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燕州重逢

作品:《指月  【巍澜】同人

    这一番真真假假的迷雾布下之后,赵云澜便开始筹谋整件事该如何处置解决了。


    “烬风,你可知这徐安则在朝中是何背景?”赵云澜问。


    烬风道:“徐家人。从年龄判断,应该是徐老相国的堂孙。”


    赵云澜听闻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敢在一方州府欺凌百姓、为所欲为而不顾后果的,果然只有徐家人。”


    烬风:“如今徐太后掌权,皇帝又对母亲唯命是从,徐家自然在朝中任人为亲、结党营私。”


    赵云澜起身踱了踱步子,紧皱的眉头一直未曾松开。“照霍参将的说法,徐安则是四年前到任端州知府的,那时我皇兄还未登基,太后也未掌权,按理说他不应该如此大胆。”


    烬风顺着赵云澜的话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是啊,如果徐安则是仗着徐家撑腰,四年前,老相国已经退位让贤了,先皇虽卧病在床,但太子尚未登基,徐太后当时还是皇后,他哪来的胆子干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一旁的霍秉丰忙解释道:“四年前还是梁大人任端州知府,后来梁大人死于瘟疫,辰京先后派过三位大人来接任端州知府,但三位大人害怕瘟疫,在端州呆了不久就找理由回去了。之后,端州知府空置了半年之久,直到瘟疫完全干净了,徐安则才来的端州。”


    从时间上算,徐安则到任端州时,正是赵炎琢缠绵病榻之时。那时虽然太子未登基,但朝中几乎大事小事都由丞相柳全和太子赵云齐共同决策安排,徐太后参与了多少不得而知,但徐安则此人在之前并未得到重用,无端端就成了正四品知府调来端州,这其中要说没有徐家人的安排,确实不可能。


    这样一来便说得通了。


    几日后,门外有人来报,说起义军的队伍在端州往北的出城路上又救下了一批难民,难民中有几个身体还硬朗的,主动要求加入起义军的队伍,下面的人特来向霍秉丰报告,请他定夺。


    若是换了以前,霍秉丰便直接应下来了,如今赵云澜在,他便没有随意应承,而是向赵云澜询问该如何处置。


    赵云澜听闻后回应道:“不论是起义军还是难民,首先都是西陵端州的百姓,起义军不造反便不是暴民,他们是去是留由霍参将自已决定,本王不会管。”


    “是,郡王殿下英明,草民便按惯例安置这些人了。”霍秉丰感激地应了一句。


    随后他命人妥善安置了救回来的难民,又让人把想加入起义军的几名汉子带了过来。在霍秉丰这儿,起义军有起义军的规矩,并不是所谓的山匪或暴民。他以前身为端州护卫军参将,带兵也是一等一的铁面无情,否则也不会成为端州知府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那些人被带到霍秉丰面前后,他按照自已的规矩简单问了一些情况,无非是如何落难至此,为何想加入起义军之类的。他问着,下面的人答着,赵云澜有意无意地听着,并没有人留意到,队伍里还有楚渊和沈骏的身影。


    楚渊向来机警,被带进屋子后就立刻留意到了赵云澜和烬风,看到他二人安然无恙,楚渊心里也松下一口气来。


    沈骏与赵云澜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两人又是同岁,只不过平时见面的和相处的机会并不算多。沈骏也是进屋就认出了赵云澜和他身边的侍卫,看他二人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受到山匪和起义军的折磨,这也让他宽心不少。


    赵云澜的心思都在自已要计划的事情上,故而并没有对队伍里的人多加留意,尤其楚渊和沈骏二人都扮作了百姓,不仔细看也很难认出来。


    问话结束后,沈骏等人被带下去休息了。聚留山会管吃管住,让他们吃饱了睡足了,再分发些衣物和兵器,然后该干活干活,该救人救人,后面的一切自有人安排。


    沈骏一直牢牢记着沈巍的交待,确认了昆仑郡王赵云澜的安全,但又未曾向他表露自已的身份。他和楚渊会利用这个机会把“暴乱”的真相查明,给端州和朝廷一个交待。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赵云澜几乎都是夜不能寐的,他要处理的所有事都要计划周全,不能有任何遗漏或闪失。


