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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水仙救赎倒计时》 第51章
作为‘正餐’的沈疾川只是讪讪掠过了这个话题,然后把沈止拐到了餐桌上。
“吃饭,吃饭。这粥特别香。”
对于他这种转移话题的装死行为,沈止只是略微扬眉,他一点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用完餐。
沈疾川一边觉得这样也行吧,反正他没经验,交给哥哥来就是了,一边全然忘记自己昨晚急切脱裤子的样子,想要誓死捍卫自己1的地位。
不过这些事都不是现在该想的,纠结一会儿他就又回到了那种晕晕乎乎的状态。
一直到下午开学,沈疾川骑着车去学校。
路上被车轮带起来的落叶都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他嘴里哼着歌,恨不得跟周围的一切打招呼“你好小鸟,你怎么知道我哥也喜欢我?”“你好小蚂蚁,你怎么知道我哥昨晚亲我亲得很凶?”“你好太阳,你好暖和,但是没我哥暖和。”“你好门卫大爷,你好教导主任,我昨晚早恋了你知道吗?”
在家的时候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沈止吸引,离开家之后那股兴奋和愉悦充盈心间,他恨不得张开嘴巴大喊一声。
沈疾川高兴地像是快乐的小旋风,一路卷进教室。
连带着假期结束,开学进行的周考都精神奕奕,发挥得更好。
季溯考完数学跟死了似的,匪夷所思:“你打鸡血了?”
他们的周考是先考数学,语文挪到了晚上,沈疾川正翻着名言警句,背几句用在语文作文上,闻言咧嘴笑说:“你怎么知道我跟——”
戛然而止。
沈疾川一巴掌拍上自己的嘴。
好险好险。
大脑太兴奋了,他对季溯心防不高,嘴一秃噜差点说出来。
季溯:“你跟?你跟谁怎么了?”
他跟其他人不一样,他知道沈疾川真正的性取向,也知道那天晚上酒吧的抢人事件。于是脑子一转,露出惊悚的表情,他声音压得极低极低:“你跟黑鬼子在一起了?”
沈疾川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呛咳。
季溯连忙拍他的背,急死了:“说啊你,是不是?完蛋了,沈先生不会把你扫地出门吧。”
他是真的担心。
他这个兄弟简直是命途多舛,被沈家扔出来之后,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家,可别作没了。
“才不是。”
沈疾川恶寒地搓搓胳膊,“你想哪去了?他都走了。而且我跟我哥关系好着呢。”
季溯:“那就好。”他撇嘴,“那你今天一副春光灿烂的模样,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沈疾川那股高兴消退了一些。
他意识到他跟沈止之间,或许这辈子都见不了光。季溯能接受他是同性恋,但不一定能接受他跟哥哥的关系。
正常人都不会接受的。
昨晚那些逾越红线的颠乱画面,哥哥衬衣敞开,温柔包容地看着他,而他就在这种注视中手中逐渐加速,把标记物弄在了哥哥身上。
他记得标记物出去的时候,哥哥一瞬闭目的神情。
那张冷清的脸上、眼角眉梢全都是。
哥哥指腹擦过唇角的一点,抿入唇中,然后余光下瞥,几秒后抬头,温和地对他笑:“没完么?可以继续。”
沈疾川无法抑制的兴奋,他在沈止那种任他施为的纵容中迷失了。
随着他将标记物涂满,不安和惶恐也在消失。
一直到今天早晨,他生物钟的提醒下正常醒来——
沈止就躺在他身边,面色是常年的苍白,长期服用精神类药物,他的精神一直不太好,总是容易困。
哥哥上半身颜料干涸,整洁笔挺的西装裤褶皱极了,点点浅白点缀其上,也不知道好不好洗。
不过没关系,反正是他来洗。
丛林中的雄性动物总喜欢在自己的地盘上留下浓郁的气味,以此表示所有权,这会给它们带来极大的心安感。
沈疾川醒来后欣赏了一会儿,然后趴在床上,凑在沈止身上轻轻的闻来闻去,就感到了那种描摹不出的宁静和心安。
这种心安一直持续到现在。
但季溯的追问让他从高兴中回过神来。
沈疾川想,他跟哥哥这辈子都无法获得世俗意义上的配偶关系,没办法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中结下亲密连结。
就算某一天,哥他腻味了,选择和别人在一起,他作为弟弟没有阻拦的立场。
他甚至没法抓小三。
脑子里过了一遍这种事,沈疾川想起来,他跟他哥昨晚只是做了些亲密的事,却没有确定关系。
他突然觉得名分很重要。
他跟哥现在算什么呢?
他们……算是在谈恋爱吗?
季溯在他面前挥挥手:“不是吧,你走什么神呢?”
沈疾川眨眨眼,“哦,没事。”
季溯:“那快说,你到底什么开心事?”
沈疾川:“开心事就是我肯定这次我数学满分。你要跟我对答案吗?”
暴击。
季溯哀嚎一声:“你做个人吧!!”-
阁楼。
画室。
覆盖在油画上的白布被扯开。
沈止注视着这幅被黑色大片晕染的油画,晦暗色调铺满了压抑,一眼望过去只觉得心头沉沉,喘不上气。
其实这幅画已经画好了,过段时间他就会送到E大,等小川开学就会看见这幅画。
可他今天突然觉得这幅画并不好。
青年扎起头发,认真调整着画板上的颜料,笔刷落在画板上。
夕阳西斜。
夜色降临。
黑沉的油画上一角,覆盖上一点晶莹透明的薄白,整个画面瞬间不一样了,破壳而出的希望蜷缩在巨大的茧中。
沈止放下笔,微微一笑。
“就叫你……碎镜吧。”
朦胧的月色穿过阁楼的窗户照进来,地面铺满了一层银灰。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沈止把东西收拾好,回家一趟,换身衣服,紧接着又出了门-
晚十点。
高三生放学。
今天开的学,下午考了数学,晚上考了语文,疲惫不堪的高三生在放学铃打响的那一刻,住校生神情一松,冲刺回去洗头洗脸打热水泡泡面,走读生满血复活,骑着骑行车冲出校门。
一片喧闹。
校门口推着小车的路边摊香气四溢,淀粉肠煎饼果子烤冷面布袋馍小车周围围满了嘴馋的学生。
学生放学基本都是自己回家,很少有家长过来接送。
是以沈疾川推着自行车出了学校大门,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清瘦修长的醒目身影。
青年穿着松散日常的丝质长袖白衬衫,眉眼像是晕开的淡墨,气质疏冷,但脖颈却系了条黑色的薄丝巾,中间坠了颗微微晃动的粉水晶。
沈止望过来,招手:“这里。”
“哥!”沈疾川惊喜,他推着车飞快过来,目光黏在沈止身上挪不开,“你怎么来了?”
沈止眼眸微弯:“来接你放学。不想在家里做饭了,我们在路上吃点吧。”
沈疾川自然点头:“好。”
季溯停下车,单脚撑地,乖乖道:“沈先生好。”
沈止:“去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季溯摆手:“不了不了,我得回家。”转头看向沈疾川,“那川哥,我先走了啊。”
“走吧走吧。”
沈疾川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季溯:“……”
他不知为何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于是真的翻了个白眼,骑车走了。
真是的,那晚还要打起来的样子呢,要不是他出了个叼玫瑰花瓣的主意,你小子能跟你哥关系这么好?
沈止笑着摇头,提高音量:“路上小心。”
季溯远远地摆摆手:“知道了沈先生!”
沈止在学校附近的小摊逛了起来,穿越回来,也就给小川开家长会那次来了一回。平时都是按照医嘱,尽量减少跟‘过去’接触。
但既然都复发了,也就无所谓了,不如好好地再来看一眼,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逆流回归到青春时光的。
十年不来,他其实有些想念这里的学生气和油炸香气。
周围有人跟沈疾川打招呼,他可是学校里的名人,之前流言事件澄清翻转后,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加上人缘好,还有人大着胆子过来跟沈止问好,开玩笑说他长得比沈疾川帅,然后被沈疾川笑骂着踹一脚踢走。
沈止看着他,又看着那些一张张记忆里残存熟悉的青涩稚嫩面孔。
在这一刻,他像是突然变成了时间影像轴的旁观者。
旁观着自己的过去,旁观着曾经的同学、后来不再联系的朋友跟自己嬉闹。
很快他的手腕被抓住了,“哥?”
沈止回神:“嗯?”
“……你刚才在想什么?”沈疾川盯着他的侧脸,手中无意识抓紧。
刚才有一瞬间他觉得好奇怪,哥整个人都跟周围世界脱离了一样,好像他不抓住他,哥哥就会消失,而他再也找寻不到。
沈疾川掌心出了层冷汗,紧张道:“是不是周围自行车和人什么的太多了,哥你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
沈止奇怪道:“怎么了?”
沈疾川顿了一秒,直白的望着他的眼睛:“感觉你刚才在想些不想让我知道的东西。”
沈止哑然。
“真的没想什么。我饿了,咱们去买吃的?”
沈疾川没再从他面上看出什么,点头:“好。”只是抓着沈止手腕的手一直没松开。
他跟朋友们挥手告别,把自行车停在旁边,亦步亦趋的跟在沈止身后。
沈止买了两根淀粉肠,两根口口香,煎饼果子烤冷面,还哄着沈疾川允许他放一点辣椒。
或许是他脖颈丝巾上坠着的粉水晶太晃眼,沈疾川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晕头转向地答应了,只能兀自气闷。
沈止被沈疾川管着好久没吃辣了,嘴里轻轻嘶着气,“好吃。”
沈疾川看着他发红的唇,说:“这是垃圾食品。”
沈止:“好吃。”
沈疾川:“……”
他又生气了,说:“你吃多了刺激食物,晚上会胃疼。”
沈止把淀粉肠递过来:“你帮我分担一点,我就不会吃多了。”
有根是咬过一口的,有根是完好的,沈疾川目不斜视,从沈止手中叼走了那根被咬过一口的,含糊说:“你吃那根好的。”
耳根微微发红。
沈止不揭穿他,笑着说:“好。”
真可爱。
两人一路从街头吃到街尾,最后还买了六个烤生蚝两杯鲜榨果汁回家。
沈止说他想骑自行车,沈疾川就坐在了后面,提着买来的夜宵,忧心忡忡:“你骑行吗?”期淋韮四留山栖山灵
沈止:“单手骑都可以。”
沈疾川紧张起来了:“用左手用左手。”
沈止:“……”
自行车一路回家,稳稳当当,沈疾川心放下来了,坐在后面,抬眸看着沈止脖颈上的丝巾:“哥,你好适合戴丝巾。”
沈止声音懒懒从前面传来:“好看吗?”
好看死了。
沈疾川点头:“嗯!”
沈止:“我很热。”
今天出门,他发现高领衬衣都遮不住,这小子留印都留到耳朵后面了,只能用丝巾遮着。
他都在考虑要不要买点粉底遮瑕。
沈疾川轻咳:“很快就会消下去的……”他思索几秒,“要不,哥你去拔个罐?”
不行,拔罐要脱衣服,哥一身的吻痕不太好,沈疾川灵机一动说:“我在家给你拔罐!”
沈止无语:“好主意,但不予采纳。”
沈疾川默默闭嘴。
自行车停在书店前,两人上楼,沈疾川把夜宵摆在桌子上,随口问:“哥,你今天下午和晚上都不在家,去干什么了?”
显然他又在监控里监视沈止,还不止一次。
沈止适应良好。
“去阁楼画室了,顺路买了点东西。”
沈疾川:“什么东西?”
沈止在墙上贴了个挂钩,挂上了一块木板。
木板上是黑底红边的倒计时,写着——33。
他凝视这这个数字,许久:“买了个倒计时牌。”
沈疾川:“高考倒计时?哥,应该是32天。”
沈止良久才说:“就当它是33天吧。”
高考倒计时在高考前夜终止,而他命运转折点的倒计时,就在高考当天。
沈疾川看着他微微紧绷的侧脸。
哥有不愿意告诉他的事,有隐瞒的秘密。
哥哥那个主治医师,他还没有联系方式,医院那边的紧急联系人也不是他,如果哥哥出了什么事,医院那边甚至不会联系他,就连那个神秘阁楼画室,他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哥哥的过去他只知道很少很少的一部分,昨晚他感觉哥离他很近很近,但刚才他又觉得哥离他很远很远。
沈疾川心中又浮起踩不到实处的不安,他从背后揽住沈止的腰,鼻尖隔着丝巾蹭着他的脖颈,问:“哥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们……
算是在恋爱吗?
第52章
沈止转过身,望着沈疾川的双眸,“还不够明显吗?小川。”
他低头吻在少年唇角。
声音很低:“我以为我们今天晚上算是在约会。”
沈疾川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先是开心,但又没有那么开心。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解开沈疾川脖颈上的丝巾。
清瘦苍白脖颈暴露空气中,斑驳欲望的吻痕遍布其上,沈疾川摩挲了片刻,昨晚让他无比心安的‘标记’痕迹,此刻却变作了血缘伦理竖起的荆棘,拦不住他,却不容忽视。
纵情欢悦的占有像是变成了罪证一样,没有任何人惩戒他,但内心的三观和道德就是最细密的软刺,违背世俗的微妙负罪感充盈在心间。
他不在乎这个。
他在乎的是沈止在不在乎。
这张温和的面孔下,是不是早就燃起了负罪和煎熬的火焰,偏偏为了纵容他这个弟弟的任性,而生生压抑在心里,一点都不曾露出来。
沈疾川:“哥哥,你会后悔吗?”
沈止:“问出这种话的人,通常都是自己先后悔了。”
他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一只手却划过少年的面庞,最后落在他的后颈,手指无声收紧,沈疾川被迫仰头,略微吃痛,沈止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告诉我,你后悔了吗?”
如果沈疾川昨晚没有主动来招惹他,把所有掩盖的掀翻,沈止会好好做一个哥哥。但已经有了昨晚的事,他们注定回不到从前,沈止也不会让他们回到从前。
沈疾川把一生一世相守说得那般甜蜜,那般令人心动,他分明都做好了以伴侣身份相伴一生的准备,放弃了之前的计划,若是他真的后悔了,他不确保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囚禁?
他不太会做出伤害沈疾川的事。
要是沈疾川真的把他捡起来之后又丢掉,他大概会在合适的时机,选择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自杀吧。
一个离奇的念头冒出来:倘若他真的自杀了,小川会不会怀念他?他会不会也留起来长发,成为‘沈止’的模样?
如果这样的话,他的自杀算是死亡吗?他的一部分好像在沈疾川身上又活了过来。
出神间,沈止手指越收越紧,而沈疾川明明是痛的,却露出一个堪称愉悦的笑容来。
他牵起沈止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咽喉上,艰难地对着沈止说:“哥…哥哥,你可以掐前面。”
“……”沈止瞬间回神,脑中漫无边际的设想烟消云散。
他喉结轻滚,“我没有这种癖好。”
手中力道慢慢松了下来。
沈疾川:“没关系,我很喜欢。你要试试吗?哥。”
“你喜欢?”沈止虎口掐住他咽喉,开始用力,他控制得很好,让沈疾川处于一种窒息但不至于无法呼吸的程度,少年脸色发红,额角青筋凸起。
他立马松开手,在沈疾川细微的呛咳声中说:“这么难受,说喜欢?”
沈疾川:“这种窒息玩法不是要配合那种事才会舒服吗?”他揉着脖子,笑说,“哥,你明明很喜欢的。”
喜欢那种掌控感。
从之前的某些事里他就有点察觉了。
沈止脸色有点冷:“你从哪看的这些东西?知不知道玩起来很危险。”
沈疾川心说当然是论坛里面的人教的。
他说:“我没骗你哥哥,如果是你的话,我怎么都喜欢。你刚才掐我的时候我感觉你在生气,原来你真的在生气。”
在他说出‘后悔’那句话的时候,沈止脸上没表情,但他就是知道哥哥在生气,那股说不上来的阴郁和压迫感让人喘不上气。
随后就是后颈被掐的痛感。
——他在这种痛感里感受到了沈止平时没有展现出来的在乎。
在发现这一点之后,这种痛就在瞬间变成了无与伦比的欢喜,他恨不得再痛一点,哥动手再狠一点。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对对方有这种难以理解的占有欲。
“我没有生气,”沈止擦去他眼角因窒息而溢出来的泪,端详着他的脸,说:“小川,我再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他把泪水擦干,细致温和。
“只要你开口,我们就只是兄弟。”
沈疾川先是在这种温和里心惊肉跳了一番,随后坚定:“我永不后悔。”
他突然抱紧沈止,重复道:“哥哥,我永不后悔。”
沈止眼底的晦暗犹如黑雾逐渐褪去,良久才说:“生蚝快凉了。快去吃。”
“不,哥,”沈疾川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你要说,生蚝要凉了,请——沈止先生的弟弟兼男朋友,快去吃掉。”
“好吧。”沈止莞尔:“请——我的弟弟兼男朋友,快去吃生蚝。”
沈疾川窜到了桌边,拉开椅子,彬彬有礼道:“请——沈疾川小先生的哥哥兼男朋友,来吃另一半生蚝。”
沈止坐在了椅子上,插入鲜榨果汁的吸管,举杯:“多谢小先生。”
沈疾川跟他碰杯:“不用客气!”
橙红的甜美果汁在灯光下晃漾,那丝丝缠绕沈止身上的阴郁融化在少年的嬉笑声里-
吃饱喝足之后,沈止去卫生间洗澡了。
温热的水流冲洗下,他静静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掐在沈疾川脖子上的时候不觉得,冷静平复下来之后,他才意识到。
他不应该有自杀的念头,也不该对小川施以痛感。
药物该把这种负面情绪和想法都扼制才对。
沈止微微拧眉,穿越前,他即将‘康复’的时候,病情宛如垂死的野兽,有过一次凶猛的反扑。
他情绪在短短的时间里数次崩溃,那是唯一一次,他自杀的念头经久不散,蛊惑着他,他也确实着手实施了。
虽然触发了季溯不知道在哪安装的紧急警报,最终没能死成。
就是那次自杀之后,他病情奇迹般的好了,不用吃药,开始调理身体,运动、健身、恢复正常生活。
然后就是穿越、病情复发,直到现在。
沈止有些不确定,这种因为情绪被勾起来产生的自杀念头正不正常,但他又觉得不至于。
或许是他对现在吃的药物有了抗性?又或者只是个偶然巧合?还是说这是康复的讯号?
可以有时间问一下他的主治医师-
沈疾川把客厅收拾干净,做了几道题,听着浴室里的冲洗声开始心猿意马——原谅一下这个刚了半荤的十八岁男高,在喜欢的人面前自控力相当差。
他手机捏了半天,腿一盘,坐在椅子上,打开了同爱社区。
上次他发的帖子#如何诱哄自己的亲哥哥?#已经顶出来了600多楼,相当热闹。
里面有层友跟他寄过碟片,不过那次之后哥哥没反应,他心灰意冷之下在帖子里面回复:[多谢帮助,哥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止步兄弟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然后就再也没管过。
那时候是心灰意懒,今时不同往日,沈疾川美滋滋的往下滑。后面的回复都是对他的遭遇表示同情,劝他放下的,嘲笑他活该的,骂他的,看热闹不嫌事大让他下药的,鼓励他继续勾引的……什么都有。
沈疾川一腔分享欲无处可说,此时终于找到了一个好的发泄口。
他打字:[谢谢诸位关心,我跟我哥在一起了。]
回复完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论坛瓜友闻讯奔至,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
细说。
沈疾川:[就是在一起了,我们互相喜欢,没别的。]
609L:新世纪倾城绝恋,细说!细说!懂什么叫细说吗?!
