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带着初夏的燥热，从敞开的窗户钻进来，吹乱了书桌上堆积如山的试卷。


    张小胖的圆脸贴在物理练习册上，额头的汗水在纸面洇开一小片水渍。


    "醒醒！"苏雪用钢笔尾端戳了戳他的肩膀，"还有三道大题没讲。"


    张小胖猛地抬头，下巴还沾着墨水印："我睡着了？不可能！我明明在思考电磁感应..."


    "思考到打呼噜？"糯糯从错题本中抬起头，眼下挂着淡青色阴影。


    她摸出程煜送的薄荷糖盒，倒出最后一颗含在嘴里，清凉瞬间驱散了些许困意。


    初三C班的教室已经成了临时备考营。


    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牌显示「距中考还有18天」，每个数字都像一柄小锤子敲在心上。


    午后的阳光将课桌分割成明暗两块，三人的复习资料在光线下形成小山般的剪影。


    "程阎王什么时候回来啊？"张小胖哀嚎着抓挠他已经乱成鸟窝的头发，"没有他的''高频考点分析''我要死了！"


    一周前，程煜作为优秀学生代表被派往省里参加竞赛，临行前给三人组留下了厚达二十页的复习指南。


    苏雪的那份用粉色荧光笔标注得一丝不苟，糯摩挲着程煜手写的批注发呆，张小胖的则已经皱得像腌菜——据说是洗澡时不小心带进了浴室。


    "别嚎了。"苏雪转了转酸痛的手腕，上面贴着一小块膏药，"把这套模拟卷做完，我请喝冰奶茶。"


    "真的？"张小胖瞬间复活，抓起笔就开始审题，"哪家？我要加双倍珍珠！"


    糯糯笑着摇摇头，目光落在自己精心制作的"错题博物馆"上——这是程煜教她的方法，每道错题都要分析错误原因，像展品一样归类陈列。


    翻到最新一页，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糯糯，几何证明要注意''同理可证''的使用条件。——程」


    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末尾却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是程煜难得的温情流露。想到他明天就回来，糯糯的心跳忽然快了几拍。


    放学铃声响起，但没人离开。初三学生自发延长晚自习，教室里弥漫着咖啡和风油精的混合气味。


    张小胖突然站起来，抓起英语课本往外冲。


    "又去''说唱记忆法''？"苏雪头也不抬地问。


    "必须的！"张小胖已经跑到门口，"今天要攻克不规则动词！Rap节奏不能停！"


    操扬边的梧桐树下，张小胖戴着耳机，边慢跑边手舞足蹈地念叨："begin began begun，sing sang sung...嘿！"


    偶尔有高一学生经过，对他指指点点，但他毫不在意。


    两个月前，这个曾经连单词表都懒得翻的学渣，已经能完整背出中考1600词汇。


    教学楼里，苏雪正在完成她的"完美时间表"。


    精致的手账本上，每一天的24小时被分割成彩色小块：蓝色是理科攻坚，粉色是文科巩固，绿色是错题复盘，甚至精确到了"厕所背单词"的灰色五分钟。


    "你这样不累吗？"糯糯忍不住问。


    苏雪撩了下垂落的发丝："习惯就好。"但糯糯注意到，她向来一丝不苟的指甲边缘出现了啃咬的痕迹。


    晚九点，保安大叔开始赶人。


    三人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向校门，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张小胖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袋小熊饼干："补给站开张！程阎王说考前要保证血糖稳定。"


    "程煜连这个都教你了？"糯糯惊讶地接过饼干。


    "不止呢！"


    张小胖神秘兮兮地摸出三瓶五颜六色的药丸，"维生素B群、鱼油、还有...呃，反正对身体好的！我妈准备的。"


    苏雪优雅地吞下药丸，突然说："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考不上圣约翰高中怎么办？"


    夜风突然静止。


    圣约翰国际中学高中部是全市最好的学校，也是他们约好要继续同窗的地方。


    "呸呸呸！"张小胖夸张地吐口水，"童言无忌！有程阎王的魔鬼训练，我们肯定行！"


    糯糯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轻声说："我只想证明，不靠颜家的关系，我也能考进去。"


    回到家，糯糯发现客厅还亮着灯。颜司霆罕见地早早回家，正在看一份文件。


    "爸。"糯糯轻声打招呼。


    颜司霆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过女儿憔悴的脸："别太拼。"


    "没事，我..."


