有几颗小黄果。
“回殿下,属下查到这寒桔酒来自江北宜山,山上有一种树木的果实通体橙黄,金桔大小,当地人称山皮果儿,是一种毒果。寻常人吃上两三颗只会出现体寒腹泄的症状,若是吃上几十颗就能要命。”
赵云澜仔细看了看,盒子里的小黄果就是刚刚烬风说的山皮果儿。
烬风告诉赵云澜:宜山有百姓专门采摘山皮果儿酿酒,这便是寒桔酒。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偏方酿造的,据说能引出野兽,所以猎户们会采买此酒来捕杀野兽。后来也有些无良商人偷卖此酒,这酒便成了杀人的工具。
烬风说:“后来江北有一药坊改良了寒桔酒,让它不至于毒死人,但是会让人患上寒疾,需定期服用他们研制的汤药才能缓解。”
后来有人报了官,这间药坊没过多久就被当地官府查封了,要求他们交出寒桔酒和解寒汤的配方,从今往后只能研制和经营无毒药材。
“殿下,属下查到的是,这药坊早在二十年前就被一把火烧光了,官府为了给百姓一个交待,也在公堂上当众烧毁了那两张药方,如今早已无人知晓那汤药的配方究竟是什么。”
赵云澜听得一阵毛骨悚然,他敬爱的父皇居然给自己忠心耿耿,屡次救他性命的臣子送了这种毒酒!
“既然民间已无此酒,你是从何得来?”赵云澜看着锦盒里的酒问烬风。
烬风答:“黑市。”
自从赵云澜命烬风查探寒桔酒,他就追查了一个多月。虽然关于这酒的线索少之又少,但烬风还是通过一些喜欢道听途说的宫人口中得到了一些消息,而后查到了江北宜山,药坊,官府和后来的黑市。
原来当时药坊被查封后,有一名事先藏匿了配方的药坊工人偷偷把方子卖给了当地一间酒坊。察觉有利可图的酒坊老板便命人私下酿造寒桔酒,并搭配解寒汤的药方一起卖到黑市,后来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而如今,黑市上还能买到寒桔酒,但解寒汤的药方却下落不明了。也没有人知道,这酒是如何传来宫中来的。
赵云澜相信烬风查到的是事实,但是父皇既然给沈巍赐了寒桔酒,定是为了太子以后能掌控沈巍,而不是要他死。所以,宫中一定有人知道解毒汤药的配方。
他不能不管这件事。不能眼睁睁看着沈巍被寒疾折磨,被新皇控制,成为赵家的一棵棋子。
赵云澜在房中来回踱了踱,思虑之后看向烬风。
“烬风,你派人去一趟燕州,暗中调查是何人给定北侯送汤药。另外在宫中继续追查此事,我一定要知道配方的下落。”赵云澜思索后又道:“明日叫天成去查那药坊,看是否有永久解毒的方法。”
烬风抱拳领命:“属下遵旨。殿下早些休息,属下告退。”
按西陵的国礼,赵云齐替先皇守孝一年后才能正式登基。不过赵炎琢担心一年太长,怕夜长梦多,所以留了遗诏,只让太子守孝半年。
半年后,太子服丧期止,正式登基。改国号盛兴,称永安帝。
太子登基,所有皇子的身份也变了。新皇赵云齐按先皇的意思,给他的四个弟弟都封了王。早年夭折的两个弟弟也追封了封号。
皇帝暂时给赵云澜封了昆仑郡王,赐了郡王府邸,打算等过两年他成了亲,再封亲王,赐封地。
赵云澜封了郡王,工部也安排为他修建了郡王府。而锦贵妃沈樱而今已是太妃身份,不能居住宫中,故而皇帝赐了她一座行宫,在辰京外的云峰山上。说是那里清静,适合清修。
赵云齐登基后,为了安抚民心,宣布大赦天下一年,减赋税两年,同时也宣召各地亲王侯爵回辰京拜见新帝。
听到这个消息,赵云澜兴奋得一夜没睡。
沈巍要回来了。他真的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