610L:打扰一下,是打本垒了吗?
612L:见外什么?匿名论坛,大家都放飞自我,旁边那栋主人的任务楼,天天有人执行任务拍照打卡。
620L:翻了翻前面,你是1,你哥是0是吧,男人嘛,有人喜欢征服的快感,有人喜欢被征服的快感,他是哪种类型?
623L:来来来,哥几个当1的教教你怎么拿捏0的心!
沈疾川沉默许久:[他是1。]
625L:……
627L:……
帖子里陷入一阵沉默。
632L:你要是0的话,或许可以过来了解一下猫耳狗耳狼尾巴兔尾巴?
沈止洗完澡出来,沈疾川还在看手机,因为太入迷都没察觉到他出来了。
沈止无意间瞥了一眼手机页面,觉得有点眼熟,随口问:“看什么呢?”
“!!!”沈疾川用手机在他手上炒了盘菜,才终于没让手机掉下去,他胸口砰砰直跳,“哥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沈止:“做坏事了?”
沈疾川:“哪能呢!哦对了,哥,吃药吃药。”
沈止用毛巾把头发擦半干,喝水冲服,他准备躺床上去睡觉了,沈疾川摁着他把头发吹干。
沈疾川在呜呜的风声里说:“哥。”
沈止:“嗯?”
沈疾川手指从他发丝间穿过,垂眸说:“你主治医师的联系方式给我呗。”
沈止:“你真想要?”
沈疾川:“真的。”
他语气低落:“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我也想知道你其他的事。”
“……”沈止叹了口气。
他打开手机给杨医生发了几条消息,大致意思就是说,等会儿他弟弟会作为另一个紧急联系人来加他,让他通过一下。
沈疾川连忙用手机加了杨医生,等待通过。
沈止:“这下高兴了?”
沈疾川连连点头,笑眯眯:“嗯!哥你真好。”
吹完头,沈疾川的攻势也没有停止。
他一路尾随沈止到卧室门口。
沈止回头,扬眉:“还有事?”
沈疾川吭吭哧哧:“嗯…就是…那个……”
“不说?”沈止作势要关门。
“哎哎哎哥!我说我说!”沈疾川试探道,“我们能不能一起睡?”
不能沈止说话,他连忙举起手:“你放心,我绝对不占你便宜,不会在你身上乱啃了。”
沈止倒是不怕他在自己身上乱啃。
他对自己的自制力很有信心,但是这小崽子……年轻气盛,实在是容易擦枪走火。
还在上学呢。
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容易精力不济。
沈止犹豫。
沈疾川见他没有立即拒绝,就知道此事有门,果断出击:“哥,我真的超喜欢你,哥,我们都谈恋爱了,哥,我们都那个那个了,睡一张床也没什么,客厅没有空调,以后天热了我还不是来你这屋里睡吗,哥——”
他潜意识里知道沈止是宠着他纵容他的,以前在沈家的时候,沈疾川从来不会露出这番自然的少年撒娇神态。
他眼睛太亮晶晶了,实在令人不忍拒绝。
沈止沉吟片刻,想了想:“那……”
沈疾川期待。
沈止忍笑,拖长声音:“那——好吧,中间叠个被子分开,当做楚河汉界。”
“好嘞哥你等着不用动一切交给我保管收拾的妥妥帖帖!”沈疾川生怕他后悔似的,一溜烟跑去客厅,把自己的被子抱过来扔在床上,然后分成两个被窝。
中间用两个长条玩偶隔开。
沈止倚靠在门边看着他忙前忙后,他捂着唇打了个哈欠,困意压的他眼睛都眯了起来。
约莫三分钟,两人并排躺在床上。
沈止药效发挥,整个人都迷蒙,侧着身子闭目。
沈疾川则不太困,趴在楚河汉界的边缘,沈止这个状态,他当然不会去想别的。
少年脸上那些插科打诨,嬉笑逗乐的神情全部褪去,一眼看去,竟显得十分沉稳安静。
沈疾川轻轻伸手,眼里藏着的心疼不再掩饰,他把沈止脸上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指尖抚平他无意识皱着的眉。
哥每天都吃完药之后,在那半个小时的迷蒙期里,这双清明冷淡的双眼,会逐渐变得木然、困顿。
每一天,他都看着沈止吃药,看着他吃完后药效发作,额角隐痛,意识迷离。
这具被药物侵蚀的身体,触摸起来比正常人要凉一些,眼梢总是带着淡淡的倦怠疏离,很少有激烈的情绪,如果没有人在他身边嬉闹,就好像永远都不会笑似的。
沈疾川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
尤其是在打破那层窗户纸之后。
在感受到不安时,他就跟沈止坦白,直接问出来,问沈止会不会后悔,这结果当然是好的。
他们真正确定了关系。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地方发展,等他考上大学离开这里,他们找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定居,安然一生,过自己的日子。
但……
那个被沈疾川压在心里的疑惑又冒出来。
哥哥心里藏着什么事?他哥身上感受到的,和周围世界那股难以描述的抽离感,到底源自于什么?
在学校门口,也许在更早的时候,他就感受到沈止身上有一层若有若无和世界隔开的屏障,而他就躲在屏障后面旁观着。
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沈止身上那层屏障才好似会短暂消失。
他不相信这是错觉,但显然,这种直觉的事,他也没办法从沈止那里得到答案。
不过无所谓。
沈疾川心想。
既然哥哥躲在后面不出来,他就主动出击,他要一步一步彻底侵入沈止的生活,总有一天,他会把那层隔膜打碎——
比他想象的容易。
哥对他和没有底线似的,稍微一撒娇,他就妥协了。
也不知道哥哥会不会觉得今天晚上的他太黏人。
不过烦就烦吧,他要烦沈止一辈子。
沈止彻底熟睡了。
沈疾川抓着沈止的手,嘴唇挨在手指上贴了几下,他小声说:“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正准备牵着沈止的手睡觉的时候,手机震了几下。
打开一看,是沈止的主治医师杨医生。
杨医生:[你好!我看了沈先生给我发的消息,你就是他设立的第二个紧急联系人,据他所说,你是他血缘关系上的亲弟弟?]
沈疾川:[是的,杨医生你好,叫我小川就好。这么晚了打扰您,不好意思,您还没睡吗?]
杨医生:[住院区巡房呢,有个病人闹了起来,到现在刚巡完一回,这才有时间回你。说起来,你跟沈先生是不是相认没多久?]
沈疾川好奇:[嗯,是的,您知道?]
杨医生:[当然知道,那时候沈先生在我们这里住院。你们的亲缘鉴定还是我帮忙催的呢,不过结果出了错。]
沈疾川疑惑:[出错?]
杨医生:[哈哈哈别担心,沈先生应该是做了第二次检测,才确定你们是兄弟的。]
沈疾川拧眉:[第一份检测报告结果,显示我们不是兄弟?]
杨医生:[也不是,第一份检测报告结果,显示两份样本源于同一人。]
第53章
什么叫两份样本源于同一人?
沈疾川:[我能看看样本照片吗?]
杨医生:[沈先生那边应该有?你可以问问他。]
沈疾川努力回想,之前哥在沈家展示的那份亲缘鉴定报告,好像是放在了……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来到客厅的书桌,在架子上翻找片刻,找到了在文件夹里夹着的亲缘鉴定报告。
报告里面用小夹子夹着两张1寸照片,一份是他的头发,一份是沈止的头发。
他的头发短且硬,沈止的头发长且软。
区别这么明显的样本会弄混吗?
沈疾川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要过来看一眼样本照片,他脑中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一隙看不清的东西,如石中火梦中身,抓不住摸不着。
杨医生:[你哥哥最近怎么样?他许久没和我聊天了。]
沈疾川把亲缘鉴定报告放回去,说:[比较稳定,只是服药后半小时看起来有些难受。]
杨医生:[正常的。如果沈先生有任何异常,请及时联系我。]
沈疾川:[杨医生,你真是个负责的好医生。]
杨医生:[客气,沈先生在我们这里充了很多钱。]
沈疾川:“……”
好事、好事。
说明哥有积极治疗的良好心态。
刚才杨医生提起来亲缘鉴定报告,他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像是藏起来的宝贝被点名了似的。
不可否认,沈疾川怕报告出问题,怕这是假的。
血缘联系是他们亲密关系的枷锁,但也是牢牢把他跟沈止栓在一起的心安锁。
沈疾川跟杨医生闲聊几句,珍而重之地把鉴定报告放回原处,重新回到床上睡觉。
他胳膊越过楚河汉界,牵着沈止的手,十指相扣。
沈疾川侧躺着看着沈止的睡颜,“哥,晚安。”-
次日。
八点半。
沈止比平常早醒了半个小时。
楚河汉界规规整整,床另一边早就没了人。
沈止没有立马起床,他窝在被窝里,把手从楚河汉界下面钻过去,探入沈疾川的被窝里。
里面早就凉了,他摸不到温度,也不知道是不是脑袋还没清醒,竟慢吞吞在床上翻了个滚,翻过楚河汉界,滚到了沈疾川睡的那边。
掀开沈疾川的被子,青年钻了进去。
大床上鼓起出一个蜷缩着的大包子,半晌,沈止才把脑袋钻出来。
人真是中奇怪的生物。
他和小川用一样的洗发水和沐浴露,但用完,身上的味道还是会有差别。
这床沈疾川盖了好久的被子充斥着清爽又和暖的淡淡香气,沈止被这股气息包裹得又开始犯困,迷迷糊糊喃喃自语:“感觉像是晒太阳的骷髅……”
睡在这边比睡在他那边要暖和舒服。
他掏出手机。
早晨五点半的时候,沈疾川给他发消息:[男朋友你好,我去上学了!豆浆机里打了红豆薏米粥,我还放了蜂蜜哦,你醒来热一热喝了。]
家里买了豆浆机和隔音罩,沈疾川会提前一晚准备好第二天要喝的粥,然后凑着早晨洗漱的时间,把食材倒进去,按下定时,沈止醒了热一下就能直接喝。
沈止看男朋友三个字看了好一会儿,慢悠悠回复:[我醒了,感谢小男友的早餐。]
他退出聊天界面,调出监控后台,把时间调整到今天早晨五点半。
沈疾川出现在画面里,他一路骑行到学校门口,最后在旁边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叼着进了学校。
之后就看不见了。
要是有学校和教室里的监控就好了,沈止心想。
照常看完,沈止终于起床,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把墙上贴着的倒计时撕下一页,倒计时牌上黑底红边——32。
他静静在倒计时牌前面站了一会儿,手机嗡嗡一震。
是沈疾川。
[哥,站着干嘛呢?你站那好久了,怎么不去吃饭?]
沈止才恍然回神,他站这很久了吗?
他看了一眼客厅的监控,微微的红光闪烁着。
沈止感到一点心安,去厨房热了热粥,端到了餐厅的饭桌。
沈疾川:[挪到客厅来吃,餐厅看不太清。]
沈止于是又站起来,把碗端到客厅的玻璃桌上,盘腿坐在地面软垫上,对着监控举了举碗,低下头用勺子吹着喝。
他早晨起床惯常没有胃口,能喝一碗粥就是顶了天了。
慢吞吞喝了半天才喝完,喝完又朝着监控举了举碗。
沈疾川:[好乖,超级厉害。]
沈止:“……没大没小的。”
打字回复:[好好上课。]-
晚上的时候,沈止又去了沈疾川学校门口接他放学。
一连七天都是如此。
第八天的时候,沈止似乎不满足于只晚上接他,他中午也会准时出现在学校门口,然后坐着沈疾川的自行车回家。
沈疾川原本觉得没什么,还挺开心的,学校离出租屋不远,沈止能来回走一走,运动一下对身体也好。
但是直到第十三天晚上的时候,两人逛着路边的苍蝇小馆,准备吃拉面。
结果逛到一半,沈止在路上犯了低血糖。
嘴唇煞白,一头的虚汗,浑身无意识的发着抖——就像是那次烟花会应激一样。
沈疾川手指冰凉,120马上就要拨出去,被沈止抓住,听清了他呢喃的:“是低血糖……”
沈疾川立马去买了瓶可乐回来,沈止坐在小卖部门口台阶上,店家给他扇着风,他喝了大半瓶可乐之后,慢慢缓了过来。
他捏着可乐瓶,又喝了一口,对着台阶旁边蹲着的少年笑说:“没事了。”
低血糖来得快去得快。
他早晨一碗粥,中午吃得也不多,晚上更是等到沈疾川十点回来才吃饭。平时不怎么运动出门还好,现在天天中午晚上走路到学校,能量消耗更快,不低血糖才怪。
沈疾川没说话,他们去面馆吃了拉面。
回家后,沈疾川第一句话就是:“哥,你以后别来接我放学了。”
沈止把门钥匙放在玄关,顿了下,“我以后吃着糖出门。”
沈疾川:“太危险了。这次是低血糖,下次万一是应激呢?”是他想得不周全,从出租屋到学校的路,虽然很少有汽车,但电瓶车三轮车和自行车也有噪音,万一撞在一起,应激又被勾出来怎么办?
他在沈止身边,还能及时处理,他要是在学校呢?
沈止如果在接他下学的路上出点事,他真的这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沈止:“我不是猫,没那么容易应激。”
他淡淡略过这个话题,掌心按在沈疾川后肩,推着他往卫生间走:“去洗漱吧,今天早点睡。”
“哥,”沈疾川显然不想三言两语盖过,他转过身,“我没在开玩笑。你以后好好在家里,好吗?”
沈止停下来,问:“等你高考后我们离开这里,我要出门工作的,你也不让我出门吗?高楼大厦,地铁轻轨,到处都是车,我没那么脆弱,以前都是这样过来的。你放心,那次应激只是个意外。”
沈疾川:“我……”
他沉默片刻,仍旧没有让步:“以后如何以后再说,现在,不行。”
沈止看了他一会儿:“小川,我觉得现在应激的是你。”
“就算不去学校接你,我也会去别的地方,阁楼画室,菜市场,日常百货,出去透气遛弯,你也不让我去吗?低血糖犯了一次,你就想把我关起来。”
“我没有,”沈疾川呼了口气,认真说,“对不起,哥,我只是担心你。”
“以后你可以把我关起来,想怎么样都可以,”沈止不觉得被沈疾川锁起来关起来有什么不好,他扫了一眼那倒计时牌,“但是这段时间不行。”
——倒计时19天。
沈疾川对他一举一动都很留意,顺着他的视线侧头看过去,“就因为我要高考了?”
他目光沉沉,凝视着沈止的双眸,轻声说:“哥,你觉不觉得你这几天……”
有点不对?
沈止:“总之,这段时间,我来接你放学,而且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出现低血糖这种情况。”
沈疾川罕见强硬:“不行。”
两人都是拧着眉,一模一样的眼睛对视良久,都在彼此眼底看见了如出一辙的固执。
没多久,沈疾川退了一步。
他叹了口气,轻轻吻了吻沈止的唇:“别生气,哥,你情绪不能太激动。”
那点吵架的苗头被他掐死:“对不起,哥哥,我没有想跟你吵架。我确实是不放心,你要是能有让我放心的办法,我愿意你来接我。你不知道,我每次看见你站在学校门口,都觉得特别高兴。”
他慢慢抱住沈止,顺着他的后背,声音放得低缓。
“别生气…别生气……”
沈止嗅着他脖颈处清爽和暖的淡香,无意识紧绷的身体和情绪一点点松缓下来,“没有生气。”
他在沈疾川的怀抱里待了一会儿。
放空了片刻,他才去思索沈疾川的话,说:“好吧。”
沈疾川:“同意不去了?”
沈止:“还是要去的,我给你让你安心的办法。”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监控软件的后台,密密麻麻的监控小窗弹出屏幕,沈止随便从10号窗口一直点到17号窗口,说:“这几个监控,可以一直从从书店门口看到你们学校门口,我手机号可以分享一个名额权限,待会儿你下载这个软件,我授权给你。”
空气沉默。
沈疾川:“哥,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监控的权限?”
沈止云淡风轻:“因为这些监控都是我赞助给街道的。”
沈疾川:“………”
他迟疑:“哥你保留这些监控权限是?”
沈止哦了声,说:“为了监控你。”
又一阵沉默。
沈疾川:“我记得这些监控安了很久了。”
沈止点头:“是啊,我监控你很久了。”
沈疾川:“………”
沈疾川高兴说:“原来哥你那么早就这么喜欢我了。”
沈止确认他没有丝毫不愉快,慢吞吞挪走视线,坐到客厅拼接大床上,“我把权限给你。”
沈疾川从后面抱住他,他很喜欢从后面抱住沈止——其实他更喜欢从前面这样抱,但那样,他坐在不该坐的地方,总感觉自己的屁股有点危险。
双腿盘在自己哥哥腰上,少年声音听起来甜甜蜜蜜的:“哥,你每天都会从监控里看我吗?”
沈止:“就跟你每天从客厅监控看我一样。”
沈疾川喜滋滋说:“真好。”
心里澎湃的欢喜填充在每一个角落,原来你也在监控我啊,真好。
沈止共享了权限,“这样可以安心了吗?你可以在我出门的时候,在学校看着我。”
沈疾川摆弄一会儿,“哥,只有从家到学校一路的监控吗?”
沈止点头。
沈疾川蹙眉:“太少了。”
沈止:“你刚才还觉得多。”
沈疾川:“那是刚才。”
沈止:“……”
他说:“那也不能反悔,安心的办法我给你了,你心安不了,我也会去接你的。”
沈疾川:“这样不够,万一你去别的地方,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沈止:“你想怎么办?”
沈疾川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地亲了亲他的颈侧,含糊说:“哥,让我在你身上装个定位器吧。”
他双手双腿都盘在沈止身上,像个大蜘蛛用蛛丝缠住了猎物,那细微却却不容忽视的掌控欲,伴随着少年亲昵的低喃,攀爬到了沈止身上,一点点将他裹紧。
沈止想了想:“这样就能让你安心?”
沈疾川点头:“嗯。”
“如果能让你安心的话,可以。”
沈止侧头过去吻他,最后咬了下他的喉结,感受对方一瞬间变化的某处,他无声笑了下,冷冷淡淡的声音里像是藏着让人心里发痒的钩子似的,说:“定位器设计成你喜欢的模样,什么样的都没问题,但是我要你…亲手戴在我身上。”
“好吗?小川。”
沈疾川呼吸屏住,瞳孔都收缩成了一点。
他抱住沈止的力道收紧,忍不住蹭了蹭青年的后腰腰窝,“哥,我想……”
沈止说:“不可以。”
“不可以在我身上画画了。”
沈疾川鼻尖小狗一样在他颈窝拱动:“哥,你勾起来的。和上次一样帮帮我,好不好。左手就可以。”
沈止弯了弯嘴角,食指指尖点住沈疾川脑门,抵开:“不要。你自己脑子里想的不健康,太容易兴奋,怪谁。”
沈疾川瞧着他这幅神色,心里回过味儿来了,说:“哥你故意的是不是?你还在计较我刚才不让你接我放学的事,所以才点火又不灭火。”
沈止挑眉:“我没那么小心眼吧。而且我刚才哪句话点火了?”
