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淑芳宫密谈
作品:《大汉:开局不久就盛世?》 吕雉一直呆立在坐榻之上,仿佛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最终还是深深叹息了一声。
此时,吕雉的心理是非常复杂的,既有对于子女长大的欣慰,也有对于发生的事情脱离了自己掌握的无奈和紧张。
夜已深沉,未央宫庞大的建筑群大多隐没在墨色的天幕下,唯有淑房殿的一隅,窗棂间还透出摇曳的烛光,像黑暗中一只不肯闭合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殿内,浓郁的椒香也压不住那股弥漫在空气里的沉郁。
此时的吕雉,并未身着繁复的朝服凤冠,只一件玄色深衣,未施脂粉,霜白的发丝用一根简单的玉簪绾住,露出光洁却刻着细密皱纹的额头。
她端坐在铺着白虎皮的坐榻上,背脊挺得笔直,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唯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映着跳动的烛火,偶尔掠过一丝寒芒。
建成侯吕释之和临光侯吕媭分坐在下首的锦垫上。
而作为哥哥的吕释之,此时也是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腰间绶带的流苏,这位在朝堂上向来以沉稳著称的国舅爷,此刻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凝重。
相比于哥哥吕释之不同,妹妹吕媭则显得有些不安,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尖微微发白,目光不时瞟向沉默的姐姐,又迅速垂下。
“都说说吧……”
就在几人全部沉默的时候,吕雉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丝久未说话的沙哑,却清晰地敲打在寂静的殿宇中,语气让人听不出到底什么意思:
“今日之事,你们都看到了,听到了。有何想法?”
吕释之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语气沉缓:
“娘娘,今日唐王之势,已非昔日可比。颍水一战,水淹三军,生擒逆王,手段狠辣,布局深远,军心民心,皆为之所慑。此番又借曹氏之事,挟持齐王,逼迫陛下,其锋芒……直指中枢啊。”
虽然自己乃是唐王的亲舅舅,但是相比于刘盈,吕释之还是看不透唐王,故而对于吕家来说,这个皇位还是刘盈来做更加合适。
只见吕释之顿了顿,抬眼看向吕雉再次说道:
“齐王殿下,性情宽厚,然……失之懦弱,易受摆布。陛下……陛下仁柔,恐难制衡唐王之锐。”
他没有明说,但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唐王刘明已经展现出足以威胁帝位的实力和心性,而皇帝刘盈和齐王刘肥,都不是他的对手。
吕氏一族的荣耀和安危,与皇后、太后的权位息息相关,一旦帝位更迭,尤其是由与吕雉明显已有嫌隙的刘明上位,吕氏必将面临灭顶之灾。
这时的吕媭,也是忍不住接话,声音带着急切道:
“姐姐,二郎他……他怎会变成这样?从前在长安时,虽也聪慧,却从不曾……”
她想起今日在淑芳宫,刘明那冰冷的目光、步步紧逼的言辞,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语气也是颤抖起来:
“他如今眼里,哪里还有半分对母亲的敬畏?释之兄长说得对,我们吕家……我们吕家该怎么办?”
吕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兄长和妹妹谈论的,是与己无关的事情。
然而,她的指尖,轻轻划过身旁案几上摆放着的一柄象征着权力的玉圭,那玉圭触手冰凉,寒意直透心底。
“敬畏?”
良久之后,吕雉忽然低低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语气当中尽是对于事情的无奈:
“天家之内,何来纯粹的母子?又何来永恒的敬畏?”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吕释之和吕媭:
“权力面前,父子尚可相残,兄弟尚可喋血,何况母子?”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剥开了温情脉脉的伪装,露出内里残酷的真相。吕释之与吕媭皆是一凛,不敢作声。
殿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吕雉的目光重新落回那柄玉圭上,她的指尖停在圭首,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哥哥,荥阳大营,如今是谁在主事?驻军几何?”
吕释之微微一怔,虽不明所以,仍迅速答道:
“回娘娘,自周苛将军殉城后,一直是其副将,骑都尉陈武暂代主将之职。驻有北军及三河精兵,约……十万之众。”
荥阳,乃关东门户,锁钥之地,屯驻重兵,关系长安安危。
吕雉点了点头,指尖在玉圭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如鹰隼,直视吕释之,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石破天惊的力量:
“你们说,若以陈武资历不足,恐难当重任为由,将这十万荥阳精兵……交由建成侯你去执掌,如何?”
“哐当!”
吕媭手中的越窑青瓷茶盏猛地一晃,温热的茶水泼洒出来,溅湿了她的裙裾,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吕雉。就连一向沉稳的吕释之,也瞬间屏住了呼吸,瞳孔骤缩!
执掌荥阳十万精兵!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扼住了关东进入关中的咽喉!意味着吕氏手中掌握了一支足以左右朝局、震慑任何觊觎者的强大武力!
无论是齐王,还是势头正盛的唐王,甚至是龙椅上的皇帝,都不得不看吕家的脸色!
巨大的震惊过后,一股难以抑制的、火热的兴奋,如同岩浆般在吕释之的心底涌动起来。他强行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激动,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娘娘……此事……事关重大,恐朝野非议……”
“非议?”
吕雉冷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
“皇帝仁孝,体恤舅氏劳苦,授以重镇,保社稷安宁,有何非议?至于朝堂上那些嗡嗡作响的苍蝇……”
顿了顿,绿竹的眼中也是寒光一闪,语气坚定道:
“自由哀家去料理。”
她看向吕释之,目光深沉:
“建成侯,吕家的未来,就在你手中了。这兵权,不仅要拿得稳,更要用得好。”
吕释之立刻离席,肃然跪拜:“臣,必不负娘娘重托!定当竭尽全力,稳固荥阳,拱卫京畿,以保娘娘与陛下无虞!”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紧。
吕媭也回过神来,连忙跟着跪下,心中又是惶恐,又是兴奋。她仿佛已经看到,吕氏一族在她的兄长执掌重兵之后,将如何的权势熏天,稳如泰山。
吕雉看着跪在面前的兄长和妹妹,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挥了挥手:
“起来吧。具体如何行事,哀家自有安排。你们先回去,做好准备。”
“是!”
吕释之和吕媭齐声应道,躬身退出了淑房殿。
当他们踏出殿门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外面竟已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风雪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却无法冷却他们心中那团被权力点燃的火焰。
两人踏着新雪,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留在洁白积雪上的脚印,凌乱而清晰,在那一片素白中,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隐秘的雀跃与躁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