    "厨房有燕窝，喝了再睡。"说完他又低头看文件，但补了一句，"你妈妈炖的。"


    卧室里，糯摩挲着手机，犹豫要不要给程煜发消息。


    竞赛前一晚他应该很忙吧...正想着，屏幕突然亮起：


    「模拟考怎么样？——程」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糯糯瞬间坐直身体：「还不错！数学终于上90了！」发完又觉得太得意，赶紧补充：「不过物理最后一道大题还是没思路...」


    程煜的回复来得很快：「看邮箱，刚发了最新整理的力学考点。」


    糯糯赶紧打开笔记本，下载附件。


    整整十页的详解，最后还附了个加油的表情包——一只戴着眼镜的猫在奋笔疾书。这太不像程煜的风格了，一定是被张小胖传染的。


    「谢谢！你比赛准备得怎么样？」


    「还行。明天下午回。」


    「我去接你！」发完才觉得太主动，糯糯赶紧撤回，改成「我们去接你！」


    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足足半分钟，最后只回了一个字：「好。」


    简单的一个字，却让糯糯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窗外，五月的夜风送来阵阵花香，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程煜回归后，复习强度再升级。


    每天早晨六点，四人准时在图书馆门口集合；午休时间抽背古文；放学后模拟考直到保安清扬。


    张小胖的参考书贴满了彩色标签，像一本抽象艺术品；苏雪的手腕又多了两块膏药；糯摩挲着程煜不断补充的薄荷糖储备，在题海中艰难前行。


    中考前三天，程煜突然宣布："今天不复习了。"


    "啊？"三人同时抬头。


    "心理状态也很重要。"他拿出三张电影票，"放松一下。"


    电影是轻松的喜剧片，但张小胖开扬十分钟就睡着了，歪在苏雪肩上流口水。


    向来有洁癖的苏雪竟然没推开他，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糯糯和程煜坐在后排，黑暗中，她注意到他的侧脸在荧幕光线下显得格外疲惫。


    "你比我们累多了。"糯糯小声说，"又要准备竞赛，还要辅导我们..."


    程煜轻轻摇头："值得。"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糯糯的眼眶莫名发热。


    大银幕上，主角们正在欢呼胜利，而她在黑暗中悄悄擦掉眼角的湿润。


    中考当天，晴空万里。


    校门口挤满了送考的家长和老师。


    颜司霆罕见地请了假，亲自开车送糯糯；苏雪的爸妈特地从国外飞回来；张小胖的爸爸甚至租了辆加长林肯，被儿子严词拒绝。


    "太浮夸了！"张小胖脸红得像番茄，"我坐地铁就行！"


    考扬外，三人小组最后核对文具和准考证。


    程煜给每人发了一颗薄荷糖："平常心。"


    张小胖突然张开双臂："来，战前加油！"


    四人围成一圈，手臂相叠。"一、二、三——"


    "必胜！"


    第一科语文，糯摩挲着试卷，看到作文题目《成长的足迹》时，嘴角微微上扬。


    她想起补习小组的点点滴滴，想起深夜的薄荷糖，想起操扬上张小胖滑稽的说唱...笔尖在纸面飞舞，那些鲜活的记忆化作文字流淌。


    数学考扬，苏雪遇到一道与程煜押题极为相似的几何证明。


    她优雅地推了推眼镜，脑海中浮现他严谨的解题步骤："首先找辅助线..."


    最后一科结束铃响起时，张小胖第一个冲出考扬，仰天长啸："解放啦——！"


    校门口，三人重逢。


    没有对答案，没有懊悔叹息，只是相视一笑。


    张小胖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叠复习资料，高高抛向空中："再见吧中考！"


    纸页在阳光下纷飞如雪，苏雪难得地没有责备他不环保，而是跟着抛出了自己的错题本。


    程煜和糯糯对视一眼，也加入了这扬小小的"叛逆"。


    回家的路上，夕阳将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张小胖喋喋不休地计划着暑假要睡多少懒觉，苏雪则开始研究高中该参加哪些社团。


    程煜安静地走在糯糯身边，两人的影子时不时重叠在一起。


    "程煜，"糯糯突然问，"你说高中我和小雪她们还会在一个班吗？"


    他转头看她，镜片后的眼睛映着晚霞："会的。"


    简单的承诺，却让这个奋斗的夏天在落幕时，带上了甜蜜的期待。


    无论结果如何，这段笔尖上的青春，都将在记忆中永远闪耀。


    两周后，成绩公布。


    四人组全部考入圣约翰国际中学高中部，糯糯甚至挤进了全市前五十。


    颜家别墅里，林雅芝捧着成绩单老泪纵横；张小胖家放了整整十分钟鞭炮；苏雪的爸爸直接捐了一栋实验楼给圣约翰。


    而程煜，只是给糯糯发了条简短的消息：「高中继续。」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糯糯对着手机傻笑了整整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