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身体里的陌生人
作品:《我身体里的那个校草》 那个声音……
那个直接在我脑海里响起的,低沉又好听的男声……
林晓曦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北冰洋,从头到脚都冻僵了。她死死地背靠着门板,瞪大眼睛看着镜子里那个惊魂未定的自己,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幻觉,一定是幻觉!
是昨天被吓得太厉害,压力过大,产生的臆想!
她拼命地在心里对自己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念一道可以驱魔的咒语。
然而,那个声音带来的感觉太过真实,那是一种穿透耳膜、直抵灵魂深处的共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别怕,从今以后,我来保护你。”
他说。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混乱的心中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有恐惧,有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被庇护的安全感。
就好像,长久以来独自跋涉在黑暗荒原里的旅人,终于看到了一簇火光。
尽管那火光,可能来自魔鬼。
这一夜,林晓曦睡得极不安稳。她反复做着光怪陆离的梦,梦里,她站在一片迷雾之中,一个模糊不清的少年背影就在她前方不远处。她想追上去,想看清他的脸,可无论她怎么跑,都无法拉近一丝一毫的距离。
第二天清晨,当闹钟刺耳地响起时,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满头大汗,心脏狂跳。
窗外,天光熹微。
房间里寂静无声,再没有那个神秘的声音。
林晓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打完一场仗,浑身虚脱。她走到镜子前,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镜中的自己。黑眼圈浓重,脸色苍白,除了比平时更憔悴一些,没有任何不同。
她试探性地动了动胳膊,踢了踢腿。
很好,身体的控制权,还在自己手里。
也许……真的只是一个噩梦。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换上校服,机械地洗漱,然后背上沉重的书包,走出了家门。
星宸私立中学的早晨,总是充满了精英阶层的仪式感。
穿着一尘不染校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在林荫道上,他们手里拿的不是早餐,而是原版的外文书,嘴里讨论的是昨晚美股的走势,或是某个学术竞赛的最新进展。
林晓曦将自己缩在人群的边缘,像一只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她害怕,怕在某个转角,又撞上苏琳娜。更怕的,是撞上昨天那两个小混混的同伙。
她无法想象,如果再遇到危险,身体里那个“他”还会不会出现。
又或者,她自己会不会……再次变成那个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可怕的模样。
“晓曦!这边!”
一个清脆活泼的声音像救命稻草一样传来。林晓曦循声望去,只见陈思思正站在校门口的巨大喷泉旁,手里举着两个刚出炉的菠萝包,使劲地朝她挥手。
林晓曦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她快步跑了过去。
“给你,还热着呢!”陈思思把一个菠萝包塞进她怀里,然后凑过来,压低声音,一脸八卦又担忧地问:“昨天你没事吧?我后来给你发消息你都没回,吓死我了。”
“我……我没事。”林晓曦低下头,啃了一口菠萝包,味同嚼蜡。
“没事才怪!你看看你这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陈思思捏了捏她的脸,随即又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对了!我听说了一件大事!昨天下午,有人在后街小巷把两个校外的小混混给打了!据说打得那叫一个惨,鼻青脸肿的,连滚带爬地跑了!”
林晓曦的心脏猛地一漏,手里的菠萝包差点掉在地上。
陈思思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异常,继续兴奋地说:“最神的不是这个!是有人远远地看到,好像……好像是个咱们学校的女生干的!卧槽,这也太帅了吧!简直就是当代女侠啊!你说会是谁?咱们学校还有这么一号猛人?”
林晓曦的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只能用沉默和啃面包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
走进教学楼,气氛明显有些不对劲。走廊里,好几个不同班级的学生都在窃窃私语,他们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林晓曦,带着探究、好奇,还有一丝……敬畏?
当她走进教室时,原本喧闹的班级,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她身上。
林晓曦,这个在班级里存在感低到几乎为零的“隐形人”,有史以来第一次,成为了全班的焦点。
她的大脑“嗡”的一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僵硬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坐在前排的苏琳娜转过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不再是往日的轻蔑和不屑,而是充满了复杂的、带着怨毒的审视。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冷哼,扭了回去。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大家都在看我?
林晓曦坐立难安,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剥光了毛放在展台上的小动物。
“晓曦,你昨天……到底干嘛了?”同桌陈思思也感受到了这诡异的气氛,用胳膊肘碰了碰她,“苏琳娜那帮人,今天看你的眼神跟看鬼一样。”
“我不知道……”林晓曦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真的不知道。
就在这时,教室前门走进来一个高挑清瘦的男生。他穿着和大家一样的校服,却硬是穿出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清冷矜贵感。五官俊秀,鼻梁高挺,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沉静如水。
是邻班的学霸,校学生会主席,顾子昂。
他是来收物理竞赛报名表的。
教室里的女生们立刻挺直了腰背,好几个还偷偷拿出小镜子整理刘海。
顾子昂在星宸中学,是和苏琳娜这种校花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传说。
他不靠家世,不靠张扬,仅凭那张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成绩单和温和疏离的气质,就足以让无数女生心生向往。
顾子昂的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林晓曦的座位上。
不,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她那张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报名表上。
他迈开长腿,径直走了过来。
全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林晓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顾子昂在她桌前站定,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了指报名表上的一个空栏,声音清清冷冷,像山涧的泉水:“同学,你的班级忘记写了。”
“啊……对、对不起!”林晓曦像被烫到一样,慌忙拿起笔,却因为手抖得太厉害,笔尖在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丑陋的印记。
完了,又搞砸了。
她窘迫得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顾子昂并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的神色。他的目光,从那道划痕上移开,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那双总是躲闪着所有人的眼睛,此刻因为极度的慌乱和无助,反而像一头迷路的小鹿,盛满了破碎的星光。脆弱,又带着一种倔强的纯粹。
顾子昂的眼神微微一动,镜片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等她填完,然后才收走报名表,转身离开。
直到顾子昂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林晓曦才敢大口呼吸。
她趴在桌子上,把脸深深地埋进臂弯里。
真是太丢脸了。
可就在她自怨自艾的时候,那个冰冷、陌生的念头又一次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不过是忘了写班级,有什么可丢脸的?】
【还有那个叫苏琳娜的,她的眼神,像一只想咬人又不敢上前的吉娃娃。】
林晓曦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环顾四周。
是那个声音!
