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十王司问话

作品:《崩铁,燃烧吧青春直至最后的死亡

    哗啦啦——哗啦啦——


    铁链拖曳在冰冷湿滑的石路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幽囚狱死寂的甬道里反复回荡,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


    三道被拉长的影子,在两侧岩壁上忽明忽暗的幽蓝火光中扭曲变形,缓慢移动。那火光并非寻常火焰,而是某种冰冷的、散发着微弱灵能的符石,光线勉强能照亮脚下三尺,却将更远处的黑暗衬得越发深邃,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伺。


    高凡走在最前,沉重的镣铐锁住了他的手腕和脚踝,粗糙的铁环深深嵌入皮肉,长时间的拖拽让他的手腕一片红肿,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磨破了皮,渗出血丝,与冰冷的铁锈混合在一起。


    他紧抿着嘴唇,没有发出一丝呻吟,只有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无声地诉说着痛苦。他的目光低垂,落在脚下湿漉漉的石板,仿佛要将那上面的每一道刻痕都记在心里。


    跟在他身后的李天霸则截然不同。他烦躁地甩动着同样沉重的锁链,每一次用力都带起刺耳的“哗啦”声,铁链猛地绷直又落下,砸在石板上,竟迸溅出几点转瞬即逝的火星。


    “喂!我说!”他猛地提高音量,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炸开,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你们十王司的人就这么对待打败了步离人的罗浮公民吗?我们可是拼了命才抓住这畜生!”他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被押在最后的身影。


    那个步离人战俘,远比高凡和李天霸狼狈得多。不仅手脚被特制的合金镣铐牢牢锁住,嘴上还套着一个狰狞的金属嘴铐,勒得他脸颊变形,只能发出沉闷的呜咽。他的身体更是被数道闪烁着符文光芒的拘束带五花大绑,像个待宰的牲口。


    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伤痕,有爪痕,有烧灼,更多的是被重击留下的青紫,那是高凡之前对他造成的重伤。


    此刻他低垂着头,粗重的喘息从嘴铐缝隙里喷出白雾,但那双隐藏在凌乱毛发下的眼睛,却在火光的阴影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非人的红芒。李天霸盯着他,眼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他无比后悔,当时就该一拳轰碎它的脑袋,再借着那场火把它烧得连灰都不剩!留它一命,简直是祸根。


    走在最前方押送的,是四名沉默的偃偶。她们的身形纤细却异常稳定,动作精准如尺量,关节转动时发出极其轻微的、令人牙酸的机括声。


    她们身着十王司特有的黑白色劲装,脸上覆盖着毫无表情的白色面具,只露出两点幽深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眼睛”。


    对于李天霸的咆哮质问,她们置若罔闻,甚至连头都没有偏一下。在她们的逻辑核心中,被押送者的任何言语,都不过是需要被过滤掉的“环境杂音”。真正能决定这些囚徒命运的,只有来自幽府深处、判官大人那冰冷无情的指令。


    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是这幽暗牢狱秩序的一部分,冰冷、高效、不容置疑。


    “啧,这帮铁疙瘩,连个屁都不放!”李天霸极度不爽地啐了一口,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又是一阵哗啦乱响。


    他对十王司的畏惧,远不如对母亲身体的担忧。他几乎能想象到,当母亲听说自己那个“老实本分”的儿子,竟然被关进了罗浮人闻之色变的幽囚狱,会是如何的惊恐绝望,她那本就因为年龄而不太好的心脏……李天霸烦躁地甩甩头,不敢再想下去。


    “到了。”


    一个没有丝毫起伏、如同冰锥凿击寒铁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压抑的链条声和喘息声。走在最前方的偃偶毫无预兆地停下脚步,转身——


    她面具上那两点幽光,精准地落在高凡和李天霸身上。她们停在了一处稍微开阔些的石室前。石室没有门,只有一道厚重的、刻满符文的能量屏障隔绝内外,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心悸的蓝光。屏障后面,隐约可见一张冰冷的金属桌和两张同样冰冷的金属椅。