沈疾川:“……”
他梗声说:“你说你让我帮你戴——”
沈止:“是啊,戴个定位器而已,我还说别的了?”
“……”沈疾川瞅着他,感觉在看一只满肚子坏心眼偏偏面上十分优雅的俊美公狐狸,半晌无言,呐呐说:“哥,你好坏啊。”
他咬在沈止肩膀上,“不行,你就是在点火,你得帮我!”
沈止把盘在他腰上的双腿扯下来,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然后转过身,看着坐在床上的校服少年。
几秒后,他微微弯腰逼近,白皙的食指指尖点少年校服上,下面有个弹簧,他摁下去,反弹上来,摁下去,反弹上来。
“好可爱,”沈止说。
然后他将这根手指虚虚贴在自己唇边,取了个吻,按在沈疾川的嘴唇上,慢慢往下滑,滑到喉结的时候骤然停住,指尖若有似无的一勾,感受那喉结在他指腹下滑动。
沈止并未多做停留,而是继续往下,食指指尖勾住少年的衣领,他用的力气并不大,等少年咽着口水,不由自主地顺着这股微小的力道,朝他倾身的时候,这根手指蓦然收回。
沈止直起腰,轻轻一笑:“小川,这才叫点火。”
“………”
这一刹那,沈疾川觉得黑白无常勾魂索命什么的都弱爆了,谁也没有他哥会勾魂。
第54章
十八岁的男高一点也经不住撩。
小沈先生百般哀求撒娇想要哥哥帮他一下,都没能得到大沈先生的怜惜,对方只是冷酷的把他赶去浴室,让他快点洗。
这澡冲了十几分钟,沈止收到了浴室里沈疾川的消息。
[哥,给我一张你的照片,新拍的那种,拜托拜托。]
大沈先生彼时正在浏览可以定制定位器的商家信息,心想也不好逗得太过,于是随手拍了张自拍,发给了小沈先生。
发完之后对方再也没了消息,那哗啦啦的水声再次响了十来分钟。
沈疾川擦着头发,推开浴室门出来。
沈止打了个哈欠:“好了?”
沈疾川点点头。
两人都没提那张照片被用来干什么了,彼此交换一个绵长的吻,互道晚安,一起入睡-
关于定位器的设计图纸,沈疾川纠结过许多版本。
他第二天下课吃饭的时候就琢磨这个,戴在什么地方的都想了一遍,有时候想的耳朵通红。
但是他发现,如果要兼顾美观、实用、又满足他那不可言说的小心思,太过分太离谱的完全不可以。
沈止看似把设计定位器样式的权力给了他,实则他自由发挥处处受限制。
为了尽快把定位器装上,他也没有纠结太久,满心遗憾选了个中规中矩的,当天晚上就交给了沈止。
沈止发送给定制的商家,又过了两天,邮寄到货。
那是个纯黑色的漂亮脚环,接口处有一截镀银,镀银上有个细小的锁孔。在脚环环圈的外围边角,刻着一行不起眼的小字——
沈疾川专属。
当天晚上,沈疾川亲手给沈止戴上了脚环。
那苍白骨感的一截脚踝上,扣着黑色的环圈,有种说不上来的情-色味道,像是被人囚困在手心里把玩的矜贵笼中雀。
沈疾川半蹲在床边,摩挲着这节脚踝,突然觉得,不管多么中规中矩的定位器设计,落在沈止身上,都能显出不一样的感觉。
沈止指尖勾住少年脖颈上挂着的钥匙——唯一一把能解开他定位器的钥匙。
他端详着沈疾川的面孔,像是穿过这幅皮囊,看清了少年心里涌动的晦暗和不可言说的性/癖。
嗯……
果然有些东西还是一样的。
如果现在套上脚环的人是沈疾川,他会期待沈疾川对他说什么呢?
沈止托着下颌想了想,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一个人的所有物了。”在对方瞬间凝住的目光中,沈止顺势将这只戴了圈环的脚踩在沈疾川膝盖上,感受着脚心下紧绷的肌肉,他一笑,微红的薄唇吐出两个字,“主人。”
沈疾川沉默许久,觉得他哥有时候真的很欠收拾。
如果不是因为沈止是1,而他说服自己当0说服了许久,此刻他说不准会用尽一切手段,说高考压力大他得有发泄途径,说什么都好,然后把眼前这个人弄到说不出话,弄到满脸泪水的求饶。
沈止问:“附带的服务怎么样,有没有物超所值?”
沈疾川捏着他的脚踝,说:“哥,高考结束之后,我们做吧。”
沈止:“嗯。”
沈疾川:“那时候我能讨个福利吗?”
想报复?
沈止说:“好。”
沈疾川长长吐出一口气,让自己渐渐放松下来,打算之后算账。
他心里嘀咕道:“叫我主人,我看我才是被你拿捏的那个。”
但不可否认他心里有点爽,想多听几声,他也知道,沈止只会对他露出这样的姿态。
正想着,他耳朵被人轻轻捏了捏。
沈止:“我给你消消火。”
沈疾川惊喜:“怎么消。”
沈止将他领到了书桌前,摊开一份他这几天新改编的理科题。
有一部分很基础,考验扎实功底,有一部分题干则极其简单,但内容却无比变态,复杂的推理计算量爆棚。
沈疾川:“………”
沈止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我知道你在我吃完药睡着前是不会睡觉的,现在十点半,距离十一点半还有一个小时,留给你做题的时间不多了。”
他十一点吃药,十一点半差不多睡着。
沈疾川凝噎片刻,叹了口气。
“确实是很好的制冷剂。”
他拍拍脸,坐在书桌前,飞快进入状态,一时间家里暧昧氛围消失殆尽,沈止给他切了点水果放在手边,又倒了杯牛奶。
沈止自己也没闲着。
他给自己倒了杯温水,盘腿坐在沈疾川身后的拼接大床上,翻看着他收集起来的,本省重点高校月考、周考的试卷。
上面许多红笔批注和圈出,都是沈止觉得不错的题,圈出来改一下,做个变式,重新整合打印出来,给沈疾川做。
他虽然不记得2012年的高考题考什么了,但他大学也给高考生当过家教,后来虽然教设计系学生,也是和教育打交道,会关注历年考题,比沈疾川多了很多做题经验。
他知道哪些题有价值,哪些题没必要做。
沈疾川之前一个寒假成绩拔高那么多,有一部分因为他天资聪颖,有一部分因为沈止筛题有度。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沈止把握着分寸,偶尔和家里小崽子互动一下舒缓情绪,其余空闲时间都在见缝插针的给沈疾川巩固基础。
总而言之,鞠躬尽瘁十分尽心。
一时间,家里只剩下沙沙做题声,和沈止翻试卷的声音。
沈疾川已经是年纪第一了,但他现在一分一分把成绩拉高再拉高,不是为了名次,而是为了能稳稳抓住自己的梦想。
两个人都在为了那一天努力-
沈家。
“承宗,今天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这次成绩退步很厉害……”
漆绿的正屋木门里,昏黄灯光下,柯朝兰对着沈承宗说,犹犹豫豫:“这是怎么回事啊承宗,是不是题太难了?”
沈承宗坐在正屋里,头低着:“奶奶,你装病装了三年,为什么一个字都不跟我说。”
他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从那次被沈止带着去省里医院检查,到现在,他知道真相之后,一直都很沉郁,很少和柯朝兰说话。
柯叔公进了监狱,至今听不到任何消息,柯朝兰就这一个孙子了,沈承宗一不理她,她就会有些害怕,怕以后真的没人管她。
所以就算是沈承宗成绩退步,她跟他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
柯朝兰:“你…你年龄小,我跟你说了,很容易被沈疾川发现的。”
沈承宗:“你要是不装病,不被那个沈止发现的话,哥哥想回来看看我们的时候,他不会阻止。现在,就算哥他想回来,沈止也绝对不会让哥哥回来了。”
柯朝兰沉默一会儿:“你成绩退步,跟这个有关?”
“我不会因为他成绩退步的。”沈承宗说,“是你,奶奶。你骗了哥,也骗了我。我们这三年的苦心劳力,担惊受怕,你一点都不心疼我们?”
其实他成绩退步不是因为柯朝兰。
沈疾川从沈家走了之后,沈承宗再也找不到那个他随时就能问问题的人,他没有沈疾川那样一点就透的聪颖,只能多做题,多问。
可是他性格内向,去办公室问老师,一遍听不懂两遍听不明白,他就不好意思问第三遍了,只会点头说‘懂了,谢谢老师’。
老师教的方式更适合广大学生,但是沈疾川却从小学一直教导辅导他的课业,他清楚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讲课方式精准狠,一两句他就可以明白。
没了沈疾川,他才知道,他哥对他成绩辅导作用有多大。
但他哥能被赶出沈家,他在里面‘功劳’不小,可沈承宗不想怪自己,便将错处归纳到柯朝兰头上。
柯朝兰的错处更大不是吗?
他心里怨自己,怨柯朝兰,最后开始怨沈疾川,怨沈止。
他们长得那样相似,沈止一定早就做了鉴定,挑在那天才过来说出真相,不就是故意的?
想让他哥对沈家失望,这样他们的兄弟情才更牢固,是吗?
如果沈止没来,没有出现,沈疾川还是沈家的人,就算不在五口街,被柯叔公领走了,那也还是他哥。
而不是跟现在这样,沈疾川在学校里见了他,就跟看普通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学校里也都知道他们两个的事情,沈疾川身边的朋友会在他出现的时候,若有若无的挡住沈疾川的视线,杜绝他们两个接触。
沈承宗多次想上去打招呼,但都没有勇气。
他越想越难受。
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个走向。
总觉得他哥应该还在沈家,跟以前一样继续扶持他。
事情究竟怎么变成了这样?
柯朝兰看他实在难受,低声说:“要不,家里也给你请个家教?稍微补几天,成绩一定能回去的。沈疾川之前留在家里的几千块,奶奶还存着的。”
还有这三年沈疾川陆陆续续赚来的,给她的买药钱,她也一直存着。
家里说是沈疾川管钱,其实只是将养家的重担给了他而已,有些钱柯朝兰一直偷偷存着。
沈承宗:“补课补课,没有哪个人学生的成绩靠一两次补课提上去的。那些家教都没有哥讲得好。”
而且长期补课,家里负担得起?
“暑假也快了,我寒假参加了竞赛班,暑假也得参加,寒假两千块,暑假就得四千块。”
“四千块?!”柯朝兰惊呼,“这么贵。”
她迟疑道:“承宗啊,能跟你们老师说便宜一点吗?分开给行不行……”
沈承宗:“肯定不行的。奶奶,你当初就不该把那十万块钱全给叔公,现在他进去了,家里什么都没捞到。”
柯朝兰呐呐:“他是我弟弟……”
恰在这时,有人来敲门。
柯朝兰住了嘴,喊了几声来了,去开门。
只见门口是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他一摘帽子,寸头,额角一道疤,眼神凶狠冷厉。
柯朝兰惊诧:“你——国智?”
“姑姑。”来人说。
柯朝兰:“你不是还在监狱吗?出来了?”
柯国智:“刚出来没几天,知道我爸进去了,找人问了原因,才过来找你们。”
他正是柯叔公的儿子,之前因为撞人入狱了,柯叔公在外奔走许久,赔偿人家家属争取减刑,卖假药得来的好多钱都扔进去了。
没想到他出来了,发现他爹刚进去。
柯朝兰朝着外面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才赶紧将柯国智拉进来。
他算是沈承宗的舅舅,一进来就说:“家里还有多少钱?我爸退赃退赔能减刑。”
沈承宗皱眉,柯朝兰拉住他,说:“就两千多了。”
柯国智像是把他们家的钱看做自己的钱一样:“不够。”
犯人在监狱里能买东西,需要家属存钱,就算有限购额度,也能在监狱里面能好过一点。
柯朝兰:“本来是有的。”
“我知道,”柯国智冷笑一声,“沈疾川那个不要脸的冷血小子,他哥给了你们十万。不过你们没问吗?那十万块已经退还给他哥了,我们家一分没捞着,还倒贴养了个白眼狼!”
柯朝兰:“什么?!那十万块还回去了?”她愕然说,“那、那他们也不可能给我们了啊。”
柯国智:“我都打听了,沈疾川那个哥,也没别的家人,就他们两个。他哥要是有点什么事,那钱不都是沈疾川那个白眼狼的?”他眯起眼,“到时候想办法缠上去,钱能要回来的。”
沈承宗脸都白了:“舅舅,你想干什么啊?你刚从牢里出来,别做错事。”
柯国智:“错事?你知道就因为他那十万块钱算作赃款,我爸被多判了多久吗?不过你放心,”他拍了拍沈承宗的手,“舅舅知道,我没那么傻。”
“沈疾川他哥沈止,有精神病。一个有精神病的人,很好对付。”
出租屋。
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又减少了一天——
距离6.7号还有15天。
第55章
沈止睁眼,猝然惊坐而起,裹在松散睡袍里的苍白胸膛剧烈起伏。
黑夜里,他艰难咽下干涩,许久,手指才按住太阳穴,从噩梦的泥沼中挣脱开。
手机屏幕亮起——
6:00AM
早晨六点。
小川刚走半个小时。
沈止调出监控,回退时间,看着沈疾川一路安全进入了学校。回退,再看一遍,再回退,又看一遍。
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他才把手机丢到旁边,闭上眼,右手拇指和食指揉捏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身体里残留的药效驱使着困意上涌,他一点都睡不着。
青年静静坐在床上许久,外面熹微的晨光穿过窗户,他心想该去客厅撕下一张倒计时,又想现在不是他起床的时间,小川从监控看见,难免会担心。
于是他在卧室里一直待到他平时起床的时间,才出了卧室门,站在倒计时牌前撕下一张——
14天。
掌心的纸张被他攥成一团,丢到垃圾桶里。
之后他照常喝粥,端碗到客厅,在沈疾川的监督下吃饭,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
吃完饭后,沈止再次尝试入睡。
依旧没有睡意。
他摸出手机,思索许久,拨通了杨医生的电话。
“喂?沈先生。”
沈止:“你好杨医生,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杨医生:“您请说。”
沈止询问:“偶尔一次想自杀的念头,会影响睡眠吗?”
“稍等片刻,”电话那边嘈杂声逐渐远离,电话的主人飞快来到了安静的地方,杨医生语气严肃下来,“沈先生,你有自杀的想法?”
沈止坐在书桌前,指尖摆弄着沈疾川晚上刷题时用的纸笔,唔了声说:“最近只有一次,你放心我不会的。我只是想问一下,自杀的想法会影响睡眠吗?”
“一般而言不会的,沈先生,你为什么会想到自杀呢?”杨医生说。
沈止对医生的这种询问习以为常,交代说:“一个玩笑勾起来的,只是那一瞬间,想法没有持续。”
杨医生沉吟:“这样……”
其实现代人生活压力太大,时不时把‘我想死’挂在嘴边上,偶尔闪过自杀念头也算正常。但是精神状态本就有问题的人出现这种念头,是极有可能会实施的,所以他刚才一听沈止说起,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沈先生最近睡眠很不好?”
沈止:“我醒得越来越早了,正常情况,我是九点到十点之间起床。最近几天,一开始,我只是早醒半个小时,后来越来越早,直到今天,我六点就惊醒了。是药效在我体内产生了抗性吗?”
杨医生:“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您之前有长期服药史。”
沈止:“我可以配合安眠药一起服用吗?”
杨医生沉吟片刻:“我建议您换第二种药,第二种药的药效更强。沈先生,我还是建议你来医院一趟做个检查。除了抗性之外,或许您周围有强压力源,让您潜意识里变得焦虑紧张,药效减弱。”
沈止目光微闪。
强压力源?
但为什么他感觉不到自己在焦虑紧张。
他觉得自己的情绪很平稳。
沈止:“多谢,但是不用了,换药的时候会有撤药综合征,我不确定这种综合征会持续多久,这种因素太不稳定了。我想问,这种情况,幻听和幻视还能压制吗?”
杨医生:“应该暂时没问题。”
沈止放下心:“那就好。我今天和您的交谈,不要告诉我任何一个紧急联系人,尤其是我弟弟,他正准备高考。”
杨医生那边仍然劝了很久,想让他去医院一样,沈止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平淡的拒绝。
半晌杨医生妥协:“好吧。”
沈止挂断电话,开始在睡前额外服用一粒安眠药。
如此,又过四天-
学校。
最后十天。
各科老师基本都让学生进入了自由复习阶段。
刷题也好回顾错题也罢,去角落里站着背书背的疯狂的也有。
当然,还有些十分从容,复习累了从书桌洞里端出杂志来看的,美其名曰积累语文作文素材。
沈疾川偷偷摸摸看完沈止吃饭,照常夸了两句后,听见同桌从杂志书里抬起头,不知道看了什么,心有感慨,长叹一句:“如果能穿越回高三刚开学,我一定会好好学习。”
沈疾川好笑说:“你怎么不说你穿越回十年前你七八岁,刚上小学那会儿呢?”
同桌一副要登基的模样:“那太好了,我乃天选神童天降英才天命之子。不过我要是真的能穿越回去,我就狠狠鞭笞我自己,从小鸡娃,让他努力成才,然后养我哈哈哈哈……”
季溯凑过来说:“你怎么鸡娃?你拿什么身份鸡娃?谁信你是穿越回去的。”
同桌啧啧说:“我就跟他说我是来拯救世界的,反正我那时候很中二,说什么他都会信,好骗得很。不过川哥这样的肯定从小就聪明,小时候应该不好骗吧。”
“我啊,”沈疾川在桌洞里看手机,偷偷截监控里面沈止吃早饭的图,欣赏了一会儿,说:“唔,应该也很好骗?我就跟他说,我是他亲哥,随随便便就能拐过来,反正我们长得那么——”
他忽然愣住。
半晌没有下文,季溯戳戳他说:“怎么了你?”
沈疾川良久才道:“没事……”-
晚上。
沈止照旧去接沈疾川放学。
回来之后,沈止进厨房煮面条。
他穿上围裙,让沈疾川给他系好:“今天下午出去买的手工面,又买了点牛肉,老板送了我肉汤冻,正好可以做牛肉面。”
端锅倒水的‘重’活儿沈疾川做好,把位置让给沈大厨大展身手。
锅里的水逐渐烧开,沈止回头笑说:“很快就好了,饿了没?”
氤氲的雾气柔化了青年冷清的眉眼,远看好似晕染的淡墨。
他脚踝上的黑色脚环掩藏在修身的休闲裤下,只有走路的时候,裤脚上滑,可以隐隐约约窥见一点。
锁扣的钥匙挂在沈疾川脖子上,他放下拍照的手机,靠在厨房门框上,心中某处柔软地塌下去一块,“特别特别饿。”
他摸摸自己的肚子:“等你喂饱,我要吃两个蛋。”
沈止:“行。”
他单手磕蛋,第一个鸡蛋在滚水中成型。
沈疾川久久看着他游刃有余做饭的背影,说:“哥。”
“嗯?”