不,不是声音,是思想!它就像一个突然闯入的外来程序,在她的脑子里自动运行,用一种她完全陌生的、冷静到刻薄的视角,分析着周围的一切。
她捂住脑袋,拼命想把这些想法驱逐出去。
“林晓曦!起来回答这个问题!”
数学老师严厉的声音像一道惊雷,把她从混乱中炸醒。
她茫然地站起来,看着黑板上那道由各种符号和数字组成的、如同天书般的函数题,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全班同学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这一次,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大家都知道,林晓曦的数学成绩,常年在及格线边缘徘徊。
“解……解……”她张着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急得眼圈都红了。
苏琳娜在座位上,已经露出了看好戏的笑容。
就在林晓曦感觉自己即将窒息在全班的注视下时,一段清晰无比的解题思路,伴随着那个低沉的男声,突然在她脑中展开。
【“别慌。”】
【“第一步,先确定函数的定义域。观察分母和根号,x不能等于-1,且x必须大于等于-2。所以定义域是[-2, -1)并(-1, ∞)。”】
【“第二步,求导。运用复合函数求导法则……”】
【“第三步,令导数为零,求驻点……”】
思路清晰,逻辑缜密,每一步都像教科书一样标准。
林晓曦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跟着脑海里的声音,用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流畅而平稳的语调,将解题步骤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
“……所以,综上所述,该函数的单调递增区间是……”
当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数学老师扶了扶眼镜,镜片下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他盯着林晓曦看了足足十秒,才缓缓开口:“……回答得,完全正确。而且思路非常清晰。林晓曦,你……进步很大。”
林晓曦缓缓坐下,整个人还是懵的。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刚……是她说的吗?
周围的同学,包括陈思思,都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她。苏琳娜那张漂亮的脸蛋,更是青一阵白一阵,精彩纷呈。
一整天,林晓曦都活在这种巨大的割裂感中。
她时而是那个胆小怯懦的自己,时而脑子里会冒出一些属于“他”的、冷静强大的想法。她像一个提线木偶,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上演着一出连她自己都看不懂的戏剧。
傍晚放学,她不敢再走后街小巷,老老实实地跟着人流走向校门。
可有时候,麻烦是躲不掉的。
在通往车库的拐角处,苏琳娜带着她的两个跟班,再一次堵住了她的去路。
“林晓曦,你给我站住。”
苏琳娜的声音冰冷,她上下打量着林晓曦,眼神里充满了怀疑:“昨天那两个混混,是你找人打的?”
“我没有……”林晓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没有?”苏琳娜冷笑一声,“他们亲口说的,你就像鬼上身一样,把他们俩给废了。你今天也很不对劲,数学课上,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她一步步逼近,气势汹汹:“你到底是谁?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苏琳娜的咄咄逼人,林晓曦被逼到了墙角,熟悉的恐惧感再次袭来。她张了张嘴,想像往常一样道歉,求饶。
然而,那个声音,再一次在她脑海里响起,带着一丝不屑和轻慢。
【“她很怕吗?不,她只是在嫉妒。”】
【“嫉妒你这个她眼中的‘废物’,突然有了她无法理解的力量。”】
【“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
林晓曦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力量。她不受控制地,缓缓抬起了头,迎上了苏琳娜充满怒火的目光。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怯懦和闪躲。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苏琳娜,不说话,也不退缩。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不起丝毫波澜,却莫名地让苏琳娜感到了一阵心悸。
“你……你看什么看!”苏琳娜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色厉内荏地喊道。
林晓曦依旧没有说话。
这种无声的对峙,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具压迫感。
最终,先败下阵来的,反而是苏琳娜。
她像是被那平静的眼神刺痛了,狠狠地跺了跺脚,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林晓曦才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她抱着双膝,把头埋了进去,身体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
她到底是怎么了……
她逃也似的跑回了那个废弃的旧画室,这里是她最后的安全区。
她需要画画,她需要用画笔来确认自己还是自己。
林晓曦摊开画本,右手握住了铅笔,可指尖却在不住地颤抖,根本画不下一根完整的线条。
就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她的左手,那只她几乎不用的左手,突然动了。
它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伸了过来,从颤抖的右手中,拿过了那支铅笔。
林晓曦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左手。
它那么稳定,那么有力。
它翻开了画本,翻到了一个全新的、空白的页面。
然后,在林晓曦圆睁的、充满惊骇的目光注视下,左手握着笔,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苍劲有力、锋芒毕露的笔迹,在雪白的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两个字——
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