    “你们二人先在此等候。”偃偶的声音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像是预先录好的通告。


    “判官大人会亲自对你们二人进行问询。希望你们如实交代所知一切。”她顿了顿,面具下的幽光似乎更冷冽了几分,“否则,这座幽囚狱,将成为你们永恒的归宿。任何试图隐瞒或欺骗的行为,都将被洞悉,并招致最严厉的惩处。”


    高凡沉默地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地迎向偃偶那毫无生气的“注视”。


    李天霸则是一脸的不耐烦,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用被锁住的手腕极其不雅地、大幅度地挥了挥,动作牵动铁链又是一阵乱响,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知道了,快滚!


    哒、哒、哒……


    押送高凡和李天霸的两名偃偶解开了他们脚镣与能量屏障的临时链接,将他们留在屏障前,随即迈着精准的步伐,与另外两名同伴押着那仍在挣扎呜咽的步离人,继续向甬道更深处走去。那里是连符石火光都显得吝啬的绝对黑暗,浓稠得化不开。


    随着她们的深入,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喊、嘶吼、以及某种非人的、令人牙酸的抓挠声,如同地狱深处的背景噪音,从黑暗的尽头渺渺传来,时断时续,却又无比清晰地钻进高凡和李天霸的耳中。


    那声音里充满了疯狂、痛苦和无尽的绝望,是魔阴身彻底沉沦者的哀嚎,是触犯仙舟铁律者在永刑中的悲鸣。每一个音符都像冰冷的针,扎在皮肤上,提醒着他们此刻身处何地——罗浮最黑暗、最无情的核心,十王司的审判之所。


    石室前的能量屏障散发着稳定的幽光,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屏障外是死寂的等待和无孔不入的恐怖回响,屏障内是冰冷的桌椅和未知的审判。


    李天霸烦躁地踱着步,铁链在有限的空间里拖来拖去。高凡则靠在了冰冷的岩壁上,闭上了眼睛,仿佛在积蓄力量,又仿佛在隔绝那来自深渊的噪音。只有那步离人被拖向黑暗深处时,从嘴铐缝隙里溢出的、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怨毒的嘶鸣,如同毒蛇的吐信,短暂地压过了那些背景噪音,然后彻底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时间,在这片死寂与嘈杂交织的等待中,仿佛被拉长、凝固。每一次从深处传来的非人嘶吼,都让李天霸的眉头锁得更紧,让高凡靠墙的身体绷得更直。


    判官……会是谁?雪衣?还是那传说中更令人不寒而栗的寒鸦?他们的问题,又会是什么?关于那个步离人?还是关于……他们自己?


    未知的审判,如同头顶悬着的利剑,在幽囚狱永恒的阴冷中,缓缓落下无形的压力。


    “看来二位都有点紧张,”一个清冷、平静,如同幽谷寒泉流淌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两人面前响起


    “但无妨。”


    这声音出现的太过突兀,高凡和李天霸同时一个激灵,猛地回头!


    就在他们面前,距离能量屏障不过三步之遥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她仿佛是从石壁的阴影中直接析出,又像是早已站在那里,只是他们的感官被深处的混乱和内心的惊惧所蒙蔽,直到她开口才被“允许”发现。来人正是十王司另一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判官——寒鸦。


    她身着一袭玄黑色的改良旗袍式外衣,剪裁贴身,在幽囚狱这微弱跳动的符火下,那玄色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让她几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唯有衣襟和袖口处,用同色系的暗线绣着繁复的彼岸花与锁链纹样,在特定角度下才泛出冰冷的微光。


    她的脸色是一种病态的、毫无血色的苍白,如同久不见天日的玉石,浓重的黑眼圈盘踞在眼睑下方,衬得那双眼睛愈发幽深空洞。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带着一种穿透皮囊、直抵灵魂的审视,仿佛世间万物在她眼中都不过是待解析的事物。


    最引人注目的是悬在她腰间的一支判官笔,笔身似墨玉雕琢,笔尖却萦绕着一层极淡、却异常醒目的赤红色光芒,在绝对的黑暗中,那点红芒如同凝固的血滴,散发着不祥而威严的气息。