“我今天在学校跟同学聊天来着。”
沈止随口:“聊什么?”
沈疾川:“你说世界上真的有人能穿越时空吗?”
咔哒。
第二个鸡蛋磕歪了。
沈止顿了下,磕了第二次,放进锅里。
他平静道:“不知道,玄幻小说里应该有吧。”
沈疾川:“也对。”
他又说:“哥,还记得我们刚开始认识那会儿吗?你画了第一幅水仙,跟我说纳西索斯爱上自己的神话。”
沈止:“记得。”
沈疾川:“我们长得几乎一样了,算是水仙恋吗?”
沈止:“如果亲缘关系鉴定报告没显示我们是兄弟的话。”
沈疾川没吭声,过了会儿说:“哥,我长大之后会和你一样吗?”
“………”
咕嘟咕嘟的水开的声音。
厨房里一时安静。
沈止背对着他,语气十分平稳:“不会。”
他放入细面条,在碗里放入切好的牛肉片和肉汤冻,一点盐巴香油和其他调料,一勺热汤浇在碗中,浓郁的香气逸散在厨房里。
沈止说:“你也想做设计师不成?我记得你一直以来的梦想是医生。对了,还没问过你,你为什么想当医生。”
为什么想当医生?
这话问的是沈疾川,但沈止也陷入回想。
其实源于他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个深深印在他脑中的画面。
那年他养父和爷爷违规开大车死亡,家里的气氛骤变,他整日含着泪,照顾着沈承宗,仰头看着大人们的腿跑来跑去,来去匆匆间带起的风,肃冷无比。
他看着家里人给医生下跪,对着那冰冷的尸体说再救一救,他也学着给医生下跪,医生忍不住红了眼,抱着他起来,跟他道歉,说对不起。
后来,他就被家里人丢了,因为家里没了两个顶梁柱,他是负累。
第二次摸索着回家,蹲在门口不敢进去,被大雪覆盖成小雪人的时候,他心想,要是他是医生就好了,他一定会把爸爸和爷爷救回来。
如果他可以把人救回来,是不是家里人会和以前一样爱他?
后来,养母也病重了。
虽然现在沈止对沈家只有厌恶,但那个时候,养父和养母确实给予了他爱。这是沈止保留了沈姓的原因,不管如何,他能活下来,是因为这对夫妇心怀善念把他捡了回家。
如果说养父和爷爷的离去是骤然而至,那养母的离去就是漫长的阴雨。
他一点点看着对方生命流逝,枯萎,最终停止呼吸。
想做医生的念头是从想救亲人萌发的。
给过他温暖的亲人已经成了遗憾。
可,如果他长大后是很优秀的医生,他能救更多的人,世上就会少很多和他那个时候一样伤心的小孩。
他或许也会和当初那个医生一样,跟其他小孩说对不起,我没能救得了你的家人,但他相信,他更多时候看见的,一定是病人家属如释重负的喜悦笑脸。
他无比坚信着,并且朝着这个梦想中的未来坚定走去。
直到梦境崩塌。
沈疾川被他转移了注意力,说:“当医生…是想救人,悬壶济世,妙手回春。说点中二的,哥,我幻想过当拯救世界的主角,后来不中二了,又想,当医生救别人,或许也是拯救了某个小孩的世界。拿着手术刀站在手术台前,拯救了一个又一个世界,多帅啊,是不是?”
沈止笑笑:“嗯,很帅。”
面条即将出锅,他在锅里烫了一颗掰开洗净的小油菜叶,最后全部捞进碗里,油菜叶和鸡蛋点缀在细面上,加上点红艳艳的油辣子。
沈疾川说:“那是我之前的想法,我现在觉得,拿不拿手术刀,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沈止微微疑惑:“什么意思。”
沈疾川今天问的问题颇为奇怪,像是发现了一点苗头。现在又说拿不拿手术刀不重要,难道是隐约察觉他也是沈疾川,来劝慰他,就算当了设计师也很好吗?
他飞速想着怎么打消沈疾川的怀疑。
沈疾川不知何时过来了,从后面轻轻环住沈止的腰,下颌压在他肩膀上。
沈疾川:“哥,你觉得我攻读精神科怎么样?”
沈止:“攻读…精神科?为什么?”
他眉头不自觉皱起,像是遇见了百年难见的难题一样,重复了一遍:“为什么?你在开玩笑吗。”
他年少时有过这样的念头吗?
沈止:“觉得你现在的分数考不上吗?根据历年高考分数线来看,你现在完全没问题,还是说你最近心情不好,所以——”
“哥,”沈疾川打断他,“你听我说。”
沈止没听他说,在刹那之间他明白了什么,道:“因为我?”
沈疾川:“是,但是——”
“不可以!”
沈止断然说,他眼底浮起近乎冷怒的神色,回过身:“你把你自己的梦想当什么?随便因为别人就能更改的东西吗?那你这些年的坚持和努力算什么,这么轻易就把话说出口,这是你的人生沈疾川,你应该为了你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我的病去读精神科!”
他从来没有如此疾言厉色过,沈疾川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哥……”
却不敢在说什么了,他最害怕沈止情绪波动过大。
沈止见他呐呐无言,深吸一口气:“别因为我改变你自己。对比你过去十几年的坚持,这太不值,也太冲动了。”
他端着碗出门。
“出来吃饭。”
“哦。”
沈疾川蔫头耷脑的跟在他身后。
面条很香,气氛很沉默。
沈疾川抬头悄悄看了一眼沈止:“哥,你不吃?”
沈止静静坐在他对面,“不饿。”
沈疾川:“别啊哥,吃点吧。”
他去厨房拿了小碗过来,分给沈止一点,撇开辣椒油舀了几勺汤:“就吃一点点。”
沈止看了一眼他,还是拿起筷子吃了。
吃完饭照旧做题。
一几年的高考还没后来高考变式那么多,课本基础也是重点复习的内容。
沈疾川一边反思他想攻读精神科算不算冲动,一边盘着腿坐在椅子上翻课本总结考点,根据考点对应着去找题做。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十一点。
沈止拆开药盒,安眠药吃完了,他又新买的。
沈疾川往这边瞥了一眼,“嗯?哥,你换药了?”他直起腰,“是之前的药不管用了?”
沈止说:“没有,是我这几天吃的安眠药。”
沈疾川对外伤一类了解得更多,但对精神科并不了解。
他确实是看见沈止这几天会多吃一粒安眠药,想了想:“哥,你主治医师建议的吗?”
沈止:“是。你可以问问杨医生,他知道我的情况。多吃一粒安眠药,算是辅助治疗。”
沈疾川:“那就好。”
沈止吞下药片,静静等着药效起作用,等到了十一点半,他也没有任何困意,反而越发精神奕奕。
他觉得他可以再看沈疾川做一晚上的题。
沈止顿时有股不妙的感觉。
果然,一直到凌晨两点,他都没有任何困意。
身边的沈疾川已经搂着玩偶抱枕睡着了,安安静静的,一条长腿越过楚河汉界,搭在沈止的脚踝上,时不时磨蹭一下。
沈止额头有点隐痛,他把沈疾川的腿挪开,盯着黑夜发了会儿呆,心说这估计是换药造成的影响。
他体内一股燥热挥之不去,实在躺不住,总想着动一动。
于是他轻手轻脚的起床,关好卧室的门,站在客厅里环视一圈,随后撸起了睡衣的袖子,开始大扫除。
一切动作都尽量放轻,他忙活了两个小时。
到凌晨四点半,家里已经彻底翻新了。
沈止把垃圾都丢到门口,回头出门的时候丢到下面大垃圾箱里去。
他应该再把倒计时牌撕下一天——距离6月7号还有9天。
但沈止控制住自己没有动,他盯着倒计时,脑中出现些许的眩晕感,身体手臂开始不受控制的震颤,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强烈的呕吐欲望。
沈止疾步冲到卫生间,快速开门关门,晚上吃的那些面条都被他吐了出来。
这么久的时间,竟然没怎么消化。
他压着动静,手指死死扣在洗手池边缘,等吐干净了,一冲水,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
[哥,你觉得我攻读精神科怎么样?]沈疾川的话又在耳畔响起。
不应该的。
在沈止的印象里,这种变化绝不应该出现。
沈疾川应该坚定的、一往无前的朝着他原本的梦想前进,而非因为他摇摆。
一种微妙的脱离掌控的感觉扎在他心里,和这几天看不清的噩梦一起,把紧绷的弦拉紧到极致。
沈止洗了把脸缓了缓,刷牙漱口,在五点十分左右的时候,重新躺回了床上。
所以等沈疾川醒来,看见的还是平常的样子。
他照旧在沈止额头上吻了一下,轻声说了句:“早安,哥哥。”然后起床穿衣服,启动豆浆机,放好隔音罩,洗漱完毕,背着书包开门离去。
他一走,沈止就睁开了眼。
到九点的时候,他已经27小时没有睡觉了。
他去客厅撕下一张倒计时,照常吃饭、接沈疾川放学,到这天十一点,他已经41个小时没有进入过睡眠状态。
沈止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身体十分疲惫,心率比之平时显得不正常,但他的精神被一根悬丝吊着,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他无法进入睡眠。
因为沈疾川白天上学,所以沈止在沈疾川面前掩饰的很好,他冷静地把安眠药加量,让自己勉强有一两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时间又过去两天,那黑底红边的醒目倒计时只剩下七天。
在越加紧张严肃的氛围里,沈疾川的学校迎来了一次放假,学校允许学生休息一天,可以提前把学校里的东西搬走一些,给接下来的高考腾出考场。
也可以自由选择,接下来的七天是在家复习或者依旧在学校学习。
学校鼓励学生留在学校里,因为老师会在学校给学生答疑。大部分学生为了保持高考前考试的手感,选择了留校复习。
而沈疾川却没有做出和沈止那条时间线上,在学校复习的相同决定。
在沈止的针对性辅导下,学校现在已经提高不了他的成绩,待着也只是写各种偷偷摸摸传过来的同学录,毕业留言,毕业赠语之类,还有凑着最后几天来表白的。
所以他选择了回家复习。
沈疾川背着书包,在下午时分,提前回了家-
睡眠严重缺失会损伤身体。
包括但不限于反应迟钝、注意力不集中、头昏头痛、耳鸣。
沈止发现自己吃安眠药都睡不着之后,就知道他的情况跟药物药效强不强没关系了,也没必要再问杨医生。
这完全是他的心理问题。
还好,他平时话就不是很多,反应迟钝出神之类,都可以用在想事情搪塞过去。
只要等沈疾川顺利高考之后,他就会渐渐恢复正常。
沈止坐在床边,松开捂住鼻子的卫生纸,上面殷红的血色已经氤了一片。
睡眠严重缺失其他后遗症还好,流鼻血委实让他烦躁。
因为要处理血迹,还要注意不能让血迹染上衣服、床单或者其他地方,通常一会儿止住之后,他把垃圾收拾好丢下去,过了片刻又开始。
他只好一次又一次下去丢垃圾,不敢把这些东西留在家里。
万一被看出来,还得费心思编理由解释。
他隐约听见了开门声,但刚才在走神,他慢半拍地想耳鸣还会变成开门声吗?又想或许有可能,毕竟这时候不会有人来开他们家的门。
沈止又抽了张纸捂住鼻子,也就是两三秒钟,卧室的门出乎意料地开了。
坐在床边的青年慢慢抬起头,对上了沈疾川那张瞬间由喜悦变作惊诧,然后飞快冷沉下去的脸。
“…………”
第56章
沈止登时有点呆,开始想眼前这人不会是幻觉吧?可他吃着药呢,幻觉应该不会出现。
——这还不如是幻觉呢。
沈止低头看了眼垃圾桶里一堆被血染红了的卫生纸,显然此刻想藏也来不及了,他头皮略微发麻,迎上沈疾川的视线,解释说:“我这是上火。”
沈疾川信他才有鬼。
普通上火会躲在卧室里这样偷偷摸摸?这样熟练的样子,恐怕是不知道第多少次这样了!
他拽着沈止去了卫生间,“趴这儿。”
流鼻血的时候不可以仰头,可能会导致鼻血呛入呼吸道。
沈止双手撑在洗手台旁边,鼻血没了卫生纸堵住又开始往下流,他手指一蹭,指节上也沾上了。
他想找点纸擦一下,手腕就被沈疾川抓住,摁在水流下冲洗。
手指洗干净后,沈疾川便一手掐住沈止的鼻骨下方,一手接冷水帮他清洗。
过了会儿,鼻血止住。
沈疾川去冰箱里面找了个冰袋,用薄毛巾裹着,让沈止在鼻梁和前额贴一贴,收缩血管帮助止血。
沈止又在洗手台前站了一会儿,确定鼻血不流之后,沈疾川才抓着他去客厅坐下。
他盯着青年柔顺的头发和低垂的双眼,双手抱胸,颇有居高临下刑讯审问的意思:“哥,没什么想说的吗?”
沈止默默说:“上火。”
沈疾川:“我不信。”
“你懂流鼻血的正确处理方式,偏偏窝在卧室里处理,分明是担心你出来后我会从监控里发现。正常流鼻血你不会这样遮遮掩掩。”说不准还会开个玩笑说是因为看他太帅了所以流鼻血,来逗逗他。
沈疾川:“几天了?几次了?因为什么?”
沈止:“……”
沈疾川:“再不说我真的会一天一天把监控看过去。”
“………”沈止总不能说因为你要高考了,所以我这个当家长的焦虑到睡不着。
他想了想,“真的是因为上火。”
沈疾川剑眉倒竖:“哥,你——”
“欲求不满的火。”
沈疾川熄火了。
“对,”沈止平淡解释,“你天天晚上跟我睡在一起,小川,你知道你晚上睡觉不老实吗?你会把你的腿翘在我腰部以下大腿以上的位置。”
沈疾川:“……”
沈止:“为了保障你的高考不受影响,我清心寡欲,你还凶我。”
沈疾川:“………”
沈止看着沈疾川面上瞬间软化的神情,心想。
什么叫倒打一耙?这就是。
也就是现在的沈疾川比较单纯,往后再长大一些估计就没那么好骗了。
一时间沈疾川声音都弱了下去:“我不知道我晚上睡觉不老实。”
沈止:“你不是应该在学校吗?”
沈疾川:“学校放了一天假,说打算在家复习的,可以收拾收拾回家。我觉得在学校不如在家里效率高,所以就回来了。”
沈止从记忆深处把这段事情拽了出来。他当时高考前似乎确实是这样的要求,只是那时的他选择了在学校复习,在沈家的复习条件不如在学校好。
现在他来了,对小川来说,家里肯定是更好的选择。
沈止努力让自己迟钝的反应变为沉思:“所以你接下来七天都在家吗。”
沈疾川:“也不是,最后一天下午还要回学校的,老师有事交代。不过毕业典礼在高考后了,班任说带我们出去聚餐,聚餐地点没定下来,不知道去哪,到时候哥你去不去?”
他一口气说太多,沈止又有点反应不过来了:“让我想一想……”
“这有什么好想的?”沈疾川觉得很好,“省的你每天去接我了,多累啊。就待在家里给我出题,怎么样?”
沈止想了想说:“你自己在客厅睡觉。”
“?”
怎么话题突然跳到前面去了?
沈疾川不想自己睡,但想起沈止流鼻血的模样,心虚一会儿说:“也不是不行。但是我要很多个晚安吻补偿。”
沈止:“出题的话,你这几天就别做新题了,把我之前给你出的题,你觉得综合性高的做一做。”
他脑袋都快不转了,还出题?一千以内的加减法他现在都不一定能口算出来……
真要出题,也得等他加量吃完安眠药,睡一个小时起来再说。
沈疾川:“也行。不过,哥,你今天说话好慢。”
他仔细看了看沈止神色,若不是哥没有盯着他的嘴唇,他还以为哥哥又开始幻听了。
小川这七天在家里也很好。
沈止心想。
在家里不出去,比去学校安全许多,不会有车辆,不会有意外。
他脑海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一些。
“哥,哥?”
沈止回神抬头,“嗯?”
他注意到沈疾川蹲了下来,双手握住了他的肩膀,有些用力。
不由得疑惑:“怎么。”
沈疾川沉默两秒:“哥,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感觉心不在焉的。”
沈止:“没有。”
他用冰袋冰了冰太阳穴,超负荷运转的大脑CPU降温后勉强再度运行,他找了个理由:“我在想今天晚上做什么饭,家里没菜了。”
沈疾川:“我放假,要好好休息,咱们吃顿好的吧?我出去买菜。”今天晚上他来大展身手。
菜市场没有监控。
沈止心弦又绷起来:“一起去。”
沈疾川:“你鼻血才刚止住,最好别运动。”
沈止:“一起去吧,你骑车带着我。”
沈疾川:“好吧。”
两人一起去了菜市场买菜。
双胞胎一样的脸引起摊主们的注意,他们时常光顾这里,摊主们不少都认识他们了,很乐意跟这对养眼的兄弟多攀谈两句。
沈止应付不来这么多人的叽叽喳喳,看着沈疾川跟阳光灿烂花蝴蝶一样东逛逛西逛逛,热情的跟摊主们攀谈,好听的话张口就来。
明明他才是年长的那个,却像是被家长领着买菜的小孩一样,默默跟在家长后面,用冰袋贴着自己的鼻梁和脑袋。
他最多就出了个左手拎轻巧物品,就这,还被沈疾川念念叨叨的夺了过去:“哥你付账就好,这些东西都我来提,太沉了。”
沈止也不想付账,因为付账要计算摊主算的对不对,而提东西只是体力活动,不需要动脑。
还好摊主们没算错的,沈止不说话的时候很唬人,起码外人看不出来他脑筋转动迟缓,还以为他很聪明。
买菜就花了一个多小时,沈疾川把菜放在车筐了,绕路去了超市买了点调味料。
回来的时候走了大路的自行车道。
沈止坐在沈疾川自行车后座。
六月的天已经挺热了,天黑的也越来越晚,虽然是下午,现在天色也很明快。路两边树叶成荫,柏油路上热气蒸腾,偶尔有车驶过。
沈止呼吸微微急促,他别开眼,侧脸贴在沈疾川后背上,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搂住少年腰的手无意识收紧。
沈疾川:“突然想起来,哥,咱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带着你去卫生所的。”
沈止:“嗯。”
他定了定神:“那天还下雨了。”
沈疾川:“是啊,当时我想我可真是倒霉。”
沈止:“那再来一次,你还会从那里过吗?”
沈疾川:“不会。我会直接冲到你的出租屋里,大喊一声哥哥!然后看你被吓呆了的样子哈哈哈……”
沈止也笑了笑。
“不过说真的,总觉得我们的相遇太巧了。”沈疾川声音从前面传来,听起来并无异样,“你看啊哥,世界那么多地方,你偏偏挑了这里来修养身体,明明是下雨天,你却还要出来买糖炒栗子,你可不是那么嘴馋的人。”
沈止:“嗯。觉得我是碰瓷?”
沈疾川:“没有吧,你觉得我有什么值得你碰瓷的呢?哥哥。”
“……”
沈止:“你——”
“嘀——嘀——!”