    表面上,赵云澜仍是要求霍秉丰以自已为要挟与徐安则谈判,逼迫他更改赋税制度,并不再流放难民,退还侵占的田地等。暗地里,赵云澜则通过烬风传讯,联络上了裴翊以及沈巍派来端州协助他的知州刘松、知县姚琛二人,再安排这些人秘密前往端州府暗访和收集证据。


    赵云澜不方便出面的事,全都由他们代劳了。


    慢慢的,赵云澜也察觉到一些事,比如他在聚留山筹谋划策的这些日子里,似乎总有人暗中协助,隔三差五地就有奇怪的纸条放到自已的餐盘底部被送进来,写的还都是一些可疑的人和事,或者有用的线索之类。


    送来的纸条并未署名,赵云澜也私下让烬风查问过,但一无所获。有一点赵云澜可以确定的是,送消息的人是友非敌,而且存在于暗中,不便表露身份,所以他猜测这极有可能还是沈巍派来相助于他的。


    夜里赵云澜被思绪困扰而睡不着时,他总会走到窗边看着桂华流瓦,握着血佩想着沈巍,直到心潮平静、虚室生白。


    霁粼哥哥,虽然你远在燕州,但我知道一定是你在帮我。云澜做的事你看到了吗?我不会被任何人或事所蒙蔽,定会将这端州暴乱背后的真相查个水落石出,绝不辜负哥哥一番信任。


    在聚留山中暗中向赵云澜传递消息的人便是沈骏了。事实证明,沈巍确实没有选错人。自从沈骏来到端州混进了起义军后,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为查明真相起到了关键作用。


    楚渊不如沈骏心思缜密,很多事难考虑周全,所以更多是听候沈骏的差遣而动。他们不但向难民多方打听,也密切观察霍秉丰手下的一干起义军究竟是真的被逼入绝境而奋起反抗,还是真有了谋逆造反的心思。


    半个多月的时间下来,端州暴乱事件的起因以及整件事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脉络终于清清楚楚地查明了。


    难民、起义军和霍秉丰所说的无出一二,所谓“暴乱”,确实是徐安则之流强加赋税、侵占田地、鱼肉百姓、凌辱妇女等种种暴行所导致的民愤和反抗。


    为此,赵云澜在通过裴翊等人取得了百姓的供词、端州府的税收记录、地契房契以及被扔在乱葬岗的女性尸体等证据后,写下了一封长达十页的奏折,要求贺敏宣带着人证霍秉丰等人迅速回辰京向皇帝汇报。


    “且慢!”


    烬风拿着奏折刚准备下山,就被赵云澜叫住了。


    烬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自家主子,猜测之后问:“殿下是担心贺敏宣回去后会被徐家人控制?”


    赵云澜思索后道:“如果我是徐安则,一定不会让这封奏折顺利送到辰京,更不可能呈到皇兄手中。”


    准备一同出发的霍秉丰接话道:“徐安则在端州恶行昭著,态度猖獗,朝中若无人撑腰怕是不敢如此的。如今他东窗事发、难逃罪责,一定不会老老实实坐以待毙。”


    赵云澜又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了几步,在思索着如何才能把奏折和人证平安送回辰京。由于查明了起义军并非真的要谋逆造反,故而赵云澜在几日前便让跟来的五千禁军已经提前返回了,如今也只有谴皓林军护送贺敏宣回去才是安全的。


    先前赵云澜给沈巍送去书信的时候也提过,日后如有需要,希望沈巍能允裴翊和他调谴的两千皓林军能随时处理端州府之事。之后沈巍的回信中明确允了,还嘱咐了裴翊一切听从昆仑郡王之令行事。


    “烬风,你先去把裴翊和贺敏宣找来,本王有些事要嘱咐他二人。”


    烬风应允后便立即去了,他刚走,门外便进来两人,他们走到赵云澜面前恭恭敬敬见了个礼。


    赵云澜看着恢复了正常穿着打扮的楚渊与沈骏,一时间有些诧异:“你二人是何时来的聚留山?”


    沈骏笑着道:“大约是在郡王叔被绑上山后的几日。”


    赵云澜恍然大悟:“所以,这些时日里给本王传消息的便是你们?”


