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作品:《三千里宦海》 “销金窟”醉仙楼的夜,是浸泡在蜜糖与砒霜里的。三层朱楼临水而立,雕梁画栋间悬着无数盏描金绘彩的琉璃宫
灯,将胭脂河面映照得流光溢彩,晃得人睁不开眼。
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裹挟着男女放肆的调笑、觥筹交错的碰撞,从每一扇雕花木窗里流淌出来,混合着浓得化不开的脂粉香、酒肉气,在初夏暖湿的空气里发酵、蒸腾,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之网。
谢珩如同一抹青灰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醉仙楼后巷的黑暗。
他换下了那身招眼的绯袍,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褐,头上压着一顶半旧的斗笠,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清冷的面容,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唯有那双隐匿在阴影下的眸子,锐利如鹰隼,穿透喧嚣浮华的表象,死死锁定在三楼东侧那扇灯火辉煌的“牡丹阁”雕花木窗上。
据王朗崩溃前吐露的残破线索,今夜,那份足以钉死兵部侍郎赵汝明、甚至撬动更深漩涡的真账册,将由一个代号“灰隼”的神秘人,在牡丹阁交付给赵汝明的心腹——户部仓场主事孙茂。
没办法了,为了找到真的账本,自己亲自去最为好,谢珩心里微叹一口气。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爬行。终于,一个穿着深褐色绸衫、体型微胖、眼神警惕的身影出现在牡丹阁窗前,左右张
望片刻又迅速隐去。
孙茂!来了!
谢珩不再犹豫,身形如鬼魅般滑出阴影,混入后门运送酒水食材的杂役队伍。他动作迅捷而精准,避开喧闹的前
厅与脂粉堆,沿着一条通往三楼的、堆满杂物的狭窄木梯向上潜行。
三楼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熏香浓郁得刺鼻,地毯厚软,吸尽了脚步声。谢珩避开端着果盘酒壶的侍女,如同暗夜中的壁虎,紧贴着冰冷的墙壁阴影移动,很快逼近了牡丹阁。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孙茂刻意压低、带着谄媚的声音和一个陌生的、如同砂纸摩擦般嘶哑的男声。
“东西带来了?”
“灰隼在此,孙大人放心,万无一失。只等……”
账册!就在里面!
谢珩屏息凝神,指尖微动,正欲寻隙窥探或潜入——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一声尖利刺耳、如同夜枭啼鸣的呵斥自身后炸响!带着浓重的戾气!
谢珩猛地转身!
一个穿着绛紫色织金牡丹纹绸裙、体态丰腴、脸上涂着厚厚脂粉却掩不住眉宇间刻薄狠厉的中年鸨母,堵在走廊尽头!
她身后跟着两个身高体壮、眼神凶悍如狼、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打手!
鸨母那双三角眼如同淬毒的钩子,瞬间锁定了谢珩这抹格格不入的影子,在他那身过于干净、气质过于冷硬的粗布短褐上停留一瞬,随即扯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
“呵,哪来的不开眼的小毛贼,手脚这么不干净,敢在老娘的地盘上撒野!”
鸨母扭着腰肢逼近,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香风裹挟着杀意扑面而来。她鲜红的蔻丹几乎要戳进谢珩斗笠下的阴影,”给我拿下!扒了他的皮,丢进胭脂河喂王八!”
一个青楼老鸨居然会武功!这个地方肯定有问题,现在她还带着人,不可硬碰硬,谢珩转身就想跑。
那两个打手低吼一声,如同猛虎下山,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一左一右狠辣地抓向谢珩的双肩!指风凌厉,显然身负不弱的硬功!
谢珩眼神一寒。他身形如风中之柳般微侧,右手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叼住左侧打手抓来的手腕,拇指如铁钉般狠狠扣向其腕间神门穴!同时左腿无声无息地弹出,脚尖如毒蛇吐信,精准点中右侧打手袭来的拳腕内关穴!
“呃啊!”
“咔嚓!”左侧打手腕骨碎裂的脆响与右侧打手痛苦的闷哼几乎同时响起!两人攻势瞬间瓦解,一个捂着手腕惨嚎后退,一个抱着手臂脸色煞白,冷汗涔涔,半边身子都麻了!
干净利落,毫无花哨!谢珩出手如电,只想摆脱纠缠,目光再次投向牡丹阁虚掩的门。里面的人显然被惊动,说话声戛然而止!
“废物!”鸨母见谢珩想跑,那张涂脂抹粉的脸彻底扭曲,眼中却闪过一丝绝非寻常老鸨该有的、毒蛇般的阴狠与决绝!她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猛地一扬!一股极淡、近乎无色无味的灰白色粉末,借着尖声叫骂的动作,如同毒雾般朝着谢珩的面门无声无息地激射而来!
“来人啊!有刺客要杀孙大人!快来人!”
粉末细如尘埃,速度奇快,在昏暗走廊的灯光下几乎无法察觉!
谢珩虽心生警兆,但距离太近,粉尘又极其隐蔽!他只来得及猛地侧身闭气,却仍有少许粉尘不可避免地沾到了他 口鼻附近的皮肤上!一股微凉、带着一丝甜腥气的诡异感觉瞬间渗入!
鸨母眼中那丝得逞的恶毒一闪而逝,随即被更夸张的惊恐取代:”啊!他下毒!他要灭口!”
沉重的脚步声和刀剑出鞘的铿锵声如同潮水般从楼梯口和走廊两侧汹涌而来!醉仙楼蓄养的真正护院高手被惊动了!
谢珩心中警铃大作!身份绝不能暴露!更糟的是,一股强烈的麻痹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正沿着沾到粉尘的皮肤迅猛窜开!四肢百骸瞬间变得沉重僵硬,内力如同被冻结的冰河,凝滞不前!头脑也开始阵阵发晕!