    “寒鸦大人。”


    高凡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一跳,但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几乎是凭借本能,向前一步,微微躬身行礼,声音刻意维持着一种底层工人的恭敬与镇定,“我是码头搬运的工人,名叫高凡。”他深知在十王司判官面前,任何过度的情绪或迟疑都可能被解读为心虚。


    他快速地将早已在腹中推敲过无数遍的说辞道出:“今日工毕,我去金人巷用了些饭食。用饭完毕后突然听闻码头失火,我一时心急,担忧货物损毁,便急忙赶过去。”说到此处,他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混杂着悲痛与愤怒的神情。


    “结果没有想到……竟撞见那丰饶畜生,将我师傅给……”他声音微哽,顿了顿,才继续道。


    “我当时悲愤交加,只想着跟那畜生拼命!奈何抵抗不过,只能拼命抵抗周旋,拖延时间,身上也挨了几下……”他下意识地侧身,让肩头被擦伤的爪痕在幽光下更加清晰。“还好李天霸及时赶到,与我合力,才勉强将那孽物制服,否则恐怕我一人……”


    高凡的叙述简洁清晰,时间、地点、动机、过程环环相扣。除了隐去自己独自与步离人激烈搏斗、并展现出远超码头工人应有身手的细节外,其余皆是实情。这种真话中掺杂关键性省略的“蒙太奇”手法,是他此刻能想到的最稳妥的自保方式。


    他低垂着眼帘,避免与寒鸦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长时间对视,只在叙述师傅被杀时,才让真实的悲痛在眼底一闪而过。


    寒鸦静静地听着,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澜,那双浓重黑眼圈下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将高凡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每一次呼吸的起伏、甚至身上每一处伤痕的细节都纳入观察,她的目光在高凡肩头的爪痕上停留了片刻。


    待高凡说完,寒鸦的目光平静地转向一旁焦躁不安的李天霸。


    “李天霸。”她的声音依旧清冷无波,“你有什么补充的吗?”


    李天霸正被深处传来的又一声沉闷撞击搞得心烦意乱,闻言猛地回过神,没好气地甩了甩手上的铁链,发出哗啦一声响:“补充?小爷我有什么好补充的?事情不都跟他说的一样嘛!”他语气冲得很,带着一股被无辜拘押的怨气。


    “那畜生凶得很,我赶到的时候,高凡都快被它撕碎了!要不是小爷我拳头够硬,今天躺下的就是两个!你们十王司要是不信,大可以去周围问问!当时火还没灭透,不少街坊邻居都看到我冲过去帮忙了!总不能所有人都合起伙来骗你们吧?”


    他梗着脖子,一副“爱信不信,赶紧放人”的架势。他的焦虑几乎溢于言表,并非完全因为眼前的判官,更多是担心时间拖得越久,母亲那边得知消息的风险就越大。


    寒鸦对李天霸近乎无礼的态度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他激烈的情绪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她只是微微颔首,表示听到了。


    “明白。”


    她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本材质奇特、似皮非皮的黑色折子。那折子在她苍白的手中自动展开,悬浮于身前。她抬手,那支散发着淡淡红芒的判官笔便落入她指间。


    笔尖并未蘸墨,但当它落在折子那空白的页面上时,却自动流淌出朱砂般殷红的字迹。寒鸦手腕稳定而迅捷地移动着,笔走龙蛇,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她并非单纯记录两人的口供,更像是在进行某种复杂的推演和比对,偶尔笔尖会在某个字符上稍作停顿,红光微闪,仿佛在提取或验证着什么信息。


    石室内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只有判官笔划过折子的沙沙声、深处牢狱隐隐传来的沉闷异响、以及李天霸因焦躁而不自觉的粗重呼吸声。高凡屏息凝神,目光低垂,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寒鸦那冰冷审视的目光并未完全离开自己。


    时间仿佛被拉长,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寒鸦手腕一顿,最后一笔落下。折子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奇异的红色符文与文字。她合上折子,那本黑色折子连同判官笔一同消失在她玄色的袖袍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抬起眼,那双笼罩在浓重黑眼圈下的眸子,再次精准地锁定了高凡和李天霸。


    “目前通过外围勘察、初步痕检及你们二人的供述比对,”寒鸦的声音毫无情感起伏,如同宣读既定程序的结果,“你们二人与目标孽物(步离人)的暴走之事,暂且未发现直接关联性。因此,现决定对你们予以临时释放。”


    李天霸的眼睛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几乎要跳起来,连声催促道:“那还等什么?快把这该死的链子解开!”