尖锐的车鸣声从后面响起,沈止浑身僵住,他后背的寒毛几乎根根起立,指尖死死掐住了沈疾川腰间软肉,在后者的惨痛哀嚎声中,他蓦然张大嘴,一声“小心,躲开”宛如遇到了千斤巨石,怎么也突破不了咽喉封锁线,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他身体僵直,手脚冰凉,宛如瞬间陷入梦境泥沼之中,稍微一动都觉得无比困难。
货车转了个弯,在他们身后的十字路口拐入别的道路。
沈疾川的痛呼声连连:“哥——!哥哥!你松手松手,手下留情,疼疼疼!!!”
许久,沈止那股好像被淹没在水中,世界万物声音隔了层水的感觉才消退。
僵硬着扭头看过去,货车的影子早就没了。
没有意外发生。
沈止平时绝不会被这种鸣笛声吓到,回过神后赶紧松手,掌心揉了揉沈疾川被他掐痛的位置。
“小川抱歉抱歉。”
沈止没听见自己的声音。
“?”
他张嘴又说了一句话,只有气声。
沈疾川龇牙咧嘴:“你就这样对待今晚的大厨对吧?没收你今晚所有好吃的!”
沈止哈了哈气,指尖压在自己喉咙上。
“………”
完了。
听力没问题,但他好像说不出话了。
他伸手在沈疾川后背抚摸了两下,沈疾川说:“哄也没用,今晚我只做我喜欢吃的。”
你喜欢吃的不就是我喜欢吃的?
沈止又在他后背摸了几下,还抱了他一下,沈疾川改口说:“好吧,可以做些你喜欢的。”
一路到了家,沈止面色已经恢复正常,他下车,两人提着东西上楼。
沈疾川归纳了一下东西,“哥,你来择菜,弄完放这个盆里,我去清一下小龙虾。”
他买了五斤小龙虾,还有煮汤的大料,这是季溯家的独家配方,煮小龙虾简直一绝。吃完小龙虾再用剩下的汤汁煮方便面,绝味。
沈止点头。
他先去喝了杯水,深呼吸几下,试探发声,依旧没有动静。
沈止对着苍白的墙壁发了会儿呆。
沈疾川在厨房喊他,他便端着盆子坐在小马扎上,在厨房门口择菜。
小龙虾挑去虾线比较繁琐,沈疾川速度却很快,手起刀落,还有一把小刷子刷去小龙虾身上的脏泥。
“哥,我先把你的不辣的做出来?你估摸你能吃多少?”
沈止:“……”
沈疾川半天没听见回答,不由得纳闷回头:“哥?”
沈止比了个二,二斤的意思。
沈疾川:“行。”
他顿了一下,视线从沈止平静的面孔上扫过,虾线全挑完冲洗干净后,大料煮出了香味。
沈疾川突然说:“哥,今晚喝什么粥?小米虽然卡嗓子,但是打成糊还是很香的,要不然在里面加点胡萝卜?”
没有回音。
沈疾川停了手中动作。
沈止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看着少年沉默的背影。
沈疾川关了火,回头,静静问:“哥,你嗓子怎么了。”
第57章
沈止把择好的菜端过来,冲洗干净后,用毛巾擦了擦手。
他偏头看向沈疾川。
沈疾川的侧脸已经紧绷成了一条锋利冷硬的线。
沈止无声叹了口气,捧起他的脸亲了亲,沈疾川罕见的别开了脸,“别亲了,去医院。”
沈止表现出非常明显的抗拒。
他不想出门了。
家里的这些东西够他们吃几天的。
这几天就一直在家里就好,等到高考,他亲自送沈疾川去考点考试,一定不会有任何意外。
沈疾川:“哥,去买菜的时候还好好的,来的路上我们还在说话。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好不好?”
沈止摇摇头,先是抱了抱他,手抚着少年后背顺了顺,然后捏了捏他的脸,是以他放松。
然后才用手机打字:“不是大问题。每一年我都会有这种情况,季节性惯性失声,很正常。”
沈疾川觉得离谱,他从没听过失声还有季节性惯性,胡诌的吧?
就是胡诌的。
沈止其实是第一次失声。
他大概猜得到原因,所以并不慌张。
甚至还可以镇定自若地编半真半假的瞎话:“我之前出事就是在夏天,此后每年六月初都会失声几天。”
沈疾川拧眉深深:“触发条件是季节?”
沈止点头:“是,所以我才习以为常。抱歉,我把这个事儿忘了,没有提前说,惊到你了。”
沈疾川:“还有其他的吗?”
沈止打字:“没有了。”
应该没有了,有的话再编。
总之那道刺耳的鸣笛声后,他不想出门,也不想沈疾川出门。
沈疾川:“哥,别骗我。”
沈止慢半拍反应过来后赶紧摇头,然后又抱住他。
他似乎很知道怎么移开沈疾川的注意力,一个拥抱,一个亲吻,还有展露在对方面前的,白皙的颈侧。
沈疾川垂下眼睛,一只手贴在了他的颈后,摩挲片刻后,他掩去眼底的神色,微微一笑:“好。我信你。”
沈止微松了口气。
沈疾川继续神色如常地做小龙虾,笑着把沈止撵了出去,让他去多喝水,看看能不能早点好起来。
等沈止出去之后,他就开始点开家里监控的回放,开始三十二倍速往前一天天地翻看。
正常情况下,沈疾川不会看晚上家里的监控回放,因为他们两个都在卧室睡觉,监控没什么好看的,还是白天看沈止吃饭有意思。
三十二倍速,一个小时两分钟就可以看完。他只需要看从晚上十一点半到早晨五点半的回放,六个小时十二分钟看完。
小龙虾做好,其他菜也炒好,沈疾川已经往前翻了五天。
他发现沈止晚上偶尔会出来,集中在凌晨一二点他熟睡的时候,他做的最多的就是去卫生间,看起来像是晚上起夜去厕所,可仔细看,就会发现,沈止每次都会在倒计时牌面前站一会儿。
沈疾川暂停放大。
站在倒计时牌面前的青年面无表情,像是无意识的木偶一样,大拇指在食指第二关节来回摩挲。
沈疾川截图发给了杨医生。
[哥他最近很奇怪,我有点问题想问您,杨医生晚点有没有空?]
发完消息,关闭手机。
饭菜端上桌。
沈疾川呼了口气,一秒欢快道:“吃饭啦!”
沈止端坐在餐桌旁,手机举着几个大字:“多谢沈小厨。”
沈疾川:“咱家是我做饭更快更多,请叫我沈大厨,你才是沈小厨。”
沈止打字,举手机:“好的,沈大厨。”
沈疾川满意了。
两人安心享用美味,沈止剥了一小碗的龙虾推给沈疾川,却见对方也剥了许多推了过来。
沈止一怔,忍不住莞尔。
沈疾川笑说:“我两份都没放辣椒,怕你不够吃的。你倒好,本来你的那份就少,还把自己的剥了大半给我。”
沈止心说,想给你吃。
沈疾川把碗交换一下,道:“人家吃交杯酒,我们吃交杯龙虾。”
沈止把交杯酒记在了心里。
他正准备打字说什么,沈疾川口袋中的手机开始震动,他脱下一次性手套看了一眼,便挂断了。
抬头道:“广告推销好多啊。”
说完顺手给沈止夹了块糖醋小排:“这个也好吃。”
沈止:“锅里是不是还剩下不少。”
沈疾川:“对,哥,你先吃着,吃完去洗个澡,我想给周叔送去一份,可能会唠会嗑。”
沈止点头。
沈疾川就去厨房把糖醋小排热了热盛好,下楼去找周叔。
周叔满脸的笑:“哎呀你看你,都快高考了,不抓紧复习,还给我们送东西,真的是。”
沈疾川:“周叔你就别客气了,你去吃饭别管我,我哥在睡觉呢,我怕打扰他,我在你家院子里打个电话就回去。”
周叔:“你随便打!”
沈疾川笑着聊了几句,发现FX上多了许多条消息,他看了一会儿,眉心沉沉,给刚才的‘广告推销’电话回了过去。
“喂,杨医生。嗯对,是我,我看见你发的消息了……”-
半个小时后。
沈疾川回来。
浴室里蒸腾着雾气,沈止正在洗澡。
沈疾川走到书桌前,把放在书桌顶格架子上的药瓶拿下来。
一瓶是沈止晚上十一点吃的药片,还有一瓶是安眠药。
他找了张干净的卫生纸,把安眠药的药片全都倒了出来,然后再一片片数进去。
26、27、28、29……数目不对。
从哥买来这瓶新的安眠药开始算起,如果是每天晚上睡前一片的话,应该剩下37片才对。
现在只有29片。
少了8片。
可每天晚上,他都是盯着沈止按时吃药的,是一片没错。
那其他的药片沈止是什么时候吃的?
哥他这几天……
真的睡眠正常吗?
流鼻血真的是因为欲求不满?
浴室水声一停。
沈疾川毫不慌张,把药瓶归位。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演技可以这么好,跟平时表现得没有任何区别。
沈止从浴室出来后,他也进去洗了澡,出来做了会儿题,等到十一点,看着沈止吃下药。
十一点半。
沈止拦住准备跟他进卧室的沈疾川,举着手机,显示几个字:“你今天在客厅睡觉。”
沈疾川笑眯眯说:“哥,我刚才做题全对了耶。”
沈止:“所以?”
沈疾川:“我在你床上躺一会儿,你睡着了我就走。”
介于沈疾川明天不去上学,沈止犹豫几秒后同意了,侧身让开。
沈疾川安分躺在他那半边床上:“哥,晚安!”
沈止没吭声,躺好盖上被子。
青年闭目阖眸,约莫半个小时,他呼吸清浅匀长,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沈疾川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杨医生,这就是我哥这几天的异常,要不是怕刺激到他,我都想把他打晕了去医院。”
“建议不要违背病人的强烈意愿,最好顺着他来。我刚才也联系了你哥哥的心理医生,从你发过来的监控录屏来看,他这是典型的极度焦虑的表现。”
“……”
“有没有缓解办法?”
“换药,或者是找到他的压力源彻底解决,又或者——”]
沈疾川吐出口气,面无表情地把横亘在他和沈止之间的两条长玩具扔下床。
下一秒,他一个翻身,越过了楚河汉界,骨节分明的手一扯,掀开了沈止的被子,长腿一跨,坐在了沈止腰上。
沈疾川一颗一颗解开沈止的睡衣纽扣。
沈止眼睫开始轻颤。
[“或者什么?”他问杨医生。
良久,杨医生尴尬的声音才传来:“你哥应该不会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结婚吧,如果他有爱人的话,或许嗯……你成年了吧?”
“成年了。”
“那你可以建议你哥了解一下成人缓解压力的**用品,男性的那种。”杨医生知道他还在上学,所以说话有点委婉。]
沈疾川手指掐在他曾经觊觎过的桃花瓣上,那时他还亲手给沈止穿上了那所谓的‘妖魔’衣服。
他用的力气不小,毫不意外地看见青年身上汗毛立了起来。
事实证明,虽然之前看过的那部动漫GAY片很离谱,看的时候也跳过了很多,但仍旧有些值得学习的画面印在了沈疾川的脑中。
总而言之,还是很有价值的。
或许以后可以拉着哥看看其他的?他觉得论坛给他的建议很不错。
猫耳狗尾巴什么的,也不一定非得他戴不是吗?以后买来他们可以猜拳打赌,谁输了谁戴。
沈疾川带着粗暴意味的捻动,俯身咬住沈止的嘴唇,舌尖触碰到对方的齿列,无法钻入,他便捏住沈止的下颌,迫使对方张嘴。
他毫不留情地掠夺着沈止肺腔的空气,眉峰锐利如刀锋,漆黑的眸底一片幽暗。
他把这张说谎和喝水一样的薄唇又咬又吸到发红、微肿。
单方面的亲吻甚至远比他们第一次接吻要持久,沈疾川察觉到沈止呼吸乱了。他没有停止,直接把对方睡衣全都脱了,手中不知道干了什么,沈止腰背如拱桥一样弯起一瞬,猝然睁眼:“——!”
他发不出声音,只能用舌尖把沈疾川的舌尖往外推,表示抗拒。
沈疾川勾着他的舌尖咬了一下,在沈止吃痛皱眉的神情中,加深了这个吻,许久才退出来,说:“不装睡了?”
两人胸膛都剧烈起伏,床头灯晕黄的光勉强照清对方的面孔。
沈止张嘴比口型:沈疾川,你发什么疯?
感受到那触碰在他身上的炽热,想了想又说:压力太大忍不住?我可以帮你,你别这样。
沈疾川:“说什么呢哥,我看不懂。”
沈止张口:等一下。
然后他艰难侧过身去摸旁边的手机,想打字给他看,他从沈疾川腰下挣脱爬出去一点,少年热度爆棚的年轻蓬勃的身躯就压在了他背上。
沈疾川把手指嵌入沈止的指缝中,生生把沈止去够手机的那只手拽了回来。
轻而易举。
这种状态下的沈止,反抗力度对沈疾川来说几乎没有。
沈止面朝床趴着,偏偏失声,什么话都说不了,他只能努力侧过头,去看沈疾川的眼睛,让对方理解他的意思。
含怒带嗔的一双眼,被亲吻时的窒息感逼出眼泪,满是不解和疑惑。
沈疾川擦过他的眼角:“哥,你真会勾引人。”
沈止:“……”
小兔崽子。
大晚上的发疯,想犯上?
沈疾川在他后颈吮出一点红,“安心,哥哥,我没想怎么样。你今天不是跟我说你欲求不满吗?”
他手指生涩的钻进去握住,回想之前沈止在他身上实践过的,一边回想一边把自己的学习经验用在沈止身上。
沈疾川说:“哥,都是你教出来的。你对我做过的题很满意,这种实践活动你也检查一下,看看满不满意,好不好?”
[杨医生:“你哥应该很久之前,就有这种焦虑的表现了。莫名其妙失声或许是他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受到过刺激——那种你觉得平平无常,但在他看来是很恐怖的东西。他的焦虑已经快达到顶峰了,再继续下去,人会垮掉。”
沈疾川:“你说的那种办法有用?”
杨医生:“科普一下,人在gc的时候,尤其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大脑会释放内啡肽和令身心高度放松的激素,愉悦和满足感能极大疏解身体疲惫,gc之后的情绪也会变得平和,压力激素下降。”
“当然,最好是他作为被取悦方,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不适合剧烈运动。所以我才建议——嗯,有些相关道具可以给他用一下。”
“在他抗拒来医院的情况下,这种偏方可以勉强试一试。”
沈疾川:“我知道了。”]
电流般的酥痒传遍全身。
沈止大脑昏沉,他精神已经疲惫到极点了,躺在床上睡不着还要装睡,其实比睁眼更累。他的身体反应给他愉悦。
沈疾川完全是跟他学的。
——包括各种指尖弹弄的,带着把玩意味的小习惯,还会摁住释放口作为控制。
他真是学什么都能学出个□□成来,剩下的一二成全是生涩,但有时候生涩比纯熟能能带来异样的满足。
不。
他很容易对沈疾川心软,所以会竭力控制自己的恶趣味,不会太过分。
但沈疾川不一样。
他今天好像心里憋着一股气一样,在找到他反应很大的点之后就越来越恶劣。
沈止出了一层热汗,手心湿漉漉的,攥着床单,他想动一下,沈疾川却死死压住他,说:“哥,你就别动了。”
杨医生说哥在这种焦虑爆棚睡眠严重不足的剧烈运动,容易猝死。
当然不是一下都不能动,但沈疾川还是严格贯彻了医嘱,他手中不紧不慢,细细看过沈止这番有些失控的情态。
他在哥手上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哥在掌控他的时候,跟他也是一样的愉快心情吗?
沈止汗湿发抖的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对着沈疾川那张少年面孔,说:别太过分。
高考之后不怕他报复回去吗?
沈疾川当做看不见。
高考之后又怎样?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还是眼前的事更重要。
不,是哥好起来更重要,等他好起来,玩什么怎么玩他都可以。
到时候实在受不了,他对哥撒个娇,哥会心软的。
是以沈疾川露出了和平时一样的笑脸,阳光灿烂的,把耳朵凑到沈止喉间,听了片刻说:“哥,你虽然说不出话,但喘的还是很好听的。”
那种带着隐忍的、克制的、偶尔被吞咽回去的喘息。
沈止张嘴比口型,不知道是不是在骂人。
沈疾川:“想亲了?好的。”
沈止嘴巴被堵住。
他:“………”
沈疾川手指动了多久,沈止就被亲了多久,直到某一刻,他呼吸控制不住地急促,开始挣扎。
亲吻结束。
沈疾川说了句:“别担心,不会弄的到处都是。”
在沈止蓦然睁大的双眸中,他转身低下头去。
[杨医生:“其实你哥前几天问过我一个问题,说自杀念头会影响睡眠吗?”
沈疾川:“……自杀?”
杨医生:“对他这样的病人,这种念头不算意外,只要没有实施就好。他不让我告诉他的紧急联系人,避免你们担心。”
“沈先生会在晚上你熟睡的时候离开卧室——他知道客厅有监控。正常情况下,他不想让你发现苗头的话,应该是装睡到天亮也不会起来。他这样做,是焦虑症状无法完全自控,他会控制不住地去做些什么缓解焦虑。”
“比如?”
“比如长时间发呆,比如强制自己入睡,比如强迫自己去擦一个擦不掉的污渍,又或者频繁做家务之类。你可以翻看一下之前的监控记录。”]
沈疾川无法形容他听见沈止有自杀念头的时候那种心情。
非要形容,那是种比从高空坠落时候的心慌严重一万倍的恐惧,失去的恐惧。
要是真有那样一天,为了防止失去,他会把沈止怎么样?
沈疾川不清楚。
不过他清楚自己现在正在干的事就好了。
他吞下之后,对着沈止张了张嘴,吐出一截艳红舌尖,笑眯眯说:“没有弄脏其他地方哦。”
沈止彼时意识刚从白光中抽回,他额前搭着一只薄汗湿热的手臂,眼睛半睁着,看着沈疾川这幅样子。
沈疾川伸出手,纸巾擦了几下:“哥你用时比我长,我手有点累,第二次,我换个地方帮你好不好?或许会快一点。”
他若有所思的摸摸自己的嘴巴。
“应该不会弄痛你吧。”
……
……
沈止的意识已经完全混乱了。
大脑在这种极度的身体愉悦中释放舒缓压力的激素,疲惫到极点的神经渐渐被激素麻痹,慢慢放松下来。
他觉得没有药效的药片,在主人焦虑缓解后,展现出自己应有的勇猛,恶狠狠击退所有失眠因子,变成一条条温柔柔软的藤蔓,想把主人裹入无知无觉的安眠。
细微舔舐的水声也好似将他放入木筏之上,随水波漫游,带来难以抵抗的困倦。
可潜意识挂着的焦躁仍旧吊在他的脖颈,让他在清醒和入睡间挣扎。
“小川…小川……”
他努力想保持清醒,无声低喃。
“我在。”
沈疾川本来在低头努力,他明明是听不见声音的,但还是抬头看了眼沈止,最后吸了一下,有点急了,呛咳片刻后,凑到沈止身边。
他抚摸着沈止凌乱的发丝,“我在。”
犹豫两秒,他吻住沈止的唇,他口腔里的苦涩暖腥味道弥漫在两人之间,笑了下说,“哥,给你也尝尝,我嘴巴好酸,都快吃饱了。”
沈止尝不出味道,他眼睫都被快被汗黏住了,四肢都像是沉在了水里,大脑近乎无法思考,一呼一吸都很费力气。
他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他:我好累,我要睡觉。
他伸出手去摸沈疾川的脸。
沈疾川看出他要睡了,也没有再继续,他抓住这只无力的手,放在鼻尖嗅了片刻,指腹摩挲着沈止掌心的手纹。
然后对比了一下自己手心的掌纹,一条纹路一条纹路细细看过去,“哥,我们掌纹好像,几乎一样了。”
兄弟真的可以相似成这样吗?
