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旦仇恨被点燃,熄灭又是多么艰难
作品:《如影随行》 阳明小区。
高非明在黑猫夜总会没有发现张沂,到看见皮德在角落里和一个妖艳的女人起腻,望着皮德那身不搭调的装扮,高非明差点憋不住笑。皮德也发现了高非明,把手从女人的身上移开,装模作样地招呼:大哥,你怎么来了。
高非明欲笑不得,冲他使了个眼色,皮德跟着高非明出来后,高非明将未经批准擅自提取的精子和阴毛交给皮德,你明天送到化验室。
谁的?皮德问。
化验完再说。高非明转身走了。他还不知道这样做的结果,一个没有任何证据而非合法地提取他人的精液和阴毛的行为,一旦出错,绝非小事。
出了鸡鸭街,高非明直接回了家,他已经几天没回家了。儿子几次打电话,要去动物园,可他可能有时间吗?有时候他就想,要想当警察,干脆就别结婚,更不能有孩子,就像皮德那样。
屋子里有一股潮气,他推开窗户透气,端起水杯一饮而尽,随即启动了电脑。他几乎每天都让皮德浏览他的信箱,可是,那个姜子牙竟然神秘地消失了,再未联系。
高非明的电脑打开不一会儿,姜子牙就像知道他回家一样,突然跳出了电脑,小丑头像夸张地闪烁。
姜子牙:你好,警官。
高非明:你也好吧!
姜子牙:我们有一阵子没见了。
高非明:是的。
姜子牙:我真还有些想你了。
高非明:是吗?
姜子牙:当然,你勉强能算作我的半个对手,我着实害怕这世间再无能与我一较高下之人。
高非明:你很抬举我。
姜子牙:不,你确有实力,只可惜命运弄人,让你偏偏遇上了我。
姜子牙打出了一串夸张的大笑。
高非明:我的对手只有罪犯。你是吗?
姜子牙:你以为是就是,你以为不是就不是。
高非明:这不像你的个性。
姜子牙:好,很好!你已渐渐与我心灵相通,知道吗?能得到一个有品位之人的赏识,实属难得。
高非明:我要正式地感谢你吗?
姜子牙:不,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是要感谢你。
高非明:因为我是一个警察。
姜子牙:你又对了,你的思维真快。
高非明:那么你一定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
姜子牙:是的。你可以不考虑我的感受,比如说我是渣滓。
高非明:我是一个重事实的人,在我没有抓到他的任何罪证之前,他们都是好人。
姜子牙:你选词不当。所谓好人,不过是那些尚未对你构成威胁或侵害之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威胁或侵害他人。
高非明:你像一个老师,或许就是。
姜子牙:每个人都有其独到之处,足以为人师,譬如我,在网络世界中,便如同一位不可战胜的勇士。
高非明:你为什么要躲在虚拟的空间里,而不是曝在阳光下,哪怕你是一个小偷,我都喜欢。
姜子牙:我非偷盗之辈,亦非掠夺之徒,我只是一名清理者,负责清扫网络中的污垢。
高非明:清理者?
姜子牙:是的。就像细菌。
高非明:你不觉得是在冒险吗?
姜子牙:我热衷于冒险,唯有在最险恶的境地中,我方能寻得生命的意义所在。
高非明:你相信网络上的人和行为吗?
姜子牙:你是正话反说,你是在问我,而我是真实的,如果你破解了那个游戏。
高非明:你不觉得我已经破解了吗?
姜子牙:不,你也许只是想到了一点儿,一点点儿,也许还需要一个更重要的环节。
高非明的眼前再次浮现出了那些女孩身体上被切割掉的部分,突然他的眼前一亮,如果那是一张脸,会是谁的呢?林玉,如果复仇的可能成立,就一定是林玉。
高非明:那是一个和你有巨大关系的人吧。
姜子牙:哈哈哈……
姜子牙打出了一串狂笑。
姜子牙:你让我看到了希望。
高非明:那么我应该知道了你是谁?
