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姜抬眼看向他，眼中还带着未散的惊慌，睫毛微颤，脸颊泛红，耳根更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她是如此的窘迫，无所适从，却又如此的动人。


    言思远的眸底仿佛蕴着一层薄雾，隐隐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情绪，他的目光从她微微张开的唇移到泛红的脸颊，再到那双清澈水润的眼睛。


    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我没事了，谢谢。”黎姜轻轻挣了挣，低声提醒。


    言思远这才回过神来，缓缓松开手，语气也恢复了往常的淡然：“小心点，地上有些滑。”


    黎姜再次道谢，不自在地退后一步，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在这时，一道惊讶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是汪骏齐，他今日的打扮同样光鲜亮丽，穿着定制西装梳着大背头，连那张娃娃脸都显得成熟稳重了几分。


    如果说话不带嘲讽，眼神不带鄙夷，看着就更仪表堂堂了。


    “言思远，黎姜……啧啧，我都看到了！”汪骏齐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仿佛在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


    “没什么，地上太滑她不小心摔倒，我扶了一下而已。”言思远挡住了汪骏齐看向黎姜的视线，表情平静而镇定，和往常的样子毫无不同。


    “不小心摔倒？扶了一下？啧啧~”汪骏齐圆圆的眼睛眯了起来，快步走到言思远身前两步的地方，紧接着身体一个迅速的扭转，死死盯着后面的黎姜。


    “是这样吗？黎姜……”他问。


    “是。”黎姜拢了拢披肩，微微侧过脸，避开和汪骏齐的对视。


    “哦，我不信！”汪骏齐咬牙，说的话简直称得上阴阳怪气了，他还想继续逼问黎姜，却又被言思远挡住了。


    “汪骏齐！够了！”言思远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直直射向汪骏齐，警告的意味十分浓。


    “好吧好吧，算我误会你们好了，呵呵~”


    汪骏齐耸了耸肩，脸上挂起笑容，但怎么看怎么戏谑，让人无端火大。


    黎姜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白皙的皮肤上泛起一片殷红，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却仍死死攥着，仿佛要将满腔情绪都锁在这紧握的拳头里。


    但，无法忍耐！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汪先生！”黎姜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明显起伏，平日里温婉的嗓音此刻带着些许颤抖，却字字坚定，“我想这和你无关吧？”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像我做了什么非常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但是——”


    “无论我做了什么，都和你无关不是吗？你凭什么用这种语气、这种态度来——质问我？！”


    “请问你是我的谁？你有什么资格如此高高在上地鄙视我？！”


    她第一次这么大声说话，仿佛要将积压已久的心声尽数倾吐，不仅是这一次的愤懑，更是以往被他用饱含深意的眼光看待而积累起来的怒火。


    曾经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汪骏齐是周承泽的发小，他们感情深重，她不应该为了一点“小事”影响他们的兄弟情。


    又用——“每个人的喜好都是自由的，他有喜欢谁不喜欢谁的自由”、“只是丈夫的朋友而已，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不需要在意他的观感”等理由来说服自己。


    但哪里就真的能不在意呢？


    周承泽父亲表面礼貌周到的对待，都能让她因为察觉到他内心的不喜而陷入内耗，更何况是汪骏齐这种几乎显而易见的轻视？


    黎姜感情细腻又敏感，她确实想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也一直这么疏导自己，却无法做到。


    她总是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并为此辗转反侧，反复咀嚼旁人的只言片语，生怕这些话里藏着对自己不好的观感。


    又习惯将所有的情绪藏在心里，不对外界吐露，就连本该是最亲密的丈夫也无法诉说，长久累积的负面情绪，在这一个夜晚彻底炸了。


    “汪先生，你是太平洋警察吗，管得那么宽？你知不知道，你跟我毫无关系，你没有资格质问我的任何事！你这种行为叫‘狗拿耗子’知道吗？”


    黎姜呼吸急促，说完这些话后，才惊觉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发抖，眼眶也热热的。


    她下意识地咬住下唇，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要保持优雅从容，不要在这个讨厌的人面前失态，尤其不能哭出来。


    得有气势，她要像个高傲自信的女王，而不是委屈巴巴的小可怜。


    “……”汪骏齐皱起眉头，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黎姜，抱歉，让你受委屈了。阿骏，你该向黎姜道歉！”


    言思远下意识地想要触碰黎姜的肩膀，却在即将动作的瞬间生生顿住，最终化作肩头一丝几不可见的颤动，归于平静。


    所有的冲动都被完美地压制在不动声色的外表之下，唯有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舒展，泄露了内心转瞬即逝的波澜。


    “我只是……问问而已。”


    汪骏齐无奈一笑，抬手揉了揉后颈，“刚刚你们的动作那么亲密，任谁看了都会多想。作为阿泽二十几年的兄弟，替他问问情况，难道不可以吗？”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成了自言自语，目光游离地望向别处，脚尖无意识地在地上划着圈，看着真像是有口无心一样。


    好一个“天真无邪”的“大男孩”！


    黎姜眨了眨眼睛，将不受控的软弱泪水生生逼回眼底。


    她跟周承泽的几个发小见面次数不多，算不上熟悉。


    但印象却很深刻。


    杜安和最随和，跟她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虽然谈不上多看重，但确实是把她当朋友的妻子，用正常的态度对待。


    言思远冷淡疏离，见面时却也保持着礼貌。


    唯有汪骏齐！


    每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当然，这话有点夸大，但他确实连表面的礼貌都懒得维持。


    他的眼神总是别有意味，仿佛黎姜干了什么一样。


    她干什么了？


    不就是嫁给了周承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