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道惊雷撕裂夜空，犹如白昼。


    黑川奈不怕雷。


    她闭着眼，静静躺在床上，像是没听见雷鸣，也没听见人声。


    黑暗里，身边的人翻了个身，一股热流攀上她的耳垂，亦如昨夜。


    她皱了皱眉，发出一声叮咛，伸手想拨开耳边的温热，下一秒，她的手就被对方攥住，包裹在干燥而滚烫的掌心。


    男人的指甲修剪得平整干净。常年握着工具和枪械磨出的厚茧反复摩擦她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从腰际一路攀上后颈。


    黑川奈认命地把脸埋进枕头，声音闷闷地。


    “那……在被我袭击后……你怎么处理的？”


    雷声再起，清脆利落。


    原本只是摩挲的手指滑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伤口被他粗糙的指根蹭过，奇异地抚平了烦人的痒。


    “你猜，”他不动声色地将两人距离拉近几分。


    得不到答案的黑川奈被对方无所谓的态度激起一点恼怒，抬头，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双凫青色的瞳孔翻涌着比风雨更加惊人的暗流。不知不觉，让她深陷其中。


    “你……”她开口，惊觉自己的声音竟然如此嘶哑。


    男人紧抿的唇线微微松开，一个深呼吸试图平复什么。他再次看向她，眼底里那片狂躁的暗流似乎消退，只剩下无边的、潮湿的水雾。


    “我……很想你。”


    她听见他犹豫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相扣的手指又收紧了一分。


    “我很担心你，”他继续说，另一只手枕在脑后，“那场爆炸后，我一直在找你。”


    屋外雨声骤然加剧，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


    “爆炸……”她低声重复，目光游离，低下头，“抱歉，我的记忆……”


    松田阵平脸上浮现出一抹释然的笑，带着几分遗憾和落寞，故作轻松，“你个金鱼脑子，爆炸这种东西忘就忘了……和你说点有意思的，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把公园里的三叶草全拔了然后把唯一一根长四叶的圈成环向我求婚？”


    “怎么可能！”她瞪大眼。


    他却真的笑出了声，胸膛微微震动。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她能清晰看见他眼中的怀念，以及看向她时那种令她心悸的情感。


    她忽然感到一阵恐慌，想要抽手逃离，却被他紧紧锁住，动弹不得。


    “那会，你连话都不会说，”许久，松田阵平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只剩下雨声的客房显得格外冷清寂寥，“翻来覆去就会两句，‘你是谁？’‘我是谁？’”


    “那你……”


    她不由自主地接话。


    男人又动了，这次他彻底扯开两人中间的被子，他们之间再无隔阂。


    “我能怎么办？”他脸上挂着肆意而无奈的笑，单手撑起脑袋，卷曲的黑发垂下一绺，落在眉梢，“你那爪子挂在我脖子，一个不对就一命呜呼，我还得留着命去给朋友报仇，你说我能怎办？只能像个刚转学的笨蛋小学生，一遍一遍做自我介绍，现在想起来还真和白痴没什么两样……都说金鱼的记忆有七秒，你这只笨蛋金鱼脑怕是连一秒都没有！”


    黑川奈怔住了。纷乱的思绪像是被雨水搅浑的泥潭，让她的大脑一片浑浊。


    “那时……是不是也下着着雨，”她脱口而出，随即自己也愣住，脑海中某个被封锁的角落似乎在下着连绵不绝的雨。


    “你想起来了？”他猛地撑起上半身，目光灼灼，试图在她脸上找出丁点儿过去的痕迹。


    可黑川奈茫然地摇了摇头。


    房间再次陷入寂静。


    雨声中，她看他眼中燃起的火光，又迅速黯了下去。


    我是不是对他……有点残忍了呢？她心想。


    “我能……吻你吗？”


    他却问。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


    她呼吸一滞。


    源源不断的热源从他们交握的手心传来。


    那热源仿佛有生命，沿着她的手臂一路蔓延，所过之处，血液在升温。


    这是独属于松田阵平的温度，他就像一座蛰伏的、随时准备喷发的火山。


    “你……很喜欢我？”她的声音无法抑制地颤抖，“可是在警校的时候，明明不是……”