沈止迟缓地阖上眼睛,几秒后,才重新睁开。
沈疾川吻了吻他的指节,“哥哥,睡吧。”
他声音平和而低缓。
“只是睡一觉而已,你醒来我还在。忘了吗?我接下来几天都不会去学校了,我在家里复习,你在家里睡觉,好不好?”
沈止眨眼时闭眼的时间延长了。
沈疾川:“我只在家里,哪里都不去,哥,我也好累,你陪我睡一会儿吧,我抱着你,好不好。”
沈止潜意识仍然在挣扎:“不…不睡…等……等那天……”
他嘴唇张合无序。
沈疾川:“我给你读你最喜欢的那本书的片段?”
说是读,他其实已经会背了。
书架上摆着那本书的原版,博尔赫斯的《小径分叉的花园》,国内还没有译本,或许过几年会有,但现在只有网络读书器上有译文版本。
“从那一刻开始,我觉得周围和我身体深处有一种看不见的,不可触摸的躁动。”
“他认为,时间有无数系列,背离的、汇合的和平行的时间组成一张不断增长、错综复杂的网。”
沈止抖颤的眼睫渐渐平稳。
沈疾川一边背,一边手指虚虚悬停在他眼睫上面,想拨弄几下,最后也没舍得打扰他睡觉。
“在大部分的时间里,我们并不存在;在某些时间,有你而没有我;在另一些时间,有我而没有你;再有一些时间,你我都存在……”
沈疾川不疾不徐背出沈止喜欢的片段,在静谧的、湿热的、刚经历过四次高-潮余韵的空间里。
他顿了顿,慢慢咂出了这些片段不一样的意味,和深藏在文字之后的隐秘情愫。
他再度扣住沈止的手。
“目前这个时刻,偶然的机会使你光临寒舍;在另一个时刻,你穿过花园,发现我已腐朽。”
少年健康蜜色的右手,和青年布满疤痕的苍白右手无声交叠,十指相扣。
“而此刻,汇集了我的丰盈与你的存在,通向未来的小径仍在不断分叉……”
沈止安然放松,陷入沉睡。
第58章
……
沈疾川轻手轻脚出了卧室。
他无比确认沈止已经彻底熟睡,具体表现在他含的时候对方没反应了。
这是个很好的可以验证沈止真睡假睡的办法。
哥好像比他大一点……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长。
沈疾川去卫生间刷牙漱了漱口,顶了顶发酸的腮帮,最后简单泼了两把冷水了事。
他去冰箱拿了两瓶果汁冷饮,开着冰箱门灌下去一瓶,又拧开第二瓶,拿着去了客厅坐着。
一边喝一边打开监控继续看回放。
这次他看的就不只是晚上的了,还有白天他没注意过的细节。不过重点仍然是晚上,他把沈止出现过的所有异常片段全都截出来,存在了手机里。
三十二倍速也看到了后半夜快天亮,录像保留到了倒计时牌还剩17天的时候,再往前看不了了。
所有和沈止相关的片段一汇总,很容易可以看出来问题。
从第三方视角来看,有种淡淡的叫人后背发毛的诡异,监控视频里的青年每天都会站在倒计时牌面前发呆。
最长的一次是站在倒计时牌前将近四十分钟。
他似乎知道沈疾川几乎不会回放白天的监控,所以都是抽他上课的时间在家里游离、发呆。
即便神情平静,也依旧传达出来那股焦躁。
要不然就是看手机。
沈疾川放大看了,那是他们学校门口的监控录像。
就算看不到他,就算知道他在上课,沈止的手机界面依旧长久地停在那里。
更多的时候,沈止在卧室。
如果是在客厅的话,每次临近要接他放学的时间,对方就跟换了个人一样,飞快变得有活力起来,换衣服出门,步行接他。
监控视频越往后,沈止独自一人在家的时候,身上那股焦虑就越严重。
他甚至看见了那天,沈疾川对沈止服用的药物每天都有做记录,所以他清楚这个日期——沈止第一次吃安眠药辅助睡眠的那天。
凌晨两点,哥竟然从卧室出来了,还把家里全都打扫了一遍!最后盯着倒计时牌一会儿,冲进了卫生间后还关了门。
沈疾川深深拧眉。
从他对沈止的了解来看,这不是急着去厕所,应该是呕吐去了。
人在非常焦虑或者非常恐惧的时候,身体会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产生生理性的呕吐反应。
沈疾川不由得看向家里挂着的倒计时牌。
毫无疑问,这就是沈止一切压力和焦虑的来源。
——但,临近高考,他这个上场考试的都放松得很,哥的压力为什么反而会大成这样?
担心他考不上?
不至于吧……
也没听说过因为家里小孩高考,家长焦虑到安眠药都不管用的。
[杨医生:“根据你说的情况,沈先生之前在6月7号出过车祸,和自己的理想失之交臂,或许你的高考激发了他对那一天的恐惧,他担心事情重演,所以才会越来越焦虑。”
沈疾川:“哥跟我说过他的事……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更具体的?我想知道。”
杨医生:“有些事是病人的秘密,沈先生心防很重,治疗的时候,并没有透露太多。”]
6.7日。
高考,车祸。
理想是当医生。
相似到几乎一致的手纹。
沈疾川想了许久,把沈止放在书桌下的笔记本电脑找了出来。
在手机里搜了操作,他在电脑网页输入E大的官网学生信息查询的网址,页面弹出一个蓝底白框:
【请输入学生信息
姓名:
身份证号:】
沈疾川盯着这弹窗框,掌心隐约出汗。
真是疯了。
那天跟同桌和季溯闲聊的时候冒出来的念头,在他心里挥之不去,这几天他总是忍不住试探。他竟然怀疑沈止是凭空出现的……是专门为他而来的。
或许他们的相遇本来就不是巧合。
他深吸一口气,输入沈止的名字和信息,按下回车键。
黑色的加载中旋转片刻,沈止的信息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姓名:沈止
身份证号:*
本科入校时间:2002年9月1日
本科毕业时间:2006年6月24日】
更多的信息要输入学籍号和学号查询了,沈疾川不知道沈止的学籍号和其他信息。
他盯着这些信息看了许久,泄力一般往后一靠。
哥确实是存在这个世界的,不是凭空出现。
沈疾川抹了把自己的脸,把那个疯狂的念头抛在脑后。真的是,这个世界是唯物主义的,他那种想法,怎么可能?
也是,沈止身份证在那摆着,能正常使用,还有黑镜这样的朋友,E大上也能查到他过去的信息。
都是沈止这个人过去存在的痕迹。
沈疾川快速把心情调整过来。
所以哥是把他对于过去的恐惧投射在了他的身上,才会越逼近高考压力越大。
他不是在压力他自己,是在恐惧那种折断理想的事发生在他沈疾川身上,恐惧噩梦重演-
次日。
沈止依旧在睡觉,没有醒来的意思。
沈疾川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也没喊他,把饭在冰箱里留了一份。
约莫九点的时候,杨医生上班,沈疾川给他发消息,要了黑镜的联系方式。
很快黑镜就同意了,然后弹出一条消息:
[老板大人您好,我是黑镜!
1.委托请加FX,方便联系。
2.XX本地不需要额外花费,可接远程调查,但需要老板大人报销路费,住宿费。
3.加FX后请说明调查类型,长期还是短期,不同调查加钱不同。
PS:本人抓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很有经验!]
沈疾川:“……”
哥的这个朋友,到底做什么工作的?
这显然是自动弹出,很快黑镜就来了:[您好!]
沈疾川:[我是沈止的弟弟。]
对面好一会儿没消息。
沈疾川:[还在吗?]
下一秒,对方弹出了一条令人叹为观止的长条字幕:[我的老天,你找上我不会是因为上次酒吧我要送你哥玫瑰花那回事儿吧?其实那是我给你哥让他送你的!千万不要误会我跟你哥就是朋友而已没有其他任何友谊之外的关系……打扰一下你们是不是要结婚了?你们肯定在一起了吧!对吧!一定是的吧!]
沈疾川:“………”
他有点汗流浃背了,这人脑子真的正常吗?
黑镜:[哎呀你急死我了,你说话啊!千万别误会,你跟你哥绝对是天操地射的一对!]
沈疾川:“………”
他嘴角微抽,无语凝噎许久。
所以他当时为什么会吃黑镜的醋啊?
沈疾川十分客气:[谢谢关心,黑镜先生您好,我有点事想请您帮忙,佣金等事情结束之后让我哥付你。]
黑镜:[和你哥有关吗?]
显然也是想起来沈止之前的情况,他问:[好久没联系了,你哥最近还好吗。]
沈疾川:[不太好,所以请你帮个忙。]
黑镜:[简单的活不收你钱,你哥是我朋友。]
沈疾川:[你可以更改我哥手机监控里的时间,替换监控画面吗?放心,不违法,是私家的监控。]
黑镜:[我不会,我有个拍档可以,你稍等。]
约莫五分钟后,他发来一个软件链接:[打开你哥手机,把这个植入进去。]
沈止的手机就在床头。
沈疾川跟拿自己手机一样,把沈止手机打开,锁屏密码五次试错机会。
沈疾川:[可以直接黑进手机吗?开机有密码。]
黑镜:[不行,远程操纵的话链接植入之后才可以,你要不等你哥醒了套一下他的密码?]
沈疾川:[我先试试能不能解开吧。]
哥的身份证后六位。
不对。
他的身份证后六位。
不对。
他们相遇的时间?
不对。
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时间?
不对。
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沈疾川停下了。
他望向沈止沉睡中微微蹙起的眉间,片刻后,输入:120607
密码正确。
手机打开了。
沈疾川深吸一口气。
2012年6月7日。
和倒计时牌上一样的,他高考的时间。
竟然也被哥设置成了锁屏密码……每一次开机都是一次提醒,或者只要看见手机,就是提醒。
沈止的压力太大了,现在还不到最后一天就这样了,那真的到了最后一天,他会变成什么样?
沈疾川把链接发送过去,在沈止手机上下载下来。
沈疾川:[把哥手机上的时间日期也改了。]
黑镜:[你想改到什么时候?]
沈疾川想了一下,发送了个时间过去,随后又去了楼下书店,跟周老板商量了商量。
忙活了一下午,他才回来。
家里仍然安静。
沈疾川坐在床边,握住了沈止的手。
许久,他低头吻在了沈止额头上。
“哥,你安心睡觉,我保证,你恐惧的那天永远都不会到来。”-
沈止是在一个凌晨醒来的。
彼时天还黑着,凌晨四点多。
房间里黯淡无比,他嘴巴里有一股淡淡的柚子蜂蜜水的酸甜味儿,身体很没力气,五指舒张紧握的时候传来虚弱的感觉。
像是睡了很久很久。
沈止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大脑的浑噩一点点散去,他久违地感到饱睡之后的神清气爽。
四肢的僵麻褪去,触感重新漫上神经末梢。
他后知后觉感受到了腰上压着的那条腿。
沈止:“……”
他侧头看过去。
只见一个头发翘得不像话的少年也在他的被窝里,脑袋小狗一样拱在他的颈窝,腿和手相当嚣张地压在他身上,几乎把他当抱枕了。
睡着前的记忆一点点复苏。
睡着前他记得身下是泥泞的,现在感受一下却很干爽。
他没有任何印象,应该是睡着后沈疾川给他用毛巾擦了擦。
沈止静了一会儿,伸手捏住了沈疾川的鼻子。
这小子之前到底发什么疯……看准了那个时候的他没有力气反抗是吧?嘴上功夫看个GAY片就会了也是天赋异禀。
学习好的人在各个方面开窍都很快。
第二次生疏,第三第四次简直跟开悟了似的。
他自己还没经验呢,这人倒是悄悄满级了,他是不是还得跟这小兔崽子取取经?
沈疾川嘀咕了一声什么,憋得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困倦道:“哥你怎么这么快醒了?”他扒拉开沈止的手,把人一扯,拉自己怀里,沈止鼻尖差点撞到他的喉结。
“再睡会儿再睡会儿。”
沈止:“我睡了多久?”
没声音。
“……”
他努力往后挣扎了一下,指尖戳上了沈疾川的喉结,捏了捏。
因为没力气,捏的时候像是在给人挠痒痒。
“哎呀哥,你干嘛——”
沈疾川闷声咕哝,声音因为困意变得黏糊,像是撒娇,低下头去,脑袋埋在沈止胸膛前蹭了蹭,“现在才凌晨四点多吧,我们才刚睡了没多久。好困哦。”
才睡了这么一会儿吗?
那看来应该是进入了深度睡眠,他才会觉得这样久。
他肚子咕咕一声,发出了饥饿的信号,在安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明显。
沈止:“……”
他躺了一会儿,饥饿感不仅没有消减,反而越来越难受,胃里火烧火燎。
沈止从沈疾川怀里翻身出来,准备去找点吃的。
沈疾川搂住他的腰不放人,闭着眼闷笑出声:“哥,你肚子好响。累饿了?”
沈止张嘴:你是不是皮痒了?
说不出话。
沈先生不由得气闷。
沈止推了推他。
示意沈疾川别黏着他了,他真的饿,很饿,非常饿。
沈疾川揉着眼打了个哈欠,“其实我也饿了,我们去煮点方便面吃?”偶尔吃点不健康油炸食品还是蛮香的。
沈止点点头。
吃完再睡。
他下床,脚踩在地板上的时候眼一黑,沈疾川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哥,你在外面坐着,我去煮面。”
沈止缓了缓,感觉要不是沈疾川给他喂了柚子蜂蜜水,他低血糖又得犯了。
等等。
他看向沈疾川,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沈疾川凑过去亲他。
沈止:“……”
他回应了一下,抓起床头的手机,打字:[你喂我吃柚子蜂蜜水了?]
沈疾川笑眯眯说:“其实是柚子蜂蜜果酱,冰箱里的那瓶。”
沈止:为什么?
沈疾川:“唔,我想玩点有意思的,在嘴巴里含了柚子蜂蜜果酱,哥你不知道,我只要嘴巴里有果酱味道,你就会主动亲上来,特别热情。”
沈止扶额。
好吧。
他坐在餐厅椅子上等沈疾川煮方便面。
目光不由得再次看向那倒计时,仍旧是睡着前的数字7。
沈止看了一会儿,撑着椅子边缘站起来,伸出手,缓缓撕下一张。
——距离6月7日还有6天。
第59章
方便面吃完,两人漱了漱口,重新躺回床上。
沈止力气渐渐回来了,靠坐在床上,翻看手机。
手机显示现在是6.1号,凌晨五点。
他的朋友和与他有联系的人,都在另一条时间线,自然没有人给他发消息。他主要是想浏览一下这半年来的热点新闻,或许语文作文可以用上。
还没点开,手机就被沈疾川没收了。
沈疾川:“还早呢,哥,再睡会儿吧。”
沈止不困,神思相当清明。
适当排解确实有助于睡眠,比他吃安眠药还管用。
他指了指沈疾川,比了个五,然后又做出捏住笔的姿势,在空气里比划。
沈疾川:“五点确实是我生物钟,但我今天不太想那么早做题。你再陪我睡会儿吧,哥——”
沈止眼底划过一丝无奈,屈指弹了下他脑门。
他怎么感觉沈疾川越来越会撒娇了?
想了想,沈止点头,比了个九。
意思是说,最迟九点要起来学习了。现在做题刷题看题不是为了提成绩,而是为了保持手感。
沈疾川:“好!”
他掀开被子钻进去,拍拍自己身边:“哥,你靠过来点。”
两人的枕头并在了一起,被子也就剩下了一床,沈止其实本来想分开睡的,但是奈何他说不了话,手机也被没收了,只能默默挪过去一点。
心想早晚的事,睡一个被窝就睡一个被窝吧。
他们面对面躺下,沈止把手钻入沈疾川的睡衣里,指尖在他胸膛上写字:要不要我给你弄一下?
沈疾川睁开眼看他。
沈止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比口型:用这里。
沈疾川:“……”
他告诉自己保持冷静,但是一想到那个画面——只是想想,他就有点受不了了。
盯着沈止瞧了一会儿,他默默把自己的脑袋埋进被子里,然后往下滑了滑,慢吞吞挪到沈止腰的位置,抱住他的腰,脑袋贴在沈止小腹上。
“闹起来又得好久,哥,睡觉吧。”
沈止摸摸他的头,试图把他扯上来。
沈疾川说:“憋不死的,我就这样睡,不然看见你的脸我又受不了了。哥你体谅一下,我是热血方刚高三生。”
他指腹在沈止腰侧的痒痒肉上挠了几下:“我还没确认要不要当0呢,哥,别招我。”
“……”沈止瞥了一眼沈疾川的头顶。
他掀开被子,手指插/入沈疾川的发间,迫使对方抬头,一条腿腿微微曲起,膝盖顶起沈疾川的下颌。
青年眉梢轻轻挑起。
意思是有话看着他说,别把头藏起来再说。
沈疾川一点抵抗的意思都没有,下巴压在他膝盖上,歪歪脑袋,眼睛晶晶亮亮的:“哥。”
沈止觉得很可爱,眼底忍不住浮起笑意,也学着他歪歪头。
沈疾川被萌到了,双手挠在沈止腰间痒痒肉上,沈止忍不住后藏,沈疾川怪笑一声,双手揪起被子的两角,化身蝙蝠扑了上去。
“呜哇!看招,这招叫天狗吞月!”
沈止被被子和蝙蝠裹住,痒痒肉刺激的他发笑,但是又笑不出声,便着手反击,一时间床上鸡飞狗跳,被子里像是装了两个滚轮一样,从这头滚到那头。
床上的毛绒玩偶和其他七零八碎的东西,伴随着少年的怪叫大笑和惨叫讨饶,全都遭了殃,哐哐当当掉到了地上。
闹了好一会儿,这场幼稚的游戏才停了下来。
沈止仰躺在床上平复呼吸。
沈疾川又腻歪了上来,八爪鱼般把他抱在怀里:“哥。”
沈止眨眨眼。
沈疾川:“如果我有天做错了事情,你会怪我吗?”
沈止心想,那得看是什么事了。
很过分的话他会生气的。
沈疾川:“嗯…就是那种,你想吃荔枝,结果我一个荔枝都没买,只买了芒果?”
沈止想,这算是什么错事?
