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易之望着古川的背影出神。


    这半个月，他恨不得把聂晓义和小柳倒吊起来抖一抖，看能不能抖出点有用的信息。一无所获。


    聂晓义还特严肃地和他说：“曲总，我是粉丝，又不是私生饭！”


    当他撺掇去蓉城团建时，聂晓义却百般阻挠他同行。他识相地没跟去，只让小木助理随行安排食宿报销。自己则借口来蓉城谈合作，悄悄尾随。


    直到团建最后一天。


    “定位：蓉风宴（琥珀城店）。30分钟后到。” 小木助理的靠谱之处就在于能完美完成老板的任何任务。


    曲易之看了眼距离，十分钟车程。他叫了辆出租车，打算在这家餐厅隔壁的咖啡店守株待兔，等古川到了，他再进去。


    曲易之推门而入的瞬间，下一秒几乎想落荒而逃。窗边那个背影，像极了他朝思暮想的人。当那人侧脸唤服务生时，曲易之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古川。


    他看了眼腕表，离约定的三十分钟还有二十二分钟。古川什么时候到的？


    服务生迎上来，他仓皇找了个隐蔽的座位。刚点完咖啡，门铃清脆作响，白天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直奔古川而去。


    曲易之仓皇举起菜单遮脸，透过缝隙窥视。只见古川拽着白天的手腕不放，两人拉拉扯扯。他心头泛酸：古川这是要把新欢介绍给前同事？若当初自己不任性……


    古川定是付出了真情，但这个脚踏两条船的魔女定是不乐意的。


    “曲总？” 白天突然发现了他。


    古川迟疑地回头，眼神闪烁不定。


    曲易之浑身一僵。


    他强迫自己放松，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偶遇。深吸一口气，挂上最得体的微笑走上前：“Hi，好巧。”


    没想到的是，白天竟借故离开。曲易之不明所以，毕竟古川是她费尽心机得来的，怎么会轻易让他俩再独处？但转念一想，或许是她心虚，毕竟韩玄策那边还没断干净。


    他望着古川，而古川的目光却追随着白天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古川放在沙发外的手才缓缓收回，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才被挣脱的手腕。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曲易之的心像被扔进了泡菜坛子，酸酸的汁水慢慢浸透心脏，四面八方的辣刺得心脏生疼。他多想现在就告诉古川，这个白天根本就是个感情骗子，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现在的他，在古川眼里恐怕连说这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对不起。” 曲易之的开场白苍白而无力，“我……”


    他想起韩玄策给的那两页话术。


    韩玄策将那两页文档发给他的时候，只补充了一句：“按这上面说，回心转意的概率100%。”


    作为震佳集团舆情热点危机部门与公关部的BOSS，韩玄策的话术定是万无一失。这就是韩玄策的实力。


    可曲易之想起古川主持的那场故障复盘会。那资料也同样万无一失，但那不是古川。


    如果按这份话术说，那也不是真正的他。


    “你……” 曲易之喉结滚动，最终抛开了所有精心设计的话术，延续曲总一贯风格，傲娇，“古川，你谈恋爱了吗？”


    古川也一如既往地不按常理出牌，没回答他，还反问他：“你谈了吗？”


    “你先说。”


    “你先说。”


    很好，死锁了。


    死锁怎么恢复，身为算法科学家的曲总是不会的，而且以他的性格，他只会干瞪眼。


    古川率先打破僵局，“我没谈。”


    “我也没谈。” 曲易之暗自松了口气。他忽然觉得今天或许是上天眷顾。如果他没来这个咖啡厅，说不定古川和白天就要在这里确立关系，再去参加团建官宣了。


    古川的目光在曲易之精心打理的卷发上停留许久：“曲总明明更精致了，怎么还没桃花呢？” 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带着不自觉的傲气。


    曲易之冷哼一声：“我精致，自然就能选择更好的。我桃花多得是，但不得仔细挑挑吗？” 话锋冷硬一转，眼中流光溢彩，“倒是你，你怎么没谈呢？”


    “咱俩不才分手4个月吗？” 古川淡淡的笑着，阳光洒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片阴影，“不像曲总，过了就过了。”


    语气平静，没有抱怨，句句陈述事实。可偏偏是这样的平静，让曲易之如鲠在喉。


    从前的曲易之确实就是这样的人，说断就断，绝不回头。可现在的他，分手后看谁都不顺眼，总忍不住拿那些追求者和古川比较。就算古川某方面不如别人，他也觉得古川刚刚好，而那些人的优点反倒显得刻意。


