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暴乱真相

作品:《指月  【巍澜】同人

    “五千禁军,两千皓林军,七千人居然护不住一个郡王?”沈巍眉头深锁,怒火从心底冒了出来。


    镇远:“听裴翊说,是郡王先行一步,身边只带了侍卫烬风。兵部贺大人与五千禁军并未陪在郡王身边。至于裴诩,他原本是跟着郡王的,但是被郡王支开了,他还没来得及与主子派去端州的皓林军会合。”


    沈巍来回踱了几步,思索着整件事似乎有些不寻常,遂问:“裴翊是如何得知昆仑郡王被暴民给绑了?”


    “那些暴民绑了郡王后派人给官府报了信,还附上了郡王随身携带的一件挂坠,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他们打算用郡王为要挟,迫使官府答应他们的条件。裴诩到了端州府才知道这件事,便马上差人送信来了。”镇远如实汇报。


    沈巍又思虑了一瞬,转身吩咐镇远道:“你去把恕之叫来,还有沈骏也叫来。”


    很快,楚渊和沈骏都来到了沈巍面前听候吩咐。


    沈巍下令道:“你二人收拾一下,即刻出发前往端州。”


    楚渊在来的路上就听镇远说了具体情况,他请命道:“大帅,营救昆仑郡王之事属下去就可以了,如今北疆来犯,我军大敌当前,沈都尉还是留在燕尾坡协助大帅吧!”


    沈巍投给楚渊一个责怪的眼神:“谁说我是让你们去救昆仑郡王?”


    楚渊与镇远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显然没明白他们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巍道:“到了端州之后,我要你二人换了衣服扮做百姓,想办法混进暴民队伍里查清楚整件事。从暴乱的源头到勾结山匪,还有绑架郡王要挟官府,一桩桩一件件皆无遗漏。你二人可带上几名自己的亲兵,有消息及时派人传讯。”


    沈骏问:“请大帅放心,郡王叔若真是被暴民所绑,骏儿此番前去一定尽全力救他出来。”


    沈巍点头后交代:“人是一定要救的,但你二人见到郡王后不要暴露身份,暗中保护并完成本帅交代的事。处理本次端州暴乱是郡王职责所在,一定不能让他无功而返。”


    “昆仑郡王身边有个身手一流的护卫,既是被绑,那人一定会尽全力护住郡王,而且暴民想拿郡王要协官府,想必也不会伤害他。”镇远知道主子担心,便帮着分析了一句。


    沈巍自然知道这个,他示意沈骏走近,托付地看着他:“骏儿,你也长大了,你和你郡王叔同岁,却已经在皓林军历练两年了。我沈家的未来将领,必须是有勇有谋、有大将之才的人,此番对你来说是个绝好的历练机会,一定要助你郡王叔平定端州暴乱,把人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沈骏看着叔父的脸,看出了他对自已的用心与期盼,也认真地点了点头:“叔父放心,骏儿定不负所托。”


    沈巍已经不止一次提过要培养他做沈家候爵的接班人,沈骏先前还有怀疑,觉得叔父只是哄着自已,一旦将来他有了自已的孩子就不会这样说了。但如今叔父连婚事都未曾定下,孩子更是遥遥无期,他又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予自已,沈骏也相信叔父的用心不假,也愿意竭尽所能完成任务。


    而此时的端州,赵云澜和烬风一起被关押在山匪的老巢聚留山上,一个阴暗狭窄的洞穴中。


    穴壁上挂着几盏昏暗的油灯,点燃的灯芯耷拉在铁碗边,风过时便颤颤巍巍抖上几抖。


    此时的气候虽未至深冬,但洞穴中凉意深重更甚其外,人在里面待久了便会觉得阴寒无比,难以支撑。


    赵云澜从被关进来起就估算过时间,大约已经过去了五个时辰。现在洞外安静,光线全无,应该已经到戌时了。


    看到赵云澜冷得发抖,烬风忙解下自已的氅衣披在了主子身上。


    “不用了,我不冷。”