    寒鸦的目光冷冷扫过他,那无形的压力让李天霸的欢呼卡在了喉咙里。


    “但是,”寒鸦的声音加重了半分,带着十王司特有的冰冷烙印,“此案尚未终结。一旦后续调查发现新的线索指向你们,或证明你们有所隐瞒……”她顿了顿,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穿透了两人的皮囊,直视着他们灵魂深处潜藏的所有秘密。


    “十王司拥有最高权限,将直接对你们实施拘捕。无需通传,无需解释。幽囚狱的大门,将永远为你们敞开。了解了吗?”


    那“永远敞开”四个字,带着渗入骨髓的寒意,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分量。


    高凡心头一凛,寒鸦的警告绝非虚言。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思绪,沉声道:“明白。”他知道,自己刻意隐瞒的战斗,就是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炸弹。


    李天霸也连忙点头,虽然脸上还残留着对“新线索”的担忧,但更多的是即将脱离这个鬼地方的急切:“知道了知道了!快放我们走!”


    寒鸦不再言语,只是抬起那只苍白得近乎如同死人的手,对着束缚两人的镣铐凌空一点。镣铐上那些原本黯淡的符文瞬间亮起幽蓝色的光芒,随即“咔哒”几声轻响,手腕和脚踝上的沉重枷锁应声而开,掉落在地。


    几乎在同时,那道隔绝石室的幽蓝能量屏障也无声无息地消散。


    “沿原路返回,出口自有偃偶接引。勿要停留,勿要窥探。”寒鸦留下最后一句冰冷的指令,身形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眨眼间便隐没在甬道入口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混合着陈旧书卷与冰冷金属的气息,证明她曾在此停留。


    重获自由的李天霸长长舒了一口气,用力活动着被勒出深深红痕的手腕,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这个鬼地方的深恶痛绝:“娘的,总算能走了!这鬼地方,小爷这辈子都不想再来第二次!”他一把拉住还有些怔忡的高凡,“老高,快走快走!晦气死了!”


    高凡任由李天霸拉着,弯腰捡起地上那副曾束缚他的冰冷镣铐看了一眼,才将其丢开。他最后望了一眼寒鸦消失的黑暗甬道,又感受了一下肩头伤口那若有似无的麻痒,眼神复杂难明。


    十王司的暂时释放,绝非解脱。他有预感,之后可能会有很麻烦的事情缠上自己。


    此时,寒鸦的身影如同凝固的墨色剪影,静静地伫立在单向观察窗前。窗外,正是被偃偶引路、正快步离开幽囚狱范围的高凡与李天霸的背影。


    李天霸脚步轻快,带着劫后余生的急切,不时回头催促一下略显沉默的高凡。高凡的脚步则显得有些沉重,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偶尔会下意识地抬头观察四周。


    寒鸦那双笼罩在浓重黑眼圈下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记录仪,将两人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表情、甚至步态间肌肉的微妙绷紧都尽收眼底。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通往上层区域的甬道拐角,寒鸦才缓缓收回目光,转向哨内阴影中的另一处。


    “他们二人在说谎。”寒鸦的声音清冷依旧,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更准确地说,是高凡在说谎。”


    阴影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轮廓逐渐清晰。银白色的发丝在哨内黯淡的辅助光源下泛着微光,慵懒的眼眸如同沉淀的熔岩,平静中蕴含着深不可测的力量。


    此人正是神策将军,景元。他并未穿着显眼的将军袍服,而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此刻正抱臂而立,脸上带着惯常的、似乎永远看不透深浅的淡淡笑意。


