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天衣无缝


    宋庭礼惊闻赵氏，欲要杀宋昭昭和彩嬷嬷以绝后患，身形猛地一震！


    他虽不曾去看宋昭昭和彩嬷嬷的反应，却直觉如芒在背，有冷汗顺着背脊蜿蜒而下，浸透了他贴身的里衣。


    惊闻门外，随着赵氏一声来人，很快便有杂乱的脚步声快步而来，他蓦地转身，朝着门外暴喝一声：“谁都不许进来！”


    随着他这一声暴喝，门外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直到这时，他才伸出被赵氏咬到血肉模糊的手，颤手指着赵氏，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她，声音沙哑的像是掺杂了沙粒子：“你……你这疯妇！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


    赵氏歪斜的发髻，垂落下几缕长发，黏在她因激动而潮.红的面颊上。


    她虽瞪大了双眼，手指着宋昭昭，但是视线却始终在宋庭礼身上，眼底翻涌着近乎偏执的疯狂，对宋庭礼循循善诱地说道：“战王府如今情况如何，你我都清楚，她们主仆今夜便是死在这国公府中，只要我们运作得当，也不是不能瞒天过海，大不了……”


    赵氏复又指了指地上，仍旧昏迷不醒的，她的亲侄儿赵成良，又指了指宋昭昭，眼底是断尾求生的坚决：“把一切都推到良儿身上，就道是良儿和她，本就暗通款曲，却不期被彩嬷嬷撞破，他们两人为了杀人灭口，与彩嬷嬷发生争斗，最后两败俱伤！”


    赵氏的话，越是往后说，便越觉得计划可行，神情也越发兴奋起来：“到时候，咱们再让婉儿请秦王出面，以皇上和皇后对秦王的宠爱，为了秦王妃的名声，也定然会将这桩丑事压下……如此岂不美哉？”


    “啪——”


    “啪——”


    “啪——”


    在赵氏将她天衣无缝的计划，滔滔不绝地说完之后，不等宋庭礼作出反应，一直作为旁观者，已然被赵氏判了死刑的宋昭昭，忽然扬手用力鼓起掌来！


    清脆的鼓掌声，在寂静的寝室里，显得格外突兀，惊得听到赵氏的计划后，明显陷入沉思中的宋庭礼，陡地一下反应过来，垂于身侧的手，隐隐开始发颤。


    “大伯母！”


    对于宋昭昭来说，如今赵氏都想要杀她和彩嬷嬷灭口了，这会儿当着彩嬷嬷的面，她也没有继续装下去的必要了。


    只见她在鼓完掌后，轻勾着红唇，唤了赵氏一声大伯母，又慢条斯理地拿起鼓掌时，随手丢到一边的白玉戒尺，看向赵氏双眸之中，丝毫不掩赞赏之意：“你的计划确实可谓天衣无缝。”


    话落，她挑了下眉梢，视线扫过身边的彩嬷嬷。


    见彩嬷嬷神情淡定，似是对她唤赵氏为大伯母，丝毫不觉意外，反倒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她微敛了眸华，垂眸对彩嬷嬷叹道：“连累嬷嬷陷入今夜这般险境，是我的过错。”


    “今日之事，不怪王妃！”


    彩嬷嬷明了宋昭昭的真实身份，不由将宋昭昭从嫁入战王府之后，所遇到的事情，一一又回想了一遍。


    想到这其中一桩桩，一件件，哪怕出一点差池，宋昭昭都早已殒命，她眼下看着在她面前低眉敛目的宋昭昭，心中没有被宋昭昭连累的责怪，只有一阵阵的心疼。


    因为这份心疼，她心中渐渐有怒火冲涌，最后怒极，却是忽地爽朗一笑，无所畏惧道：“我老婆子，自幼跟在太后娘娘身边，又在宫中沉浮多年，什么刀光剑影没见过？我能活到这把岁数，也不是被吓大的。”


    说着话，她眸光如电，冷冷蔑视着赵氏，“今夜我老婆子把话放在这里，只要我老婆子在，王妃就一定在！谁要我老婆子和王妃的性命，直接来取便是，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宋昭昭早已料到，彩嬷嬷会是如此反应。


