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长大后的男人们

作品:《界限失效

    “赵苧!”


    办公室门撞在墙上,震落一份病例。徐冲的鞋底碾过散落的病例纸,将纯灰色文件夹甩到赵苧面前。


    医院常用的文件夹是蓝色的,而灰色,代表暗杀。


    赵苧头也不抬,视线继续落在手中的蓝色病历本上。


    “长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少给我装模作样。”徐冲的指节敲击着桌面,“最近BIX组织的人在暗中捣毁ALEX设的据点,去查清楚这个人是谁。不用带回来,直接杀了就是。”


    赵苧终于抬起眼,却没看文件夹:“抱歉,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长官找错人了。”


    徐冲早有所料,阴恻恻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人我派人查清楚了,你只管去。”说着,一张不算清晰的照片甩过来,“脑子不错,擅长逃跑,据说摸清了市内ALEX所有的通讯器位置。不过……如果是我们赵副官出手,这小子的人头,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空气骤然凝固。


    赵苧若无其事地拿起照片。这是他加入ALEX以来,第一次认真看徐冲下达的任务。


    教堂祈祷的人群中,一个格格不入的眼镜理科男。眼里没有对神明的敬仰,只有对藏匿在神圣中的秘密感兴趣。


    赵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长官亲自发话,属下当然……唯命是从。”


    徐长官刚离开,病房的帘子突然晃动,将臣懒洋洋地从帘子背后的病床上翻身而下,白大褂下摆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稀罕。”将臣慢悠悠地踱到赵苧身旁,“我们赵副官居然要亲自出马了?”


    赵苧将文件夹塞进抽屉,金属拉扯碰撞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长官的命令,自然要重视。”


    将臣嗤笑一声,伸手掸了掸赵苧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三年来,副官推给C组的任务少说也有二十件。怎么,这人副官认识?宿敌?”


    赵苧突然转身,麻醉枪不知何时已经抵在将臣颈动脉上。声音依然温和,眼神却冷得骇人。


    “管他是谁,好久没亲自动手,也该找找初心了。”


    麻醉枪、真枪实弹,贴心伙伴,赵苧口袋中常备好物之一。


    将臣勾唇,“若不是副官那改不掉的坏毛病,ALEX任务单上的人头数,不一半都是你的?”


    赵苧翻了个白眼,枪口点了点将臣的脖颈。


    “给你机会刷新记录,不知感恩。”


    “是是是,谢谢副官的栽培。”


    这时,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小护士抱着病例,在看到屋内情景时明显僵住了。赵苧理了理将臣睡觉压轴的衣袖,脸上挂起那副温柔无比的微笑。


    “啊!抱歉打扰了两位……赵医生!有个队员中弹了,暂时没有空闲的医生,赵医生能个帮忙吗?”


    说完,小陈不忘凑近些低声打起小报告:“将医生分明说在出任务,还叫我有事直接来找您。我不知道您二位……”


    赵苧接过小陈手中的病例快速翻阅,温和一笑,“我知道了,你先去准备吧。”


    “是!多谢赵医生。”


    将臣跟上来调侃:“唉,我们赵副官好忙啊,又要忙着杀人,又要忙着救人。”


    赵苧把病历拍在将臣胸口:“将医生倒是撒了个好慌,给自己开脱了呢。”


    “谁说我撒谎了,年轻小姑娘都喜欢这套。”


    “这套?”赵苧蹙眉,“说我和你有一腿的谣言是你放出去的?”


    “怎么可能!我可是喜欢脑子和胸部的正经男。”将臣阴恻恻笑着拍了拍赵苧的臂膀,“我对阴暗弟控没那心思。执行任务去了,赵医生回见。”


    在这座城市最明亮的白色巨塔里,外科医生的白大褂下藏着枪套;而在三个街区外的玻璃大厦中,格子间程序员的键盘下,薄如蝉翼的刀刃泛着冷光。


    ——这便是这座城市最荒诞的默契:救人的握着凶器,杀人的揣着慈悲。


    ALEX与BIX,两个名字如同阴影般游走在都市传说的边缘,却比任何现实都更真实。


    光明医院的白色外墙永远纤尘不染。白昼里,急诊室的喧嚣掩盖了地下的秘密——在无人知晓的深层,ALEX的“净化者”们以手术刀为审判,以缝合线为绞索。他们的信条冷冽如钢:“若法律无法触及黑暗,我们便是最后的手术刀。”


    三个街区外,麦惟科技的玻璃幕墙映照着虚假的蓝天。表面是代码与咖啡的平凡世界,而核心服务器房的荧幕上,BIX的黑客们正凝视着城市的每一道数据流。他们的逻辑精准如算法:“任何企图破坏城市秩序的存在,都是必须清除的异常。”