姜子牙:不,你还不会知道。你不该仅让思考浮于问题表面,那将令我痛心失望,我不愿见到我所欣赏的警察,陷入平庸。
高非明:拒绝平庸和生来平庸完全两回事。我倒希望平庸的自己抓到自认不平庸的你。
姜子牙:好吧,我一直在期待,那是我的梦想。
高非明从字里行间敏锐捕捉到姜子牙情绪的巨变,仿佛其内心已被忧伤深深浸透。
高非明:你为什么不走出来,无论什么结果,也许我们会成为朋友。
姜子牙:或许结果总爱出人意料,但终究,结果是我们共同的渴求。
姜子牙随后打出了一串奇怪的符号,再无消息,却又没有下线。
市精神病院。
夜像一个无底的旋转的黑洞,在马谣头顶的天花板上飞速旋转,巨大的恐惧像怪兽一样撕咬着她的五脏六腑,她已经被切割成了碎片,一块块肌肉的碎片苍白地被巨大的黑洞吞噬,只有她的灵魂在死命地抓住床板。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她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一分钟还是一天,她仿佛听见了一个女人阴冷地笑,也似看见了血肉模糊的丈夫在冷冷地嘲笑她的胆怯,她不是一直强调家族的荣誉,一直以不惜牺牲生命去捍卫吗?可是现在,当她的生命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即将被自己杀掉的时候,她的坚强和荣誉又到了哪里呢?
旋转的黑洞,最终把马谣的精神和肉体吸了进去。马谣歇斯底里地呼喊:‘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马谣在黑暗的夜里醒来,浑身的汗水和虚弱使得她连动一动肌肉的力量也没有。她要摸摸她藏在枕头下的钥匙,可是,她没有力气,她甚至连叫小霞的力气也没有了。
你怎么了?小霞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床前,穿着一身白色睡衣、披着长发,只有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芒的小霞吓死了马谣。
呓!马谣几乎晕眩过去。
姨妈,是我。你怎么了。小霞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马谣的头。
马谣缓缓醒来,其实她的意识一直都在,她能看见,能听见,却说不出来。
我没事。马谣终于有了语言的功能。声音却干涩、尖利,鬼魂一般。
小霞轻手轻脚地给马谣倒了杯水,温柔地劝慰:‘喝点水吧。’
小霞。马谣叫着。
什么事?小霞始终那个姿势,让马谣感到格外压抑。
你扶我起来吧。马谣把手伸给小霞。
马谣坐起来后,觉得精神了许多,一改以往居高临下的态度说:小霞,我知道你的心思。
黑暗里看不见小霞的表情,但小霞的声音却格外地平淡,像一个无欲无求的人。
我没有什么心思。
不,你有,你一直有。马谣低声说道,谁又能真正做到心中无念呢?
也许,可我不知道。
其实我什么都知道,自从你进了我们家那天起。
我有什么?我什么也没有。
不,你有。你要知道,我是一个女人,一个不是靠眼睛和耳朵了解一切的女人。马谣发出了轻微的自信的笑声。
小霞对马谣那种胸有成竹、自以为是的自信笑容再熟悉不过,那笑容仿佛能穿透谎言,直击懦弱。可是小霞实在是太习惯了,十几年来,她早已对马谣的心理了如指掌,应对起来游刃有余。
我有什么也没什么重要的,您是知道的。
若杜自谦未曾伤害你,或许一切都会不同,但现实往往不如人意。
你知道?小霞吃惊地问,转而又冷静地说,你知道的不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吗?包括梁雨杨也知道。小霞在试探着马谣,到底是知道她和梁雨杨以及他们家经济上的问题,还是她知道了杜自谦曾经占有过她。
那不是你的错。马谣把头转向小霞,他是一个畜生。
你?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如同汹涌的波涛,猛然间从小霞的心底翻涌而出。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你一直都缄默着。你一直是我信赖的人,我本应好好回报你。
我不需要谁报答,那是报答能平扶的吗?小霞哽咽着,在她已经生恨的女人面前,她相信马谣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或者是感到了什么,才假装慈悲。
是的,那不行。痛是必须用痛才能解决。马谣的眼前又浮现出了林玉的样子。
可是你要记住,你知道了秘密,你保守她,就会得到你应该得到的,相反……
小霞能够理解马谣的话外之音,她现在才更深切地感受到,马谣实在不是一个等而下之的完全为了虚荣和假象而行为失常的女人,她的心计竟然会从多年前就为一个看不到将来的结果而潜在。
可我并不能帮上你什么忙,你也不要指望我。
马谣呵呵地笑了。我不需要你帮忙,你也一定帮不了,但是,我只是希望你给我点时间。时间,你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
你知道。马谣叹了口气,别看你很有心机,可是你见识的实在是太少了。你终究只是局限在我们家这个小天地里,你所见的与真实发生的,实在相去甚远。
你一直都是这样。小霞的语气很平静,我不会怎么样的,也许我会,只是我还不知道。
你说的是实话,如果你能够给我时间,我会替你找到答案的。
我为什么要你给我答案呢?