    “哦?”景元微微挑眉,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兴趣,仿佛在听一个有趣的故事。


    寒鸦没有言语,只是抬手,那本记录着疑点的黑色折子再次凭空出现,悬浮着飘向景元。景元伸手接过,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翻开。


    折子内页并非普通文字,而是由无数细密的红色光点组成的动态图谱和解析文字。其中一页被重点标注:上面清晰地模拟还原了那个步离人身上几处关键伤势的形成过程。


    图谱显示,除了李天霸那势大力沉的拳印造成的步离人头骨骨裂和内脏震荡外,还有数处极其隐蔽、却蕴含着特殊穿透劲力的钝击伤痕。


    这些伤痕的形态、深度、残留的能量波动特征,明确指向了高速、精准且力道高度凝聚的踢击(胫骨、侧肋)以及肘部或砸、撞击(脊椎附近)造成的伤害。这些伤害不仅角度刁钻,而且打击点选择极其专业,旨在瞬间瓦解目标的反抗能力,绝非一个“拼命抵抗周旋”的码头工人慌乱之下所能造成。


    “我们从步离人身上的伤口中查到了真实的伤势痕迹,”寒鸦的声音如同冰泉滴落,“是明显的、受过训练的战斗技巧留下的踢击以及撞击所造成。其发力方式与技巧都和李天霸那种大开大合、以力破巧的拳路截然不同。高凡隐瞒了他真实的战斗能力,以及他在那场遭遇战中扮演的更主动、更具威胁性的角色。”


    景元的目光在折子上那复杂的伤势图谱上停留片刻,精明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合上折子,递还给寒鸦。那本黑色折子如同融化般消失在寒鸦的袖中。


    “目前来看,”寒鸦继续汇报,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凝重,“丰饶孽物们似乎正在蠢蠢欲动,活动频率和隐蔽性都在提升。此次押解的步离人,其发狂的根本原因,并非简单的兽性失控。根据偃偶对其体内残留物的初步分析,以及对其行为模式的回溯推演,它是因为长时间未能吞噬到蕴含特定‘生命精粹’的血肉,导致其体内被强行压制的、源自丰饶赐福的‘兽血’平衡被打破,最终被彻底激发,陷入无理智的狂乱状态才暴露的。它的背后,很可能存在一个为其提供‘给养’或下达指令的源头。”


    “长时间没有吞噬血肉……是为了隐藏吗?”景元低声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笑意淡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虑。他双手背负身后,踱了两步,目光投向观察窗外那片象征着罗浮核心秩序的幽暗空间。


    “罗浮仙舟,百废待兴,人心思定。这段时节,”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可经不起再起波澜了。”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寒鸦:“敌人潜伏在暗处,如同阴影中的毒蛇,耐心地等待机会,甚至不惜用这种方式投石问路,试探我们的反应和底线。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优势……不在我们这边。”


    寒鸦微微颔首,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变化,但那双空洞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数据流在高速运转、分析、推演着各种可能性。


    “明白。十王司会持续加强内部监控网络,同时也会告知太卜司对丰饶孽力异常波动的扫描优先级提至最高。所有可疑目标,无论其身份如何,都将纳入最高级别的动态追踪档案。”


    “嗯。”景元点了点头,对寒鸦的效率和十王司的能力表示认可。他重新将目光投向高凡和李天霸离去的方向,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层层甲板,看到那个码头工人略显沉重的背影。


    他此刻对高凡有一点兴趣,但目前并不适合去询问,只能等之后一个合适的机会了。


    “罢了,”景元轻轻摇头,仿佛将这点疑惑暂时拂去,“时机未到,强求无益。现在,还是先专心对付那些藏在暗处的‘蛇’吧。”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幽深的甬道,转身,玄色的劲装衣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寒鸦,保持最高警戒。罗浮的安宁,容不得半分闪失。有任何新的发现,无论大小,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是,将军。”寒鸦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绝对的服从。


    景元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猛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观察哨的另一侧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