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谋划
作品:《玉堂春深》 崔时序离开后,书房内一片寂静,三人相对而坐。
半晌。
顾蕴之缓缓抬眸,看向顾昀,声音平静
“如何?母亲送去庄子的事,父亲现在应当没有顾虑了吧?”
顾昀心中一颤。
他望着长子的脸,心中既惊且惧。
这个儿子,前几日还酗酒服散,颓丧不堪。
隔日便不动声色间就把三皇子和司察使全算计进去。
对自己母亲更是当断则断,毫不犹豫。
幸好是他顾家的孩子,若是皇帝的。
世家只怕真的要败了!
顾蘅闻言,也不由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顾蕴之的声音轻缓却清晰:“七皇子设宴,本就不该选在朝霞居。”
顾蘅摩挲袖口上毛圈的动作一顿,侧目看他。
“三皇子多疑,本来这个计划再等个更好的时机才会万无一失,所以让他觉得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想动手就难了。”
“我这才连夜让七皇子故意露出破绽——三皇子只知道机会错过不易得。
“却没想过人在情急之下,最容易出错。”
顾蘅心头一震。
原来那日七皇子坠马,根本就是兄长和七皇子设的局!
那后面......
顾蘅忽然觉得后背发凉。
她以为自己是棋手,却不想早被兄长当作了一枚棋子。
顾蕴之轻笑,目光温和地看向她。
“我说过,我只是比你多一双眼睛而已。”
顾昀心头一梗。
这小子,昨夜对他这个亲爹半句解释都没有,让他自己琢磨了一晚上才想明白其中关窍。
如今对着“弟弟”,倒是耐心十足。
二人没有搭理他。
“所以……”她声音微哑,“连我的反应,也在兄长算计之中?”
顾蕴之摇头:“你做得很好。”他语气温和,“比我想的更好。”
顾蘅望着眼前这个病骨支离却算无遗策的兄长。
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在这盘棋里,她差的不是手段,而是……眼界。
顾蘅抿了抿唇,似有话要说。
顾蕴之微微倾身,语气柔和得像在哄人:“怕你提前知道了,反而容易让人起疑。今日的盟友,明日未必还是,所以……得确保万无一失。”
“越是真实的反应,越能让人放心”
他顿了顿,眼底浮现一抹赞赏:“若你真被困在朝霞居,暮山会接手你的任务。不过……”
他笑出声:“我们蘅儿比我想的还要能干,是吗父亲?”
顾昀:“……”
不是,对着亲爹就让他猜谜,对着弟弟倒是句句解释?
这儿子还能不能要了??
顾蘅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低声道:“兄长……早就计划好了?”
顾蕴之笑而不语,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烛火摇曳,映照在顾蘅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片阴影。
兄长不过三言两语,便将崔时序的试探化解于无形。
甚至反手将崔家也拉入局中,成了顾家的助力。
一改之前顾家在崔家面前的颓势。
就算你崔家是皇子母家又如何?
到底还不是要靠顾家才能稳住地位?
——难怪。
难怪顾蕴之年纪轻轻又无官职在身,却能端坐在这群老狐狸中间。
云淡风轻地饮茶谈笑。
难怪那些朝堂上叱咤风云的重臣。
看向兄长的眼神里,总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忌惮。
多智近妖令人胆寒!
顾蘅忽然想起自己昨夜在朝霞居的谋划。
她以为放火制造混乱已是高明,可比起兄长这盘棋,她那点算计简直像个新兵蛋子!
“怎么?”顾蕴之忽然侧首,温声问道。
顾蘅抬眸,对上兄长那双如古井般沉静的眼睛,心头微震。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只是觉得……兄长若入朝堂,怕是没那些人什么事了。”
顾昀默默点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顾蕴之轻笑,指尖轻轻点了点案几:“顾家有你与父亲就足够了,我?当个没用的废人吧。”
顾昀闻言,忍不住看了长子一眼。
若不是崔氏,若不是她这个蠢妇,非要服用什么转胎丸。
蕴之本该是京城最耀眼的天之骄子。
顾蘅却忽然明白了什么。
顾蕴之不是不能争,而是不屑争。
他坐在这里,不是因为需要这些人的认可。
而是因为……这些人需要他的默许。
这个认知让顾蘅心头一涩。
她自诩聪慧,可在兄长面前,竟像个刚学会走路的稚子。
烛花“啪”地爆响。
顾蕴之拢了拢袖口,起身道:“夜深了,父亲早些歇息。”
他看向顾蘅,眉眼柔和:“你也累了,回去睡吧。”
顾蘅默默点头,跟着起身。
走出书房时,夜风拂面,她忍不住抬头。
顾蕴之走在前面,月光洒在他身上,将那袭月白锦袍镀上一层清冷的光。
明明弱不禁风,却如山岳般不可撼动。
顾蘅忽然觉得,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
“小姐,外头都说三殿下被禁足完婚后要协亲眷同去肃城。”
丫鬟小心翼翼地说道。
顾菀筝疲惫地闭了闭眼:肃城,漫天黄沙的地方。
父亲当真好狠的心啊!
只怕自己死在哪儿都没人知道吧。
再睁眼,眼底寒意森然:“圣旨赐婚时,我本就不愿嫁他。”
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自从那日从宫里出来。
自己就被接到了荣禧堂住着。
如今怒火满腔,却连大声说话都不能!
“父亲为了攀附皇权,毫不犹豫地将我推了出去。”
她缓缓起身,走到妆台前,盯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
“说什么三皇子妃的尊荣,说什么日后富贵……”
她指尖划过镜面,留下一道冰冷的痕迹:“如今看来,不过是个笑话。”
“与顾家利益相悖时,哪里还记得有我这么个女儿?”
窗外传来仆妇们低声议论的声音——
“听说了吗?夫人被关在兰馨苑,大少爷主动和老爷提起要送去庄子。”
“嘘,小声些!”
顾菀筝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母亲的疯病,让我去看看都不能?”她低声呢喃,眼中恨意翻涌,“父亲、大哥……他们一个个都瞒着我!”
她曾是顾家唯一的嫡女,母亲出身崔氏,何等风光?
可如今,母亲被关在暗无天日的院子里,神志不清;
而她尚未出嫁,丈夫就被父亲亲手送进了禁闭。
“这府里,还有谁记得我这个人?”
她冷笑,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她转身从妆匣最底层取出一封密信,指尖微微发抖。
“去,把这封信送到崔府。”
她声音冰冷:“既然顾家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我总要为自己,为母亲讨一个公道。”
顾菀筝不知道的是——方才在正院,顾崔两家已达成了心照不宣的共识。
更何况顾家站队的是七皇子。
怎么还会为了一个失去价值的姑奶奶去与顾家撕破脸呢?
丫鬟战战兢兢地接过信,低声道:“小姐,这若是被老爷知道……”
顾菀筝抬眸,眼中再无半点温度:“知道又如何?他会在意吗?”
“他们心中只有那个在七皇子身边伴读的儿子!何曾想过我这个要嫁入三皇子府的女儿!”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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