他在沈疾川掌心写字——可以用手机打字的,但两人都没提起,彼此都颇为喜欢这种肢体接触。
他写:不会怪你。
写完后,还亲了亲沈疾川的嘴角。
青年双眼温和清澈,含着笑看着他。
沈疾川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一腔的话最后只说出一个字:“嗯。”
沈止本来觉得自己不困的,只是刚才闹了好一阵,他听着沈疾川平稳的呼吸,人就在他身边的心安,让他不自觉也跟着睡了过去。
……
时间过了两天。
倒计时牌还剩四天。
沈止的焦虑从来不显露在表面上,最明显的一个就是,他只有在沈疾川身边才能睡着。
沈疾川一起床,他立马就会醒过来。
睡着的时候很不安稳,一只手会抓住沈疾川的睡衣或者手腕。
这些沈疾川觉得没什么,总比睡不着要好太多了。
“对了哥,等会儿我出去一趟,家里没青菜吃了。”
沈止打字:“我跟你一起出去。”
沈疾川:“不可以。”
他表情十分严肃:“你上次出去嗓子就说不了话了。”
沈疾川打字:“这次不会。”
沈疾川:“不行。”他强硬道,“除非你现在立马开口说话,不然没有这个可能。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有季节性失语症状,你会让我出门吗?”
他扳住沈止的肩膀。
“就这么定了,一个小时,我一定回来。”
他搬出来沈止失声这件事,委实占据了道德高地,沈止打字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沈疾川出门了。
他打开监控,沈疾川确实朝着菜市场的方向去了,一拐弯就再也看不见人影。
沈止开始坐卧不住。
他无意识的在掌心留下掐痕,发呆、反复摆弄着手中拿着的那只笔。
直到沈疾川给他发消息:[想吃什么菜?]
沈止:[都可以。]
沈疾川:[照片.jpg]
[外面天气不错哦。]
他一边和沈止闲谈,一边抄小路去了学校,从班主任手里拿了准考证和考试手册之后,才匆匆去了菜市场买菜。
回来的时候,沈疾川在周老板家里的小院停了很久。
他递给周老板一条上好的猪里脊:“谢谢周叔配合了,明天还请您帮我看着点我哥。”
周老板摆手:“都是小事。你明天高考重要,其他的事都交给我。”
沈疾川点头。
——上次‘治疗’之后,沈止睡了三天多。
睡了一天的时候,沈疾川觉得还好,睡了两天,他开始急躁,睡了三天,他打了杨医生的电话。
杨医生说,沈止的身体和精神都紧绷到极致,加上药物作用,一睡三天算是正常现象,或许晚上就醒了。
果然,沈止晚上就醒了。
那三天里,他每日定时给沈止喂药,还喂营养粉和蜂蜜柚子果酱,保持营养和糖分充足。
他让黑镜更改沈止手机里面监控的时间,还趁机录了两天他在周老板店里认真学习的录像,等明天后天覆盖替换。
只要哥在家里待着,就不会发现问题。
在这间小小出租屋周围,沈疾川制造了一个距离高考还有三四天的假象。
——只要假象可以蒙骗过哥哥,安全过了这两天,再告诉他其实高考早就过去了,那哥哥的焦虑自然会消失。
沈疾川把自己高考要用的所有东西都留在了周老板这里,复印的备份则留在了书包夹层里面。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他提着菜袋子上楼。
沈止开门,手机显示:“和周老板聊什么了,这么久。”
显然,他看监控了。
沈疾川笑着说:“给周叔了一条猪里脊,他要留我吃饭。”
沈止点点头:“不要麻烦周叔,我们在家里吃。”
沈疾川:“这是当然。”
时间又到晚上,沈止炖了排骨冬瓜汤,红烧鸡翅。
沈疾川一边吃一边不经意提起:“对了哥,我白天去周叔那刷题吧。”
沈止表示疑惑。
沈疾川:“周叔明天有事出门,需要个人给他看店,我去帮个忙。正好在家刷题有点闷,就当透个气了。”
沈止听完,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他放下了筷子,唇角抿起。
沈疾川心都提起来了,砰砰直跳,怕是自己演技不行哪里暴露,让沈止发现了端倪。
谁料沈止沉默一会儿,手机打字:对不起。
沈疾川一怔。
沈止:“因为担心你,所以总是想把你拘在家里。”
忘了沈疾川才十八岁,活泼好动,整日憋在家里还不觉得有什么的是沈止,不是沈疾川。
一直不出屋,心情指定闷得慌。
沈疾川连忙说:“没有,不用道歉。哥,我陪着你很开心。”说完他又补上了一句,“只是偶尔,偶尔会闷啦。”
他要愧疚死了。
沈止虽然反思了自己,但不打算完全改,退了一步:“可以去,但是我要在监控里能看见你。”
沈疾川:“这是当然。”
目的轻而易举就达成了。
沈止给他舀了一勺汤,沈疾川低头喝汤,不敢抬头看他-
晚上。
沈止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股淡淡的不安感不知从何而来,始终笼罩在心头。
他拍了拍身边的沈疾川。
沈疾川揉着眼坐起来。
“哥。”
手机的光太刺眼,沈止也不让他看屏幕,直接文字转语音,他一边打字,手机里一边冒出平板机械的男声:“交代你几件事。”
沈疾川努力支棱起耳朵:“嗯。”
沈止:“你考试那天,不管什么人找你,你都不要管,什么消息也不要相信。”
沈疾川:“好。”
沈止:“如果有人跟你说,谁谁走丢了,谁谁怎么样了,不要相信。”
沈疾川知道,沈止当年考试那天,是为了救他那个福利院的院长出的车祸,所以怕此事重演。
哥这种把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投射在他身上的行为,在旁人看来或许很杞人忧天,担忧焦虑的模样很可笑,但沈疾川没有敷衍了事,他认真点头:“我知道的,哥。”
沈止略微放松,“算了,反正你考试那天我会跟着你的。”
沈疾川没有应声,只是抱住沈止,抚摸着他无意识紧绷的后背。
次日六点半。
沈疾川和沈止前后脚醒来。
简单吃了顿早饭后,沈疾川说:“你再睡会儿。我下去给周叔看店。”
沈止想了想:“要不我下去陪你吧。”
“……”沈疾川面不改色,“哥,你下去是勾引我。”
“你在家做饭好不好?中午我上来吃饭。”
沈止打字:“可是……”
沈疾川见状立马反问:“哥,你最近都醒的好早,是不是药效不行了?”
沈止否认:“没有。”
沈疾川:“你正常都是九点多才醒的,是睡不着吗?”
沈止:“睡得着。”
“我还是怕你勾得我心不在焉的,但是又想看见你,”不等沈止说话,他就把沈止拉到了客厅拼接大床上,笑眯眯说:“哥,要不你在这里睡觉?我写作业的时候看着你。”
沈疾川亲了亲他。
“好不好?”
他黏糊上来。
沈止忍不住笑了笑,推开他的脸,打字说:“好吧。”
沈疾川松了口气,面上不显,又亲了他几下,才下了楼。
沈止打开监控,监控画面闪烁一下,几秒后,沈疾川出现在书店里,搬了个小马扎,开始复习。
于是沈止他安心躺在床上,对着客厅里的监控打了个招呼,闭上眼开始自己的‘睡播’-
沈疾川下楼,在看见黑镜发来的:[已经定时替换,请小沈老板安心考试。]
他飞速看了眼时间,和周叔打了个招呼:“叔,谢了!我考完请你吃饭!”
周叔:“快去吧快去吧,考试重要!”
沈疾川背着书包一溜烟窜出去,在街上拦了个出租车,快速赶去考点。
他不在本校考试,从这里打车去考点,需要十来分钟。
而在他离开这里之后。
不远处。
电话亭后面。
沈承宗拨出去一个电话,说:“舅舅,沈止没有去送哥哥,哥哥是自己去的考场。”
电话那边暴躁的骂了几句话。
“看来那沈止也没多在意他那个便宜弟弟。”柯国智说,“我不管你怎么做,你想办法把沈止给我引到大路上去。”
沈承宗脸色发白:“舅舅,我……我不敢……”
柯国智:“瘪犊子的玩意儿胆子一点大,你他大爷的不满18岁,放心,你就负责把他引出来,其他的就别管了。”
沈承宗:“就、就引出来是吧。”
柯国智:“对,其他你就不要管了。警告你,你要是关键时候掉链子,别怪舅舅翻脸。”
沈承宗手指发凉:“我知道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第一场语文考完是11点半。
沈承宗十点五十九出现在书店外,他生怕有人看见他似的,避开人,上了二楼。
十一点整,他敲响了出租屋的门。
叩叩叩——
第60章
彼时沈止刚把汤炖好。
听见敲门声的时候,他以为是沈疾川回来了,还纳闷,这小子回家敲什么门?妻O就斯陆衫73伶
整什么花活了不成?
这样想着,他关了火,过去把门打开。
在看见沈承宗的那瞬间,沈止脸上淡淡的微笑就消失了,他立马就要关门,沈承宗连忙说:“我来找你有事!我哥……沈疾川出事了!”
沈止皱眉。
胡说八道什么?
小川刚才还在楼下做题,能出什么事。
沈承宗掌心里全是汗,“今天不是高考吗?哥他打车去的考点,然后、然后……然后快考试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来了,后来……”他说的话颠三倒四,这怎么能骗得过沈止?
沈承宗都想扭头就走了,硬着头皮硬是说完:“后来就有人过来告诉我们,哥他出事了,就在大柏油路那边。”
沈止打字,手机出声:“今天高考?今天才6.4号,距离6.7号还有三天。”
他淡淡瞥着沈承宗。
“还有事吗,没事可以走了。”
沈承宗懵了:“今天是高考啊,高考第一天!你记错时间了吧。”
沈止把手机怼到他面前。
沈承宗一看,手机屏幕上角,确实显示的是6.4号。
沈止的表情太过平静,沈承宗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但是很快他就甩甩头,“不可能,就算我记错了,周围人也不会记错。今天季溯他们都去考试了,我早晨还看见了他们的车。”
沈承宗的手机是小灵通。
上面也有日期显示,他让沈止看:“你看,就是六月七号。你手机时间错了,怪不得你今天早晨没有去送哥,他是自己打车过去的。”
沈止盯着他看了片刻。
沈承宗后背发毛,他咽了咽口水:“你看我做什么?”
再看,今天也是六月七号。
沈止忽的回头,看向客厅里的倒计时。
沈承宗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你肯定是少撕了,不然就是你手机有问题。”
一股淡淡的寒意攀爬上沈止的后背。
[“我睡了多久?”
“现在才凌晨四点多吧,我们刚睡了没多久。好困啊。”
“如果我有天做错了事情,你会怪我吗?”
“嗯…就是那种,你想吃荔枝,结果我一个荔枝都没买,只买了芒果?”
“哥,要不你在这里睡觉?我写作业的时候看着你。”]
那黑底红边的倒计时在沈止眼中倏的扭曲,变成了黑红相间的漩涡,他心跳开始加速,耳边沈承宗的声音忽远忽近。
这几天沈疾川细微的、不太对的地方,一帧帧在他脑海里回放。
不。
不对。
还有监控。
沈止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楼,他把自己的手机监控调出来,站在书店门口往里看——
书店里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人。
只有周老板的声音从后院里面传来,听声音应该是在做饭。
小川不是跟他说,周老板不在家吗?
沈止僵硬地低头看了眼手机。
只见监控画面上,穿着后背上印了太阳花短袖的少年,依旧在认真做题。
“………”
今天是6.7号?
今天不是6.4号吗?
为什么监控是假的。
不,监控应该是真的。
他以前从来没见小川穿过这件太阳花短袖,这是新买的啊,小川今天才第一次穿。
不不,监控就是假的。
他都亲眼看见了,书店里没有人。
沈止手指握拳敲了敲自己的耳朵,然后又敲了敲太阳穴,用的力气一次比一次大。
手机是幻觉?书店是幻觉?
什么是真的。
什么是假的。
巨大的错乱感和荒诞感吞噬着他的感官,他再次看了眼手机,上面的6.4变成了尖刺爬到他手上,他手一松,手机直直摔在地上。
沈止双手捂住头,大脑中像是刺入了一根钢针在无情搅动,他无法发声,却生生疼出了一滴眼泪,砸在被太阳炙烤的地面。
今天是6.7号。
他那次睡着,到底睡了多久?
脑海中,那巨大的,高悬在沈止意识之中的巨大黑红倒计时牌,慢慢动了。
倒计时3天。
2天。
1天。
……0天。
0天。
沈止眼前的世界骤然变化。
狂乱。
扭曲。
浑浊。
斑驳的线条和人影宛如抽象画,嘈杂的混乱充斥在耳边。
大柏油路。
大柏油路……
小川在大柏油路。
沈止大脑剧痛,他看不太清周围,也听不太清周围。
另一条时间线的6.7和这一条时间线的6.7在他眼前交杂闪现。
唯一不变的,是他在找人。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自己穿着校服,跌跌撞撞的,忍着焦躁和担忧,一个一个路人问过去,问——
沈止拦住一辆出租车。
“你知道大柏油路吗?麻烦带我去大柏油路,我要去大柏油路……”
他嘴唇张合半天,出租车司机打了个哆嗦,怪异地看了这个脸色苍白、神情恍惚、比比划划的青年一眼,骂了句:“疯子吧,别耽误我接单啊。”
一踩油门,开车走了。
沈止没能拦住。
这条街上有好几辆出租车,奈何不等他靠近,就都驱车离开了。
沈止开始掐自己的脖子,扯喉结上的肉,努力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奈何一点用都没有。
他的异常吸引了周围人的视线,若有若无的指指点点,细微的声音钻入耳中。
“他好奇怪啊……”
“是不是卡住了啊?妈妈,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别去别去,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
“疯子吧,家里人怎么没关起来?”
被当做疯子也无所谓,沈止看向这些朝他投出异样目光的人,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朝他们走过去。
帮帮我?
帮帮我。
周围人应声而散。
只有两个人小心翼翼过来:“我送你去医院吧?你家在哪啊。”
医院。
不。
他不能去医院。
沈止甩开抓他胳膊打120的人,辨认了一下位置,朝着大柏油路的方向走过去。
大柏油路不算难找。
他想打车是因为走过去需要时间。
他一分钟都不想多耽搁。
眼前道路时不时冒出分叉,他只能攥了个尖锐石子在掌心,用痛感刺激自己,辨认过去和现在交叠的不同路线。
大脑有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
像是晕车时候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转了一百八十圈后又原地转了三百下再被塞上气味难闻还有着恶劣熏香的大巴车。
恶心反胃的酸水一股一股往外冒。
快到大柏油路的时候,沈止忍不住在大垃圾箱旁边吐了出来。
他吐完后,一张卫生纸从旁边递了过来。
沈止接过来擦嘴。
一瓶水又拧开递了过来。
沈止无声说了声谢谢,接过来漱口,漱口用了大半瓶,他才抬起头。
一张慈爱担忧的老人脸映在眼底。
“你跟小川是真像啊,远远看着,我还以为你是他。”老人扶住了沈止,“大柏油路就在前面,我带你过去?”
正是柯朝兰-
十五分钟前。
“这好像是沈先生的手机?”
周老板在自家书店外面捡到一部手机,打开一看,锁屏照片是沈止和沈疾川脸贴脸的一张合照。
没错,就是沈先生的手机。
这手机怎么会在这儿?
周老板嘶了一声:“坏了!”
他赶忙上楼,只见出租屋大门敞开,里面哪还有什么人!
只一个去厨房做菜帮忙的功夫,人就没影了!沈先生保准是发现日期是假的了。
周老板一叠声的坏了坏了,替他们关了门,慌忙下楼大喊:“老婆!完了出大事了,你在家看着,我去找人。”
周婶出来:“怎么了?”
周老板简单说了一下,周婶说:“去小川考试的学校,沈先生肯定是去找他了。”
“对对对,”周老板忙不迭说,“我赶紧去找人去,你别管我吃饭了,你跟孩子先吃。”
他打了车,一路疾驰,快速去了沈疾川考试的学校-
新源二中。
沈疾川所在的高考考点。
外面已经围了不少家长,有拿着向日葵的,有穿着旗袍的,等考生陆陆续续从学校里面出来后,家长们便迎上去。
第一场语文,不管答的怎么样,总归都是写满了的。
是以大部分考生心情都还不错。
沈疾川刚出校门,准备去物品统一存放处拿自己的书包。
他步履匆匆,想着沈止还在家等他,生怕沈止等不及下楼去喊他吃饭,发现他骗他。
“小川!小川!”
沈疾川眯眼望去:“周叔?”
周老板满头大汗的挤过来:“你见着你哥了没?”
沈疾川愣住:“我哥?”他瞬间反应过来,心重重一跳,抓着周老板急道,“我哥没在家?!
周老板:“没在家!我就回院子做个饭的功夫,出来看见你哥手机掉在外面了,应该是知道你不在书店。我猜他可能来这儿找你,才过来的。我在这儿找了一会儿,没看见他啊!”
沈疾川快速把周老板握着的手机拿过来。
屏幕碎了一角。
确实是沈止的手机。
沈疾川有一瞬间心惊肉跳。
沈止本来就对6.7这个日期极其敏感,压力大到了无法入睡的地步。他瞒天过海好不容易把沈止骗过去了,为什么一上午的时间就漏了陷?
按照他对沈止的了解,他早晨都那样说了,沈止绝对不会主动下楼。
下楼了就说明沈止知道了这是个骗局。
这样的刺激下,他会怎么样?
大热天的,沈疾川愣是浑身凉透,扭头跑向物品存放处,抖着手推开人群,挨了几句抱怨之后,在书包堆里找到了自己的书包。
监控。
他调到了今天家里的监控。
周老板也跟着挤了过来:“大概十一点的时候我进的厨房。”
沈疾川从十点五十开始看。
倍速下,他很快就看见沈止在十一点的时候开了家里的门。
门外似乎站着什么人。
沈止跟外面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就下楼了。
沈疾川调到了书店周围的监控。
只见沈止下楼之后,在书店门口站了一会儿,手机掉在了地上,做出了手敲耳朵、太阳穴等动作——这是他发病时的典型特征。
很快,沈止就消失在了这条街,不知道去了哪里。
沈疾川正欲退出,恰好看见了监控视频里紧跟着从楼上下来的人。
周老板惊呼:“这不是你弟弟?是你弟弟说漏了嘴啊。”
沈疾川面色冷沉如冰。
他不觉得这是巧合。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说:“我去找我哥,下午三点才考数学,来得及的。”
说完沈疾川恍惚一秒。
他觉得这句话莫名好熟悉,周围场景似乎也有种熟悉感。
像是发生过一样。
沈止的话闪现在他脑海中。
[“你考试那天,不管什么人找你,你都不要管,什么消息也不要相信。”
“如果有人跟你说,谁谁走丢了,谁谁怎么样了,不要相信。”]
在周老板的纳闷中,沈疾川突然停住。
他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样,谁也不知道这两秒钟沈疾川想了什么。
周老板:“小川,我帮你找吧,你找也别跑远,我——”
沈疾川打开自己手机,点开了基本没用过的定位器。
那个他装在沈止身上的定位脚环,平时只是充当他们两个的小情趣摩挲把玩,沈疾川很少真的用到。
沈疾川快速锁定:“我哥在这里!”-
“小川就在那里,过个马路就能看见了。”
慈爱的老妇人声音传入耳道。
沈止血液都凝固了。
这慈爱的声音在他听起来像是恶鬼在低语。
幻觉?