    连牙齿都在打颤的赵云澜逞强地说了一句。他推脱掉烬风披上来的衣服,坚持地起了身,在山洞里来回走了起来。


    “殿下还是披上吧!属下是习武之人,身子比常人强健许多,这点冷受得住的。”烬风劝道。


    赵云澜坚持道:“都说不必了,你去洞口找人吧,如果不想让我们今晚冻死在这儿,最好是送些柴火来。”


    “是。”


    烬风到山洞口找了山匪守卫,那些人知道洞里关的不是普通人,天寒地冻的,如果真的闹出了人命就交不了差了。


    最后他们叫人送了些干柴来,让烬风在洞里升了火。这一夜过得有些苦,但好歹还是平安捡回了一条命。


    第二日,赵云澜和烬风便被山匪给带走了,他们也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暴民的首领,端州起义军的核心人物——霍秉丰。


    让赵云澜深感意外的是,这个人并不是所谓的山匪,也不是普通暴民,而他的身份竟然是曾经的端州府护卫军参将,正七品武官。


    究竟是何原因让一名七品官员上山为匪,鼓动乡民暴动,还将整件事闹到了辰京,由皇帝亲下旨意派人镇压?


    在见到霍秉丰之前,赵云澜猜测了这种暴民首领的种种可恨之处,但见到他并一席长谈之后,赵云澜竟对此人刮目相看。


    原来这端州暴乱并不是端州知府的奏折上说的那般简单,乡民起义的动机也并非谋逆或造反。


    ……


    楚渊与沈骏领了沈巍的军令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端州,两人各带了一名信任的随从负责传递消息,随后二人扮作百姓,顺利地混入了起义军的队伍中。


    端州邑水镇是起义军的驻扎地,而邑水镇聚留山就是起义军首脑与一众核心人物长驻的地方。


    沈骏二人也是到了邑水镇才知道,原来所谓的端州“暴民”,根本就是难民,他们或妻离子散,或家破人亡,或屋田被占,不得已流落到此被收留后成为了起义军的一员。


    而在邑水镇,这样的队伍竟日益庞大,原来的乡野村夫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拿起兵器起来对抗官府。


    “四年前的端州可不是这样的。”一位从苦役队伍里逃出来的田大叔告诉沈骏:“那时的端州知府梁大人是一位真正的父母官。我家有田种,有饭吃,我的妻儿都还好好的……后来闹了一场瘟疫,梁大人就死在了那场瘟疫里,他一走,端州就不再是以前的端州了。”


    田大叔告诉沈骏:瘟疫过去之后,辰京派了一位徐大人来接任端州知府,自打他上任之后,端州就变天了。


    这位徐安则大人不但不抚慰刚刚经历瘟疫的灾民,反而加重赋税,私下侵占百姓田地,任人为私。他的亲信,家眷,党羽都在端州这一方土地上横行霸道、欺凌弱小。


    最可恶的是,他看中了谁家的女儿,谁家隔日就必须把女儿送到府上去任他糟蹋,少则几日,多则十几日。认命的会换来十石粮食,不堪受辱的则在香消玉殒后用草席裹着抬出来扔去乱葬岗。家里若是有人敢反抗,轻则发配寒江做苦役,重则打死……


    “我们没想到,躲过了一场可怕的瘟疫,却躲不过无耻的官府。”田大叔手中握着女儿的遗物,一条染着血的绣花帕子,早已泣不成声。


    沈骏听着一阵揪心,想安抚几句却觉得苍白无力。一旁的楚渊则快要气炸了,依他的脾气,早就该冲去端州府杀人了,但楚渊记得自已此时此刻的身份,也记得沈巍的命令,他不能鲁莽行事,要以大局为重,于是只好耐着性子听下去。


    与沈骏他们听到同样故事的便是赵云澜与烬风了,只不过给他们讲故事的人是霍秉丰。


    “梁大人还在时,我一直是端州府的护卫军参将,后来我眼看着梁大人为了转移和安置灾民而身染重疾,他明明有机会治愈的,结果却在日复一日的辛苦忙碌中耽搁了,直到吐血倒下的那一刻,他心里最惦记的还是百姓。”