也许你不要,可是梁雨杨要。他和杜自谦一样,是一个急需答案的人。
别把他牵扯进来,他为你们付出了许多,你们理应助他一臂之力,而非加害于他。小霞情绪激动地说道。
你是真心地爱他的。马谣叹息道,可是爱不是永远一成不变的,就像人一样,变化是他的本质。
不是谁都有害人之心,也许更多的时候是万不得已。
你说得好,你能这样看待问题,我喜欢,至少说明你是冷静的。马谣对小霞的态度很满意。
已有众多人为此牺牲,我不愿我们再步其后尘,除非事态能有所好转。小霞对于企图敲诈马谣的信心有了动摇,尤其是马谣提到梁雨杨,她不知道马谣还有什么更多的能够置梁雨杨于死地的东西。
尽管她相信马谣也没有更多的东西,可是,马谣能够在30年前,为了家族的名誉而冒险杀人,那么,现在的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而她的装疯,或许就是一种更阴毒的伪装,因此她不能小视,她也不应轻易地行动,如果不算计得好,她会把命都搭在他们手里。想到这里,小霞的信心更加不足了,再看着马谣心满意足的状态,小霞的眼泪悄然滑落。此刻,她多么渴望梁雨杨能伴其左右,哪怕只是轻声一句:放下一切,这便是你的归宿。
可是,一旦仇恨被点燃,熄灭又是多么艰难呢。
北方大学。
就在高非明跟踪老曹头的时候,老柴也在北方大学的校园里,自从老柴确定罪犯的抛尸地点,而又被罪犯逃脱,老柴的心里一直憋着一个劲。在他当警察的几十年里,遇到如此高智商的罪犯还是第一回,而罪犯竟然能够如此猖狂地在他的眼皮底下,仅仅是借助了天气的帮助而大摇大摆地把尸体抛弃在预定的地点,这不能不令老柴震惊和汗颜。
数日来,老柴不断剖析罪犯的扭曲心理,断定其若再有动作,必有其抛尸之处。他暗自发誓,定要抢在罪犯下一次作恶前,揪出其狐狸尾巴。
正值初秋,北方大学往昔之宁静,此刻却似阴冷地狱中的无助婴儿,于黑暗中默默承受魔鬼的肆虐,悄无声息。
夜已深,树林里升起了迷雾,远远近近,幽幽暗暗。暗淡的星光被一片乌云遮掩后,风骤然而起,没有来得及关的窗户被风刮得噼啪作响,聚集在宿舍楼里的学生,噤若寒蝉地期望着黎明快些到来。
老柴绕回506栋宿舍楼时,突然看见一辆没有开灯的汽车,幽灵般地从校园路滑过。老柴警觉地停下来,按了一下手机,蓝色的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12点。
谁会这么晚开车来?老柴的心里划了一个问号。
老柴掉头向汽车驶过的方向走去。校园路除了昏黄的路灯在远处的树影里忽明忽暗,根本没有汽车的影子。老柴使劲嗅了嗅,空气里也没有汽油的味道。
难道是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或者是心理作用?老柴心里自问,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迈向门卫室。
门卫室里闪烁着电视的亮光,透过玻璃,两个门卫正聚精会神地看电视,连老柴进来都没有觉察。
电视里正播放着一部美国恐怖片,片中一个怪异的生物正大口撕咬着活人。老柴咳嗽了一声,吓了两个人一跳。他们惊恐的脸上折射着电视荧屏的蓝光,更加惊悚。
自己把自己吓着了。老柴笑着说。
一个校警软在椅子上,我的妈呀,吓死我了。
另一个给老柴让座。
看得聚精会神,被人把你抬走都不知道吧。
是。校警不好意思地回答。
看见进去一辆车没有?老柴问。
没有。校警回头看着大门,话音还没落,已经目瞪口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