这鸨母绝非等闲!那粉末是剧毒!目标就是让他失去反抗之力,甚至…当场毙命!
强提一口真气,谢珩猛地撞开旁边一扇不起眼的、通往库房的小门,踉跄着跌了进去,反手”咔嚓”一声插上门栓!门外立刻传来疯狂的砸门声和怒吼!
“开门!剁了他!”
“保护孙大人!别让刺客跑了!”
谢珩背靠着冰凉粗糙的木门,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麻痹感如同无数冰冷的藤蔓疯狂缠绕,眼前景物开始旋转模糊。
这是一间堆放布匹杂物的狭窄隔间,灰尘弥漫。他尝试运转内力逼毒,却发现丹田如同被巨石封堵,纹丝不动!毒素不仅麻痹肢体,更在飞速侵蚀他的经脉!
右眼下那颗浅褐色的泪痣,在苍白的冷汗浸润下,颜色深得如同凝固的血滴。
门板在狂暴的撞击下剧烈震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簌簌落下。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漫过口鼻。难道真要功败垂成,葬身于此?
就在门栓即将断裂的刹那——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并非来自摇摇欲坠的木门,而是来自隔间另一侧那堵看似厚实的、与牡丹阁相邻的墙壁!仿佛有千斤重物狠狠砸在墙上,伴随着瓷器稀里哗啦的碎裂声和几声模糊的痛呼!
紧接着,那堵墙竟“咔哒”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道极其隐蔽的暗门被从另一侧猛地撞开!
浓烈到呛人的酒气混合着冷冽的松香、血腥味以及醉仙楼奢靡的甜香,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灌入这狭小窒息的杂物间!
刺目的灯火从暗门后倾泻而入,照亮一个高大、带着强烈压迫感的身影。
猩红!刺目的猩红!
萧彻斜倚在暗门框上,一身华丽到嚣张的绛红织金蟒袍,衣襟大敞,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和一片冷白的胸膛。墨黑的发丝有些凌乱,几缕贴在汗湿的额角。
他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上带着浓重的、毫不掩饰的醉态,眼波迷离,薄唇嫣红,嘴角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玩世不恭的笑意,手里还拎着一个几乎空了的鎏金酒壶。
他像是刚从一场极尽荒唐的酒池肉林中抽身,醉眼朦胧地扫过杂物间。就在这个时候,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轰”的倒下。
当他的目光落在背靠着墙壁、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身形因麻痹而微微颤抖的谢珩身上时,那迷离醉眼深处,骤然掠过一丝极快、极深的锐利光芒。
“哟,挺热闹?”萧彻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沙哑慵懒,他晃了晃酒壶,身体微微摇晃,目光轻飘飘地扫过门外因他出现而瞬间僵住、脸色大变的打手和鸨母。
“吵吵嚷嚷的,搅了爷的酒兴…醉仙楼,何时改行唱大戏了?” 语气轻佻随意,仿佛只是路过。可那双半眯着的桃花眼深处,却如同深渊寒潭,冰冷地锁定了鸨母。
鸨母脸上的凶悍瞬间凝固,如同川剧变脸般换上极致谄媚的笑容,腰肢几乎弯折:”哎哟喂!原来是世子爷啊!惊扰了世子爷雅兴,奴家万死!万死!”她指着门内的谢珩,声音尖利,“都是这个不长眼的刺客!他硬闯三楼,打伤我们的人,还要对孙大人不利!奴家正要……”
“刺客?”
萧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带着胸腔的震动。
他摇摇晃晃向前两步,浓烈的酒气几乎将谢珩包裹。
他无视门外众人,那双浸着醉意却深不见底的眼眸,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谢珩,目光最终落在他斗笠下那张冷汗涔涔、却依旧难掩清冷绝色的脸,以及右眼下那颗因冷汗而愈发清晰、如同泣血般的泪痣上。
萧彻嘴角那抹邪气的笑意更深了。他伸出手,那只骨节分明、异常苍白的手,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轻佻的力道,竟直接挑飞了谢珩低垂的斗笠!
斗笠“哐当”落地。谢珩那张苍白脆弱、却昳丽的脸完全暴露在灯光和众人视线之下。门外传来几声压抑的抽气。
“啧啧啧…”
萧彻像是欣赏一件稀世珍宝,苍白的手指甚至轻佻地拂过谢珩冰冷紧绷的下颌线,被谢珩强忍着麻痹和眩晕侧头躲开。他也不恼,反而收回手,指尖捻了捻,仿佛在回味。
他转过身,面对着门外惊疑不定的众人,慵懒地晃了晃手中的空酒壶,猩红的蟒袍在灯光下流泻着暗沉的光泽,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纨绔子弟特有的、不讲理的傲慢与嚣张:
“你们说他是刺客,给本世子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
他猛地抬手,指向身后靠着门板、勉力支撑的谢珩,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这人——是本世子今晚包下的人!”
“轰!”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炸得门外所有人魂飞魄散,呆若木鸡!
鸨母脸上的谄媚彻底石化,嘴巴大张,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那些凶神恶煞的打手们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看看一身粗布短褐、气质清冷如霜雪的谢珩,再看看一身华贵蟒袍、醉态可掬却气势逼人的萧彻,脑子彻底宕机。
啥?
靖北侯世子萧临渊…包了个男人?还是这么个…气质冷得像冰的男人?!
这冲击力远超想象,走廊里死寂一片,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远处传来的靡靡之音。
珩珩有武功,但是不高,毕竟是一个文官,常坐案前,但是俺们珩珩特别聪明,很惹人爱[狗头叼玫瑰],彻世子对珩珩刚开始是有点看笑话的成分,他其实也是一个好银~[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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