    霍秉丰说起这位亦师亦友的知己,满心的苦涩悲悯。他告诉赵云澜,自从徐安则到任端州知府后,他便无故降成了参军,而原来的参将之位给了徐大人的堂弟徐勇。


    这也就罢了,徐安则每每纵容徐勇等人欺凌百姓时,霍秉丰都极力阻止,良言相劝,但换来的除了责骂便是罚俸。有一次他为了救下一个被徐安则凌辱后欲自尽的姑娘,结果被徐勇当场拿下,关进大牢整整一月。等霍秉丰出来后才知道,那姑娘在被徐安则凌辱后又被徐勇凌辱了第二次,最终一头撞死在院墙上,而她的尸体则被扔去了乱葬岗。


    “从那天起,我的心就彻底死了。我以为我离开了端州府,带着我的家人走得远远的就能安心了,结果我错了。徐安则认为我会去告发他的恶行,竟派了徐勇来追杀我。”


    霍秉丰愤然讲述了后来发生的事:徐勇带着他的人追了霍秉丰一路,若不是他身手好,又熟悉端州的大道小路,只怕早就成了徐勇的刀下亡魂。后来他带着家人逃到了邑水镇,救下他一家的竟是聚留山的一伙山匪。


    山匪首领刘得宝是个粗人,虽然平时也行凶打劫,但听闻了徐安则的所作所为后也恼羞成怒、义愤填膺。他仗着自已人多,又有聚留山的优势,把追赶而来的徐勇等人打得落荒而逃。霍秉丰和他的家人被救了下来,但从此也被徐安则扣上了勾结山匪、意欲谋逆的罪名。他不可能离开端州去告御状,除了留下当山匪,霍秉丰也不可能再过普通人的日子。


    后来,霍秉丰便和刘得宝一起在邑水镇搭救落难到此的端州百姓,他们曾经多次劫了押送寒江的苦役队伍,把难民都救了回来。慢慢的,这些人便自发集结,变成了今天的端州起义军,也就是被端州知府徐安则构陷诬告的“暴民”。


    让霍秉丰没有想到的是,他原来只是想多救一些被徐安则欺压的百姓和身陷苦楚的难民,结果一天天不知不觉地壮大了起义军的队伍。如今的端州起义军已达两千人,加上山匪有将近三千人。他们在邑水镇常驻了下来,平时也开荒种地,努力生活,若是有听到押送苦役犯的消息便去把人都救回来。他们还劫过几次徐安则派人送往辰京的税银和官粮,劫来的东西更多也是送还给了各地的百姓和难民。


    徐安则知道起义军壮大的消息后,曾派兵来围剿过几次,但他的那些草包护卫军平时都懒散无型,只能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面对奋起反抗的起义军和山匪,那些家伙根本一无是处,最后只能装模作样地围个几天,守个几日便撤了回去。


    “如今徐安则不能灭了我们起义军,但我们却是他的心腹大患,所以他才会想方设法给我们扣上造反和谋逆的罪名,再请命朝廷派兵来剿灭。”


    赵云澜和烬风并不是霍秉丰命人绑来的,而是他二人故意暴露身份,在邑水镇招摇过市,还扬言有两万禁军要来镇压暴民,这才引来刘得宝派人把们给抓起来了。


    刘得宝办事没完全考虑后果,想着不过是个辰京来的官,想必跟那姓徐的是同一路货色,绑了就绑了,当晚就关在了聚留山的山洞里,打算等他们老实了再说。第二日霍秉丰得到消息便忙让刘得宝把人给放了,还把赵云澜和烬风带到了自已面前。


    见到赵云澜本人后,霍秉丰便可以判断他并不是一个领着皇命来镇压起义军的官员,又从赵云澜的服制和头冠看出了他的郡王身份。霍秉丰本就是被逼上梁山当的匪,他并不想伤害任何无辜之人,所以在见到赵云澜之后便把一切和盘托出。