不……
不对。
沈止把自己手中剩下的半瓶矿泉水丢到了垃圾箱里,柯朝兰立马心疼的伸手探进去捡起来:“浪费啊,能卖钱呢。”
趁着她捡瓶子的功夫,沈止后退到了旁边的长椅上,踉跄着坐下来。
他额角的冷汗一滴一滴的往下淌,牙齿咬上自己的手腕。
不对。
全都不对。
冷静。
冷静下来。
小川出事的消息是沈承宗带来的。
他一开始是不信的,但是日期的谎言戳破那一瞬间,无与伦比的冲击力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一脚踩在发病的边缘,只想着不可能,只想着过来大柏油路这边。
他想着。
或许是小川心软又被骗了,毕竟他没有把柯朝兰装病的事告诉小川。
可——
他竟然在大柏油路旁边看见了柯朝兰。
会捡瓶子,捡起来还会踩扁。
不是幻觉。
柯朝兰没事,那小川为什么会过来这里?
“你快过去吧,”柯朝兰把瓶子收好,“小川啊,还在等你。”
她看出来沈止状态差极了,声音里诱哄的意味更浓。
沈止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脚踝上的黑色脚环。
定位器。
明明他已经把沈疾川从沈家捞了出来,明明柯朝兰和沈承宗已经彻底退出了他们的生活,明明一切都在顺利往前发展。
为什么事情还会变成今天这样?
虚假的监控,更改的日期。
突然到访告诉他真相的沈承宗。
如果说,不同的时间线中,有些事注定会阴差阳错地发生,‘沈疾川’注定了今天会出来找人。
在他那条时间线上,他出来找的是柯朝兰。
在这条时间线上,沈疾川出来找的是谁?
是不是还有另外的人,充当了当年柯叔公的角色,告诉小川,你的亲人走失了?如果小川发现定位的定位不在家里,而在外面,他一定会出来找他。
沈止突然有点冷。
在意识到沈疾川可能会因为他出事之后,沈止的理智飞速归拢,他抬头看了一眼柯朝兰,装作无力的样子往后靠。
他出来的时候是十一点。
高考就算提前交卷,也要待在指定区域不可以随便外出。
虽然他一路过来意识不太清醒,但大概的时间不会超过四十分钟。小川就算从11:30考完试瞬移出考场,也不会在现在赶到这里。
小川只是吸引他的幌子。
沈家人和柯朝兰针对的是他——一个有精神病的,沈疾川的哥哥。
既然针对的是他,那小川那边是安全的。
他们要干什么呢?
在这些人的认知里,他是沈疾川的哥哥,如果他出事了,那已经年满十八周岁的沈疾川拥有处理他财产的权利。
打他钱的主意?
但是柯叔公已经进去了,而柯朝兰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还有哪条毒蛇藏在背后?
柯朝兰咬着牙扶着沈止,生拉硬拽。
沈止确保自己反抗的样子被旁边的监控拍下来,便顺着她的动作往大柏油路的方向走。
越靠近,他身体里那股本能的恐惧反应就越严重。
柏油路在阳光下炙烤的味道,让他的胃部开始痉挛,右手小臂抽搐发痛,喉结无法抑制的上下吞咽干涩空气。
沈止全都忍住了。
他垂眸盯着脚踝上的黑色脚环,这脚环的主人是他最强大的冷静剂。
沈止站在人行道前,柯朝兰拉着他,绿灯了也没让他过,她左顾右盼像是在等什么。
一辆小型货车缓缓停在红绿灯前,摁了两下喇叭,柯朝兰连忙推了沈止一把:“可以走了,现在是绿灯。”
红灯下,车流缓缓驶过人行道。
如果他真的彻底发病了,那此时估计会把这些车流当成幻觉。
沈止忍住身体在巨大情绪压力下产生的呕吐和发抖欲望,把恐惧锁进名曰保护的柔软中,一脚踩上这条柏油路的人行道。
他往前走了两步,嘹亮的鸣笛声从左侧响起,那辆白色的小货车加速直冲他而来!
青年脸上那恍惚茫然的神情瞬间消失,他极速后撤,货车擦身而过带起的滚烫气流撩起他的发丝,沈止眯起眼,望向货车的车窗户。
他看见了驾驶座上错愕的那张脸。
沈止毫不迟疑转身就走,柯朝兰想拦下他,被他甩开。
他一边快速离开这里一边想刚才看见的那张脸。说实话,刚才第一眼,他并没有想起来这是谁。
或许是柯朝兰疯了,雇人撞他?
直到他快步远离这里,柯朝兰追了一段路没继续追,被沈止越甩越远,他站在小街路口,才想起来开车的人是谁。
柯国智?
柯叔公的那个因为撞人进去的宝贝儿子。
穿越前沈止跟他并没有太多交集,据说他出狱之后,柯叔公给他安排了个高工资的活儿,沈止认清沈家人真面目后,离开这里就再也没见过柯国智。
没想到,他提前把柯叔公送了进去,他儿子倒是来了。
想来是知道,那十万块钱已经退还到了他的账户里,不甘心,所以才闹了这么一出。
一个闯红绿灯的精神病,不小心被撞死或者撞成重伤,肇事司机又是跟他有点牵连的‘亲属’。
过错方不是司机,或者司机只有一点责任,在司机积极认错和赔偿的情况下,最多也只是缓刑,更大的可能是无罪判定。
更别说他们还是沾亲带故的。
沈止找了个公共厕所,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找了个面善的女士,表示想借用一下她的手机。
“你不会说话?你是聋哑人是吗?”
沈止点头,他指指对方的手机,拇指和小指伸出,在耳边比了个电话的手势,然后双手合十拜了拜。
女士目露同情之色,把手机借给了他。
沈止立马给沈疾川发短信。
[小川,我是哥哥,你在哪?]
[我手机不在身边,借用了路人的手机。]
[小川,看见消息了吗,回我一下。]-
另一边。
沈疾川已经坐上出租车,走出去好一段路了。
他一直在看手机,指挥出租车往哪里开,是以短信一弹出来,他就看见了。
他连忙对出租车师傅喊停,快速回复:[哥,我在。]
然后对着这个号码拨了过去。
嘟嘟两声,电话接通,是个女士的声音:“是我旁边这位先生的弟弟,是吗?”
沈疾川嗓音紧绷:“是我,我哥怎么样了?”
女士说:“别担心,他很好。”
沈疾川:“他现在在哪?”
定位器只有一个方位,不知道周围的路况。
女士:“呃……我也不是太清楚,我是外地来这里看亲戚的,稍等。”过了会儿,她说,“这位先生问你在哪里,他让你不要乱走不要乱动,他过去找你。”
“我在天成瑞小区附近,对面有个小的中国银行。”沈疾川无比想听见沈止的声音,听不见声音看不见人,他心里总是悬着,“哥,你千万别生气我骗你,我去找你,你别动。”
沈止摇头,去旁边小卖部里买了纸笔,记下来这个位置。
女士:“他不愿意,让你找个地方等他,别到处乱走。唉、唉!先生?”
她只看见沈止遥遥对她表示感谢,然后打了车,对司机展示了一下地点,塞给了他五十块钱,然后在纸的背面写:快点。
司机喜笑颜开:“好嘞!”
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沈止知道,现在让沈疾川过来找他,才是比较合理的。
但他现在无法接受‘沈疾川在6.7日到处找人’这个行为,只要今天没过去,他心里的坎就过不去。
沈止现在表面看起来正常,实际理智早就悬在细丝之上,刚刚重复了一遍穿越前的噩梦场景,只是因为沈疾川,他才强迫自己把所有极端情绪压缩起来。
这一片红绿灯和监控太多了,路况复杂,司机绕了两条路,才找到大概位置,好在给的钱多,司机没有不耐烦,反而将他送到了视野比较好的空旷位置。
“兄弟,这边太大了,没办法帮你一圈一圈绕着找人,你自己下车找还能快点,好吧?”
沈止把钱给了,拿着纸笔下车。
烈日炎炎。
他举目四望,看不见沈疾川在哪。
沈止看清中国银行的位置,走向对面的天成瑞小区,小区有好几个门,他绕着找一圈就是了-
沈疾川看着手机上的小红点离他越来越近,最后和他的位置重合。
这种定位器最精细就到这里了。
他站起来四处看了一下,没看见沈止。
“周叔,咱们分头找找吧,绕着这一圈,我哥到了。”他早就等得心焦,此时是一点都坐不住了。
“行。”
周老板看了看,去小区背面超市附近找人,而沈疾川在小区周围绕圈。
沈疾川刚离开,沈止就出现在他离开的位置。
沈止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那股心悸感又涌了上来,他捂着胃部慢慢蹲下来,大热的天,他一身的汗,浑身冰凉。
冷汗从额角汇到下巴,滴在地面,很快就蒸发了。
沈止感到微弱的眩晕。
他攥着手中的纸笔。
再找一遍。
再找一遍。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准备再走一圈,不料刚走了一半,就听见有人喊:“沈先生?”
“沈先生你在哪?我们在这里!”
“沈先生——!”
“哥!”
“哥你在哪?”
沈止悬着的心落下了半截,他再次捏了捏自己的喉咙,修长的脖子上已经被他掐出来了许多血瘀,隐隐有血腥味从喉管逸到口腔。
他甩甩发晕的头,有些跌跌撞撞的朝着声音来源方向跑去。
一直到了小区的背面。
他看见周叔在右边超市,沈疾川在等红绿灯,似乎正准备过马路,去对面的中国银行找人。
沈止松了口气,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
路口。
一直夹着烟的手从车窗里探出。
柯国智眯起眼看着人行道旁边的沈疾川。
算来应该是他的外甥。
可惜,没血缘关系。
正常来说,他不是应该在考试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计划没成功,让柯国智极其懊恼,车撞过去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沈止望向他的眼神,又冷又狠,叫人心里头发凉。
就好像他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似的。
就算是个精神病,看起来也不太好搞。
柯国智本来是路过这里,可他盯着沈疾川,脑中又浮现了新的想法。
在大柏油路的时候,那个精神病的样子,不像是不在乎沈疾川,要是沈疾川半死,他们把人扣下,说沈止看顾不过来,他们这些亲人不放心,想把人接走治疗就得掏钱。
像他这样蹲过牢,出来后又没人帮衬的人,一年到头能弄个万把块算好的了。
要是能弄一笔钱,把他老子刑期减下去,又能存下不少,那进去蹲两年也不妨事儿了。
柯国智吸了最后一口烟,摇上车窗,飞速换了个路口,在绿灯亮起的时候,一路别开其他所有车辆,直直冲向了人行道!
一时间鸣笛声四处响起!
滴——!
滴滴滴——!
滴——!
沈止率先看见了那辆小货车。
一瞬间他呼吸都停止了,周围像是被抽成了静音的真空状态,一切的一切都放慢了,他只能听见自己骤停后剧烈跳动的心跳。
十年前的场景没有重现在大柏油路。
而是重现在沈疾川去寻找他的路上,重现在沈止眼前。
像一把即将穿心而过的钢刀,撕碎光阴刺破时间画轴呼啸而来,然后轰的一声,那原本闪光的灿烂未来就变成了一地不值钱的玻璃碎片。
沈止疯了一样跑向那个穿着太阳花短袖的少年,眼前幻象重叠扭曲,前面少年的背影恍惚间变了个样子,他穿着校服,目光焦急,正要去追那个闯红灯的奶奶。
沈止跑过这短短的一段路,他脚下穿着的拖鞋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粗粝的地面把脚心磨出血色,口中嘶吼着:“不要过去!”
“沈疾川,不要过去!!”
“沈疾川!回头!”
“沈疾川——!!”
那尖厉绝望的声音终于刺破了封锁的咽喉,无声变作雷霆炸响在身后,沈疾川彼时正在过马路,闻言浑身一颤,倏而回头。
然而他更早看见的是那冲着他撞过来的白色小货车。
他瞳孔骤然收缩,只来得及快跑一步,下一秒——
一个冰凉单薄的胸膛将他死死抱住,极速冲刺带来的强大惯性带着他滚到了人行道的中央。
紧接着。
砰!!!
白色货车撞上了绿化带。
柯国智大脑撞上了方向盘,一时间头晕目眩,鲜血汩汩从脑门往下淌。
因为还是绿灯,又出了这样的变故,一时间没有车辆乱动。
人行道中央。
沈止眼前黑了片刻,然后翻身起来,一呼一吸间喉咙里全是血腥气,他眼眶都红了,双手从沈疾川的面颊开始往下摸,声音沙哑的可怕:“小川?”
“小川?小川!”
沈疾川倒在地上先是懵了一会儿,然后飞快回过神来:“我没事!哥,我没事。”
沈止陷入了某种魔怔,一遍一遍的喊他的名字,跪在地上,把他上下检查了了好几遍后,握住了沈疾川的手,神经质一样反复看这节小臂。
“没事?没事?撒谎!没事那里来的血?!”
沈疾川摔倒的时候被沈止死死护在怀里,所有的冲击和摩擦都被沈止拦下来了,他最多是刚摔的时候懵了一下,身上有点脏而已,其他一点伤都没有。
他手上的血是沈止身上的。
沈疾川目光停留在沈止身上。
青年面色苍白无比,眼神虚虚没有焦距,手心冰凉,浑身上下都在轻微发颤发抖,整洁干净的白衬衫早就变得脏污,右边袖子更是磨坏了一大片,肩膀和大腿有两处擦伤。
沈疾川喉咙哽住了,不知为何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哥……”群6扒饲8⑻5依舞㈥
“这是你的血。”
他捧住沈止的面颊,“你看看我,我没事的。我真没事。你把我保护的特别特别好,你看。”
沈疾川知道如何安抚沈止,他捏捏沈止的耳朵,抚摸他的后背,不断地说:“我没事,我没事。”
周围已经有人拨打了110和120,交警开始过来维持交通秩序。
没多久,周叔也过来了,一连串的哎呦我的老天爷。
沈止半跪在地上,被沈疾川紧紧抱了片刻,剧烈的喘息和灭顶的恐惧一点点压了下去。
对周围真实的感触慢慢回来了。
阳光晒在脸上,刺的皮肤生疼。
他长而密的眼睫垂下,“你没事。”
沈疾川语气轻轻,低声说:“我特别好,哥,我很好,你救了我。”
沈止闭了闭眼,嗅着他颈侧混合着洗衣液清香、尘土、血腥气、汗液和阳光的气息,几秒后,他睁开眼,拍了拍沈疾川的后背,侧头看向旁边的周老板。
“周叔,看着点小川。”
语罢他直接起身,一步步朝着那货车走过去。
货车关着门。
沈止从绿化带捡了块砖头,哐地一声砸碎了车窗玻璃,拉开里面的锁门栓,然后打开车门,拽着里面捂着头擦血的男人,生生将他拖了出来。
柯国智吐了口血唾沫,“你啊——!!”
凌厉的拳风狠狠落在他的脸上,他被揍懵了,下一秒,他领子被人拽住,愤怒睁眼,看见了一张冷淡至极的脸。
这张脸平静极了,只有黑黝黝的眼睛里露出瘆人的、细微的疯。
他、他想杀了自己!!
柯国智在牢里待过,没人比他清楚这眼神意味着什么。
沈止又一拳捶在他鼻梁上,柯国智惨叫一声,“你个狗娘养的大畜生!有病的玩意儿!你——啊!!!”
沈止说自己年轻时候很能打不是吹的。
他揍人的时候,大腿、腰线、肩部和手臂,在这具单薄的身体上紧绷成一条极具美感的线条,发力时宛如一张极韧的弓。
“你也知道我有病。”
沈止语气淡淡,拽着柯国智的衣领子把他掼到地面上,“知不知道,精神病受了刺激杀人很正常?”
沈止不知道自己揍了柯国智多少下,他认为自己是理智的、平和的。
所以直到被交警和沈疾川一起扯开,沈疾川揉着他发抖的右手的时候,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双手上都是柯国智的血了。
柯国智躺在地上,哀嚎不止,牙都被揍掉了两颗,嘴里含糊不清地咒骂。
交警拿来一瓶矿泉水,沈疾川拧开,浇着给沈止洗手。
“哥。冷静、冷静一下……”
“不值当,哥,等警察来处理就好了,别脏了你的手。”
没一会儿,警察和救护车都赶到了。
警察要带他们去做笔录,沈止拦下了沈疾川,对着警察说:“他下午还有考试,高考生。”
周叔连忙从书包里把沈疾川的身份证和准考证拿出来。
几个警察商量了一下,队长过来说:“这位小同学的笔录可以等明天高考完了来警局补充,其余人一起走。”
沈疾川拽住沈止的衣角。
沈止对警察道:“麻烦稍等一下,我有话跟我弟弟说。”
警察表示理解,毕竟弟弟差点出事,还是高考生,是应该安抚一下。
沈止先看向周老板,“周叔,拜托你带他回家,让他冲个澡换身衣服,吃个饭,再带他出来考试。你看他一下午就好,晚上会有人替你的。”
现在距离下午考试还有不短的时间。
周老板点头:“放心,交给我吧。”
然后沈止才看向了沈疾川,半晌,他微微一笑,摸了摸少年的脑袋,把他发丝上不小心沾到的绿化带草屑和尘土拂掉。
“我晚上可能不回家了,你自己弄点饭吃。”
沈疾川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色和身上的擦伤上,心里又酸又疼,只觉得这白衬衫上的血红烫人极了,他眼皮都被这颜色惹的发烫。
“哥,我晚上去找你。”
沈止摇摇头:“听话。我不想你受到任何干扰。”
沈疾川拳头攥紧。
“那人是柯国智,他这样——”
“我知道。”
沈止打断他,“别去想他,你负责考试,这些事就交给大人来做,好吗?”
他轻轻抱了抱少年紧绷的身体。
这个拥抱温柔极了,沈止垂眼轻声笃定说:“以后都不会有这种事了。”
“小川,好好考试,你的理想触手可及,你的未来一定会和你想象的那样,光明灿烂。”
让他也看看。
沈疾川走向自己憧憬的未来的时候,多么耀眼。
沈止满身脏尘血污的背影,随着警车和救护车乌拉乌拉的声音,一起消失了。
交警开始疏通堵着的车流。
周老板把沈疾川拉到一边,开始拦车,准备带沈疾川回家。
沈疾川坐在路边,望着沈止消失的方向,半晌,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
干净健康,没有一点伤。
这是方才沈止仔细检查过的地方。
他忽然捂住脸,无法抑制的低泣压在喉间。
周老板慌了神,“小川,小川,没事的,你别哭啊……”
“不是,你哥哥肯定会没事的,我看了,他胳膊上是擦伤,不严重,包扎一下半个月准都好了的!而且做个笔录,好的话今天晚上他就回来了。”
许久,沈疾川抬起头,掀起衣服当成毛巾在脸上抹了一把。
他站起来,长舒一口气。
沈疾川眼眶还红着,但周身的气质眨眼间就沉静了下来,他说:“周叔,我一定会考得很好很好。”
他会认真考完,然后去接沈止回家,问一个被他反复否认又反复怀疑的问题。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