    “笨死了！”他打断她，声音越说越轻，最后几乎成了叹息，他的喉结滚动一下，“当然……当然是喜欢上了你这个无可救药笨蛋！”


    说着，他狠狠咬牙，深吸一口气。


    那张俊朗硬气的脸在视野中不断放大，鼻息间满是黑川奈熟悉的薄荷味。


    唇上传来的热度一触即分，轻得像一片落叶。


    他退开少许，见她眼神发直，不满地蹙眉，“又在想什么？”


    “在想，为什么这家酒店的沐浴露竟然也是薄荷味的，”她如实回答。


    松田阵平先是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沙哑的笑声擦过她的耳膜，异常勾人。


    他贴近她，鼻尖碰着鼻尖，低声问，“喜欢？”


    她诚实点头。


    这一次，他的唇带着更浓郁清爽的气息落在她嘴角，小心翼翼，带着一种在他身上从未有过的、近乎虔诚的试探。


    他双眸中的欲丨色沸腾，胸膛剧烈起伏。


    黑川奈彻底投降了。


    她欺身上前，疯狂地从他身上汲取渴望已久的热源，身体本能贴向那片饱满炽热的胸膛。


    手臂环住了男人精壮的腰。


    呼吸交缠，急促而混乱。


    他似乎想后退，可下一瞬又被她强硬地拽过，颤抖的唇再次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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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一次，她粗暴地侵入他的唇齿。


    一声压抑的闷笑从松田阵平的喉咙深处滚出。


    主导权瞬间易手。


    陌生而熟悉的舌尖带着薄荷的清香和凛冽的占有欲朝她袭来。


    氧气被彻底剥夺。


    沉寂了三年的情感如出笼的野兽，似决堤的海啸，劈头盖脸将她吞没。


    两人在风雨交加的夜里紧紧拥吻，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


    冰冷的手攀上他宽阔的肩膀，环住他的后背。那双凫青色的瞳孔正与她燃着一样的烈火，理智被焚烧殆尽。


    他咬着她的耳垂，用气声模糊地问：


    “可以吗？星野……我的……一番星……”


    剩下的话，被她更深、更急切的吻堵了回去。


    回答他的，只有他自己满足而畅快的轻笑声。


    她环着他的肩，烈火从逐渐饱胀的小腹蔓延。


    他将十指交缠的手举到唇边，用舌尖一点一点舔舐她手腕内侧的伤痕，那触感轻柔地像是羽毛拂过。可下一秒，他又将她的指节含入口中，用虎牙不轻不重地反复研磨啃咬，磨得她又麻又痒。


    黑暗中，天花板镜子里变得过分亲昵的倒影。


    那镜中的女人，面色朦胧，鼻尖深深陷进男人被汗水打湿的卷发，贪婪地呼吸他身上薄荷与荷尔蒙气息。


    那是自己吗？


    她想。


    男人洗完澡时随意围在腰间的浴巾不知何时早已滑落。壮硕性丨感的背肌线条流畅，在汗水浸润下充满狂野的美感。


    随着他大幅度的动作，朦胧光影下，那片皮肤上交错的伤痕也映入她眼帘。


    灰粉色的陈年旧伤，和此刻被她抓挠出的新鲜红痕共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禁锢。


    “在看什么？”松田阵平沙哑磁性的声音将她涣散的思绪强行拽回，将那对绿宝石囚在凫青色的深海中。


    “现在，你只准看我。”


    夜渐深，雨渐歇。


    窗外的雨声变成淅淅沥沥的残响。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那个格外闷热的夏天。


    她伸出手，抚上那张被薄汗浸透的脸。


    “怎么了？”他撑起身，宽厚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一下一下、笨拙又温柔地留下细碎的吻。


    脸上，是酣畅、桀骜和毫不掩饰的情感。


    “休息够了？”他含着她的手指，声音含糊地问。


    他还在。


    黑川奈无力地摇头，说不出话。


    他是喷涌的火山，让她难以招架。


    没给她回应的机会，一个滚烫的吻落在她的眼角。


    她看他，看他同样泛红的眼角，看他被汗水浸透而更加卷翘的黑发，看他眼中那片足以将她溺毙的温柔。


    大雨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