    沈骏赶紧点头:“叔父知道郡王叔被山匪所绑,实在忧心不已,命我二人想办法混进难民之中上了聚留山。一来是确保郡王叔的安全,二来也是要助王叔查明端州暴乱的真相,完成陛下交付的任务。”


    原来如此!霁粼哥哥不止安排了裴翊、刘松、姚琛等人在外协助,还悄悄让楚渊和沈骏也来到了自已身边暗中保护……


    果然不论在任何时候,沈巍的心里都是想着自已、疼着自已的。赵云澜只觉得一阵情不自禁,他的手隔着衣服覆在了胸口的血佩上。


    看到赵云澜发呆,沈骏并不清楚是何原因,只以为赵云澜大概还在忧心送奏折和人证返回辰京之事,先前他和楚渊在门外就听了个大概,所以才会主动现身进来。如今真相已然大白于天下,他和楚渊也没必要再掩饰身份了。


    沈骏道:“叔父说待真相查明之后,可由骏儿替郡王叔先行一步返回辰京,裴翊和皓林军会全程护佑奏折和人证的安全,还请王叔不必多虑。”


    赵云澜回过神来,走近了沈骏几步:“还是大帅替本王思虑周全。此番端州‘暴乱’真相查明,骏儿功不可没,如今我们只差最后一步了。只要皇兄看过奏折,听过人证的话就会明白一切,所以不论如何也要顺利把奏折和人证送回辰京。”


    “郡王叔放心,徐安则一定会为自已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还端州一片晴朗之天。”沈骏信誓旦旦地保证。


    “辛苦骏儿了,只要一切无差池,徐安则就难逃罪责。等结束之后,本王一定在皇兄面前为你请赏。”


    赵云澜虽与沈骏同岁,到底还是差着辈份,王叔的态度还是得拿出来的。


    沈骏抱拳道:“叔父已经嘱咐再三,这也是骏儿一次历练的机会,定不负所托。”


    赵云澜赵云澜点点头,对沈骏的态度表示了认可,随后他又看向一旁的楚渊。说起来,这还是赵云澜在恢复郡王身份后第一次面对楚渊,现在想起以前的种种,赵云澜突然就觉得没有那份报复的心思了。


    楚渊看了赵云澜一眼便低下了头,他也想起了这位郡王殿下在侯府做小厮时,自已没少给他脸色,也没少欺负人,虽说不知者不罪,但楚渊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


    “此番,也多谢楚副尉前来端州相助,待本王见到沈侯爷,自当为楚副尉证明,请侯爷论功行赏。”赵云澜客气了一句。


    楚渊心里七上八下的,硬着头皮接话道:“末将受侯爷之命来相助郡王殿下,自当竭尽全力,职责所在,不敢请赏。”


    赵云澜笑了笑,又问:“不知楚副尉接下来如何安排?是随骏儿一同护送人证回辰京,还是……”


    楚渊道:“侯爷有令,命末将贴身保护郡王殿下,接下来殿下去哪里,末将就去哪里。”


    “那……本王要去燕州,楚副尉可愿领路?”赵云澜故意问。


    楚渊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他抱拳恭敬道:“末将自当领路。只不过燕州苦寒,如今又正逢皓林军迎战北疆,燕州已是战火连天之地,怕会苦了殿下一番奔波。”


    这郡王殿下原本就是领了命来平定端州暴乱的,如今他完成了任务却不急着回去辰京继续当他的郡王,反而要去战火纷飞的燕州,去那里做什么,楚渊就是再愚钝也忽然就明白了。


    想必能让这位郡王殿下甘愿冒险前往的原因,只有他家主子沈巍了。


    一想到能见到沈巍,赵云澜心里就高兴,楚渊的话自然也没听进多少。就算是全听进了只要想想是为了沈巍,赵云澜便分毫都不会害怕。


    “既然如此,那待本王收拾收拾,明日就出发去燕州。”赵云澜的言语间透着深深的迫不急待。


    楚渊不敢多言,忙应允了声“是”。


    自辰京一别后又过去将近一个月了,赵云澜还是以前读书时念到过“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如今总算是尝到了此中滋味。


    先前分别的那七年里,赵云澜还只是偶尔会思念沈巍,而且更多是对兄长的仰慕和敬佩。自从相伴在沈巍身边,与他朝夕相处了这些时日之后,赵云澜才知道原来牵挂一个人、想念一个人竟是如此煎熬的一件事。


    霁粼哥哥,不知分别的这些时日,你有想念云澜吗?


