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长安望南忆唐王
作品:《大汉:开局不久就盛世?》 与长沙不同,长安的夏日,总是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闷热。未央宫深处,即使放置了冰鉴,那丝丝缕缕的凉意,却也驱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药石苦涩。
皇帝刘盈半倚在软榻上,身上盖着薄薄的锦被,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颧骨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缠绵了月余,竟似抽空了他本就称不上强健的元气。他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内侍慌忙递上温水和丝帕,帕子离口时,隐约可见一丝刺目的嫣红。
“陛下……”
内侍的声音带着哭腔。
刘盈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他喘息稍定,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投向南方,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奇异的亮光:
“南边……有新的消息来吗?”
贴身老宦官深知圣意,连忙从一旁垒得整整齐齐的奏疏中,取出一卷用火漆密封的简牍,恭敬地呈上,语气越发恭敬的说道:
“陛下,刚到的,是唐王殿下呈报三湘民生与军备事宜的奏章。”
提到唐王刘明,刘盈的眼中立刻焕发出神采,他几乎是抢过那卷简牍,迫不及待地展开。随着目光在字里行间移动,他苍白的脸上竟渐渐浮现出欣慰的、甚至是与有荣焉的笑容。
“好……好啊……”
并没有丝毫的忌惮,刘盈反而感到非常的欣慰,也是喃喃自语起来,手指轻轻抚过竹简上关于新修水利、开垦良田、安置流民的记述:
“明弟……果然没有让朕失望。灵渠支渠贯通三县,新增良田五万亩……好啊,百姓有田可种,有饭可吃,便是最大的仁政。”
当他看到关于“三湘货殖”的构想,以及预估三年内商税可抵半数赋税时,更是眼中放光,双掌拍着欢快道:
“此法甚妙!既可充盈府库,又不增百姓负担,明弟之智,远胜于朕……”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奏章后半部分,关于军备的汇报时,侍立在一旁的老宦官清楚地看到,皇帝陛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随即,那蹙起的眉头又缓缓舒展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横刀……明光铠……扩军至十万……以韩信为帅,周亚夫崭露头角……”
刘盈低声念着这些字眼,每一个字都代表着强大的武力,任何一位皇帝看到藩王如此动作,恐怕都会心生警惕,夜不能寐。
可刘盈没有。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咳喘后的嘶哑,却充满了真诚的释然与……骄傲。
“十万虎狼……好啊……”
刘盈将简牍紧紧攥在胸前,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南方那片被宫墙阻隔的天空,仿佛看到了那个不可一世的亲弟弟,又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皇,双眼dan内阁中噙着泪道:
“明弟这是在告诉朕,告诉这天下,他有能力守住南疆,也有能力……在朕需要的时候,擎天保驾啊!”
他想起了那个在颍水畔力挽狂澜的明弟,又想起了未央宫前震慑群臣的明弟。那个曾经需要他庇护的幼弟,如今已成长为足以支撑起半边天的参天大树。
他非但没有感到丝毫的威胁,反而觉得无比的心安。这摇摇欲坠的龙椅,这看似锦绣实则危机四伏的江山,因为有七弟在南方稳稳地站着,他似乎……也能多倚靠片刻。
“陛下……”
老宦官小心翼翼地问道:
“唐王殿下如此……朝中已有非议,言其逾越藩王本分,恐生不臣之心……您看……”
刘盈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他转过头,目光第一次带上了属于帝王的锐利,虽然那锐利因虚弱而显得有些黯淡:
“非议?何人非议?明弟所为,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为了稳固我大汉江山,造福一方百姓?他若真有异心,当初颍水之战后,又何必舍了唾手可得的声望,返回封地?尔等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的语气罕见地严厉起来,牵动了肺腑,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陛下息怒!老奴失言!”
老宦官吓得连忙跪倒在地。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的通禀:
“太后娘娘驾到——”
珠帘轻响,吕雉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她依旧是那副威仪棣棣的模样,只是眼角的细纹,似乎比往日又深了些许。
她目光扫过儿子手中紧握的简牍,以及他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激动红晕,心中已然明了。
“皇帝今日气色似乎好些了。”
吕雉在榻边坐下,语气平和。
“劳母后挂心,儿臣感觉好多了。”
刘盈努力坐直身体,将简牍轻轻放在一边。
吕雉的视线在那卷简牍上停留了一瞬,状似随意地问道:
“可是南边来了消息?明儿在封地,一切可还安好?”
刘盈脸上立刻又焕发出光彩,他将奏章内容拣重要的说与吕雉听,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赏:
“明弟真是治世之能臣!三湘之地在他治理下,民生富足,军备修明,实乃国家栋梁,儿臣之福,大汉之福!”
吕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刘盈说完,她才淡淡开口:
“明儿确是长大了,能耐了。只是……皇帝也需心中有数,藩王势大,终究需有所制衡。如今朝野上下,盯着南边的人,可不少。”
刘盈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握住吕雉的手,目光恳切:
“母后,儿臣知道您担心什么。但请您相信明弟,也相信儿臣。明弟他……绝非刘如意之流。他对儿臣,对大汉的忠心,天地可鉴!如今北有匈奴虎视,内有诸王心思难测,正是需要明弟这等强藩为国屏藩之时。若因猜忌而自断臂膀,岂非亲者痛,仇者快?”
他看着吕雉,眼中带着一丝哀求,一丝坚持:
“母后,儿臣这身子……也不知还能支撑多久。若真有那么一天,盈儿只希望,这江山社稷,能有一个如明弟这般既有能力、又存忠义的至亲来辅佐新君,如此……儿臣方能安心啊……”
这番话,他说得断断续续,气息微弱,却字字发自肺腑。
吕雉看着儿子苍白而真诚的脸,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冰凉,心中百味杂陈。她何尝不知刘明的能力与此事的重要性?
又何尝不知儿子对弟弟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只是,作为一个母亲,一个政治家,她需要考虑的更多,更远。
她反手轻轻拍了拍刘盈的手背,语气放缓:
“皇帝安心养病便是,朝中大事,有哀家在。明儿那边……只要他谨守臣节,哀家自然不会亏待了他。”
她没有给出明确的承诺,但也没有反驳。
刘盈似乎得到了些许安慰,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嘴角依旧带着那丝欣慰的弧度,喃喃道:
“明弟……做得真好……”
吕雉静静地看着儿子沉沉睡去,为他掖好被角。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目光越过层层宫阙,同样望向南方。
那里,是她另一个儿子的封国,正以一种令人心惊的速度崛起。欣慰吗?或许有。但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的、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殿内药香弥漫,窗外蝉鸣聒噪。大汉天子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而他心中那份对弟弟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期许,又能在这诡谲的权力格局中,维系多久?
无人知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