    五年间,暗战无声升级。从数据篡改到手术台上的“意外”,从服务器瘫痪到深夜巷陌的“失踪”。每一次交锋都在城市的肌理上刻下伤痕,却又被晨光抹去,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通俗表面是私人医院和科技公司的博弈,实际上掌管这座城市的两大势力暗地里的你死我活。


    管风琴的G弦咏叹调在教堂穹顶下低徊,每一个音符都像在剥落陈旧的漆金,露出底下斑驳的信仰。阴冷的空气凝滞成雾,缠绕在祈祷女神像的指尖,她低垂的眼睫悬着一滴永不坠落的泪,仿佛在哀悼这个连神明都背过身去的世界。


    周珖珉站在神像前,与那双空洞的眼睛对视。


    彩绘玻璃滤下的月光不是银白,而是一种病态的蓝,像被稀释的静脉血,静静流淌过他的轮廓。他的影子斜斜地钉在地上,如同一道被神明亲手划开的裂痕。


    远处,管风琴的余韵在石柱间游荡,像是某个亡魂不甘的叹息。


    “吱呀——”


    紧闭的大门缓缓推开,皮靴踏地的声响在空旷的教堂里格外清晰。周珖珉没有回头,仍凝视着女神像。


    “你迟到了。”


    “你知道我要来?”


    是声音不对?!


    周珖珉瞳孔骤缩,猛然转身。一张许久不见的脸,毫无预兆地闯入视野。


    “哟,好久不见,弟弟。”


    “赵苧?!”


    赵苧双手插兜,缓步走近,月光映出他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手中没有武器,却比持枪更令人窒息。


    “传闻BIX那个处处捣毁神像的人,就是你吧?”


    周珖珉凝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我捣毁的不是神像。”


    “是ALEX的通讯器。”赵苧站定身侧,仰头望向女神像,笑意渐冷,“这个秘密,你是怎么发现的?若不是接到任务,我还不知道ALEX把通讯器修得那么神圣。”


    周珖珉嗤笑一声:“愚蠢的问题。就像在问一个医生为什么懂用手术刀,你居然问一个黑客如何找到通讯器的位置。”


    “哎呀,好久不见,就被冷言相对,哥哥好难受啊。”


    赵苧眸色一沉,骤然出手!周珖珉来不及闪避,手腕已被铁钳般的手指扣在身后。那双常年握枪和执刀的手力道狠戾,不容挣脱。


    “一听说可能是你,我立刻赶来了。”赵苧俯身贴近他耳畔,嗓音低哑,“周珖珉,我真的……很想你啊。”


    “呵。”周珖珉挣了挣,想在对方没有武器,最终放弃,“大年三十,年夜饭饭桌上才见过。哥哥忘记了?”


    “快半年了……整整五个月,度日如年呐……我每天都在想你。”赵苧指节收紧,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你倒是一点不想哥哥呢。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过节甚至连个都问候没有,哥哥好伤心啊。”


    “与我无关。”


    “是啊,无关。我们不过奉命行事罢了。”


    赵苧轻笑,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漆黑的枪口抵上周珖珉的眉心,冰冷刺骨。


    周珖珉瞪大了双眼——抢是从哪里来的?!


    “你想问这枪哪儿来的?愚蠢的问题,居然怀疑一个枪不离人的暗杀者。”


    早在BIX秘密训练时期,周珖珉就听说过ALEX的传闻。


    每当有人提起这个名字,总会用同一个词来形容——“疯子”。


    “ALEX专门猎杀那些罪行与所受惩罚严重不符的目标,美其名曰‘替天行道’。”


    训练营中,BIX的长官坐在暗处沉声说道。


    “但这个疯子从不在意目标之外的无辜者。只要他端起枪,任何阻碍他行动的人,无论是敌是友,都会迎来相同的结局。”


    ALEX的伪装身份是光明医院的医生,而长官口中的“端着枪的人”,显然就藏在那座拥有全市最好医疗资源的白色建筑里。


    “拿着手术刀救人的人,怎么做到杀人不眨眼的?”周珖珉不禁发问。


    长官走到他面前,那双失去光泽的眼睛里翻涌着经年累月的恨意。


    “所以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这种人注定只有一个结局——杀红眼之后,死在自己的枪下。”


    此后,周珖珉开始疯狂搜集关于这个人的信息。但所有案发现场的线索都会在极短时间内被彻底抹除,无论他如何追查,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网络行不通,就只能靠肉眼了。”


    通过预判ALEX下一个可能的目标,周珖珉开始了蹲守。那个“疯子”似乎只接最棘手的任务,好在信息搜集与整理对程序员来说易如反掌。


    猩红月色下,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时,周珖珉终于亲眼见到了那个令BIX和ALEX都闻风丧胆的“疯子”。


    周珖珉不敢眨一下眼睛,死死盯着那张脸。


    而这张脸,数年以后,拿着同一把枪,指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