    沈骏等人出发返回辰京当日,赵云澜和楚渊也出发了,他们在邑水镇道别后,赵云澜便马不停蹄地去了燕州。与他同行的只有烬风和楚渊二人。


    如今的气候已近深冬,越往北走就越寒冷。从端州到燕州不过三天路程,结果路途中下了两天雪。为了安全起见,烬风和楚渊都劝赵云澜走慢些,但着了魔的某人一点儿都听不进去,一路上快马加鞭地跑着。


    踏入燕州地界的时候,赵云澜的马已经累得受不了了,他才答应停下来休整半日再上路。


    早在从端州出发的前一日,楚渊就命手下的随从提前回了燕州传讯,所以战场上的沈巍也知道了赵云澜要来燕州这件事。


    与赵云澜一样的是,沈巍也惦记着、牵挂着他。


    端州事件的始末,沈巍已从赵云澜和楚渊先后送来的信件中完整地知悉了。虽然事先沈巍就有猜测过这件事极大可能与端州府有着莫大的关联,但知晓整件事的全部真相后,还是让沈巍震惊了。


    沈巍很高兴看到赵云澜在处理这件事上的智慧和果断,不论是过程还是结果,沈巍都对赵云澜刮目相看,想不到这孩子第一次独挡一面完成这么重要的任务就干得如此漂亮,果然不愧是沈家的孩子。


    好在这两日燕尾坡战场相对安宁,郞阙的首次挑衅失败后又重整旗鼓进攻了一次,不过沈巍并没有给他攻城的机会,墨羽营和赤火营两次迎战都把人赶了回去,此番也消停几日了。


    沈巍位于燕州的府宅在距离燕尾坡二十里外的绥河镇,这里也是老定北侯在十年前盖好的宅子。打仗时沈巍几乎不回来,只有在狼鹰军退兵休整时,沈巍才会在安排好防卫后回府休息。


    知道今日赵云澜要来,沈巍难得下了大雁塔,早早回了府准备。他已在大雁塔和将士们一起坚守了十多日,回府第一件事便是沐浴、剃须,好歹把自已收拾得能见人了才行。


    浴桶中的水渐渐凉了,沈巍也迷迷糊糊的差点睡着,此时睁开眼睛,想起了一会儿能见到赵云澜,嘴角又勾起了一丝笑意。


    起身准备穿衣的时候,门从外面被推开,动作很轻,是伺候的小厮。沈巍头也没回,只是习惯性地拿过里衣穿上,然后身后就有一双手伸来,拿起沈巍的深衣套在了他的手臂上。


    在军营不讲究,在府中时沈巍也习惯了被人这样伺候,他任由身后的人替自已穿上了深衣,自已低头系带的时候,身后那双手不但没有撤走,反而大胆地环住了他的腰。


    沈巍警觉地回头,却出其不意地被身后的人偷了个吻。


    赵云澜一脸温柔地凑过来,趁着沈巍转头的那一瞬吻了上去,在沈巍唇上落了个一触即放的亲吻。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突然就触动了沈巍心底的柔软,那个在战场上铁骨铮铮的大将军,一时间竟脸红了。


    “云澜?”


    距离重新拉开之后,沈巍看清楚了那张脸。


    “霁粼哥哥。”赵云澜抱着沈巍的手臂收紧,把下巴枕在了沈巍肩头,撒娇道:“云澜想你了。”


    沈巍感觉自已心跳有些快,他想伸手覆上赵云澜的手背,但又迟疑着不敢覆上去,挣扎了须臾后还是屈从了自已的内心,轻轻握住腰上的手。


    “何时来的?”


    “刚到。听管家说你正在沐浴,我就偷偷进来了。”


    连着赶了几天的路,赵云澜已经很累了,但还是抱着沈巍不肯松手,他蹭了蹭沈巍的侧脸,急于纾解自已的一片思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