    但是听闻彩嬷嬷说，只要彩嬷嬷在，她就一定在，她看着彩嬷嬷的双眼，还是忍不住微微有些发热。


    在深吸了一口气后，她沉下脸色，定睛看向宋庭礼，凉凉问道：“大伯母这天衣无缝的计划，大伯以为如何？”


    宋庭礼迎着宋昭昭的视线，本欲闪躲，却在要躲闪的一瞬间，又定下心神。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那么直直地迎着宋昭昭的视线，心中思绪起起伏伏，很长时间都不曾言语。


    正如宋昭昭所言，赵氏的计划听上去确实天衣无缝。


    但是若施行起来，有谁能确保万无一失？


    战王府如今的真实情况，他确实清楚。


    但是彩嬷嬷那可不是普通人！


    她可是魏太后身边的红人！


    若是今夜，他应了赵氏，如若真得能杀得掉宋昭昭和彩嬷嬷两人，也就罢了。


    那若是万一杀不掉呢？


    到那时，宋昭昭会鱼死网破，魏太后那边也不会置之不理。


    如此这般，岂不是直接将定国公府，推到了悬崖边上？


    想到此前，他明明已经跟宋昭昭达成共识，却不想赵氏又横生枝节，惹出今夜这般祸事，令他进退两难，他不禁紧抿着双唇，恨得暗暗紧紧咬牙。


    宋昭昭将宋庭礼的反应，尽收眼底，知他这是在审时度势，倒也并不着急。


    她偏头向外，望了眼外面的天色，不冷不淡地说道：“时间还有很多，大伯可以慢慢做决定。”


    “老爷！”


    赵氏见宋庭礼半晌不语，连忙伸手扯住了宋庭礼的手臂，面容扭曲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她这是在拖延时间，你莫要上了她的当。”


    “你闭嘴！”


    宋庭礼紧皱着眉宇，用力拂开赵氏扯着他手臂的手，朝着赵氏怒喝一声。


    “父亲！”


    见宋庭礼犹豫不决，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宋清婉，忍着心中的恐惧和身上的痛意，适时开口：“秦王殿下对我宠爱有加，善后之事他定会帮我们，只要宋昭昭死了，日后我们便可高枕无忧……”


    短刀架在脖子上。


    若说宋清婉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


    她现在整个人都抖若筛糠一般。


    她跟宋庭礼说出这句话时，之所以提起轩辕晟，道明轩辕晟对她宠爱有加，意在警告彩嬷嬷若是敢对她下死手，轩辕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在宋清婉的话落地之后，彩嬷嬷便轻啧了一声，歪着头打量着宋清婉：“宋大小姐是吧？您这是打量老奴不敢对您下死手啊？”


    语落，她刚要动作，便见宋昭昭一个箭步上前，提起一手刀，狠狠劈在宋清婉的后颈，让宋清婉成功闭了嘴。


    “这……”


    彩嬷嬷一脸不悦地看着宋昭昭：“王妃能否不要总抢奴婢的活儿干？”


    “嬷嬷见谅！”


    宋昭昭对彩嬷嬷投以歉意一笑，有些讪讪地收了手刀：“她实在是太呱噪了，一时没忍住……”


    宋庭礼眼看着宋清婉被宋昭昭一个手刀劈得昏死了过去，还从容淡定的跟彩嬷嬷寒暄着，不由颤抖着手，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扯住榻前的芙蓉帐，勉强站稳之后，才有些忌惮地抬眸去观察宋昭昭和彩嬷嬷眼下的神色。


    宋昭昭知道，宋庭礼在观察她，但她只当不知，连看都没看宋庭礼。


    倒是彩嬷嬷迎着宋庭礼的视线，轻挑了挑眉梢，圆圆的脸上，不见一丝大难临头的恐惧。


    更有甚者，在挑眉的动作之后，她还十分和蔼地，对宋庭礼笑了笑：“国公爷，开弓没有回头箭，您可要仔细的，好好的，想清楚了。”


    眼下，定国公府，对宋昭昭和彩嬷嬷，到底是痛下杀手，还是悬崖勒马，只在宋庭礼一念之间……