    但事实就是事实，第一次和古川网恋时，他不到48小时就找了下一个，于是被堵在车库挨揍。


    他这辈子在商场上寸步不让，在职场上说一不二，和前几任谈恋爱也是霸道强势。偏偏这点傲娇用在古川身上，最后心酸的都是自己。


    那双澄澈的眼睛看得曲易之心尖发颤，他后悔得在脑海里直翻滚：我这是什么混账话！我在瞎说什么？我也太渣了。


    “古川，刚刚那个……是绿豆科技的小白？”


    “嗯。”


    “她……人怎么样？听小柳说她是绿豆的老板？” 曲易之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又踩雷。


    古川点点头，“是，她是绿豆的老板之一。但她喜欢——喜欢女的的男的。”


    曲易之眨了眨眼，这句话在脑子绕了半天，大脑当场宕机：“什么意思？”


    “意思是，” 古川好心解释，“她是异性恋，和你成不了。”


    “……那和你能成吗？”


    古川脸红了，问：“谁？”


    曲易之不是小孩子，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到这一步他什么都懂了。古川脸红了，他喜欢这个姑娘。


    他俩算是真没戏了。


    “没谁。”


    如鲠在喉。


    心如刀绞。


    他想告别，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发现他根本承受不了这个结果。窗外的阳光太烈了，刺得眼睛疼，他想哭。


    叮铃铃——古川的手机突兀地响起。


    【聂老师来电】


    古川按下接听键：“聂老师。嗯，我到楼下了。我和——”


    曲易之慌忙摆手，用气音道：“别提我。”


    古川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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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和司机说一声就上去。”


    挂断电话，“曲总不上去？”


    “这次团建……” 曲易之苦笑，“聂老师特意不让我参加。”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我是来蓉城谈合作的。”


    “那真是巧了，是在这吗？这家咖啡厅确实挺不错的。” 古川将手机收起，整理了下衣服，“那我是不是打扰到曲总了？我先上去吧？” 作势便要道别。


    阳光透过玻璃窗，桌头有一个小花瓶，里面插着一支花。这只花的影子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明晃晃的分界线。曲易之突然觉得他们之间隔着的东西，就和这条阴影分界线一样。他明明可以把主动花拿开。


    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现在再傲娇就不合适了。


    “古川，” 曲易之卸下所有伪装，声音抖得厉害，“我是专程来见你的。听说你半小时后到，我就想着等你到了，我再进去……这样遇见的机会大些。”


    古川的眼睛在阳光下亮得惊人：“你现在见到了。”


    “嗯，见到了。” 曲易之喉结滚动，“对不起，当初是我不对。不该把你赶下车，不该那么对你。我很后悔。我只想告诉你，我很后悔。”


    “就这些？”


    “就这些。” 曲易之顿了顿，还是没忍住，“白天她……可能已经有男朋友了，对待感情不太认真……如果你喜欢女孩子，可以让Wendy她们……”


    “别这么说白天。” 古川皱眉。


    “好，不说。” 曲易之赶紧打住，却仍不死心，“但如果你真要找女朋友……”


    “我知道了。”


    曲易之咽下未尽的话语，勉强扯出个笑提醒：“你该上去了。”


    “好。” 古川站起身，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道修长的轮廓，“再见。”


    “再见。”


    ***


    整个下午，曲易之躺在床上机械地刷新着购票页面，直到夜幕降临，回帝都的机票价格都悄悄上涨了。


    他认命地给韩玄策发信息：我失败了。马上订回帝都的票。


    一小时后。


    韩玄策回复：别走。给你古川家地址。


    曲易之冷笑，回复：给我地址干嘛？替你捉奸？这种活儿还是叫外卖小哥吧！


    突然意识到什么，又补了句：古川亲口说没和白天谈。


    韩玄策秒回：未雨绸缪。


    “未雨绸缪？” 曲易之气得手抖，发了句语音，“你诓我来蓉城就为这个？你良心被狗吃了？”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很快弹出一条精准地址：蓉城浣花溪区蜻蜓路8-27号2门。现在去。白天不在。


    曲易之咬牙切齿地打字：不去！万一撞见呢？我算什么？送上门的外卖吗？


    韩玄策：随你。但要是能在那里住满7天，白天就不是威胁了。


    “白天从来就不是我的威胁！” 曲易之把手机摔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是古川他……根本不喜欢我……”


    渐渐合上眼睛。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新消息亮起：


    Hello古川：蓉城浣花溪区蜻蜓路8-27号2门。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