    这几年他虽被推举为起义军首领,但霍秉丰无时无刻不记得自已曾经也是西陵的七品武官,也是吃着皇家的俸禄过了这许多年,如若不是遇上一个徐安则,他一定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草民知道郡王殿下身份尊贵,此番得罪了。我们并不想伤害任何人,只想像普通老百姓一样过正常的日子。但我们力量微薄,斗不过官府,奈和不了徐安则,便只能守在邑水镇这地方被迫成为‘造反’的暴民。”


    一番深聊之后,霍秉丰看着赵云澜的眼睛,似乎从那些不一样的光里看到了自已和起义军重生的希望。


    事实上,赵云澜也是在听完整件事后深深地震撼了。来端州之前他想过许多种暴乱的原因,却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般离奇的冤屈。


    赵云澜看着霍秉丰安抚道:“霍参将请放心,我受皇命而来,为的就是查明真相,还端州百姓一个公道。”


    在来端州的路上赵云澜就在想,他要如何才能查明暴乱的源头,找到所谓的真相。若是等到了端州府见了地方官,只怕免不了要被一番洗脑,到时候见到和听到的极有可能半真半假,难辩是非。


    若是下令禁军武力镇压,势必会遭来暴民的拼死反抗,到时候两败俱伤、血流成河,这场暴乱就真的可以结束了吗?


    赵云澜为了不被蒙蔽,他故意领着烬风先行踏入端州,再支开裴翊,命烬风在端州城内故意散布消息,说朝廷派了两万禁军前来镇压暴民,百姓若是提供线索收重重有赏。


    除此之外,赵云澜还故意穿着郡王服制,和烬风一起招摇过市,深怕起义军不知道他来了,最后果然得偿所愿地被刘得宝派人给抓去了聚留山。


    被绑的时候,烬风无比担心这伙山匪会伤害他家主子,直到两人毫发未损地被关进山洞,他才松下一口气。


    其实早在踏进端州地界时,赵云澜便让烬风找人打听了些许,后来又偶遇了一队逃离端州的难民,也从他们口中磕磕绊绊地听到了一些关于徐安则的事,以及所谓的“暴民”究竟是何来历,如今听霍秉丰把话说完,赵云澜才终于明白了这一切。


    霍秉丰看着眼前的少年,虽然年纪轻轻,不似能对付老奸巨滑的徐安则,但他身上有一股清澈干净是别人所没有的。他明明带了兵来镇压暴乱,却只带了一名侍卫闯进端州,还想方设法让自已被绑来聚留山,霍秉丰愿意相信赵云澜是真的想要救下端州百姓。


    “若能得郡王殿下查明真相,还端州百姓一个公道与太平,草民万死难谢。今后一定解散起义军,誓死追随殿下,死而后已。”


    说罢,霍秉丰在赵云澜面前跪了下来。


    “霍参将请起。”赵云澜忙把人扶了起来:“这整件事本王虽已了解,但毕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若要我皇兄相信这一切,还需要从长计议。”


    霍秉丰抱拳道:“是,草民愿以郡王殿下马首是瞻,听候差谴。”


    赵云澜思虑之后吩咐道:“叫人取笔墨来,本王要写几封信,你让信得过的人送出去,一定要送到正确的人手中。”


    “是。”


    霍秉丰立刻差人送了笔墨来。赵云澜一共写了三封信,一封是给沈巍的,目的是向他说明端州暴乱的真相,并请他派人协助。这封信赵云澜是让烬风亲自去送的,要求他一定要亲手交给裴诩。


    第二封是给皇帝赵云齐的,因为目前手中并无徐安则的罪证,故而赵云澜在信中并未提及整件事真相,只是避重就轻地描述了端州暴乱之事,报喜未报忧。这封信他让霍秉丰找人送给了与他同行而来的兵部侍郎贺敏宣,相信他自会派人送回辰京。


    赵云澜的第三封信则是给端州知府徐安则的,大意是说自已的命握在暴民手中,叫他不要轻举妄动,尽可能答应他们的条件,早日救自已出去云云……


    这一番真真假假的迷雾布下之后,赵云澜便开始筹谋整件事该如何处置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