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施法

作品:《针针密密扎前夫

    午时正当,县衙内的空地被收拾得干净,地上用白灰洒出了八卦太极图,阴阳鱼眼处各置一盏清油灯。


    阵内的供桌上,摆着三清圣像、三牲祭品和五碗清水,香炉中檀香燃得正旺。


    场中一人头戴九转华阳巾,身着法衣,衣上用金线绣着二十八宿星图,腰间系着杏黄鸾带。


    陈杏儿未曾亲眼见过,但此人恐怕就是南明道人的关门弟子,渠阳子了。


    李耕说要开门做法,百姓们也想瞧瞧,这名冠栗阳的清平观,究竟有怎个道行。


    衙门里外层层围得都是人,怕是一只蚂蚁都挤不出去。


    渠阳子站在中央,未有动作,正等着身前的二人对峙出结果。


    有赵江带人横在阵场,他也没办法施展法术。


    “赵江,你这是作甚?”


    “李县丞,此话该我问你才对。”


    面对李耕官袍在身,赵江也毫不相让,“唐县令如今病重,依大夫所言,正是需要静养之际,你搞这些动静,又是唱的哪出戏?”


    按理县丞才是有官阶的,他这副口气,分明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李耕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然而他眼下声势不足。


    这回招纳人手,那个老不死的竟放话不准,他猜到是李金的主意,定是怕自己影响他在村里的地位。


    最后,李家村出来的不过六七人。


    而赵江又以县令病重为由,里里外外把县衙看得如铜墙铁壁,连带他的人也一并管制。


    就连他去府城也受到阻拦,最后还是端出官位施压,才勉强带了人回来。


    郑康劝他不必求一时之快,待唐为仁一死,县衙只能听命于他,到那时随便怎么处置赵江之流。


    可问题就在于,唐为仁究竟有没有死?


    郑康与他再三保证,趁赵江不备,自己第二次下毒已然得逞,否则赵江也不会提前放了他出来。


    如今一定是为了瞒下死讯,才对外声称病重。


    “赵班头何出此言,你我所做,都是为了县令大人。”李耕收了怒意,面上笑着道。


    “这都多少日了,大夫没个说法,县令近况如何,除了赵班头外无人知晓,我等也同样担心,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本官还有义务上报府城啊。”


    赵江双眉一横,“李县丞是巴不得唐大人出事吧。”


    “职责而已,你又何必以小人之心看待本官。”


    李耕处处拿话挑衅,也想借机从他嘴里探出点消息。


    “县丞要关心,自己上观里求神祈福便是,何必摆弄多余的家伙事,将衙门弄得一摊乌烟瘴气。”


    “慎言。”


    李耕抱手对渠阳子作揖,又道:


    “仙长乃是南明道人座下关门弟子,我本上观中参拜三清,幸得仙长机缘,愿随我来为唐大人驱祟祈福,你等莫要无礼。”


    “若唐大人一直难愈,还望仙长指明根源才是。”


    赵江冷笑道:“他是道士,可擅医术不成?”


    李耕寸步不让,“全浔安的大夫都快请完了,可见疗效,清平观声名在外,难道还会害了大人不成?”


    赵江还欲再说什么,人群中却传来一声:


    “要不就试试吧,有清平观的道长祈福,总归是好事。”


    “李县丞说得也不无道理,再怎么重的病总得有个说法,这么多日都不见好,万一真是中了邪呢。”


    “怎么说县令中了邪呀,之前不还说中毒吗?”


    “那也得有个说法吧,是好了,还是好不了了…”


    “嘘,可不能这么说。”


    “…”


    陈杏儿看向嘈杂的一处,仿佛是应着李耕的话,恰好出现的怀疑。


    一个道士必然医不了病,这场做法为的是何用处。


    至少不是真的要祈福。


    让道士为唐为仁的“死”下定论?


    倒是有这种可能。


    但为何又要人提出县令中邪的疑虑?


    呵呵。


    她心底轻轻一笑。


    李耕此计确是歹毒。


    他不仅要道士证实唐为仁已死,更要借“邪祟”之名坐实唐为仁死于自裁。


    若人们问起县令为何自裁,便会有一封悔过书,同渠阳子的法言相证,指明唐为仁犯下大罪,追悔莫及。


    届时,有清平观的道长下了定论,浔安之众哪里还会质疑证据,若此后恰好再得偃州之讯,便只待朝廷处置了。


    好一招毒计。


    此时,渠阳子望了眼天空。


    “金乌当照,二位尽快商榷。”


    “赵江,你看到了,浔安的百姓也心系唐大人的安危,你还是快些让开,别耽误了仙长做法的时辰。”李耕再次催促道。


    周围的百姓纷纷响应,都叫衙役们让出法场。


    赵江无法,只得先带人退了去,转身时他突然回头,正见李耕眼中,仿佛射出两条啐了毒的蛇影。


    “请仙长做法!”


    渠阳子手持一柄镶朱砂的桃木剑,剑穗上串着五枚铜钱,每走一步便发出细碎的轻响。


    他走到太极图中央,足踏禹步,鞋底的云纹与地面白灰线条相叠。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渠阳子声如洪钟,左手捏着“三清诀”,右手的桃木剑直指天穹。


    突然,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张黄裱纸符,符上用朱砂画着扭曲的雷纹,指尖蘸过符水,猛地按在符心,朗喝一声:“敕!”


    刹那间,供桌上的檀香突然爆出火星,青烟化作数道细流,缠绕着法衣盘旋上升。


    须臾,渠阳子睁开了眼睛。


    “仙长,如何了?”李耕进前一步问道。


    渠阳子二指捏着符,在眼前划了两道,而后说:“此衙,确遭邪祟侵袭。”


    听闻,李耕心下一喜。


    “敢问仙长,是什么邪祟,附在了谁人身上?”


    “李县丞,衙门乃官署,天子之邸,何来邪祟侵袭,可是不将皇家天命放在眼里!”赵江当下高声斥责。


    李耕犹豫一瞬,却仍驳道:“赵班头何不先听仙长道来,万一正是有邪祟作孽,污了皇家清明呢。”


    说完,他还冲赵江挑衅一笑。


    “还请仙长解惑。”


    渠阳子闭目略施口诀,再次睁眼时,却捏符指向李耕,道:


    “县丞近日,可有遭逢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